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剑三] 作者:姬婼 【文案】 一切因果,还与系铃人。 前世 若不挡那一刀,如今便少许嗔痴纠缠。 今生 若不怀琴与顾,前尘便早该两不相干。 桑和只想打打游戏,刷刷存在感,顺便追追那个……死不开窍的前情缘。 然而一把琴、一个人,轮回往事,纷至沓来。 不仅现实里要跟一个魂儿朝夕相对,更可气的是,这个魂儿还老是在游戏里拆台怼自己! 来啊,互相伤害啊!相爱相杀啊! 最好……最好把前世的爱与被爱,都一并还来! 【告白】 桑和:所以,你以前欠我一条命咯? 晏颂:(白眼)你下一句该不会是‘以身相许’吧? 桑和:你怎么知道?(吓)我大人大量不计前嫌,怎么,要不要来个以身相许? 晏颂:……好 30%奇幻+30%网游+40%现实=? 看文小贴士: 这是两个人互相治愈的故事,男女主贴近普通人的爱情,不走撕逼装逼小三金手指线。 本文涉及的游戏:剑三、dota等等 本文涉及的历史:晋朝,半架空 本文又名《互怼联盟》、《相和辞》、《一个老琴爹亘贯古今的追妻史》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游戏网游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和(采桑子),晏颂(相和辞) ┃ 配角:大喵,方随(晓木千笼),苏检等 ┃ 其它: ================== ☆、Chapter 01 作者有话要说:  百忙之中开了一篇剑三文,这篇文算是个大杂烩,奇幻网游前世今生,主要走人物线,分古代,现代,游戏三条,剑三为背景。 前半年忙于各种考试,下半年估计还是很忙,努力存稿,努力更新中。 隔日晚九点更新。 小可爱们,看文愉快哦~么么哒一下~   001   A市,北京时间,晚上八点整。   屋内有些闷,桑和拿出笔记本电脑,登陆剑网三。上线日常,包裹里连跑商的和田玉都装不下,放眼望去,全是乱七八糟的材料和物品,剩下多是数不清的马草。这个号是个天策成男,捏脸八分帅,名叫【采桑子】。   可惜,桑和有个坏毛病,明明装得都是垃圾,却一个也舍不得扔。只能倒腾给小号。她点开信使,鼠标滚轮转了一圈,硬是没看到那个名字,下意识怀疑是不是当初自己真的脑子一热把号给删了。   赶忙拉出好友列表,一个一个看。   “江湖不见。”   干干脆脆四个字的个性签名跳出来,桑和盯着,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抖。花姐【落蕊枯香】的下方有一个小信封,又没忍住,桑和手贱点了一下。   桑和呆了一下,正巧这时大喵的密聊响了。   “快快快!老长安正门,助理清场,导演已就位,摇臂推过来,摄像就位!化妆师补个妆,龙套就位,灯光师给我往死里照!等等,就差你了,女猪脚,人影儿呢?”   桑和一个鄙视从聊天频道拍过去,再切回来,利落地又点了信使一次,这次一眼就看到那个名字,火速把材料寄送。   等桑和找到余半仙传送过去,就看到长安城墙根儿下,一个霸刀成男,顶着【横行霸道】四个字,坐在乌龟上抠脚。   “龙套就算了,你说的灯光师摄像导演助理化妆师呢?”   大喵从坐骑上跳下来,“我不就是!我的小姑奶奶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得上纲上线,勉强替你祸害良家妇男去了。”   “呸呸呸!”桑和大为恼火,看着屏幕上那个俊朗的军爷,翻了个白眼:“就我这样,还能勾引到良家妇男?”   大喵丝毫不乱,一脸猥琐:“要知道,激情(基情)都始于称兄道弟,爱情都死于称兄道弟。”   桑和不想听他胡扯,调整了一下视角,长桥对岸,一个穿着蚩灵套,灰不溜秋的军爷插旗溜得飞起,仿佛自带光环人设BGM。   她琢磨了一下大喵的话,细细想来,竟然不无道理。   那个军爷,名叫【晓木千笼】。   晓木千笼真蜡彩,落蕊枯香数分在。   没错,这个军爷是她的前情缘,更是她,现实中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情缘,都会发展成网恋,也不是所有的网恋,能在现实修成正果。   对晓木来说,只是偶尔一起做做日常的情缘,可能都比不得插旗和竞技场。他的心在胜负上,而她的痴情就空成了惆怅。可桑和是什么人,本着人若怼我,我必怼人的原则长大的姑娘,怎么肯忍气吞声,于是一怒之下斩情丝,A游戏。   可是,真当看到小信封上那句话,她心里又着实熬不过。   “此生与你,江湖相逢。”   难道真的就只能萍水相逢,各奔东西?   所以桑和不甘心,操着个马甲号,试图杀个回马枪,心里琢磨若有一日他能爱我一点点,也没什么不能忍的。   于是整日无事,怒刷起存在感。   002   “别发呆,插旗!”   霸刀却在原地没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隔了半响才憋出半句话:“还真插旗啊?我可是真以为你是来勾搭汉子的,看老夫阅人无数,拉过来作参谋!”   晓木醉心于技术和手法,插旗竞技场可谓狂魔,能引起他注意的东西不多,竞技场八辈子可能都排不到一起,那就只余下一个插旗(PK)。   大喵甩着轻功跟了过去,桑和落地,朝晓木的军爷看了一眼,一把锦旗已经落在大喵的脚边。   大喵没有接,还在密聊里说话。   “老长安城插旗圣地,外观金主土肥圆,犀利操作骚包男,待□□逆袭小废柴,甚至是吃瓜看戏霸道总裁,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你看看你看看!花前月下,月黑风高,最宜脱单!”   桑和听的一怔。   大喵是她花姐号认识回归后认领的,本体是个喵哥,本服有名的猥琐补刀喵,有钱接仇杀,没钱搞事情。所以,对于桑和过去的坎坷情感之路,几乎不知。再加上,俗话说好马还不吃回头草,桑和怂,这样的小九九只能在心里打一打。   倒计时开始。   桑和卡着最后一秒腾出手来回了个消息:“记得放水!”   003   三分钟,结束插旗,一身儒风套的军爷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坚壁清野铺开的蓝地毯(技能效果)发呆,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两秒后,桑和吐出口气,再看角色,只剩一层血皮了,再来一刀就能被干掉。   大喵很快收到了她的几近暴走的密聊:“说了不许用散流霞!不许用地毯!这伤害贼高!害得我差点喝茶(输掉PK),不过好歹是赢了。”   “我的锅,我的锅,”大喵叼了根烟,回她:“霸刀毕竟是新爹,天策这赛季也不见得强,我已经在很努力留手了。”   桑和瞪了屏幕一眼,变相自夸吧?好在桑和早期也是被虐惯了的人,这点话还打击不到她。她知道自己技术上有缺,可谁叫她那个死不开窍的前情缘嗜竞技如命,不然她也不用拉着大喵来刷存在感,妄图引起他的注意。   “喂,你是为了他吧?眼光不错嘛!今晚全场最风骚,一看就是个插旗老狗!”   大喵赞了一句,顺着他的焦点目标看过去,正是晓木,那个戴着斗笠,显得十分低调的天策竟然正向他俩的位置走来。   不知不觉,心跳竟然漏了半拍。   天知道,桑和曾经多想与他并肩作战,可奈何以前单奶的她,只能在日常的时候偶尔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当初玩的不是抠脚秀奶,作为一个意识不怎么强的体操花,竞技场里,晓木的配置看不上她的水奶,平日里想切DPS插旗,也会被义正言辞拒绝。   如果当初不是亲友和帮会的推波助澜,他们又怎么会绑定,可是绑定又如何,情缘不像情缘,亲友不像亲友,到最后连自己都忍不住选择了放手。   其实晓木也没有错,只不过两个人的游戏定位不一样,游戏里的朋友不知道,她本是冲着追汉子而来,而汉子,耿直得心中只有输赢而已。   “上吧!痴汉少女!”大喵还在叨叨,然后他的话下一刻就变得尴尬无比,因为那个叫【晓木千笼】的军爷径直从他俩中间走过,点了一旁一个藏剑切磋。   桑和泄了气,嘟哝着:“怎么不按套路,不是会跟插旗赢了的人切磋吗……”   什么叫最佳损友,一看桑和失魂落魄,大喵立刻嘚瑟起来:“你那两下子,有点眼力的人一瞧就见底,放成都那种第一级的插旗场,都会被打成一坨屎,长安城的老狗们,眼睛可是毒得很!”   桑和难得没怼他,只是焦点晓木,看他任驰骋上马,消失在视野里,自个儿久久没动。   氛围有些微妙,大喵觉得不大对劲,问道:“你烧点卡费这九牛二虎之力做什么?这天策是你什么人?”   桑和上马,又点了大喵二次切磋。   “再来!”   “嘿,你还打上瘾了,”没套到八卦的大喵贼心不死,继续多嘴,“你暗恋对象?”   没有回答,就见桑和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操纵着军爷卡着距离下马扶摇,突了过去。大喵反应也很快,立刻扔下一个楚河汉界,桑和没法穿墙,只能退走。   “你明恋对象?”   大喵继续逗她,“那就拿出点实力,让他拜倒在你的骚操作之下!”   不多时,桑和便沉不住气了,钻了牛角尖一通乱打,破风也不挂,就一个劲战八方,简直如同脸滚键盘。   大喵想脱战,点她组队,也没同意,桑和就站在那儿赌气。   过了一会,她才幽幽地说道:“他,是我前情缘。”   “又是痴男怨女的戏码,”大喵消化了一下她的话,笑得一脸天真纯洁,“唔,那他知道你吗?”   桑和看了看自己的军爷号:“要是知道我能这么大费周章?”   大喵沉吟了一刻,一脸滑稽:“啊哈,我明白了,小桑你是被甩了,不甘心!换号回来,引起他的注意,等他爱上你,再甩了他报复回来?等等,你这是男号,哇塞,这么横,难道准备掰弯他,再甩?”   桑和怒其不争,冷笑道:“给你个666,你这脑洞怎么不去贴吧写818,反正也快年底了,给我们服争光,正好搞一出大戏!”   “切。”大喵咂咂嘴,“哥可不会瞎JB编故事,哥只会杀人。”   大喵之所以叫大喵,是因为本体是个喵哥,名叫【月弥尘】,专干杀人越货的事,仇杀明码实价坐地开,扬言只要有钱可以无下限。因此他本人可富得流油,时不时接济一下诸如桑和这样穷三代PVP的朋友。   现在点开杀手通缉排行榜,还能看到【月弥尘】高高挂在榜上第二。   本以为出了新门派,大喵能收敛一点,毕竟杀人红名,洗杀气就只能去大唐监狱或者吞价格不菲的顺气丸,着实费时费力费钱。   桑和皱眉:“你要杀到什么时候?你的仇杀已经到了三万了,你再杀下去那个号就废了,除了蹲监狱搬砖还能干什么。”   大喵不屑的一笑:“等我超过榜首那哥们,杀到天下第一吧!”   此话一出,倒是真有几分杀气和霸气。桑和只当他老大不小,却中二病又犯了。   “不杀人的喵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大喵猥琐一笑,神神秘秘地说:“小姑娘,有些事儿你不懂。”   桑和不置可否。   大喵继续劝:“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仇杀?你去把他杀一百遍,保证比在这儿切磋两年更能引起他的主意。”    ☆、Chapter 02 作者有话要说:  论男主第一次剑三体验= = 为了连贯,前三章连发~之后就隔日更啦,偶尔加更~ 最近好热啊,大家是不是都待在空调房不出门了…… 看文愉快~   004   这主意似乎挺有道理,就是听起来实在有些无耻。   她何尝不是在心里苦笑,她怎么可能打得过,单杀的话,可能一分钟都用不了,她就会被他的□□串成羊肉串了……   “那怎么行,我可是个好人。”桑和板着脸回他。   大喵幽幽哦了一声:“难怪被发好人卡。”   “哦,那就错了,提死情缘的人是我。”那个时候,桑和真的有些绝望,心底残留的自尊与骄傲让她意识到,两个永远无法玩到一起的人,可能真的不是一路人。   可是现在不甘心,不是反悔又坐等打脸吗?但一年了,已经过去一年了!说不定……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了呢?   还真矛盾。   “你知道你现在这种情况叫什么吗?”大喵道。   桑和猜到他要骂什么,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你一向放屁不经过脑子,说吧,我听着。”   “老夫不想说了,”大喵被怼得无言以对,只能悻悻道:“你还太年轻,老夫给你支一招,反正你这号也是个天策,你干脆去拜他为师,你既能接近他,说不定还能顺便治治手残。”   可是大喵怎么会知道,晓木根本不收徒。他没有徒弟,也不需要情缘。   没等桑和回话,大喵已经准备换号了:“有生意,我切小号干一票,你考虑考虑,我可以帮你接仇杀,熟人半价。”   “啊?半价?”桑和白了一眼:“滚滚滚!搞了半天我不是免费啊?”   大喵难得有些凝重:“因为他很强,在没有先手的情况下,我都不能保证单杀他。”   十分钟以前,大喵就着急说他要走了,可是十分钟后,他还在喋喋不休,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自觉能武装出个情圣。   “如果觉得辛苦就不要强求,百分之九十九的网恋都是自我脑补,谁特么都想当那百分之一,以为自己是谁,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   桑和已经很不耐烦了,从刚开始的虚心接受洗脑,到现在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聒噪的家伙给扇走:“知道了,保姆喵!说得你好像有人恋一样。”   大喵鼻孔里喷出两管热气,白了眼。   “有机会听听葡萄成熟时,你就明白了。”   “EASON?很经典啊。”   大喵眼睛一亮:“不错嘛,我以为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那什么TF小男孩。”   桑和没再吭声,她心里其实在说,是那个人曾经喜欢呢。可是她开不了口,这矫情劲让她大不自在。   霸刀的头像灰下去,大喵彻底下线了。   005   苏黎世,下午两点。   酒店公寓的门铃接连响了两声,抱着笔记本带着耳机正在奋战的苏检才后知后觉,嚷嚷了两句:“继续输出,点名的人,不要往人多的地方跑,奶妈奶我一口!哎哟喂,谁啊?小爷出不了玄晶,第一个打爆你的头。”   穿着动漫T恤的死宅甚至倒穿了拖鞋,在软地毯上连蹦两下,匆匆开了门,自个儿又癫回了床上。   “又在玩游戏?”   进来的人一面挽着衬衫的袖口,一面鄙夷地打量了整个房间。   “Vic,你怎么来了? ”苏检一惊,耳机线突然挣脱,空放的外音里传来一声哀嚎,久久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啊——团长,你又黑出翔了!”   苏检赶紧手忙脚乱关了静音。被叫Vic的男子是一张亚洲面孔,的皮肤却苍白得如白种人,细腻的五官让他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错觉。   “宴会改在了郊区,我来接你。给你五分钟的时间,”男子扫了一眼沙发,找了块的地方赶紧坐下来,竟然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微微一笑,“不,你现在还有四分五十五秒三七。”   苏检立刻把怀里的笔记本往旁边一扔,一头扎进了厕所反锁,心中犹如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他怎么把来这儿的正事儿给忘了!   苏家和晏家交好,这不晏家那个早年移民的老大爷过寿吗,自个儿愣是被自家爸妈踢过来当代表的。按理说下午五点正式开始,搁这儿还有整三小时,他可不想那么早过去和七大姑八大姨大眼儿瞪小眼,他今天日常还没做完呢!   可是好死不死,来接他的竟然是宴颂,那个有数字强迫症的家伙,该不会觉得今天是十四号,所以就下午十四点跑来接他吧?   苏检心一沉,捏着鼻子开嚎:“五分钟那哪儿够啊!起码得半个小时!我我我……我得先拉个屎!”都说强迫症不能忍,看你能撑多久!   过了两分钟,门外丁点儿声音都没有,苏检正拿不准,耳边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苏检一喜,正中下怀,果然是不耐烦了,那就自个儿去吧,小爷可得先浪会。自得归自得,苏检末了扯着嗓子补了一句:“我拉屎呢不能被打扰,要是便秘了,我……”   晏颂的声音清清冷冷地响了起来:“幽意是谁?”   那可是苏检的情缘缘,人没啥坏毛病,就是人糙脾气爆。苏检小心翼翼地问:“她找我什么事儿?”   “组队。”   苏检松了口气,他家那两个整日搞学术研究的老古董最是古板,平日里看看漫画打打游戏还得低调行事,要是知道他在游戏里跟人网恋,少不了要折腾一番。苏检倒不是真怕,只不过他打心眼里挺喜欢幽意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还琢磨着以后编个借口当偶遇糊弄过去,可不能给黄了。   “不过她好像挺急,你不回个话?”   靠!想骗我出去!门都没有。苏检眼睛骨碌碌直转,盘算着五分钟该过了,便吃了秤砣铁了心:“Vic,你念我听着呢,帮我回个话呗!”   不想晏颂竟然低笑:“你真要我念?”   刚想呛一句“有啥不敢,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苏检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只听见晏颂用朗读式的声音皮笑容不笑地道:“死相,说好了完本后陪老娘看星星看月亮看长安抓鹅扬州抠脚的呢?还不快点滚过来接驾!”   苏检垂头丧气地推门出来,晏颂正神清气爽地坐在沙发上翻报纸,抬眼一瞥,哪壶不开提哪壶:“哟,这么快?”   这么快!气得我两个鼻孔都要喷火了好吗!   “上个月在丹麦学术会议上碰到伯母,还听她说你老大不小岁数也没见跟哪个女孩子走得近,还担心要不要给你相亲,我看她多虑了。”   虽然苏检正儿八经在中国长大,但从小到大,每次见面,都被晏颂吃得死死的。刚开始他还敢跳脚正面刚,到后来反而没脾气了。苏检从行李箱里翻出衣服,想了想,先回了电脑前哄媳妇儿。   “还不去?”晏颂冷不丁出现在他背后。   苏检咧嘴:“给你看我的时装白发,帅不?怎么样,Vic,要不要一起来?”   “我对换装类小游戏不感兴趣。”晏颂直接露出了冷漠脸,苏检只得乖乖去洗漱,走之前还贼心不死,把号推到他眼前,眯着眼笑得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帮我跑个商呗?我保证一会就走,绝不逗留。”   晏颂垂眼,低头,就见那个穿着秦风校服顶着披风白发,拿着大橙武的黄金叽骑在里飞沙上,神气十足,和苏检的性子实打实相像。   按照晏颂的话,瞿塘峡的山路,向前马不停蹄就可。   卫生间里断断续续传来苏检的唠叨,只要不玩游戏不抠手机,好像他的废话就停不下来:“Vic你至于那种一脸看垃圾的嫌弃吗?好了,我知道了,对你来说,MOBA类才是算得上高端大气上档次……不过dota什么的你不是玩不了……”   晏颂快要握上鼠标的手一抖,僵在了半空。   006   晏颂曾经一度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不仅从小身体比别人羸弱,就连运气,也不怎么好。或者,用“不怎么好”来形容都有些委婉,根本就是倒霉,凡他所愿,总会愿违。   卫生间里传来苏检断断续续的歌,这个口不择言的小青年丝毫没有为自己失言愧疚,而听者晏颂,却不自主往心里去,极不情愿地操作WASD四个键,控制角色向前跑。实际上这种简易的操作对他的手几乎没有什么负担,真正过不去的,是心里的坎。   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多,桑和闲得蛋疼,于是暗搓搓飞到瞿塘峡去劫镖。自从昨天的小攻防,浩气把洛道据点给拿了回来,今日跑瞿塘峡的人少了大半,正好方便了几个团蹲点。   桑和劫镖是有原则的,太小的号不截,太土的号不截。前者纯属烂好人,而后者,一般越丑技术越高,容易翻车。   当目标锁定在那个骚包的藏剑身上时,桑和一脸嫉妒的鄙视,这么拉风,多半是个半吊子暴发户。于是,她一个疾突,冲过去一套连招,就把那个金光闪闪的二少干翻在地。   “呀,我就说我眼睛毒得很,一挑一个准,果然是个菜叽。”   桑和沾沾自喜,发消息给亲友团邀功,结果一不小心发到了公屏。   屏幕的色彩迅速黯淡下去,二少躺尸在路中间,晏颂盯着那个当前频道滚过的白字,面无表情,鼠标依次滑过技能栏。   干完一票桑和准备骑马暗搓搓地走,刚吹了声口哨,就见那个尸体从视野里消失。原地起是有一段时间的隐身保护,应该是趁这个时间躲到角落里打坐去了,桑和这样想,却未曾料到,采桑子的头上飘起一串串伤害。   桑和立刻扶摇,却也吃了半个风车,还是大橙武风车,伤害高到爆炸。   她反击,却是偏离,这才注意到这家伙开了减伤。不过开了也没用,没回血只剩一层皮的藏剑,给他挂个破风,就足够拖到死。   这样反反复复乱来,桑和终于忍不住了,在频道里喊话:“手残,别打了。是买的号吧?看在小朋友的份上放你一马咯,再送你这趟就白跑了。”   晏颂死了两次也意识到血量悬殊是个大问题,可他并不知道打坐回血键位,也没办法把握这个隐身时间,他觉得没必要和游戏里的路人甲斗气,反正又不是他的账号,这个游戏也不是他在意的游戏。   正准备躺尸的时候,桑和的话像一根刺,血淋淋扎进晏颂的心里——   手残,手残……   只见那个装备已经见红的二少原地复活,桑和可不是那么肆无忌惮的人,远远看见有奶妈摇着小扇子过来,立刻就准备脚底抹油。可是这次,这个二少一个虎跑竟然粘了上来,桑和的马可不是极品赤兔,没能甩掉。   得了几口大加的晏颂,更是无所畏惧,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慢慢咀嚼,目光沉了下来,深邃得可怕。   桑和大吃一惊,这个人明明技能组合大有问题,可是衔接之间却丝毫没有漏洞,仿佛每一个都卡好了公CD时间,甚至连少数的读条也被计算在内。   藏剑带奶,别说她单枪匹马了,就算是自己也带个奶,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分出胜负的。残血的桑和当机立断,开了疾脱战跑了。   最后那一波,桑和竟然有些害怕,这个人的气势让她有些畏惧,但心里一想,一个被杀了那么多次的手残,多半是误打误撞。   “哟,连招挺快的嘛……玩得可以呀,时间卡得刚刚好,刚才那个军爷差点就跑不掉了。”苏检把脑袋凑到屏幕前,“不愧是学数学的,心算这么快。”   正夸着,忽然瞥见左上角血量不大对,立刻接过鼠标查看,半晌,爆发了一声惨叫:“不是吧,几分钟,你就能死得我装备都红了?”    ☆、Chapter 03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并不是一个傻白甜和霸道总裁的故事……而是两个人互暖并且逐渐相爱的故事,怎么说呢,主线里大概没有什么怒对小三手撕渣男这种,也没有什么男二吃回头草被虐这种爽点,只是想单纯写一个温馨治愈的故事~喜欢的小可爱们mark一下吧~ 么么哒~看文愉快~   007   “改天给你整个副本躺尸老板当当,保证两个星期不到,一身金闪闪毕业装。”苏检跟着晏颂上了车,一面低头心不在焉玩手机,一面试图说服眼前这个脾气古怪的家伙。   晏颂干脆地拒绝了:“我不PVE。”   原来这个世界上号称游戏杀手的不只有女朋友,还有损友。苏检还在为刚才的跑商白干一场生气,可是他又不敢真拿晏颂怎么办,只能逞口舌之快,惊奇道:“你这么手残,不打本,难道当人肉沙包?”   晏颂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不由皱眉,睨了他一眼:“谁说我要玩这个游戏了?”   苏检心中打着小九九,从小到大他就不是晏颂的对手,说话怼不过,智商还被碾压,要是真能把人拉入坑,就凭晏颂的手残,他可不耀武扬威,一展雄姿?   苏检连忙忽悠:“别呀,你刚才不是打得挺好的吗?别浪费啊,当年一点小伤,我看你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就是心里还有障碍,你一个大男人,怕个毛。”   汽车悠悠驶向班霍夫大街,苏黎世最繁华的地段,抬眼就能看到利马河。   只是小伤吗?   行人渐多,车速渐缓,晏颂扯出的表情很冷淡,落到苏检的眼里,就是不解风情的冷酷臭脸。   “小孩子玩的东西。”   苏检鼻孔里都快喷出火山岩浆——小孩子?滚蛋!滚蛋!滚蛋滚蛋滚蛋!   晏颂偏偏还一挑眉:“怎么,难道你不是小孩子?来,叫声叔叔。”   还别说,这声叔叔没毛病。晏颂比苏检大四岁,但是不巧,他的堂姐嫁给了苏检的小叔,算起来,还真是高了一个辈分。   沃日!   苏检气得口水没倒下去,差点把自个呛得背过气。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还没开撕,就被晏颂顺手摘了过去。   纸上两串数字。   没等晏颂开口,苏检撅着嘴立刻化身死忠粉万分嫌弃:“你你你……可千万别玩!我求你了!Vic,你千万别玩!”断断续续地碎碎念吵得人耳朵不清净,晏颂睨了一眼,苏检把脸一偏,把声音压得更低,咬牙切齿,“丫的,你要是打脸了,我一定敲锣打鼓大肆庆祝。”   “那你没机会。”晏颂信誓旦旦地说,一弹指,纸片飞进了车载垃圾桶。   苏检很郁闷,僵在车里不说话,心里不断给自己洗脑:苏检啊苏检,论起悲催,无人能出晏颂其右,他从小到大都那么惨了,自己就大人大量不计较,让一让他好了。   想着想着,苏检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晏家孙子辈里,晏颂独独最受宠,原因倒不是长辈宠小,而是他的成长太坎坷了。晏颂小时候是个药罐子,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都不是事儿,如此孱弱,很多医生都预言他极有可能夭折,但怪也怪在,病虽多,却无一致命,从而保证他活到了如今的二十七岁。   除了身子骨弱,老天似乎还和他开起了玩笑,晏颂小时候特别倒霉,家里安排学钢琴,钢琴一弹就坏;和人约好出门玩,铁定变天狂风暴雨;只要犯错,一定会被发现;后来长大一点,家里觉得身体差一点不如学医,以后也能自己看顾自己一点,结果晕血,反倒被抬进了医院;再后来,看画画不错这么多年人也磨砺出了耐心和细致,边说搞搞建筑设计,结果临考试手受了伤,一度不能过度负担重物,也不能用劲儿太久,也是那一次之后,晏颂开始不怎么玩游戏了。   后来,后来他就学了数学……大概是数学,除了脑子,真没什么可以黑的了。但晏颂偏偏聪明得很,所以老天爷没那么不公平。   “颂,有祝愿的意思。”   不知怎地,苏检忽然忆起第一次听人议论起晏颂其人,自家母亲还在一旁叹息,“这也许就是家里长辈对孩子的惋惜和期望了,这孩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苏检那时候白了一眼,在一旁嘀咕:“那怎么不叫晏祝?或者晏福不是更直接?”   “哈哈哈……晏福?艳福?艳福!”苏检笑得前俯后仰,回头正瞧见晏颂一个眼刀冷不丁送过来,立刻加紧尾巴做人,磕磕巴巴一本正经地解释:“Vic,我是说,听说苏黎世美女特别多,胸大腰细,艳福不浅!”   晏颂明显不信他的鬼话,这家伙从小到大没有老实的,总想着有一天能从他这里找回场子,可惜,他能吗?   苏检很囧,只能突然拔高音量转移话题:“Vic,还好悲催不传染,小时候大家可怕你了。那时候陆老三,比你矮一级那个,你知道他为什么每次见你都绕道走吗?他初中的时候谈了个小女朋友,特怕遇见你就分!”   “……”   “话说回来,Vic,你不接受家族企业,该不会是……”苏检把嘴张得老大,“怕破产吧!”   “……”废话怎么这么多。   晏颂不说话,苏检气焰忽然就嚣张起来,以为来了机会翻身农奴把歌唱,赶忙再踩两脚气气他。   “要不然你跟我回国,我有个同学的姑姑的表姐的小姨,认识一个什么大师,联系联系给你算算,看看你是不是缺什么,改个名儿得了,什么晏金、晏木、晏水、晏火、晏土?”   跑车突然一个急转弯,苏检就看着自己吧唧一下撞在了玻璃窗上,脑袋在顶上磕了一个包。他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好家伙,刚才这要是敞篷,还不得飞出去表演抛物体运动?   “我去!Vic,他们怎么还敢让你开车!”苏检抗议。   晏颂皮笑肉不笑:“那你还敢坐?”   苏检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008   转过一个街口,晏颂减速,毫不留情把这个聒噪又话唠的家伙踢了下去,顿时觉得世界宁静又美好。   苏检拍拍屁股,顶着一溜烟的尾气跳脚:“喂!Vic你太无情了!你知道我不认识路!”转眼,那辆帅气的跑车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苏检竖了个中指,把西装裤的口袋拉出来,“沃日!关键老子没money!”   路边几个高挑的金发美女朝这边看过来,痴痴地笑。苏检立刻扶着广告牌,不忘记跟上面的模特一样摆个造型,吹了声口哨,抛了个媚眼:“Hé, beauté!(嘿!美女!)”   然而美女不理他。   背后响起一声喇叭,晏颂摇下车窗,面无表情:“我觉得你说Bonjour可能显得没那么轻佻。”   “我是那种不正经的花花公子吗?”苏检怒了。   晏颂一针见血:“谁说的,你明明是还没有长开的死宅。”   苏检吐血,老子也有胸肌腹肌!虽然只有一块!但是至少有啊!   “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他抱臂往后退,一脸傲娇还唱上了:“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小爷我才没那么好说话!我也是有……有骨气的!”   晏颂呵呵一声,“那你就……回来!”   话说到一半,晏颂突然解了安全带跳下车,飞奔过去。苏检已经退到人行道外,脑子还停留在“你把小爷惹毛了我才不妥协”的念头中,根本没意识到什么。   晏颂跑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他伸手去拉苏检,可苏检根本不理,反手还推了他一把。晏颂力气那一瞬大得惊人,一抡臂,直接把人给甩了出去,而那一刹那,失控的大巴冲上了人行道。   路边的人忽然尖叫着四散狂奔,稳住脚步的苏检被眼前的景象吓懵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Vic! 晏颂!晏颂!”   009   北京时间晚上九点整,桑和切了小号,约了帮里的奶妈竞技场。   奶妈是个七秀,叫【同气连枝】,是帮里一个已A元老的闭门弟子,因为愧疚于收之又不能带之,于是该大佬就把这个妹子托付给了一众帮友。连枝因为说话声音软糯,嘴又甜,哄得人开心,帮里人都很是喜欢,所以桑和看到妹子在频道里求带,立刻叫上帮里一个苍爹,一块组了个队。   这个苍爹大家都戏称二盾,在他还是个新手的时候,次次都只使盾飞盾舞,桑和曾经一度怀疑他并不知道这个角色还能用刀,也不知道有个大招叫斩绝绝。   桑和麻利地拉了两个人组队,可是过了一会却只有二盾进来,奶妈在线,但没有丁点反应:“时间到了,连枝怎么还没有来?”   “不是约的九点吗?现在才八点五十五,老桑,看你猴急的。”二盾也有点惊讶,他刚刚做完日常,还没有回主城。   八点五十五?   桑和回头瞧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钟和电脑右下角的电子表,可不都是九点?难道同时快了?   既然还有几分钟,桑和先行去了老长安,今晚晓木在这里插旗,所以毫不例外,她也选在这里排竞技场。明明隔着十丈城墙,可好像只要两个人在一个地图,她都会觉得心情愉悦。桑和控制着军爷飞到城楼上,可是除了一地月光,什么也看不见,远远望去,只能看见绰绰人影。   二盾在队里惋惜,他都已经把今晚的时间预留出来了,不然就跟着帮里副本团清CD了:“奶妈说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桑和有点郁闷,这个月已经不下五次了,可是鉴于人小姑娘,又不好太计较。   “去帮会YY玩吧,刚才帮主还在帮会里带了一波人说唱歌助兴。”二盾反过来安慰她。   说实在的,桑和是个标准的帮会透明人,YY除了打架几乎不开。不过想起在前帮会,因为拒绝了两次聚义令(拉人野外打架的道具),结果被搞KPI副帮主踢了出去。桑和犹豫了一下,心想反正都上了,不过是换了个房间。   等她跳过去,才发现子频道满满一个列表,二盾没有及时回复,桑和就随便点了个小房间逛逛。   耳机里忽然传来几声喧哗。   “枝枝,你33打得怎么样啦?”   有个熟悉的甜美声音抱怨着:“还不就那样……精英赛根本打不动,那个采桑子,根本带不动,他怎么这么菜,还敢穿什么老校服带老白发,背着夜话白鹭,装什么大神!”   桑和冷笑——她带不动?虽然她技术算不上顶尖,当初有晓木这等晃眼的大神鞭策,怎么也算不上渣!明明是这姑娘划水又不肯练技术,现在还来这里嚼舌根。   “连枝,你不是临时有事,难道就是躲在小房间撩汉?”   气氛忽然沉下来,频道里没人说话,桑和似乎都能想象到连枝那张可爱的小脸一脸惨白。奶妈没说话,倒是一开始询问的人开了口。   “采桑子你说话客气点!”   桑和话音一转,这个出头的家伙她不熟,但也知道是个有情缘的主:“哟,开个玩笑嘛,难道真的心怀有鬼,对号入座?”   果然,一针见血,顿时没人唧唧歪歪,三三两两都跳回了大厅,此时就只剩下她和连枝。连枝突然卖了个萌:“桑姐姐,是我说错话,你别生气,我一会唱歌给你听。”说完,也没等桑和表态,人也闪离。   切回游戏,帮会频道里果然有人开始喊:“连枝女神唱歌了!再不来前排可就没有了!”   频道里,响起轻缓的日文歌,桑和听不懂,但声音着实很美。聊天公屏滚动,帮里的人都在刷鲜花使劲儿捧。   “这首歌是我入二次元的第一首!连枝女神(色)。”   “唱得太好听了,枝枝,你是不是哪个披了马甲号的日翻歌姬!”   “你这么说,我觉得声音有一点像Aee哎。”   ……   连枝笑得很甜:“你们别这样说,怪不好意思的,我其实也是胡乱唱。这样吧,大家来轮麦呀,帮里这么多妹子,肯定有比我唱得好的,帮主你说是不是?”   帮主立刻狗腿地跳出来:“是是是”。   桑和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准备走人,但连枝麦序结束,自己忽然就被拎了上去。   桑和开麦问:“为什么是我?”   “奶妈说按首字母排,小桑你看你开头可不是C,其他都在你后面呢。”帮主怕坏了气氛,直接出来控场。也有不少帮众在起哄,桑和声线清冷,又很少说话,众人也趁此机会起哄。   “我唱不好。”桑和拒绝,耳机里七嘴八舌的声音让她很难受,桑和其实有一点人际交往障碍,如果不是隔着屏幕,她简直要窒息。   连枝悄悄给了她一颗软钉子:“别呀,桑姐姐,不会唱歌还可以表演个别的,实在不行讲个笑话也行呀,刚刚不是还在小房间讲了一个,呵呵,可好笑了,不要辜负群众的热情嘛。”   桑和很是尴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突然,她想起家里那把老古董,拿来装装样子,应该还是能唬人的。   “其实我也不是很擅长讲笑话,那我就给大家弹个琴吧。平沙落雁,真正的平沙落雁。”   那把古琴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桑和往上推三代,对琴都没什么兴趣和造诣,所以早早就被收捡到柜子里,桑和起身去翻找,可不是把压箱底的绝活都拿了出来?   桑和叹了口气,她会的也不多。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就想不争馒头争口气。   她半跪在地上,抱出了那把琴,摘掉琴套,伏羲式琴身很干净,漆面柔和,如醇酒一般,存放的时间似乎越久,它看起来越有韵味。   桑和半抱着琴,余光里突然瞥见墙上的钟,吓了一跳——为什么……还是九点!她紧紧盯着,秒针转动了一整圈,可是分针和时针却纹丝不动。   家里的钟表都同时坏了?   黑暗里,桑和觉得血液有些凝固,窗外风声骤紧,她仓惶站起,却因为速度过快,脑供血不足,一时两眼昏花,朝地面摔去。手肘率先顶了一下稳住身形,可是扣住琴版的手指却滑动,在弦上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桑和活动了一下手指,血珠滚落,忽然似有微光,她从下到上慢慢抬头,空气里广袖长袍的幻影一闪而逝,那紧闭的双眸,在消失前,轻轻睁开。   “谁?”    ☆、Chapter 04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换了个方式出现啦~这……算不算“同居”开始? 看文愉快呀小可爱们~喜欢就收藏一下吧~   010   医院的走廊里,静得只有苏检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医生从急救室出来,不停说着什么血压、心跳和呼吸,话里似乎夹杂了法语、德语和英语,可是他就像间歇性失聪了一般,听不清话,不停发抖。   不一会有人来拉他。   “小检。”   苏检木然地回头,喊了一声“小婶婶”。   晏家的人都到了,挽住苏检胳膊的,正是晏颂玩笑里那位嫁入苏家的堂姐。晏子清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苏检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出口的声音都在颤抖:“小婶婶,晏颂他……他会不会……”那个死字,他咬了咬牙,说不出口。   几个人扭头看了一眼急救室出来的医生,同为医生的晏子清早已上前问清了情况,回头叹了口气:“已经抢救过来了,不过伤到了头部,现在情况还说不清。”   一个大喘气,苏检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刚刚他还和晏颂开玩笑说不敢坐他的车,现在就出了这样的事。   可是本来有事儿的是他,或者本来他们两个人都没事儿,可他没听晏颂的话,还推了他一把。   晏子清露出一个勉强却坚韧的微笑,她并不是安慰苏检,只是凭着感觉说了出来:“晏颂小的时候就时运多舛,可他自己却并不在意,我相信他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放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远在千万里之外,昏暗的小房间里,流光穿过七根琴弦,十三徽后落下第十四个点,恍若美人额间朱砂,又似心上的一滴痴情血。   微芒慢慢凝聚,乘着穿堂风,缓缓浮起。两道记忆,一刹那汇聚于此。   晏颂睁开眼睛,他记得在苏黎世他推开了苏检,随后失去了知觉。怎么会在万里外的中国,在这个陌生的房间,见到一个女孩抱琴跪坐在地上,嘴唇含着血流不止的手指。   他觉得脑袋一嗡,前尘往事碎片般,如铁马冰河呼啸而来——晏颂是醒过来了,可他却并不是“完整”的晏颂,或者说,他只是缺失的那一缕残魂,也正是因为这一缕魂魄的缺失,让他比常人更加羸弱,而前半生更加坎坷波折。   许是感应到时机的到来,车祸后他的魂魄随身体沉寂,等待从古琴里复苏的这最后一缕残魂的归位,开始崭新的人生。   桑和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轻轻呢喃了一声,犹如梦呓。   “谁?”   啊,这张脸……两世混乱的记忆,搅碎般在晏颂脑子里极尽纠缠。   “惠帝薨逝,怀帝继位,召河间王为司徒,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车辇缓缓行进,徒步在外的人恭敬地禀报。   今日大雪,入夜,冻得街道上并无他人。   车里的人用指骨分明的手抚摸着紫金香手炉,收了收身上的大氅,低声一笑:“尹,陛下怕是等不到河间王了。”   尹瞪大眼睛,心里却不疑有他。   “这场战乱历时太久,也该结束了,就像这雪,不管再怎么大,总归是要开春了。只是这天下会怎样,还很难说。尹,你准备一下,去洛阳。”   车马忽然停止,车轱辘在湿润的地面上滑动了两下。马匹打了个喷嚏,呵出的雾气在空中凝结成水珠。   她抱着琴,站在雪里,眉间没了往日的嚣张和神气,不言不语像根木头。   车中人抬手:“走吧。”   尹招呼车夫,避开了过去。擦肩而过的那一刹,她忽然喊出了声:“你真的要去洛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不能离开封地,你不能去!离乱刚止,洛阳是非之地,人人避之不及,你何必趟这趟浑水!”   女子圆目怒睁,愠色里满是担忧。   尹行了一礼,道:“夜深了,王妃,还请回去吧。”   “司马惟!你敢走,我就……我就把你的琴砸个稀巴烂!”她心想他那么个爱琴如痴的人,纵使不能立刻让他转变心意,但总会有些犹豫的。   可是车里的人,却摇了摇头,言语比这夜的雪更冷。他说:“那就砸了吧,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那握紧拳头,大雪湿了衣衫的女子,和眼前的人影渐渐重叠。   凌乱的记忆还在继续,似乎想道清楚这其中因果轮回。   永嘉五年,七月,洛阳破。   “王爷!平城十万大军已灭,怀帝被俘,我等势力微薄,不要再负隅顽抗,当务之急是突围而出前往长安,和秦王汇合!再图剿灭乱贼之事!”   城门前,立于马上的人拔出王旗,直指青天,苍然回头。   “石勒、王弥、刘曜破城,先杀王公,再屠诸民,怎敢坐视不理!我乃臣子,只能战,不能退!”   那一天血色燎原。   城墙上杀伐如修罗,弹琴的手握着的是掌中剑,掌得是生死,而不是风花雪月。有个人策马从平原的尽头奔来,狂风吹起了她的斗篷,还有玉带罗衣。   她在马上狂呼:“司马惟!晏颂!你凭什么死!”   这个烦人的姑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走到哪里,都甩不开她啊……好像连生死,都分不开他们。   “不是叫你南渡建康吗?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袭罗衣,很快被血色掩住,她像刺蝶扑过来,帮他挡住了穿心的一箭。   “我想了一下,一定要让你欠我什么,等我找你还的时候,我才会记得你。”她微微一笑,却嘴下不留情,“以后没人跟你唱反调了,也没人跟你吵架了,你要……好好的。”   他说不出话。   人影慢慢地缩小,缩成时光的微粒。那道残魂捂住头,将记忆轻轻放下。   他究竟是谁呢。   “喂!我要嫁的人为什么会是你?”   “在下高亭王司马惟……小字晏颂。”   011   正儿八经都过去上千年了,别说在那千年前的当口,司马惟对桑和似乎并无情意,就算有,放到这一世,他也只是晏颂,从小在国外接受开放式教育又奉行科学主义的学者,这种相逢的戏码放到电视剧还能博人眼球,可对他来说全然负担。   反正都忘得干净了吧。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赶紧让这一缕残魂回归正位,填补这二十多年来的缺失。但是要跨越千山万水,出国境以西,去往苏黎世?晏颂皱了皱眉,听起来太不靠谱。不过人虽做不到,但也许魂魄能日行万里呢?   他想着,便迎着月光从窗口跃出。   “我想了一下,一定要让你欠我什么,等我找你还的时候,我才会记得你。”   不知为何,上一世桑和死在他怀中时,说得话偏偏刻骨铭心。   刚才还跪在地上的少女,抱着琴从书房回到了自己房间,耳麦里正传出质疑的闲言碎语。   “去了这么久,该不会是搬来了一架钢琴吧?大家可都摩拳擦掌等着听呢。”   副帮主出来打圆场,结果被连枝嘟囔着给顶了回去:“长长心,平沙落雁怎么可能是钢琴曲。”   血是止住了,但伤在指头,弹吧,说不定力度不好失了准头走音;不弹吧,今天怕是正让他们如意。桑和可不愿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就算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于是她咬了咬牙,把琴往腿上一放,拨起开篇的泛音。   琴声乍起,晏颂心上一震,仿佛整个屋子张开一张无形无色的结界,将他扑了回来,禁锢在琴边。   渐渐入了境,桑和也忘了自个儿心里存那半分打脸的初衷,慢慢沉淀下来。从小到大,学了不少,但样样不精,唯有这被家人嫌弃的古琴,还稍稍拿得出那么两首曲子自娱自乐。   晏颂站在她身后,出离愤怒!   前世明明是她不肯乖乖听话南渡,只身折回洛阳,突然杀出来挡刀,不然凭自己的武功,就算不能以一敌众,至少也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他从未想过死守,只要多挡住一时,让城内更多人撤走,也能使其免于屠刀。之后再寻得机会西退,与秦王司马邺汇合,必能寻找时机击退叛贼。   可现在,自己却要困在这儿,为这段因果买单!   晏颂越想越愤然,几乎想抢过她手中的琴,可手却从她身体中穿过。那一刹,他心头微微一抖:这琴不能毁,若是没了,万一真成了无依的孤魂就麻烦了。看来只能寻个方法,将这琴带到苏黎世,或者,将他自己的身体从苏黎世运到中国。   这两条路,无论哪一条,对现在的晏颂来说都可谓难于登天。   桑和从尾音的陶醉中转醒,竟难得表现出几分微醺,手还保持着最后一个姿势的挑落,自认为惊艳到满分。   可观众的眼睛并不是时时都为雪亮,YY里爆发出一片哄笑。   帮主干咳了两声,尝试着镇场:“干嘛呢你们,就是个娱乐,人妹子也弹得……不错,是值得鼓励的。”   刚刚在小房间被桑和怼得面红耳赤的汉子,立刻惊叫:“这也叫不错?断断续续磕磕巴巴地哄鬼呢?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像不太连贯,可能是不太熟吧。”   也有人看不过去出来圆场,帮桑和想尽各种借口,什么手生没弹,什么古琴本来学的人少难度高,他们越这样说,桑和心里反而越低落。   她找了二盾要来刚才的录音,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没有消音,还是一毛麦,电音混流。加上古琴声音本就不大,泛音完全被盖过,何止是没有惊艳,差点就成了惊吓。   晏颂抱臂上观,冷笑着,反正桑和也听不见:“啧啧啧,这就叫no zuo no die,古琴本来就是自娱,想要娱人,弄巧成拙了吧。”   前世他就看不起她,今生似乎也一样,只当她想炫技反而自讨苦吃。   有人顺势捧一踩一:“唉哟,我可是听说连枝女神不止会唱歌,也很会弹琴!秀一段呗!让大伙开开眼!”   “不好吧。”连枝半推半就,勉勉强强答应下来,“我可没法搬个钢琴,不然副帮主可又要嫌时间长了。这样吧,我用吉他伴奏唱首民谣。”   前奏响起,桑和抱着琴霍然站起,划伤的手指又肿又痛,她冷吸一口气。好在已经下了麦,说不了话,不然还不知又会出什么笑话,其实那些话大多也算不得冷嘲热讽,只是无心之语更让听者难以放下。   灰溜溜退了YY,剩下铺开的游戏界面,军爷一枪一马,竟有些苍凉。她真想抽自己嘴巴子,反正在帮会都是透明人,脑子抽了才会去接那一茬,大帮会根本不会在乎有几个人唱歌几个人弹琴,娱乐效果如何,因为他们从不缺人。   桑和就这么站着,直到晓木的角色出现在了老长安,她想也没想,就跑过去点了他插旗,但很快,就拒绝了。   “我记得你。那天和霸刀插旗,我看了。”   心中一喜。   复有幻灭。   “抱歉,你不是我的对手。”   012   晏颂被她的表情吓到了——她该不会受不了心里打击,要怒而砸琴吧?现在这琴,可关乎生死啊!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稍不注意,容易极端。那时的她也如此,悲欢愁苦,全都表现在脸上,说好听点叫随性,说难听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情绪。   桑和把琴托起,托到胸前。   晏颂脑子一嗡,如果他还能流汗,冷汗决然已经湿透衣衫。   拦住啊!   可是他拦不住,他无法控制实物,手指从空气中穿过,如无物。然而心念一转,他虽然控制不了真实的东西,但他发现,他可以控制虚拟的东西。比如他刚才靠近电脑,游戏里一个人物受他影响而动。   这个不是苏检那小子痴迷的游戏?他记得车祸前,他还给了自己一个账号。   他回想了一下,学数学的人对数字都十分敏感。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一个角色慢慢出现在界面里,和普通的玩家上线没有任何区别。那个人物背着一把琴,样子桀骜又清高,头上顶着三个字——【相和辞】。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转移她的注意。   他忽然想起苏检提到过的烟花,RPG游戏他也有所耳闻,无非就是土豪吸引妹子的道具,但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可是炸给她?岂不是证明自己对她有意思?   前世她烦人透顶,那种若隐若现的情绪冒了出来。晏颂一僵,傻子也能看出这烟花的意义,这是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事实的。不不不!他可过不了心里的坎,可是不炸给采桑子,怎么引起桑和的注意。   等等,刚才她突然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是因为看那个叫【晓木千笼】的角色。晏颂自觉自己观察细致入微,心里很快有了猜测和算计。   权宜之计嘛,那就——   江湖快马飞报!“相和辞”侠士在老长安对“晓木千笼”侠士使用了传说中的[真橙之心]!以此向天下宣告“相和辞”对“晓木千笼”之爱慕,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啸山河以为证,敬鬼神以为凭。从此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流年不毁其意,风霜不掩其情。纵然前路荆棘遍野,亦将坦然无惧仗剑随行。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从!   黄字在电视上滚过,桑和大惊,把琴往床上一扔,已经扑到了屏幕前。   晓木和她几乎同时开口,只不过一个是直男视角近聊白字,一个女汉子脱口而出。   “不好意思,不搞基。”   “沃日,哪儿来的小妖精。一个老琴爹穿得这么骚包,准是个妹子,还是个跟自己一样喜欢妖号的大妹子。”    ☆、Chapter 05 作者有话要说:  坚持坚持坚持!下半年都是干大事儿的时候! 看文愉快宝宝们~ 天哪……我把存稿箱的时间输错了_(:зゝ∠)_好吧,假装这是20号的更新= =   013   “好马不吃回头草,桑和!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砰——   桑和惊醒,环顾一圈,房间还是这个房间,时间将将过去半个小时,无声无人。那,刚才那一声呵斥竟不是有人在讲话,只是梦里的自己在反省。   还能不能更丢人,明明不开心就着书桌趴了一会,竟然睡着了!   桑和把手指插进头发,使劲揉了揉,今天怎么诸事不顺。刚才,晓木被人炸了烟花,别提她多郁闷,人就是这么奇怪不是,前情缘也能有前任效应?就像自己本来拱了一棵白菜,但是没吃到,往后她再看到这棵白菜,总忍不住想知道谁会吃到它,又不甘心就这么被别人给吃掉了。   呸!什么破比喻!哪有人自己把自己比作是猪的。   桑和伸了个懒腰,明天有早课,得去洗漱了。她从凳子上蹦起来,回头就看见床上摊开一本书,书还翻了一页。   风吹的吗?   但是,她并不记得自己有放过一本书在床上,而且这本书还是——《微积分》?   “见鬼。”她呢喃了一句,余光却瞥见屏幕,那个老琴爹依然保持同样的姿势和角度,根本没有变过,“变相示威?”   难道……是遇到鬼网三了?   正躺在床上看书的晏颂发誓,他可没有要吓唬桑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他的控制也会有BUG,怪他咯?当他像个炮弹被弹出来,徒留一个角色卡在屏上时,他也觉得很操蛋,他还没澄清呢!难道就是消耗了一个虚拟烟花欠钱未付?   于是晏颂果断给这个游戏打上了一个圈钱的标签。   之后试了两次,虽然都没进入成功,但意外发现能控制一些小的东西,比如一册书。果真玄学。   桑和速度关了电脑,转身美滋滋往大床上一扑,抓起那本微积分感叹:“看来我还是很爱学习的嘛!”   这次换晏颂吓懵,他咕噜噜往旁边滚去,好像真的被桑和给委屈地挤到了床脚。滚完他就像咸鱼一样挂在床边,想着,为毛他要让开,根本砸不到他。   “哼。”晏颂不屑一顾,“到底是谁爱学习,没见过脸皮这么厚还自个儿贴金的人。”   不过大晚上的,同床共枕这个词他完全不能接受,看起来无比□□。   桑和舒服翻了两圈,又麻溜地翻找衣服洗澡,走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bra,正中晏颂脸上。晏颂脸色都气变了,偏偏还有苦不能言,但过一会他又安慰自己,幸好扔来的不是某三角,不然他不止怕控制不住他的麒麟臂,他怕连天马流星拳也控制不住了!   早晨七点的闹钟,桑和起床就骑车去了学校,从大一开始住在校外,倒不是因为和寝室不和,相反,舍友都很理解。高考过后桑和神经衰弱的毛病有段时间一直很严重,再加上家庭原因,索性就一直一个人住。   难得昨晚睡得特别香甜,做早餐的时候桑和还给自己多煎了一个荷包蛋。晏颂就着琴养了一晚,晃晃悠悠出来就看到色香味俱全的饭,他虽然闻不着也尝不了味道,但看着心里着实难受,一个人傲娇地躲进了书房。   上午的课很快就过了,午饭惯例去了第一食堂。桑和正端着盘子结账,忽然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她回过头,正对上阳光的微笑。   “同学,可以借一下你的校园卡吗?”怕她有所顾虑,那人又马上接了一句,“我可以马上支付宝转给你。”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桑和有些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她听见自己小如蚊讷的声音回答了一个“好”,跟着把卡递了过去。   如果不算上脑补,自己似乎从没想过他们还有机会在现实交谈。   托着餐盘的一男一女从旁走过,瞥了一眼这边,女生好奇地问:“哎,那不是你们电子物理学院今年那个……那个专业第一报送X大的师兄吗?听说大四的寝室都清了,怎么还在学校?”   声音不大,但内容却精准的钻进了桑和的耳朵。   “嘿,听说学院那边请他做个分享会,所以可能多留了一阵子吧。”男生话语里充斥着崇拜,毕竟年级第一就不容易了,能保到X大更是凤毛麟角,“怎么,有兴趣?晚上500报凑凑热闹啊?”   女生吐了吐舌头:“走啦,我又不是理工科的,听了也没用。”   等他们走远,桑和还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再慢悠悠把目光晃到脚尖——是因为毕业了校园卡不能用了,才会碰巧来借的吧。   方随叫了两声,也没能把她从发呆中叫醒,倒是食堂阿姨沉不住气一声吼:“同学,饭还吃不吃了!”   “吃!吃!” 桑和一下就结巴,端起盘子就往前走,方随赶忙拉住她:“你的卡,顺便把账号给我吧。”   桑和报了手机号。   “桑和?”   “……嗯。”桑和目光粘在他身上。   方随抬头,也没在意,随意地笑了笑:“挺少见的姓。你一个人?不如一起吃吧。”   那一刻,桑和心情格外复杂,从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他们不是没有单独在一起过,也不是从未说过话,只是应了那句话——对面相逢不相识,谁又知道他是【晓木千笼】,而她是曾经的【落蕊枯香】。   三年前,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暗恋上了一个人,偷偷去旁听过她根本不知所云的量子力学,因为他的优秀想要考研,也爱上了他玩的游戏。她很幸运,他们虚拟的世界里相遇了,在亲友的推波助澜下,甚至成为了情缘,她小心翼翼地喜欢,又战战兢兢维持这段关系,可最后因为他的志不在此,可望而不可即,她终于放手。   桑和吃得心不在焉,想着想着又莫名笑了,方随抬头,突然来了一句:“你笑得挺好看的。”   “啊?”桑和差点咬到舌头,熟知方随性格的她觉得恐怕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   “就是门牙上粘了菜叶看起来特别碍眼。”   “……”   这特么是她暗恋了那么久的人?好吧,方随这个人什么都好,现实里外貌成绩气质上乘,游戏里操作犀利性格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说话,常常气死人不偿命。好听点,叫嘴笨蠢萌,难听点,叫直男癌。   “……”   桑和听得想打人,当初自己是被追命箭给爆头了才会觉得他说话莫名可爱?其实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可爱的,会一直不断Esc自断任驰骋围着她表演吹口哨。   下午,环境上佳的图书馆的座位早被晨起的人占满,桑和不得已去了自习教室,把高数书和复习提纲往桌上一摊,整个人咬着笔一道一道啃。   没有空调,室内有些闷热。有两个女生停下笔来,拿草稿纸打扇子,闲着闲着,就开始窸窸窣窣地说话。桑和对这种不间断的气声没有免疫,渐渐觉得有些难受,心里像猫抓一样,要是她俩正常说话,大概会令人舒服些。   看不进去就走了神,声音不受控制钻进耳朵,桑和一愣。   其中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小声问另一个齐肩发女生:“你不是在准备保研吗?怎么也看起了复习资料。”   “可不得两手准备。”齐肩发女生脸色有些难看:“你知道嘛,去年外院有个学姐保研的名额就被黑了!”   “什么?这都能被黑?学校也不管管,无法无天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岂止无法无天,根本就是欺人太甚!”因为愤懑,那个女生的语气不由都加重了几分,离得不远,桑和这次甚至听出几个咬字的磨牙声,“那个学姐成绩经历样样好,一心扑在这个事情上,也没给自己留条退路,当初知道了消息天天在寝室里哭呢。”   另一个女生立刻搭腔:“谁干的?扒出来啊!”   “人家有钱有势,你又没证据,扒出来能拿她怎么办?”齐肩发女生摊了摊手,扔了个冷眼,“那些有钱人可不是鼻子朝天横着走吗!这种黑幕可多了,听说找工作更是比比皆是,这个世界有钱才是大爷。”   说话声还越来越大,桑和更加烦躁,她重重扔了笔,瞅了一眼,还没上前制止,对方竟也回过头来和她四目相对。   竟然是同院的同学,场面有些尴尬。   心想着息事宁人,桑和便和气一笑,把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做了个噤声,大家面子都好过。却没想到,这一举动反把祸水东引。   “是桑和。”那个矮个子女生拉了拉齐肩发的袖子,努努嘴。   后者还在激烈的情绪里没走出来,更是将桑和的动作视为挑衅,涨红着脸不满道:“拽什么拽,听说六级都考三四次才过,还拉低学校的均分,也不知道怎么考上的A大。”末了,想到学院里桑和的传言,又图个嘴快,变本加厉:“说不定也是黑幕!”   自习室本就安静,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抬头朝这边望过来。有人面露不悦,有人好奇看戏,还有人一副作壁上观不怕事大的样子   “胡说八道。”桑和冷笑。   这声儿反驳正中下怀,谁不知道学院有个桑和,从来就不住在学校,家世背景强大,惹人红眼。有钱人就当个有钱人的样子嘛,一掷千金,要不就气焰嚣张,那么讨厌也有正当的理由;可桑和偏偏要一副我很低调,当个透明人就好的样子,她越是显得和她们一样,就好像故意接近故意做戏,让人嫉妒又反感。   齐肩发继续挑衅:“我们又没有指名道姓,你急什么?噢,心虚了?哈哈,有钱真好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   “那你正正经经去查呀,看看有没有黑幕?我等着,要是查不到证据,那还真不幸,你高考那天脑子是被驴踢了吧,才委屈你跟我这颗你口中的耗子屎考到一个学校,不好意思,虽然同院,我的专业还是A大的王牌,听你的意思是大家可能连耗子屎都不如。”   桑和拿上书,皮笑肉不笑,头也不回走出了教室,“我承认这个世界是很不公平,有很多我们气愤又看不过的东西,但不是每个人都跟你内心一样肮脏。”   等到走出了大楼,桑和抱着书站在阳光下大口喘气。午后阳光炽热,她忍不住抬手一挡,也就是怼人厉害些,如今没了刚才的气焰,像只软脚虾。   其实那个学姐被截胡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但世界真不是非黑即白,外院不是A大强势学院。那个学姐心高气傲,但投了几个最好的夏令营都被拒绝了,而那个截胡的,其实成绩也没有传言里的糟糕,相反应该还不错,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权势上,可说句不好听的,家里有点关系哪怕是X大的导师,只要肯点头,拿到学校名额就能进。这种事情,学校未必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桑和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光影下心中却很落寞,她叹了口气:“要是钱真的是万能的就好了……可惜它换不来的东西太多,譬如生命,譬如……家庭。”   014   晏颂正微眯着眼,在阳台晒太阳,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卵用,但好歹心里能安慰自己就当作给自己的一个假期。   中国某城某闺房n日游?扯淡!   再瞥了一眼桌面上那本昨晚翻了一半的微积分,对晏颂来说实在没挑战性,只不过顺手翻到章节背后的习题,好几道被勾画了个大问号,字迹很新,应该是最近桑和没做出来的。他本想靠着演算消磨时间,可是试了试,发现目前魂魄还很脆弱,没法控制纸笔书写,索性就成了心算。   锁孔响了两声,桑和在玄关踢掉鞋子,房子是典型五脏俱全的小户型,在客厅抬眼一望就能看见阳台全景。   晏颂慌乱从椅子上爬起来就往窗帘后凑,凑到一半忽然定住:“我为什么要躲,她不是看不见我吗?”于是板着脸,抱臂远远看着她往沙发上一摊,像一坨烂泥。   按苏检的话来形容,标准三无女大学生,无颜值,无成就,无男票。   不过晏颂摸了摸下巴,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收拾一下第一个可以克服,男票总会有的最后一个也可以克服,就是第二个有点惨。不是他夸张,习题上那些空白的题,就像辣鸡,留题的桑和就是辣鸡中的战斗鸡。   想到刚才的种种,桑和突然从沙发上坐直,对着空气大喊:“桑和,你真的很丧!”   “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晏颂颔首。   茶几摆着小零食,桑和泄了气,摸了过去随手拆了一包花生米,抓了一把扔进嘴里咀嚼。就在晏颂嘲讽这觉悟维持太短,一秒打回原形时,刚刚懦弱又怂包的桑和,突然把矮几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拂,从包里掏出一本考研英语单词书,竟然背得很认真。   “真是个怪胎。”   晚饭的时候,为了犒劳下午状态爆发,桑和难得翻了食谱,从冰箱里搜罗了一些剩下的食材,准备做几个好菜。   厨房里传来轻快的歌声,正在客厅无聊溜达的晏颂偷看了两眼桑和的笔记,发现每一页顶端,都有一句重复的话——Let bygones be bygones(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晏颂不以为然。   还有人也需要这么大勇气?能比他更惨?他这二十多年因为缺这一魂一魄,命数虚弱又倒霉,可不是坚持下来了,甚至做到了他想要的程度,相较之下,桑和这样子又叫吃什么苦呢?   不过很快就是另一个大问题——他虽然不需要进食,但不代表他看到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全然麻木,而桑和吃饭细嚼慢咽,显得格外香甜,让人也有了果腹的欲望。   然而这顿饭是没吃起来的。   那个电话来得很突兀。   “小和,你爸爸老毛病犯了,这次挺严重的,我们现在在医院,你……你过来一趟吧。”   桑和握住电话的手一紧,脸色也难看起来,但很快,她低下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冷冷拒绝:“不,我还是不去了。妈妈,你知道我不能去的。”   “小和,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桑妈妈的话音也急促起来,她想要劝女儿,可千言万语一拥而上,却磕巴起来,“你……哎……”   挂断电话,桑和像耗尽浑身力气,“不,不能去啊。”    ☆、Chapter 06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小姬上次搞错了存稿箱时间_(:зゝ∠)_这一次的更新间隔显得十分漫长~ 等下个星期考试考完,就可以开启丰厚存稿模式了_(:зゝ∠)_加油加油↖(^ω^)↗   015   手机几乎是因为颤抖的手指握不住而摔在餐桌上的,还好背朝下,不然磕坏了屏幕,桑和又要肉痛三个月。   通话断了,桑和捞起筷子,往嘴里扒了两口白饭,味同嚼蜡。   “我是不是,真的很冷酷无情?”   坐在餐桌对面正打量她的晏颂吓了一跳,刹那间以为是在跟自己说话。好在转眼就发现,桑和不过是自言自语。   这姑娘是有多久没跟人说话了,总是对着空气说,不是个戏精八成都有点神经。   “我是不是,真的很冷酷……无情?”她又呢喃了一遍。   晏颂竟也有些好奇,他听不到电话里的内容,心想,她妈妈也不至于叫她去上刀山下火海,怎么一副苦大仇深,悲伤至死的表情。   最后,他得出总结:现在的小姑娘都容易玻璃心!   然而,还没等他发出一顿牢骚,桑和已经扔下筷子,风一样奔出了门。晏颂睨了一眼,用余光目送她背影。   “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   等锁一落,他一边不屑桑和的心口不一,一边又不得不垂涎桌上桑和烹饪的美食,然而晏颂这个虚无的状态,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他忍不住伸手去戳了盘子里颜色正好的午餐肉,却戳到了空气里,气得想踢一脚椅子,却踢了个空没站稳打了个旋。   晏颂想,他还是继续找个地方躺着提前过老年时光吧。   市人民医院。   桑和很快就在楼下问到了具体的消息,等了一会没等到电梯,心急火燎一口气跑到了十楼。   楼上没什么闲杂人,走道里也如水沉寂,只有急救室亮着灯。老桑家该到的人都到了,她一眼就看见妈妈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用手杵着额头,似乎有所感觉,抬头望了一眼,桑和仓惶退到了转角处。   事实上桑妈妈还是骗了桑和,根本就不是一般的老毛病犯了,看样子只重不轻。   本就敏感而脆弱的桑和,心里很失落,所有人都对她表示理解,可他们同样也怕她真的带来灾祸。有时候谎话说了百遍,说谎的人自己都愿意相信,同样,巧合如果多了,那么也无法让人不多心。   是因为这样,所以电话才只打了一个,病情才故意隐瞒?   桑和很难过,她远远靠着墙,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直到医生推门而出。   “桑先生已经没事了。”   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地,桑和抚了抚心口,调头离开。   “文菁,那个丫头,还是不肯来吗?”小姑拍了拍桑妈妈的肩膀,“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迷信?不是我说,小和是我们这些长辈看着长大的,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她啊。”   “谁还怪她吗?”桑妈妈摇摇头:“这些年,始终走不出来的人,是她自己。”   桑和回到小小的屋子里,就靠墙坐在冰冷的地面,粒米未进,眼泪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像是要把积累的委屈掏空。   “这是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晏颂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不过他现在的重量,说弹太过夸张。   晏颂最见不得女孩儿哭,起初他想找个房间躲起来耳根清净清净,奈何桑和这一哭惊天动地,悲痛万分,哭声着实像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他只能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左右为难。   “我这样半死不活的都还没伤心,你有什么好哭,还哭得像全世界都欠你一样。”他叹着叹着,竟然忍不住伸手想去拭她的泪。   他也跟着着魔了吗?   晏颂忽然就想到远去的时光里,他第一次见她,这个姑娘最爱笑,从不哭。她总是处处与自己作对,把整个王府上下搞得鸡飞狗跳,哪有一点王妃的样子。   “司马惟,听说你那儿藏着广陵散的残谱,借我瞅瞅呗?”   “喂!这么小气?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琴弦,一根一根一根一根地剪断!”   不过对她来说,心里也是有怨的吧,那个时代,兵荒马乱,朝不保夕,谁又能活得坦荡?就像从前简单的时光里,她只道自己晏颂;而王府深墙中,这个称呼再也不见,从此只有高亭王司马惟。   刹那间,眼泪穿过他虚无的掌心,落到桑和的掌中,影像在那一刻交织重叠,好似那一刻他也能感到灼热。   桑和愣怔了一瞬,忽然抬手,像个垂髫小孩儿般拿袖子一抹眼泪,抿着嘴不哭了。哭够了,更应该重新站起,日子还得过,一个人从不敢倒下。   晏颂有些怅惘,他还被过去的情绪束缚着。   那夜飞雪,他本想先同她道别,可想想洛阳之变,八王余党风波未平,前路未卜,不如狠心,不见不念。司马惟是陛下敕封的高亭王,而不是建康朱雀楼上,那个嗜琴如痴的琴师晏颂。   可车马行至九丈城门前,她却抱琴而来。   擦肩而过的回眸中,她负气闭着眼,仰起头撇向一旁,但脸上的两行清泪却格外明显,比雪花更为晶莹,比月色更加皎洁。   当父亲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时,她的心,就已经乱了。   “八王叛乱,桑家多有牵连,和儿,从今后,桑家就只有你了,你是高亭王妃,也是桑家之后,当以乱世保全为首,洛阳是非之地,今生切勿涉足!”   她也是这般抬手一抹眼泪,像小孩子一般生气跺脚,可话里,却决绝而哀怨:“好呀!你走吧!我要再拦着你,我就是蠢猪!”   所以他也还了她。   只要南下,生活从头开始,谁又知道你是高亭王妃?何苦归去来兮?   016   晏颂闭着眼定了定神,再睁开时,桑和已经站了起来,一步一踽地往房间走。只瞧见她在门口发了会呆,忽然走进书房抱了抱那把放在一旁的琴。琴和晏颂相系,这一抱,好像抱着自己一般,晏颂莫名有些尴尬。   好半天,倔强的姑娘已经渐露笑容。生活中总有一些东西能激起美好的回忆,而唯有美好,才能盖过伤痛,哄骗又麻痹着人,哪怕深渊万丈,依旧不肯放弃。   “蠢得像猪一样。”晏颂哼了一声,“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傻小孩。”   桑和仔仔细细把琴擦了一遍,那一刻,心底萌芽生花的回忆让她忽然意识到,曾烙印过去种种艳丽的如今也只有这把伏羲式古琴。桑和摸着弦,忽然轻声说:“我刚刚偷偷去了医院,爸爸度过一劫,妈妈除了有些疲惫看起来很好,大家都很好……我,也很好。我没有冲动,也没有胡思乱想,我明白活着或许不是为了要对得起,只是因为活着本身就很好了。”   若不是看她样子气色尚好,这番话八成都要让人以为是出自一个绝症缠身,看透红尘的人儿。   晏颂侧目,他几乎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既不是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也非历尽长征,怎么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何况这台词抢白,放他身上才应景不是?   可再看桑和的眼睛,点墨分明又清澈纯粹的目光,透出一丝倔强,那一刹他就知道这姑娘句句非戏言,心中忽然一阵钝痛。   他还在原地发呆,那个姑娘已经收拾好心情,去厨房整理碗筷了。洒扫一番后,桑和把脏衣扔进洗衣机,一边洗一边看了会书。九点半坐下来,开了电脑,登陆剑三。   晏颂今晚不想看书,更不愿窝在琴里,他在屋子里晃荡了两圈莫名觉得有些冷清,就躲在唯一有灯光的房间,倚靠在窗台,看桑和手指飞快在键盘敲击。   上了军爷号,把今天的日常一清,桑和屁颠屁颠奔到扬州。近来有活动任务,扬州城外的插旗区几乎挤成了PPT。   好不容易把人给屏蔽了,鼠标硬是点了三次才成功跟NPC对上话,领了任务做到一半,有个人忽然挡在她身前抢怪,桑和正怄气单身手速拼不过,忽然心跳漏了半拍。   难道她暴露了,今天中午就是个试探?   事实上,桑和脑补得太厉害,方随只是开着【晓木千笼】碰巧到扬州做任务。   他竟然会关注插旗和竞技场以外的东西?做成就和挂件任务?不是本人,还是被盗号了?手癌犯起来没得治,桑和顺手一个密聊,尬聊就此开始。   采桑子说:“卧了个大槽,你竟然也会做任务?被盗号了?”   “无聊。有事?”晓木很快回复,“我记得你,最近老是在老长安晃荡,你的技术还得多练练啊,差太远!不过,跟你打的那个霸刀不错,你朋友?有空叫来插旗啊。”   □□个大头鬼!她必须要把大喵雪藏。   既然因为出镜率太高,狭路相逢被他记住了,那也好,顺道旁敲侧击:“那个……你,还记得……你有个前情缘,叫……叫……”   晓木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复。   丫的!竟然真忘了老娘?真忘了呀?   就在桑和很沮丧的时候,晓木终于给了个迟来的答案:“记得,一个花姐。不过A了一年多了吧。”   “那……”可是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一声叹息便滑落于心上——可是记得又能怎样呢?自己一冲动,反而没法接话。桑和心里不甘,话风一转便作死接了一句:“她……她还欠我两万金呢!现在a了,你说怎么办吧!”   她也没真打算要债,可是,如果他真的给了,那是不是说明,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情谊的,至少跟整个游戏比较,过去的她还是占有一丝分量的?   每个女孩都对爱情充满了幻想,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哪怕是拥抱幻影,爱成了心里的样子。   “等下。”   晓木叫住了她,突然点了交易。   桑和真的坐不住了,说不感动都是放屁。   可等了半天,交易框里的数字都没有动,她有点尴尬,忙打字问道:“你……是不是钱不够?”   晓木一本正经道:“哦,你以为我要替她还钱?等等,马上就找到了。”   什么意思?桑和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框里多了一只幼崽,“她当初送给我的,后来换了赤兔,这种低阶马就没什么用了,正好给你抵债。”   晓木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解释道:“咱们一个门派,你一个军爷骑着桃李马插旗实在寒碜,给天策府掉价……”   好气哦!   桑和不给他说完的机会,骂了一声直男滚粗,一个大轻功飞走了!   你看,你怎么这么贱呢?他说话还是这么气人!真的是气死人不偿命!可事实上什么都变了,在他心里落蕊就是个a了就不回来的前情缘,已经不重要了。你买了整整一背包的套马杆,蹲了半个月才抓到的马再也比不上几千块拉风的赤兔了。   回来了正好。正好她也没有心思去抓马。   桑和拉开背包,点击使用,换上新马具,脱下同样的装扮,换上垂耳兔校服。那个骑着白色马驹的军爷呀,好不威风啊!    ☆、Chapter 07 作者有话要说:  打call~疯狂打call~ 女主举报这里有个人不按牌理出牌。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   017   “小婶婶,医生怎么说?都两天了,Vic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不会……不会真成了植物人吧?”   恍惚间,似乎有人用硬拳狠狠砸在墙上。   “混蛋!Vic!从小到大,你好日子还没享受到呢!你快给老子醒过来啊!”   谁在叫他?是苏检那个烦人的家伙?   晏颂睁开眼睛,头顶是暖色的灯光,身旁碎花窗帘,和刚才微弱的白光截然不同。做梦了?一个魂儿还能做梦?瞎扯。   “砰——”   又一声巨响,椅背砸在木地板上,桑和揉着眼睛去捞,结果人还犯迷糊没站稳,差点跟着摔了个狗吃屎。   她刚才在成都挂机卖石头,生意惨淡就趴着桌子睡着了,她刚才做了个好奇怪的梦,惊起一声冷汗,可是醒来过后又悉数忘了,只留下一种很莫名的感觉。   这刺耳的杂音,让晏颂也彻底在现实中清醒——度假只是让自己安心的借口,他可不是来这里看人玩游戏的,也不是来体会小女生的喜怒哀乐的,更不是来续前缘的。当务之急,是要赶快脱离这个状态,谁知道这样拖下去会发生什么,万一身体狗带了,那这一缕残魂不是跟着嗝屁?   晏颂脑子飞快地转。为今之计,要么是通知苏检把他身体给搬过来,要么是把那把琴带到苏黎世。但车祸后的身体长途跋涉需要医生随行,更何况他暂时还无法联系苏检,退一万步,就算通过游戏联系上,换做旁人,会相信?   如此一来,就只能打那把琴的主意了。   “在吗?”   桑和一瞧时间不早了,张罗收工今晚睡个美容觉,一个密聊突兀地跳了出来。   “在,买石头吗?什么门派?几级?”本着小本生意,顾客不能怠慢的原则,桑和立刻回复,又在附近搜索那个名字。   【相和辞】?这个名字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桑和用鼠标把人物锁定,一身儒风校服,是个文质彬彬的老琴爹。等等,琴爹?我去,不就是那天捣乱给晓木炸橙子的小妖精吗?   卖还是不卖?赚钱重要还是私仇重要?   纠结了三秒钟,桑和坚决表示有钱不赚是傻逼,还可以顺便抬抬竹杠,先提价,再营销:“都是自己合的,马上收工,如果要给你打个折。”   “我不买石头。”   桑和黑了脸:“本店不提供吐槽、骂街、以及深夜陪聊服务。”   “我……”晏颂组织了一番措辞,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仰慕你的琴。”   什么?琴?是因为那天晚上弹的那首平沙落雁?   桑和没忍住自我吐槽,心想:卧槽,弹成那个鬼样子还有人仰慕,不是瞎了就是骗子。她赶紧打字,一副高冷地样子:“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接受讨价还价。”   晏颂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他指了指自己,脸色难看:我这么像骗子吗?   “你误会了,我是说你的琴很好,你卖吗?”   搞了半天这个慕名而来的名不是自己啊?桑和心里酸溜溜一阵,这人什么耳朵,竟然听出了这是咱家祖传的琴,难道说这琴,有什么古怪?   她立刻飞奔到书房,把琴抱起来敲了敲凤池,看看有没有暗格,又摸了摸琴面,怕有藏有机簧,甚至还依次拨了弦,可惜并没有发现不同之处。   真是要卖琴了?   晏颂不懂她在鼓捣什么,但心里还是一喜,如果她真同意,自己不介意多加一些钱,甚至可以全包运费和跑腿费。   很快,桑和就灰着脸坐了下来——琴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武功秘籍,也没有藏宝图!可她不知道,琴里有美男啊!美男还在算计!   “你为什么要买琴?”桑和摸着下巴,依旧觉得奇怪,可是那晚的YY频道,是帮会聚会,来的人她不全认识,但因为帮主老开会,也都大致眼熟,不记得有这个非帮众琴爹,难道是谁把录音流出去了?   坑爹啊!   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那晚的烟花。   “你是个妹子吧,你……喜欢晓木?”桑和鬼使神差问了出口,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她也没打算改口,凭她对晓木的了解,甚至已经想到了怎么接,比如,谎称自己是晓木亲友刀刀的朋友之类。   “纯爷们。”晏颂鄙视了一眼,这丫头脑洞怎么这么大,看人不是基就是妖,难道就不许有意外?“你怎么会认为我是个女的呢?”   废话!那你炸什么橙子啊!桑和在心里暗搓搓地骂,她总不能问你是基佬吧,何况,“嘿嘿,你看,你这你脸如此女性美,妥妥的小受!”   晏颂仔细端详了一番,眼神凌厉起来。远在万里外还在病房神色消瘦的苏检忽然狠狠打了个喷嚏。说起那个账号,苏检本来就打算给晏颂这个禁欲系病态少年建个观赏性女号,可他怂,又怕事后被晏颂追杀,只能找了个跟自己帅气阳刚脸相当的阴柔禁欲系,还搞了一堆基佬审美外观,骚包得不行。   “我……”晏颂想了想。   桑和翘首以盼,准备听听他要解释个什么幺蛾子。   “我……是看你追人太怂逼。”晏颂掐着桑和的心思,自信地勾起唇角,“你不是喜欢他吗?”   “谁!谁说的!”桑和硬气不起来,转头就心生警惕——这个路人甲这么清楚,还知道自己是个妖,莫非是有人故意恶搞自己,可是知道过去的事情的人,又是这个新号好友的并不多。   桑和拉开好友列表,吼了一嗓子:“大喵?二盾?甲鱼?小面?唉唉唉,你们哪个开了个小号来买琴,敢不敢再要脸一点?”   久未路面的老友小面立刻跳出来呛她:“哟,你那个破琴还有人买?你是做梦呢还是做梦呢?”   小面本来的ID叫【重庆小面】,后来夜猫子们实在不能忍受大晚上他顶着这个名字到处晃,看着就饿,便每个人凑了钱给他改了个ID叫【朝天门扛把子】,这家伙可是为了女朋友A了好一段时间的游戏,没想到今晚破天荒上了线。   桑和大手一挥反唇相讥:“哦哟,这么久没见,你今天吃的什么,一股粪臭味?”   小面嗷嗷叫:“胡说,老子减肥,晚饭就吃了一块巧克力。”   桑和笑了,“是大便味的巧克力还是巧克力味的大便啊?”   “……”   好友圈里突然就炸了,大家纷纷异口同声抱怨桑和重口味。   二盾一脸委屈兮兮地表情:“艹,我一急把泡面喷到室友脸上了,他现在要杀我,怎么办,在线等挺急。”   失笑归失笑,桑和认真考虑了一下,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把琴现在对她而言,是过去留给她仅存的美好回忆,打心里,她是不会卖的。   “不好意思啊,这把琴呢,我不卖。”桑和收了收东西,准备找个人稍微少点的地方下线。晏颂急了,如果关机,今晚他就没有机会再跟桑和交流。   “我是认真的,你随便开价。”   “我不是骗子。”   密聊频道叮叮叮直响,桑和被缠烦了,白了一眼,骗子难道会在脸上写自己是骗子?何况就算不是骗子,不过也是来消遣自己的   “都说了不卖,你听不懂中文吗?”   “你要怎么才卖?你说。”晏颂追问。   桑和沉吟了一下,心生一计,忽然露着白牙笑吟吟地说:“非卖品,所以怎么都不卖。”   “啊……非卖品?”   桑和微微一笑。   “我的嫁妆呀。”   嫁……妆?   火速关了笔记本电脑,桑和顺手将屏幕盖下,坐在凳子上揉了揉眼睛——刚才自己没有眼花吧,那家伙说——“不然我帮你追人,以我的智商。”   神经啊!还好她跑得快。   这货智商有没有她不知道,以她的观察百分之百是没情商。   018   接下来的几天,桑和不论在哪里上线下线,无论神行到哪块地图哪个犄角旮旯,这个老琴爹都像牛皮糖一样粘着她,当真成了形影不离。   桑和怒了,加了好友,拉开列表一看:我去,对立阵营!这特么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一如既往清完矿车跑商,桑和飞到白帝城去画画攒图谱,刚接了个任务画老琴爹,就看到【相和辞】站在告示背后,举目四望,除了他,周围竟没有一个长歌成男。   不是吧?桑和苦笑,要不要画他?其实这个任务,交其他人的画像一样能够过关,只是按要求来奖励会多两金,作为一个万年穷三代PVP,那可是两金啊!   最后,桑和认命似的点了老琴爹组队。   桑和摆了小桌子一连画了五张,晏颂故意打招呼,不冷不热道:“好久不见。”   好久个屁!明明两分钟前他们才在扬州见过。   交完了任务,桑和拍拍屁股走人,叫你热脸贴冷屁股,无视就是最好的反击!可晏颂不让她如愿,站在一旁闲闲地说:“好了?那我们去下一站?”   桑和捏着鼠标,就听见这家伙好死不死还补了一句:“你随便跑,找不到你算我输。”   赤果果的挑衅!桑和也不是软柿子,忙道:“你说的,你找不到我就算你输,你输了,就再也不许跟着我,也别跟我提买琴。”   话音刚落,一个神行千里飞走了。桑和飞到万花地图,几个大轻功起落,飞到了仙迹岩的后面,找了个池水边偏僻的角落待着挂机打坐,心想着刚才她去的都是日常任务地图或者主城,就那么几个点,蹲到也没什么奇怪,如今她找的这个地方可是人迹寥寥,能找着才怪。   耳根终于清静了,桑和把电脑一推,去上了个厕所。   等她慢悠悠回来,顺便去客厅顺了串葡萄,一边吃一边扑到电脑边,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没人!心里瞬间就得意起来:小样儿,还跟姐姐我斗,真以为自己剑三百晓生吗。   地上忽然落了一个懵逼圈(技能:江逐月天),桑和那心情犹如雷击。   “你特么在树上掏鸟蛋呢?”桑和气急败坏。   只见老琴爹轻功一甩,落到桑和前方的草地上,四目相对:“我在等你。”   此刻桑和的内心很绝望,她记得剑三可没有什么追踪器,这家伙简直作弊了吧,要不打个电话给客服查查?不过大晚上的,人家都下班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拉开好友列表,找到大喵的杀人越货小号,桑和赶紧密了过去:“你们组织最近有没有接到什么土豪的满世界找人任务?”   “啥?找人?你要找人?”不明所以的大喵被绕晕了,挠了挠脑袋,“喂喂喂!什么叫组织,听起来像邪教一样,我们是正规公司!大唐喵教私人业务公司。”   桑和一摊手:“真没有人让你们盯梢什么的?我实在想不到还有比你们专业仇杀更强的眼线团队。”   大喵立刻警惕起来:“你被人仇杀了?”   “也不是啦。”桑和瘪瘪嘴,都怪自己当初装逼,可不就遇见奇葩了,“你们团队缺不缺人啊,给你们推荐一个,最好给他派个24小时蹲点任务,千万别放出来烦老娘。”   转头,桑和一脸黑线去解决那个大麻烦:“大哥,我老太太都不扶就服你了……你找人这么厉害,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要是闲,你干仇杀去吧,保证你从此装逼致富,走上迎娶白富美的巅峰。”   “不。”   他就在桑和旁边,她去哪里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这丫头不想认栽也得认。晏颂偷偷抬眼瞧见桑和困窘的表情,看她噘着嘴眉毛都要打结了,心情忽生愉悦,难得俊逸的眉眼都带了三分笑。   “我能找到的,只有你而已。”    ☆、Chapter 08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可是很正直的(坏笑)~ 喜欢的小可爱们,么么哒收藏一下吧~ 看文愉快~   019   什么叫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桑和的内心犹如草泥马狂奔,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克星?可是她自己就是天煞孤星了,竟然还有人能镇得住自己?   晏颂瞧着她眼珠子灵动地转来转去,这丫头满肚子坏水儿,没准儿又在想什么馊主意。   “那天的提议怎么样?”桑和看到近聊,刚想装傻,晏颂随后的话一盆冷水泼下,将她的出路堵得死死的,“不要假装没看到,你下线是23:45,我的密聊发送是23:42:37。”   我去我去我去,这家伙什么人?这都过了两天了,数字还记得那么准。换做是自己,上午做的数学题,下午就不记得了。   都这样了,桑和叹了口气认命。既然大家都是从小背八荣八耻长大的文明人,那就坐下来好好谈谈呗。   “说说吧,你干嘛非要帮我追汉子?”桑和问。   “不是非要。”晏颂纠正,他既不是月老,又不是媒婆,还没有闲到碰到一个人就要给人说姻缘的地步,“因为我需要一个索要报酬的理由。”   绕来绕去不就是打我那把琴的主意吗,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连报酬都出来了,真以为在商务谈判啊!桑和在心里一阵嘀咕。   “有需求才有市场,”桑和狡辩,她和晓木之间似是而非的感情还是不要让人瞎掺和的好,“大哥,那你可以干点别的啊。”   晏颂竟然真的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慢慢道:“那,你有什么特别紧急又难以办到的需求?”   “啊?”桑和张大嘴,什么?这人还真顺杆往下爬,有没有一点眼力劲?忽然,她心里升起一股恶趣味,笑得一脸猥琐:“不如……你帮我考研?”   “……”   晏颂不说话了,桑和暗自腹诽:这人怎么这么没有幽默细胞,他也不想想,要帮我考,他还得先去一趟泰国。   “啊哈哈,大哥,你看你这么爱琴如痴,几级?不不不,专业的吧?”桑和扯犊子,可是晏颂却不买账。   “没有级。”   不屑考?难道还是个隐士高手?   “那什么派系啊?虞山派还是蜀山派啊?”   这一世的晏颂没有学过琴,甚至前二十几年一直生活在苏黎世,连古琴都没摸过。只是若论及过往千年外的时光,上一世的他虽是琴中大家,但当时却又没有现在这诸多分别。   “无门无派。”晏颂唏嘘,自己这缕残魂承载了太多斑驳岁月,真论起琴来,又实实在在被复杂的情绪牵引。   “喂!那你要这琴做什么?送礼还是收藏啊?”桑和不甘心,一个劲儿打破砂锅问到底,想知道家里的琴是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万一这是个钓鱼好手呢。   晏颂勾了勾嘴角:“秘密。”   画面中,绿水青山,仙风隐隐。老琴爹背着琴站在长风里,真惹得一身隐秘的玄机。   桑和拄着下巴,情绪小心在心底被敛住,一双垂眸盯着屏幕若有所思。这个老琴爹来得那么凑巧,就像命运故意的安排,让一个人撞进了另一个人的生活。   “你如果真是诚心,寻常的东西卖给你也无妨,只是这把琴,是少有能让我回忆起过去那些快乐的东西。”她不由低声叹息,像是发自真心,却也没躲过拂他的意,“所以呢……抱歉啊。”   换作旁人,百分之九十九会认定这是借口,可晏颂想起她之前痛苦恸哭的模样,却抱着琴像个孩子一样展颜,或许这个东西,不,这个回忆对她真的很重要。   他本想开口,却不知目下该如何措辞,两人虽近在咫尺,但却隔着屏幕和数据,是跨越了真实与虚拟的存在,甚至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桎梏。难道他能辩解,这是一个来自万里外游魂想要归家的请求?   没人会信。如果不是真实经历,换位思考,晏颂自己也不会信,何必平添他人烦恼?   “不如,以三个月为期……”   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之好。晏颂不是个霸道不讲理的人,可一想到真的这样放弃,他就觉得内心空荡荡的,他该以什么理由继续存在下去?他会不会就此消散?索性,给自己一点事情做。不若如此,短时间内的有趣,换来的是漫长的无可作为的孤独与空虚。   三个月为期啊……看样子执念不浅啊。   桑和看到他的话,默然。   那一刹那,她竟觉得游戏里那个小小的角色,形象忽然伟岸起来,有一种彼岸的落寞感。一道激灵落在身上,桑和没来由涌起哀伤,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像那日从已遗忘的梦境中醒来后的感觉一样。   “那三个月之后,你没成功就不再缠着我了?”桑和努了努嘴,自我又膨胀起来,“三个月太长了吧,那我岂不是天天都能看到你?打个对折行不行?两个月也OK啊!”   晏颂不搭理她,被无视的桑和极度不满:“我可告诉你,我这个人冷心冷肺的,可难打动了。”   “谁说我要放弃?”视角里的老琴爹动了一下,转身跳上了溪水边的大石头。   “那……”桑和没打完字就发了出去,不小心按了个疾,只见军爷往前一飙,一头栽进了水里。   “那就换个方式。”   “……”   桑和无语,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020   明明是个网络游戏,却被两个人玩成了淘宝和□□。桑和百无聊赖,把马驹拉出喂了草,刷了毛,围着老琴爹撒丫子跑了好几圈。   “矿车跟了吗?跑商跑了吗?战场躺了吗?竞技场擦地板了吗?大战坑了吗?你就闲到在这里烧点卡。”桑和觉得奇怪,她挂机是因为日常刷完又没约着队友,闲得蛋疼,这家伙难道不用做任务?   晏颂确实想说他闲得只剩下时间了,但为了照顾小姑娘的情绪,生硬地回了一句:“我不会。”   不会?我的天,这家伙外星来的吗?难怪跟着自己瞎转悠这么久。   桑和拉开他的装备列表,果然PVE任务装混搭,这外观拓印穿得像模像样,倒让她忽略了这一点。桑和直接把晏颂当成了买号的小白,好心想带他做日常,突然发现是敌对阵营。思前想后收起了马驹,招呼他:“先去刷个720装备吧。”   两个人蹭蹭飞了阴山大草原,刷了两个首饰。   桑和忽然戏谑道:“你可真傻,其实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让我喜欢上你呗,我不是都说了吗,那把琴是我的嫁妆。”   “这个玩笑不好笑。”晏颂没捧场,桑和切了一声,却少见他在队聊里自顾自往下说。   “最简单的方式,也是最俗的。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不是所有屏幕背后的人,都是正人君子。” 晏颂忽然顿了顿,眼底里,桑和抡了一个战八方,把小BOSS杀掉,似乎并没有在听他说话。但很快,【相和辞】头顶上的文字泡又刷了出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爱情当筹码。”   “我,从不骗人感情。”   晏颂话里干脆,说完久未回音。   那年夏至,酷暑难耐,一连两三月未雨,坊间传闻天下不久将离。   风声过境,收到了久未至的音信,桑家几个非嫡系的小孩子虽然因此流落在外,但好歹算是从乱世乱象中里死里逃生。   桑和心中沉闷,偷偷喝了清酒,躲在莲池的扁舟上睡觉,并拿荷叶遮了脸。睡意朦胧间,忽然听闻岸上传来谈话声,那熟悉的清越的嗓音,在水波纹间此起彼伏。   扰人一场清梦,心底又仿佛照见幻影。   想起早膳两人一见面还相互怼了几句,桑和一面揉着眼睛,一面抓了一把莲子,朝岸上的人影掷去,趁着酒劲哈哈大笑:“司马惟,你最近那么嚣张,我见这莲子好,清热去火!”   可惜莲子没砸中他,旁人便遭了殃。司马惟身旁的锦衣少年抬头便迎着劈头盖脸一阵莲子雨。   “哎呀,有客人!”桑和拂开莲叶,歪着头看。   碧波深处,罗衣宫装的妙龄女子扶舷而立。那少年一时恍然,理了理衣衫,才顿悟般用极为滑稽的表情瞧了一眼身旁早已绷着脸的人:“王嫂可真是个妙人!”   少年把尾音拖得极长,甚至还微微上扬,他听着便一脸嫌弃:“阿炽,她哪里是妙人,她是烦人。”   司马炽已不去理会,径自朝船上的佳人挥手:“王嫂,我王兄是怎么娶到你这样的姑娘的?”   “哪样的姑娘啊?”桑和痴痴地笑,张口就胡说八道:“他呀,悄悄告诉你,我……可是被他骗到手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可不是什么高亭王司马惟。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那年建康朱雀楼上……”   他冷眼一瞥,脸色微沉,可见她憨态可掬,难得没有张牙舞爪,醉后竟有几分微醺的美,嘴角不由噙了一抹笑。   说到兴致高涨,桑和重心不稳,笑得前扑后仰,眼瞅着就要翻到水塘子里,他踏浪而去,嫌弃地拎着她的衣襟把她提到岸上,她却似醉未醉,伸手来挑他的下巴:“我就是太傻,太傻……才会年年在建康等你拼酒赌茶弹琴,才会……甘心被你骗。”   她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呼出的热气弥漫在脸颊,夏天似乎更热了。   他微微一僵,桑和的手臂已经绕过他的脖颈,她的话却显得那么惊心:“晏颂,可你为什么,要是高亭王?而我……为什么要是桑和。”   说完这句话,桑和忽然重重一推,他没捞住她,见她如枯叶在空中一舞,落地足尖复又一转,飘然远去。   司马炽突然凑过了,神色几变,最后定在了一片肃穆之中。隔了很久,拧眉问道:“王兄,这就是你要保桑家的原因吗?”   用力去握的手还停留在空中,他使劲攥了两下,掌中空无,只有空气。少年为他少有的表情震惊,却仍不忘谏言:“朝中动荡,诸王狼子野心,连百姓也知此时风声鹤唳,王兄如此英明,自然该晓得,明哲保身四字。”   “不是桑家。”爱琴如痴的人性子本应超然物外,然而此刻的他,仿佛有团火在喉咙中烧起,带得衣袖轻拂,那一刻,他的心中很坚定:“是她,从她嫁进高亭王府开始,她就不再是桑家的桑和,她就只是……高亭王妃”    ☆、Chapter 09   021   “想不到,你挺正直的嘛!”   密聊在这个时候响起,晏颂恍惚,眼前的她不再是那日眼中溢满情丝与忧愁的她,只是个涉世未深又单纯的小姑娘。晏颂犹豫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真的?”   “假的。”   晏颂末了,笑了,介于过去与现在,介于虚实缥缈间。   桑和撇撇嘴,一副我早就猜到的样子。肚子忽然咕咕叫,她趿着拖鞋出去找零食。不过零嘴没找到,翻出一包几个月前买的□□牛肉面,就着一根火腿给泡了。等她回来,聊天窗口多了一行字。   “你这么能吃能睡还宅,你这个网瘾少女过得比猪都还滋润,会有人愿意娶一头猪?”   “你不奚落人会死吗?”桑和回了个鄙视的表情,气得差点把面汤打翻。   “不会,但是不说实话心里过意不去。”虽然他暂时没有饥饿感也闻不着味儿,可心里就是不那么待见泡面一类的垃圾食品,于是晏颂老实反问:“大晚上吃泡面还不滋润?”   正咬了一口火腿的桑和动作忽然停滞,她警惕起来,连忙往左右看了看:“你怎么知道我在吃泡面?”   自知失言,晏颂也不慌张,睁眼说瞎话又一副看不起的样子:“我猜的,怎么,你还真的在吃?”   “那你就知道我能吃能睡了?你这是诽谤!”桑和翻了个白眼,继续呼噜呼噜吃得可开心了,“不过本姑娘大度,不跟你计较。”   晏颂没再回话,反而安静地看她把面吃完,又舔了舔嘴唇一副满足的模样,心中不禁失笑:不论哪一世,她都活得那么简单,也那么容易知足。这傻姑娘啊,能不能有点骨气,不要一碗泡面就打发了。   桑和把面汤收拾了,摸了摸肚子,对着屏幕打了个嗝。她招呼老琴爹打坐,一边给他传功,一边支着下巴,半眯着眼,腾出一只手打字:“哼……不过谢谢你,你不骗我。啊喂,不要误会,我不是说蠢猪(表情),我是说之前你说的。”   “其实我刚玩游戏的时候,是带着私人感情冲着一个人去的。后来,我也遇见了很多这样的妹子,她们年纪轻又充满对未知世界的想象,游戏不是她们生活的全部,却是她们情感的全部寄托。十个有九个,想遇到那么一段奇缘,只不过最后,都铩羽而归。”   见多了撩汉的撩妹的暧昧不断的,也见多了生死不离和江湖不见的,能这样直白的道出现实,也实在难得。只可惜这个世上看不清的人太多,旁人的感悟体己都没有用,人非得要自己走一走,才能活得明白。   “或许,我只是不想让你爱上我呢。”晏颂忽然开口。   “嗯哼?”   “说不定上辈子我们就认识了,我看你爱得太狠,所以这一世来点拨你,你需得遇到个对的人才能全抛真心,而以前无疾而终的爱情,没有续写的必要。”晏颂一字一句慢慢地说。   他太正经了,桑和隔着屏幕也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我该夸你脑洞大,还是这个冷笑话太冷?好了好了,你可以跪安了哈哈哈。”   这么一看,桑和压根儿没当回事儿,嘱咐了几句,拾掇拾掇准备关电脑了。   “今天这么早?”晏颂看了一眼时间,这几天他寸步不离桑和,几乎把她生物钟摸透了。看今儿这么早关电脑,也不免有些哑然。   “要不睡个美容觉变美少女,要不再看看书变女战士。不是你说的吗?拯救网瘾少女。”   网络断开的一瞬间,老琴爹也从游戏中消失了,这个不起眼的账号在今夜之后,好友列表终于不再只有苏检一个人。   桑和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她既没有突然打了鸡血斗志昂扬成为女战士,也没有乖乖去睡美容觉,事实上她刷完牙尝试着躺在床上,可是刚刚的泡面还撑在肚子里,然后果断爬起来,放上音乐在房间里慢走消食。   虚无里,本打算关灯睡觉的晏颂,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看她像个神经病一样在屋子里乱走,整理了三遍书桌,挑选了五套明天要穿的衣服。   女人,果然变化来得太快,信她有鬼。   如果这样说来,那现在的自己算什么呢?   如果推论下来,那是信她还是不信?   晏颂觉得自己像另一个神经病,陷入了莫名其妙的逻辑推理中。   过了半个小时,时间也不早了,桑和终于不再闹腾。   睡觉前,她在小书房里俯下身抱了抱那把琴,用温软的声音呢喃,眼睛里晶晶闪闪的光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你知道吗?我在游戏里遇到一个很好玩的人,竟然想跟我买这把琴,可惜我舍不得呀,你记得不,这可是我的嫁妆。”   我是那种很好玩的人吗?他明明是急用好吗?没毛病?晏颂斜靠在门框里,瞥了一眼,十分不满意。   桑和又嘀嘀咕咕了两声,起身从他身边走过,晏颂竟然下意识让了一下,让完在心底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说来巧合,这一刻她忽然回首道了一句晚安,好似在同他说。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种温柔的神情却落在了弦上。   那个人是谁?   那个在她心里那么重要,那个她舍不得,又放不下回忆的人又是谁?   晏颂忽然很想知道。   022   虽说大三结束,课程少了许多,但临近期末,桑和不敢懈怠,何况,她目下也是考研大军中的一员。   白天她抱着书去了图书馆,晏颂独守空房就显得无聊至极。他没办法离开这个方寸之地,也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不像操控游戏里的虚拟角色,晏颂尝试了一下午,除了能控制翻书,而且是移动一本、翻一页都需要休息良久的那种控制外,依旧无法操纵稍大些的东西,更不要说写字或者开电视电脑。   好在,桑和的书架储备充足,要是满柜子的言情小说,他可能真的要崩溃。   晚饭后,把线性代数书落在房间的桑和提早回来,趁着劲头干脆又再多看了会。晏颂这次学精了,赶在她回来前,把书挪回原位。   刚过完图,老琴爹准时准点地站在她面前,桑和在心里奇怪:难道昨晚自己下了之后,他也跟着下了?   很快,组队申请就扔了过来。   “走吧。”   “干嘛?”桑和奇怪,她立场可是很坚定的,三个月嘛,少见少唠嗑,管你什么招数,眨眼就过了。   晏颂一面不咸不淡地开口,一面打了个响指,骑上了他的马:“让你开心。”   啊喂……她没听错吧?让她开心?   “你今天是不是偷偷去战场结果散排连赢了?”   桑和张大嘴巴,几乎可以整吞一个橙子。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竟然弹出一个同乘的邀请。虽然她承认两个成男很有基情,但同乘实在太丑了,他果断的拒绝。   鼠标咔哒一点,桑和突然两眼一亮,差点把屏幕砸了,揉眼,再揉揉眼——这家伙竟然骑得是沙沙!里飞沙!还有没有天理,一个渣渣装分的混搭小号,却有好马,还有校服拓印和外观。   再看看自己,桑和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晓木会说自己如此寒酸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是对一个军爷的蔑视!桑和气到不想说话。   “当然不是,”密聊叮当响,晏颂问道:“走吧,你不是要去做那个什么日常任务吗?”   桑和白了一眼:“大哥,你该不会要骑着马从大草原到黑戈壁吧?”   人傻钱多,现在她极度怀疑这个买号的小白不会当初买的时候被骗了吧。当然,桑和不知道,苏检连躺尸老板都给晏颂考虑好了,自然把能打理的都打理了,只不过PVP装备需要战阶威望还有竞技场段位来换,没代劳也是为了让他后续有更好的体验感。   其实【相和辞】的背包和仓库里,还有几个苏检收来的披风挂件石头,不过好在晏颂没用,要是让桑和看到,绝对会气晕。   “你知道吗,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如果你能有更大的快乐,过去的快乐可能会不值一提。”晏颂没来由来了一句。   “你这什么逻辑?”桑和一脸懵逼,半晌才有点回过味来,将信将疑地问:“你……真的……是想哄我开心?”   老琴爹调了个方向,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桑和的军爷,淡淡道:“你可以这样理解。”   一分钟后,两个人飞到了龙门荒漠飞沙关,站在飞沙猖狂的破残城墙根儿边,桑和的气力值没有了,找了棵老黄树,盘腿打坐回复。   马嵬驿的扶风郡到龙门的飞沙关,公认的恶人阵营距离比较短的优质跑商路线,可桑和抓了抓脑门,显然还没有跟上那个人的思路。   换做别人,组队一起跑个商也可以理解,可是——桑和焦点老琴爹,看着“相和辞”三个字旁边的青铜鼎,久久无语。   “这人脑子瓦特了?”桑和腹诽,阵营不同,不相互劫镖就算了,总不会是来友情送碎银的吧?   老琴爹飞得很高,在地图上化成了一个点,桑和气力回复好,便赶紧跟了上去。半空中,桑和视角俯视地图,据点外不远处的沙丘上,有几个人正在混战,中间那个骑马跑得正欢的天策,顶着四个大字——【晓木千笼】。   桑和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打了两个问号在队伍聊天框中。   晏颂瞧见了,心中不自觉有些得意,他这些天过得甚无存在感,好不容易发挥一点作用。自从发现能控制虚拟角色后,他时不时拓展一下自己的能力,这不正巧,NPC们就成了他的情报网。   “绝佳的机会,还不出手?”   晓木头顶那么大一个“赏”字,背后还背着箱子,混战里有恶人谷的也有浩气盟的,桑和自然也看出了问题所在——跑商不仅遇到劫镖的,还遇到了悬赏仇杀,或者这两波根本就可以归结为一波人。   机会是绝佳的,卖个人情比老长安差一百回合旗更有利,可是,引起注意以后呢?桑和托着下巴,抬眼瞧着老琴爹,迟迟未动。   有的东西唾手可得,反而就失去了意义。桑和叹了口气,大家都是同阵营,换了路人甲,她也没道理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桑和敲了一下键盘,一个任驰骋上马,冲了出去。   不过,事与愿违,从天而降一个路过的秀姐,抬手扔了几口大加,晓木的血线瞬间抬了起来。果然,比起脆皮DPS,还是奶妈靠得住。   虽然依旧人单力薄,但解了燃眉之急的晓木,又得了喘息之机,就那么几秒之间,开了御奔突脚底抹油跑了,一头扎进了飞沙关。桑和骑在马上堪堪定住,突然觉得有些荒唐,她才想起来,晓木的坐骑是赤兔,可以跑断藏剑虎跑的赤兔,只要他想跑他能跑,就没人能追上。   她好像并不怎么开心?   晏颂一直留意着桑和脸上的表情,开始怀疑自己的方法,不过他对哄女孩子,本就没什么经验。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血线已经下去一小半了。   怎么回事?   画面中,一个藏剑正在疯狂殴打自己的老琴爹。   “快点开孤影!”桑和的密聊几乎同时跳出来,这几天对门派和技能有了些了解,晏颂赶紧按下这个保命技能。   只见地图中,一个军爷策马而来,挡在红名的他面前,近聊白字文字泡不断从他头上刷起:“等等等等,这个人是我的朋友,不是来劫镖的!”   “他只是一个小白啦,真的不是来劫镖的!”   他怎么不还手啊?脸滚键盘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啊!桑和心里又急又气,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关键这个藏剑根本不搭理她。   还打?   采桑子:“这个人是我罩的,你再打他我仇杀你哦!”   “……”   那个穿着秦风套的二少果然不动了,骂了两句,悻悻走了。晏颂趁机切出孤影,把血线抬了起来。   “你疯了吗?”两个人脱了战,飞离了飞沙关,晏颂才开口道:“要是放在现实里,你可就是叛徒了。”   桑和不乐意了:“喂!我是在救你!好心没好报!”   晏颂靠在窗边,低下头,心念一转,屏幕上已经出现了一行字:“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   “切,那又怎样,阵营是可以转的,再说又不是在打攻防。”桑和满不在乎,“只是玩游戏呀,有什么重要的,难道你很在意这些吗?”   其实,还真有人在意这些,比如晓木。在他心里,如果输赢排第一,那么阵营一定排第二,至于情缘,可能排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去了。   回头,看着微醺的灯光落在桑和的眼眸中,晏颂脸上慢慢有了笑意。   “不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个朋友发了Chinajoy中剑三重制版的视频给我看,不停跟我说,有机会换台配置好的电脑玩。 听他这么说,我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A了那么久了。以前觉得,这辈子可能怎么都离不开剑三了,却没想到放手,并没有太多波澜。 虽然每次看到剑三的消息同人,还是会激动一阵,可过了又淡了,大概很难再A回去了…毕竟,已经找不回最初的感觉了,无论重新练多少个号,都一样。 这篇文,从最初的构思开始,就是写来安慰自己的,所以没有段子,也没有爽点,不太符合大众口味,男主不是霸道总裁装逼第一,女主也没有美若天仙智商碾压,就只是我眼中简单的剑三吧。我曾经以为能遇到一个一直陪我玩下去的人,后来发现,都是痴望,但人生嘛,总要走下去的。 不管这篇文章有没有人看,我都会努力写下去,因为我感谢,书中的人物,曾陪我走过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我愿告诉自己,我从未放弃!我一直在坚持! 当你觉得孤独的时候,就想一想,终会有人陪伴。 看文愉快~ ☆、Chapter 10 作者有话要说: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么么哒每一个小可爱~ 喜欢就mark一下吧~ 看文愉快~明天要回家啦,开心O(∩_∩)O~~   023   顶着4000血皮,桑和狂按键盘,人堆里的军爷瞬时开了风虎,又是疾,又是蹑云,好不容易才顶着一头DEBUFF活着回了自家阵营队伍。谢天谢地蹭了两口奶,不然这血线真的要崩。   这边惊魂未定,那边却收人头收得风生水起,桑和眼珠子转了两圈,在不远处发现了老琴爹的身影。不过留在原处的只是一个虚影,他本人控制了藏剑,正在人群里转风车转得不亦乐乎。   接连几个击杀喊话出现队聊里,桑和彻底不淡定了:身为近战,人堆里出生入死还不一定能捡一个人头,他倒好,远程打得风生水起。   自从那天跑商乌龙被杀后,晏颂就把他的【相和辞】转了阵营,桑和知晓后,还嘲笑他目光短浅不该转,这个区服恶人弱势,拿不下大小攻防,装备来得太慢。不过现在看他打得那么爽,自己似乎真有点多管闲事了。   这话倒也没错,自从手受伤后,晏颂一直过不了心中的坎,难得碰一次游戏帮苏检操作,还在半路上遇到劫镖,被桑和打得鼻青脸肿顺带附赠手残。现在好了,他也不用操作,直接用脑子控制,比外挂还外挂,自然是今时不同往日。   交完任务,桑和正要神行到扶风郡跑商,晏颂却忽然拦住了她:“待会走昆仑,别去龙门。”   桑和一头雾水倒是并没有多想,只是自个儿嘀咕:“这家伙太聪明了,什么都能举一反三,现在已经完全显示不出自己的才能。”   在昆仑的雪地里跑了一半,阵营聊天框里消息刷了上来。   【路人甲A】:龙门劫镖一个团,大家小心!   【路人甲B】:龙门有劫镖,别去!   【路人甲C】:龙门反劫镖,打架的组我+++++   桑和揉了揉眼睛,她真的没看错!而且时间显示消息是几秒前才集体发出来的。   “我靠!你未卜先知啊!你怎么知道龙门那么凶险不能走!”桑和惊得抽空打字的手一抖,一不小心把虎给开了。细细琢磨一番后,她猥琐地问:“该不会,你是007吧?”   她的脑洞也太大了吧?不过晏颂并不打算告诉桑和原因,毕竟如果告诉一个正常人,他的NPC眼线们告诉他,龙门地图忽然涌进一大批敌对势力的玩家藏匿,很可能被误认为是神经病。   不过,晏颂还是停了下来,突然道:“告诉你个秘密。”   “嗯?”桑和好奇地竖起耳朵,准备听他起底卧底与装小白生涯,反正这个游戏玩小号的太多了,见怪不怪。   “嘘。”   “嗯?”   晏颂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是的,我就是詹姆斯·邦德。”   桑和吃瘪,决定不再接这家伙的话,等安静清完了几个日常任务,她想想,闲着也是闲着,便打算去收集图谱。   可惜晏颂并不打算让她如意。上一次美女救英雄策略的失误,晏颂非但没有打退堂鼓,反而最近又琢磨上了别的途径。要是让桑和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非得给气得七窍生烟不可——这世界上哪有人不但对别人的感情多管闲事,还热衷于出谋划策,指手画脚的?   “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鄙视]”刚退了队一秒不到,组队申请就和密聊同时杀到,桑和几乎要哀嚎出声。   “我们去狼影殿。”晏颂知会了一声,电脑外见桑和怒气值将要达到顶峰,赶紧堵了过去,“我不会,你带我吧。你……不是很厉害吗?”   桑和正在为自个儿地位下降和神秘感流失苦恼,一听这句话,立刻犹如打了鸡血,几乎是拍了拍胸脯保证,“走走走!看我带你去大杀四方!”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只垂耳兔军爷,几个轻功起落,扑到了成都战场区。正要去排队,幺蛾子又开始闹腾了。   “等一下。”   “又干嘛?”桑和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要等的人可还没来,对不上线岂不是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在晏颂的心里,绝对不能容忍这种失误。   “给我三分钟。”晏颂又开始说瞎话,自从他遇上桑和,连胡说八道的功力都有所见长,“我要焚香沐浴,祈祷一下。”   见过装逼的,没见过这么装逼的。   桑和打了个抖:这么正式,她差点以为他们正在参加大师赛决赛。   狼影殿,是个打架互撕的好地方。十五个人一个房间,随机掉落三色币,哪个颜色的币捡得多,就属于哪个阵营。先获得三十个币,或者把其他人都杀掉的人,就能晋级。   桑和不是个好斗的热血分子,对于狼影殿,也只是摸清机制而已。   因为规则压制不能提前组队,玩家想借机开黑,就得一起排,一般不是脸黑,几乎都能排到一场。在晏颂的一声号令下,画面一黑,两个人进入地图。   倒计时期间,地图里是看不到对手的,桑和下到二楼,找了个角落,保持不动。趁着这空隙,拉出密聊,给晏颂讲细节。   “同阵营的状态友好,但阵营是可以通过吃不同颜色的币改变的,小心那些突然变阵营的家伙。还有,击杀一个人,血量可以恢复80%,你待会跟着我,我们先抢币,不要惹事。”   一个回车按下,时间也到了,好巧不巧,晏颂的老琴爹正好就在她附近。   “能上YY不?”桑和觉得打字有些不方便,问道。   晏颂干脆地回了一个:“不能。”   桑和不再多话,不断调整角度,看掉落的位置。三分钟后,勉强捡了八个,还算不错,可一回头,就看见老琴爹头顶上一个大大的“币”字,再看榜单,前三果然有他——【相和辞】12个。   靠!这家伙真是第一次打?手速这么快?   不服是不服,不过好歹是一起的,桑和也没那么不义气。她警惕打量了一番,密聊:“喂!你过来点!前三里俩DPS一个奶妈,你很容易被盯上。”   正说着,前方一阵骚动,二层的浮台突然跳下来一个丐帮,对着另一个排名第二的明教就是一阵怼。   明教反应也很快,立刻还手,但却落得下风。旁边有个同阵营的奶妈,顺手给了口奶,突然一个天策在二层一个疾,半空中突过去。   有备而来啊!看来开黑的,不止他俩。   桑和和晏颂两人不傻,同时停下脚步,在密聊里里达成共识:先跟他们吃成一个阵营!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分头行动,各自冲着蓝币挤了过去。   那个明教第一个被爆,之前捡的三色币落了一地,很快奶妈打出了明泽,血线岌岌可危,没撑过十秒。   桑和一拍脑门:“遭了,我忘了死了东西会掉,先别捡蓝币了,见机行事!”说完,往晏颂那边赶过去,跑到一半,远远瞧见那个天策,这个装备打扮……怎么这么眼熟!   果然,再抬头看榜单,那个名字已经浮上来了,赫然是【晓木千笼】。   是巧合吗?   桑和深深看了老琴爹一眼,心里浮上一层疑惑。再瞥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名字,突然干脆地调头。   稍微操作好点,又组队开黑,基本在狼影殿就能通吃了。晓木同那丐哥势如破竹,很快,整个地图除了他们四人外,就只剩下一个落单的奶妈。   要对上了吗?   杀DPS显然比杀奶更快,何况一局晋级三个人,如果他们和奶串通一气,自己和晏颂几乎没有胜算。   脑子里嗡了一声,桑和忽然就浮现过往那些支零破碎的片段。   ——“晓木,我们去竞技场吧。”   ——“我跟人约了插旗。怎么?你要刷币还是上段?这样,你把号给我,我找人给你打到十二段。”   ——“我自己可以打,为什么要麻烦别人?你……不可以带我一起玩么?”   ——“你那么菜,我可带不动,游戏体验感太差。”   她真的好想,好想告诉他,她不在乎是不是滚地板,不在乎是不是能打到十二段,不在乎输赢,她只想跟他一起玩。可她可以不在意,但晓木却做不到,因为负率对一个好胜心极强的人,就是最大的羞辱。   后来,她又做了傻事。只要晏颂跟人约好打竞技场,她也组人去,好像这样,他们就能碰到一般——如果不能并肩战斗,能拔刀相见也是好的,总比得过陌如路人。   而如今,狼影殿中,桑和心中,忽然有一团火在烧——那时的心意终于如愿,这样也好,战就战!   可事与愿违,晓木竟然调头,对着奶妈就是一个断魂刺,紧接着丐哥补刀。   桑和没忍住,在地图里发问:“为什么?”   晓木腾出手来,回了一句话:“因为,我更喜欢充满刺激的挑战,看我单杀奶。”   是了,他察觉出来了,她和老琴爹是一路。现在场中只剩下四个人,两两为营,只要杀死一个人,那么剩下的三个就可以晋级了。   不!还有别的方法,只要抢先吃到三十个币,就能兵不血刃。可是眼下,那个奶妈拥有的狼影币并不多,他们四人相互咬得很紧,爆出来的肯定不够三个人分,那就必须要再杀一个。   桑和心里默算已经有了答案,立刻给老琴爹发了个消息:“待会,你冲过去,什么都不要管,只抢狼影币,能抢多少抢多少!”   奶妈一死,丐哥和晓木就近捡狼影币,竟然吃成了不同一黄一红,真是天赐良机!桑和领着晏颂冲过去:“快!吃红色的!”   反正她跟丐哥也不熟,让他拜拜也不是不可以。   “快来,这里还有一颗!”桑和话音刚落,一个人影猛然朝她冲过来,刹那间笑容便凝固在脸了上。来人并不是晏颂的老琴爹,而是那个她小心思里想踢出局的松狮丐。   老琴爹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保持着对立的阵营。近战状态的他,环抱着琴,透出一丝悲悯。   他可是学数学的,桑和会算的东西,他怎么不会算?四个人的差距太小,靠三十个币胜出不可能,总归要出局一个。晏颂自认为不是个心慈手软,同情心泛滥的人,可最后时刻,他还是放弃了,这大概真是上辈子欠她的吧。让桑和同晓木并肩战斗,也算是了她心愿。   桑和愣怔地看着对话框,晏颂没有解释,密聊里只有他两秒前发的话:“玩得开心。”    ☆、Chapter 11 作者有话要说:  TI7要开始了,激动啊\(≧▽≦)/可惜比赛都是晚上凌晨,都睡了_(:зゝ∠)_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023   ——有人隐藏得那么深,他就在你的身边,却很少有人真正了解他。   长歌门刚刚出那会儿,桑和刚A不久,几个群里每天都在嚷嚷老琴爹带带我,偶尔有几个人转发二次元同人作品,比如剧情歌、广播剧什么的,不过大多听过就忘,但这一刻,不知怎的,张婉珏那句词,忽然回荡在桑和的脑海中。   丐哥挥舞着棒子冲了过去,脆皮的老琴爹没放影子,几乎要被连招连到死。   一口气堵在胸口,桑和打了个激灵,一个蓝色的光晕从天而降,正落在她脚边,她想都没想,就往前踏了一步。   榜单上:【采桑子】——29个。   胜负毫无悬念。   “够了!谁要你自以为是!谁要你多管闲事!”桑和怒道:“透着一股泔水味的玛丽苏剧情,我特么都要吐了!”   话是对老琴爹说的,但是她的□□,却向前一横,给了丐哥一枪。松狮丐对于突然的倒戈也是一懵,被桑和连招打得掉了小半管血。   场面突然混乱起来,晓木竟然也不忙着捡币,跟着加入了战局。桑和杀红了眼,旁人皆不管,就对着丐帮一个劲儿暴打,打得丐哥差点怀疑人生。   “喂!晓木!你们府里的都是什么人?这个家伙莫不是失心疯了吧,不要命式打法,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啊。”丐哥在YY里吐槽。   方随吹了声口哨,竟然有几分看好戏的势头:“老木,我只知道你再不喝酒,就要死翘翘了。”   “丫的,照这样的打法,我喝了酒也得死。乖乖的,我再也不说你们天策府的是二哈了!”老木啐了一口,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哇哇怪叫,“还好还好,他们就剩一个人了,你别哪凉快哪儿待着了,火速来集火把这个天策清了。”   方随叹了口气,一脸悲哀地摇摇头:“老木你不仅被打傻了,眼睛还瞎,哦不,忘了你是带了云幕遮……谁给你的自信对面是一个人。”   YY里的声音刚刚落下,丐哥【木须臾】瞪大了眼睛,看着脚下的懵逼圈:“我去我去……那个老琴爹……他的血……刚才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搞了半天花花肠子是圈套啊。”   方随还在嘲笑他:“人家用了孤影化双,正常嘛,是你自己掉以轻心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一个懵逼圈来得正好,桑和能用的招全都招呼上去,直怼得手快要抽筋,不过丐哥虽然不停叨叨,但人也不是吃素的,硬生生卡着最后一丝血笑醉狂了。   桑和自己血线很悬,于是开了御,上马准备溜一圈先回点血回点蓝。她刚要跑,斜地里一个人□□已至身前。   但是有个人更快,晏颂几乎一瞬间,抽出琴中剑冲了上来,虽然不是硬控,但足以把晓木逼退。   “你……”桑和看着老琴爹的半管血条,突然说不出话来,刚才注意力都在丐哥身上,这家伙什么时候开的孤影?   留一手,素来是他的习惯,对晏颂来说,他本就不是个肯白白挨打的人,不过,他生命中总有些变数。   “我开了,却没想过用。”好在,他已经猜到问题,便索性答了:“直到你吃了那颗蓝色的狼影币,我……后悔了。”   我后悔了。   情绪还没有来得及被细细咀嚼,画面一转,他们已经晋级到了下一场。桑和手指动了动,把密聊框里鄙视他阴险的话删掉,重新打了一行字:“我不想打了。”   “不想打就退吧。”晏颂压根儿没有挽留。   桑和失神望着天花板,晓木就在对面,依旧生龙活□□着他的赤兔马不断骚扰和挑衅,似乎丐哥的出局根本没有影响到他,而他也没有幼稚地把他俩视为眼中钉开场就冲过来暴打。   “你怎么还没退?”她问。   老琴爹换了个视角,把脸转过来对着桑和的军爷【采桑子】,语气有点欠扁:“等你先退。这次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桑和一噎,拿起手边的鼠标一点,两个同时从狼影殿消失。   看着成都街头的人来人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又失败了一次,晏颂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又让人头疼的问题,他偷偷拿余光去瞧那个托着腮帮子不语的姑娘,心中深深感到无力。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好像既不难过,也不开心。   其实,对于脑回路清奇的桑和,关注点早就不在人上面了。过了半晌,她忽然吱声:“哎?刚才,是我赢了?那个丐哥可是长安插旗老狗耶。”   晏颂咳了一声,心中总算踏实,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泼她冷水:“并不。确切的说,人头算我的,你看战斗记录。”   扫了一眼消息,桑和竟然真的去查看记录,看完扮了个鬼脸一副不屑的样子。   “你会后悔吗?”   老琴爹的密聊进来的时候,桑和没有看攻防屏蔽,一个苍云哗啦啦从他们眼前飞过,那个黑甲的角色落地与老琴爹重合在了一起,本就是虚无的东西啊!这个莫名其妙撞进她生活的人,就如同他的虚拟角色一样,那么不真实。   她很想假装看不懂来回避这个问题,但这不是她的性格。   “我是那么没义气的人吗?你都找我带你打了,我可是很有社会责任感的,不然干瞪眼看人家一刀一个小朋友,太掉面子!”桑和坐直身子,啪啪啪啪打字诡辩,“而且,不是早跟你说了吗,这只是游戏,我呢,只是个很小很小的玩家,输赢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是晓木呢?   如果真的是晓木,刚才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没死,就会依旧安然打下去吧。那种可笑的“同生共死”观,在输赢面前,都不值一提吧。   “你不要瞎猜了,我……”   晏颂追问:“嗯?”   橘色的灯光铺落在桌面上,沐浴在其中的人心似乎也在那一刻被温暖。桑和磊落一笑:“也许我没那么喜欢他,一切都是你的臆想,所以,不要再脑补琼瑶剧了。”   这话却也不假。   如果一个人曾经历过黑暗,就会无比渴望,身边有个人,为她带来光和信仰,哪怕只有一丁点,哪怕她早已习惯孤独,却仍然很想要。   桑和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忽然说了一个不着边际的比喻:“有那么一个人,就像你的支柱,给了你一点念想,让你觉得坚持活下去,也是挺好的。哎呀,反正,你是不会懂的啦。”   你以为我想管你?晏颂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等一下,这个事情真的跟你没关系?”桑和蹭地一下跳起来,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三番两次,巧合根本说不过去,说得过去她也不听不信。摆明就是这家伙搞得鬼,桑和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跟他约法三章。   “我觉得,有必要□□你一下。”   窗户没有掩实,突来的晚风穿堂过,把窗帘吹打在墙上发出细碎的呼啦声。桑和打完字,起身去关窗,一不留神拉掉了耳机线,轻盈的音乐慢慢从小音箱里流出来,溢满整个房间。她还在习惯性等回信,却未曾想,气氛忽然凝滞到尴尬。   哎哟!我去!   “哦……你要□□我?”她呆呆看着跳出来的那几个字,隔着屏幕,无端揣测老琴爹的语气。降调还是升调?冷漠还是挑衅?   桑和赶紧解释:“是教训!教训!我打错了。”   晏颂似乎根本不睬她的解释,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问:“那你准备……怎么教训?”   唇齿轻启,那个虚幻的影子悠悠凑到桑和的身边,低头便眼尖地瞧见她通红的耳根,嘴角再也抑制不住上扬一个弧度。   气氛正暧昧,游戏里却白光一闪,一个穿着拓印稻香村外观,戴着斗笠的猥琐军爷一枪杀到桑和的角色面前,打破了尴尬。   “是你啊?刚才不错嘛,能把这家伙打得屁滚尿流,还是很有潜力的。”   晓木开口时,桑和才注意到,丐哥【木须臾】也正在一旁,还不停抗议:“什么叫把我打得屁滚尿流,哥可是威武一打二。”   “我有点印象,在老长安插旗的。怎么样,有机会切磋呗,我天策不敢说多好,玩了几年,小有心得。”晓木完全无视松狮丐刷在当前频道的白字,点名对着桑和道。   桑和愣怔,差点没握住鼠标。犹犹豫豫地问:“你……要收我为徒?”   “是啊!哈哈,我可是很久不收徒弟了。”晓木回答得倒是大方,像他平日为人豪爽的性格。见她一时沉默不语,话锋一转透出些骄傲,“不信啊?去各个切磋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她怎么会不信呢,就算是虚拟的世界,他们也认识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在桑和的眼里,晓木从来都是风雨飘摇独一人。   几个人都是白字近聊,晏颂看在眼里,默然当了个透明人,等到晓木邀约时,他混在人群里悄悄离开了成都。   这算不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呢?接下来小孩子的爱情,跟他无关了。毕竟在他眼里,不论桑和还是晓木,都还带着那种校园未脱的稚气。   他也没下线,就随便找了个地方挂机,虽然挂机对他毫无意义。再飘然往窗台上一靠,竟然又几分落寞入怀,彼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家人和朋友,又是怎样的心情?   “不,不必了。”   连晓木也没想到,这个当日看起来弱菜的军爷,竟然直接拒绝了他。难道是碍于师徒名分?可现在游戏大多这样,又不是真的有等级制度。   另一个震惊的人,却是窝在一旁偷瞄的晏颂。反倒是桑和本人,似乎并不在意。   晓木拍桌:“哎嘿!真狂啊!你这小子还有点个性啊!师徒不行,做朋友还是可以的,等着哪天手法练上来,给咱们天策府争光。”   晓木神行前还说了什么,桑和就不甚在意了,白字很快被刷过,再也找不到。等她回过头,才发现老琴爹【相和辞】竟然不见了。   拉开好友列表,敲字过去:“你去哪儿了?悄悄跑路也不打个招呼。”   刚刚还意兴阑珊的晏颂突然来了兴致,可怎么回话却成了个问题,难道直白自己矫情退场?不,这不是他的风格。   过了几分钟,等组着队的桑和在某个犄角旮旯找到老琴爹的时候,晏颂心情无比操蛋——这特么剧情颠倒?   “你蹲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产仔呢?”   “……”晏颂终于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开心?”   “你反射弧绕地球三圈吗?终于回我了。”桑和嘴上骂骂咧咧的,眉眼却随和,更没往心里去,“是啊是啊,我现在可气了,想一个战八方打爆你。” ☆、Chapter 12 作者有话要说:  疯狂打call!\(≧▽≦)/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喜欢就收藏一下下吧~   024   广都镇外的草坡,两道人影极快的掠过,等飞到东北角,当先那个军爷,□□一扬,沿着青山脚下的高塔,扶摇直上塔尖。而后,那道青色的流光,紧追不放。   今日运气好,挂机的,秀恩爱的,一个都没有。高塔之上是另一个世界,月亮被放大,星空被肆意地泼洒在尽头,这里有一片游戏BUG形成的空气墙,网友戏称“天空之城”,却跟宫崎骏笔下那座普拉达并不一样。   “你过来点,这可不是没有尽头的,万一掉下去,上来又得费老大力气。”桑和随意找了个地方,点了动作表情,角色在半空斜坐了下来。瞅了一眼晏颂的老琴爹,看他调动视角,漫无目的瞎转,就像一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心念一转,反正大家也认识了,没啥见不得人的,再加上狼影殿太浪,耗费精力,桑和连字也懒得打,就想着叫这个老琴爹上YY唠唠嗑。   晏颂没有拒绝,实际上,他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通过虚拟工具说话,如果成功了,兴许又是一条出路。于是果断搞了个账号,反正虚拟操控一个两个不在话下。   桑和的声音,在YY里变得清冷,比现实显得更加疏离。等房间跳出那个小马甲,她就试了试音,然而没有回答——可惜的是,晏颂不能说话,便找了个麦坏的借口搪塞过去。   两人又切回了游戏,桑和哼着小调,晏颂打着队聊,话题又续回了刚才。   “你难道不喜欢他?”   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眼,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榆木疙瘩还是没心没肺?桑和白了一眼,过了会,却还是没忍住性子接了话,问道:“谁给你的自信?”   晏颂反向靠在桌边,把她那鄙视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鼻子里哼出一团冷气,心里的念头却一晃而过:“不喜欢最好,你以为我愿意当拉皮条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桑和再也管不住嘴,这没有诗和远方,怎么也得来点酒和故事。于是叽哩哇啦,开始了在晏颂眼里完全没有逻辑链的吐槽。   “你呢,猜得对也不对……当初是我要分开的,我也是有骨气的,我告诉自己不能妥协不能怂!好吧,其实他是我前情缘……我以前很喜欢他的,但是我知道他志不在此……这个世界上能够放下的喜欢,都算不上多喜欢,可能,我只是害怕了一个人,想找个让我走下去的借口……”   桑和清了清嗓子,停顿了一刻:“你说我是不是很作?”   “不一定,得先看看前因。”这乱糟糟的都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果然情绪化的女人是没有逻辑的。晏颂按着太阳穴觉得头疼,想了想,还是打字客观地回复她:“任何一个结果,在既定的条件下,都是可以由前因推导出来,如果要确定这个结果对不对,得看前因是什么。”   还有这种回答?难道不应该是“不,你只是很天真”或者“是的,你作死了”这样的答法?   “你学什么的?”桑和眯着眼思量了一下,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切入口。   “数学。”   盯着那两个字,桑和立刻表现出一副对知识很崇尚的模样,问了个一般人都会问的问题:“哦哟,数学,那学起来是不是很难?”   “你知道冯诺依曼吗?”晏颂反问,却根本不给桑和回答的机会,反而轻嘲:“嗯,以你的智商肯定不知道。他曾经完美的阐释过你这个问题——如果人们不觉得数学很简单,那是他们没有意识到生活有多复杂。”   “那这么简单,你研究什么的?”桑和对着电脑吐了吐舌头,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却在腹诽。   “嗯,比如说:庞加莱猜想。”   队聊气泡在老琴爹头顶冒出的那一瞬间,晏颂几乎要望进桑和那黑白分明的眼里,他此刻是在笑的,从小到大心中欢喜的次数,加起来也没有最近多。像这样偶尔怼一怼桑和,看她像只短尾猫炸毛,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竟然有了些生活的味道,是曾经憋屈又倒霉的他不敢想的。   他悠悠地补了一句,贼欠扁:“劝你不要百度,不然……你甚至可能会怀疑你的语文水平,毕竟字都认识,但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桑和跺了跺脚,气得摊手,表示这尬聊,真的没法接!   吵闹归吵闹,两个无聊的人却又说了一会话。连桑和也没有发现,这几次游戏里的互动,反倒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些,她渐渐地接纳了这个偶遇的陌路人,话语里也会说到游戏里的师徒、亲友和朋友。   “以为我会生气?”过了一会,桑和又得瑟起来,“还记得我推荐你去做杀手不?我有个朋友就是干这行的,我跟他就老是互怼。后来有一次,我偶然提到晓木的事情,可是被他给骂得狗血淋头。”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大喵说:“你看你,既然喜欢干嘛要提死情缘?既然提了又分开了就说明他不好,狗改不了吃屎,还去追回来干嘛?脑抽?”大喵对人是直来直往,话糙不太中听,不过理不糙。   桑和那个时候扭扭捏捏又吞吞吐吐,半天没倒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怎么,舍不得?哎呀,你个怂逼!”   听了桑和嬉笑般的复述,晏颂却并不这样认为,他的目光沉了沉,几乎黏着在桑和身上,像是要把她的心思看出个洞。   “不,你没说实话。”晏颂冷不丁冒出一句。   桑和愕然:“这种事,骗你做什么?”   这时,那碎片化的两世记忆忽然在头脑里翻搅,晏颂捂着头,精神控制不住老琴爹,游戏里的角色开始乱走。桑和吓了一跳——怎么好好的,这家伙突然卡成了PPT。   “不,不是因为舍不得。”混乱状态下,晏颂依然坚持把想说的话说完。   不过这次,桑和没有在游戏里回复,她只是盯着屏幕,有些难以置信他的答案,这个人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给她带来意识冲击。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了,装什么情圣啊?”桑和在现实里嘀咕了两声,忽然看到老琴爹从空气墙上掉了下去,“哎呀!”   她叫了一声,脑子一热扑过去,没留神自己也从天空之城掉了下去。   残缺灵魂的痛苦慢慢散去后,晏颂看她毛毛躁躁的,不由将眉头拧成一团,但目光却极尽温柔。混乱中,心念一闪,竟然直接化成了字,跳在了屏幕中。   “傻瓜,那是因为你舍不得的眼神,不是那样的啊……”至少,在你复述的那一刻,你提及之处,并没有浓情蜜意。   “我想了一下,一定要让你欠我什么,等我找你还的时候,我才会记得你。”那相似的容颜一闪而过,隔着千年的时光,他似乎还能听见那凄切的话语。   这一刻,晏颂忽然读懂,那个时候的桑和眼底,才是这世上最真挚的不舍。也唯有最深的依恋,才能让蝼蚁般渺小的人,有飞蛾扑火的勇气。   桑和呆呆看着那句话,一时间竟忘了落地小轻功,屏幕立刻灰暗了下来,她点了营地复活,紧紧盯着血一点一点往上涨。   没过多时,老琴爹安然落在她身边,端着琴,丰臣俊逸,明月风清。   晏颂自然知道失言,便硬生生将刚才的话给盖了过去,若不是聊天记录,仿佛从未从他的口中说出。   “今晚,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晏颂高兴却又不高兴。   “因为我们不认识啊!”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找个借口下线的桑和,立刻脱口而出,索性大方地说了实话,“要是我A了,你茫茫人海也找不到我,还怕你大嘴巴?熟人呢,我才不敢矫情!”   离开了这个网络游戏,等灵魂归于身体,大概他们也不会有相见的机会了吧。前世还说,相欠所以相忆起,可前程往事明明不可及,他明明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但她却说,我不认识你。   晏颂第一次觉察心中滋味翻覆,一时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现在的自己真实的感觉。他一挥手,第一次率先退出了游戏。   “喂,怎么突然就下了,什么脾气!”桑和看着队伍里灰色的头像,呢喃了一句。   025   那日过后,晏颂依然闲赋在家,却不怎么上游戏,突然少了老琴爹的寸步不离,桑和一时间还觉得有点不自然,抓耳挠腮以为自己又哪里说错话得罪他。   而现实里,晏颂也总是避着她,她在客厅,晏颂便在卧室;她晃到了卧室,晏颂又飘然去了书房,总而言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过对于桑和是没有差别的,反正她也看不见,就只有晏颂这个别扭的大男人,突然揣着小心思。   这天一帆风顺做完日常,二盾大喵小面一个个都不在线,桑和拖动列表,连【相和辞】这三个字都是暗的,突然就觉得提不起劲儿,这游戏要是没了伴儿,一准儿只能烧点卡。   桑和捏了捏自己的脸:“哎呀,那个家伙不在,你可不该觉得自由?烦什么!抓宠物去!”   碍于脸黑,什么冰蓝花客什么灰狐这种就不要想了,桑和考虑了一会,去摸了乌龟。正摸着,突然有个人直戳他拜师,这才想起之前无聊顺手就挂了个师徒牌子。   “收徒?”密聊跳进来,说话人叫【知暖】,听名字就是个妹子,还极有可能是个软妹子。   听这说话口气,八成八是老手。   “收。”桑和干脆利落的回了一个字。   得了准信,知暖立刻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过来:“我很急,一会就要下了,不想做任务,你能用师徒召请直接拉我去门派吗?”   桑和愣了一下,不用这么急吧,清几个任务到15级去门派不是很快吗,更何况自己也不在天策府——桑和顺理成章以为这个妹子选的也是天策这个门派。   “哎,我在摸宠物,要不你等我两分钟,我现在神行过去。”   妹子“嗯”了一声,又点了一次拜师,桑和接了,这才发现这个一级小号门派竟然是长歌门,估摸自己这次大概只能做个传功的挂名师父了。   然而,桑和摸完乌龟,刚神行千里跑到长歌门门主前,密聊就噼里啪啦响起来,再一瞅,好家伙,这姑娘等不及已经吞了直升丸子到90级,在眨眼,角色已经到了长歌门地图,站在了自己面前。   吞丸子可以直接到90级,不但附赠材料和装备,同时也会直接传送到门派地图。早知道这丫头有丸子,自己还费这个劲儿干啥,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传个功吧。   于是桑和招呼她打坐,琴萝的头顶上却飘起了文字泡。   【知暖】:(惊讶)师父!门主竟然派人来接我了!竟然派人到新手村来接我了!   桑和哭笑不得,这人到底是小白还是装小白呢?然而桑和是什么人,作为几年的老油条,立刻一副坦然的样子,睁眼说瞎话。   【采桑子】:那是因为,你师父我面子大!   晏颂正从门口飘过,远远瞥见屏幕上的话,一脸鄙视,可抬头瞅见桑和痴痴的笑,不觉驻足相顾,不多时,又冷哼着折回了书房。   桑和蓦然回头,暖色的灯光一直蔓延到黑暗的墙角,可是那里,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一时竟不知自己为何要回眸。 ☆、Chapter 13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公式是我在网上看到的哈哈哈,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瞅瞅,究竟画出来是个啥玩意儿哈哈哈哈 看文愉快~   026   平白得来的徒弟琴萝,就和她的名字一样,知暖,知人情冷暖,对桑和这个便宜师父总是缠得紧,活脱脱贴心小棉袄。   徒弟三天没A,还能说上话,性子又软萌,桑和几乎要开心得上天,几个好友面前都得瑟了一遍。二盾一边吃瓜看戏,一边在群里泼她的冷水:“打赌下注,以我的江湖经验,这个妹子九成九是把你当成可撩的汉子了,嘿我猜你没说你是个妖。”   “滚滚滚!你不要瞎说,真以为剑三是世纪百合网吗?再说了,我徒弟看着不像这样的人。”桑和立刻还嘴怼了回去。   “哟!才认识几天,就开始护短了!”二盾发了个鄙视的表情,一脸不屑。   “我对自己人向来护短的,”桑和嘿嘿一笑,“二盾,你哪次被人追杀,不是我来给你擦屁股善后。”   “……”   斗嘴了两三句,两个人偏偏较上真儿了,竟真的立了赌局,群里几个老友并几个奶妈小姐姐,纷纷下注一包辣条,压的都是二盾。   桑和无奈召请了知暖传功,两个人在成都战场区外打坐,知暖果然一见她,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今天的无聊任务,一直说到了天策哪套校服好看。   听了一会,桑和支支吾吾在队伍里发言:“小暖,为师我呢,有个事情没跟你说。”   知暖:“什么?师父你说,我听着呢。”   “我……”本来就是个小事儿,怎么被二盾他们一搞,反而犹犹豫豫,桑和赶紧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就是徒弟其实我是个妖。”   知暖沉默了一阵,忽然笑了:“原来师父也是个妹子啊2333。”   不知道为啥,桑和看到这句话,心底莫名有些放心了,尤其看到那个“2333”。不知道为什么,当隔着屏幕不知道对方的说话的语气时,桑和觉得有个表情就能让人定心很多。   想着,火速拉开了群聊,截图敲字:“你们明天一人给我寄一包辣条哈!别忘了!”   群里忽然热闹了起来,都是叽哩哇啦的闲话,倒是有个奶毒小姐姐突然私聊了桑和,聊天框抖出来的时候,桑和也很惊讶。   “桑桑,你不要怪二盾,他没有恶意的。”奶毒小姐姐叫蝶意,是二盾的老亲友,曾经救场帮桑和打过竞技场,聊得来大家便拉了群。   桑和本来还有点无名火,毕竟只是个游戏,这样猜度太没意思,可是看到蝶意的话,却也气不起来,好在也没闹出什么问题。   “其实,二盾他心是好的,”蝶意踌躇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以前他有个朋友,就是因为玩妖号被女孩子误会,最后事情闹得很不愉快,彻底AFK了。”   “还有这样子的事情啊,”桑和有些没反应过来,蝶意讲得简单,但事情在当时可能没那么轻松,“我以为像我们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玩家,哪有那么多幸存者偏差的事情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蝶意嘿嘿笑了两声,故作高深道:“那是因为你没遇到。”   蝶意走了后,桑和切回游戏画面,两分钟传功已经结束了,她的军爷还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但是琴萝却不知所踪。好半天,桑和才在聊天记录里翻到被刷走的话:“师父,我有事,先走啦,谢谢啦。”   看着这几个字,桑和回忆了一下之前的话唠和小尾巴,摸了摸下巴:希望真的不是自己想太多。   过了两天,晏颂憋不住,还是上了游戏,一上线,桑和的组队邀请就弹了出来,他瞧着,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是欢喜的。   点了入队,桑和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招呼着:“这几天上哪儿浪去了?走走走,刷日常,这个星期威望没满吧。”   晏颂看着她对上次的事儿只字不提,甚至也没有疑问,更没有生气,再回想这几天,他不在游戏,桑和玩得风生水起,每天心尖儿都似飞了起来,白日里看书都比平时有劲儿。一想到这儿,心里又像堵了什么,憋着一股气无处撒。   半天没动静,桑和密聊招呼过来:“磨蹭什么呢?快快快,有惊喜给你!”   晏颂勉强来了兴致,飞到黑戈壁。惊喜到不是,惊吓倒是给他堆了一脸黑线。桑和点了身旁那个萝莉,笑道:“看你闲的,分个二师父给你当怎么样?”   自从那日暴露真身后,小姑娘就不迷恋自己了,也不围着自己瞎转悠,桑和起初还有些难过,突然从心尖儿的位置落到了普通玩家随机结对子关系,不过冷静冷静后,也就没当回事儿了。   好在知暖人不错,也没有翻脸不认人什么的,就是没有以前萌,说话也客气起来,偶尔还会迸发一些幻想症,比如捡个大神当情缘,这在桑和看来,属于正常小女生情怀。不过不管知暖究竟为什么拜师,桑和也觉得有必要教一些真才实学,这不想起了老琴爹,毕竟她俩一个门派。   “……”晏颂无语。   “怎么样,没有收过徒弟吧,这么萌的徒弟哪里找!养成成就即将达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桑和开启话痨模式,晏颂低头瞧了一眼那水灵灵的大眼睛,萌出血的小琴萝,嘴角抽了抽……就跟带孩子一样,等等,带孩子?晏颂脑补了一个画面,顿觉崩溃——自己竟然沦落到了跑到RPG网游里来带孩子??太可怕了!   难得一次,他看着桑和,脸色有了些不自然,而这个浑话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正主还丝毫不觉。   晏颂沉默了一下,却也没有拒绝她。就这样,他收了人生中第一个徒弟,好在这个徒弟礼貌又独立,他很满意。   可是,晏颂没想到,这只是“奶爸”生涯的开始……一个星期以后,桑和又捡了一个只会盾飞的苍云。   那天风和日丽,桑和看书效率特别高,单词比平日多背了300个不说,数学练习题正确率也挺不错,于是心里一舒坦,立刻拍着大腿,晚上给自己放个小假,上游戏组织大家YY唠嗑。   晏颂本来是不打算参加的,也被桑和硬生生抓了过来,理由是给她新建的频道凑人气。去了才知道,此话果真不假,除了她这个频道主人,就只有自己和琴萝知暖。   公屏里,晏颂发了个白眼的表情。   “哟,来了?不用特地展示你的眼疾,我们不欺负残疾人。”桑和开麦,扔给他一个黄马甲,乍一眼望过去,全都是高阶管理员。   “哈哈。”知暖很给力地笑了,“大师父你一直这么欺负二师父的吗?”   桑和皮笑肉不笑,压低声线用气声悄悄道:“弱受……知道不?”   知暖立刻一副了然地配合她“哦……”,晏颂动了动嘴角,在公屏刷存在感:“我虽然没麦,但不代表我耳聋,你尽管再小声点,听不见算我输。”   桑和竟然真的又压低声音说了一遍,晏颂气得牙痒痒,呼啦一声出现在她旁边,挥手想教训教训一番,可又见她对着屏幕傻傻偷乐,心忽然就变软了,高高抬起的手,轻轻缓缓地放下,虚影在桑和的头顶做了个轻拍的动作。   “我知道现在人比较少,不过我们这个师门,会慢慢壮大起来的!”桑和得了便宜自然不敢卖乖了,咳嗽一声,岔开话题:“等等,我们帮会反劫镖,我打完这波带你们去刷副本成就。”   知暖软软的声音在YY里响起来:“去吧大师父,不急不急,我这边发现一个帅逼羊,白发时装盒子还背着大毛笔!”   桑和听着,满头黑线地冲进了红名堆:“你前几天不是说二少帅吗……哎呀,总之呢,别瞎撩哈,游戏里的人说不准的……”   然后,知暖闭麦了,一时间小房间安静地只剩下桑和在报技能。   看我破重围!踩踩踩!战!八!方!   晏颂不能说话,就只能对着卧室发呆,桑和在YY频道里设了几个子房间,不过她太懒了,随意取了111,222,333这样的名字,晏颂看得难受,开始乐此不疲一个一个改名字。   a(θ)=5·sin(θ)   b(θ)=4·sin(θ)   c(θ)=3·sin(θ)   ……   刚好五个子频道,看起来就像五胞胎。要是桑和看到他改成这样,八成会抓狂吧,想到这里,晏颂竟不由自主嘴角上扬。突然,他飞快地做了个决定,新建了一个小房间,上了锁。他想了一下,把名字改成:x^2+(y-(x^2)^(1/3))^2=1。   “好了好了,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还给你们带来了个小朋友,知暖,以后你有师弟了!”桑和对着麦吼了两嗓子,“一个纯洁得只会盾飞的苍爹。”   “在哪儿呢!”知暖的声音在YY一晃而过,人却眼尖儿,一下子就在扬州城外瞅见了【采桑子】旁边那个穿着校服高大的角色,那个苍爹头上顶着三个字——【不记年】。   桑和还在喋喋不休:“知道吗!刚才顺手护了镖,这傻小子伤害统计里只有盾飞,哈哈哈哈我能笑一年!”   知暖瞅了一眼,调头去围观扬州城外的外观角色去了。YY里传来她嘟囔的声音:“哎哟,这苍爹黑不溜秋得一坨……”   桑和咳了一声,一个陌生的,却清脆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来,话里还透着腼腆:“师父,刚才说话的是师姐吗?什么一坨……”   知暖忽然反应过来,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好在人机灵无比,立刻一本正经接道:“师弟,我们刚刚在讨论黑曜石,特别好看,还能辟邪,推荐你们买。”   桑和心里腹诽:你真的是在说这个而不是嫌弃苍爹校服不帅不拉风不好看?   027   这边两个女生和新人互动正嗨,被短暂无视老琴爹难得发了个表情,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桑和打眼儿一瞧,但凡是微笑,都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晏颂在公屏冒泡:“你不要再随便捡人了,我又不是保姆。”   这话倒是没错,自从有了他这个二师父,桑和就成了甩手掌柜,凡是打架切磋装配技能这些稍有技术含量的一股脑全扔给了他,自己美其名曰心理导师,没事儿就带着徒弟吃瓜看戏唠嗑。何况,他可不闲!他是有任务的!   晏颂在心底暗骂了一声,猛然惊醒:该死!这些日子太逍遥,都快把正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怎么他这个打入敌人内部,却反被敌人怀柔了?   “给你你会吗?也不看看你自己还跟个大小孩一样。”桑和冷笑着打趣他:“唔,保姆确实不适合,那……叫管家?谁叫你老跟在我屁股后面,管天管地还管我打架放屁。”   此言一出,四座皆默然……好一会,小姑娘知暖才轻声地问:“师父,你……真没开变声器?”   “我没有。”桑和立刻接过话,回答得超级干脆:“不过你二师父开,你看,他被我说得说不出话来,忸怩得跟个大姑娘一样。”   ……欺负他不能说话吗?晏颂几乎要暴走。   苍云小伙子腼腆地问:“师父,这个琴爹说话有你好听吗?”   桑和警惕:“干嘛,你声控啊?你们男孩子不该萝莉控吗?”   “不不不……”苍爹连忙澄清,磕磕巴巴地差点咬了舌头,“我……我就是觉得,这个游戏软妹子好多。”   “胡说,老娘明明是御姐!”   桑和白了一眼,摸着下巴忽然想,她还真没听过这个老琴爹的声音,有机会一定要哄他唱首歌。想着想着,便念叨出了声,晏颂听着,嗤之以鼻:还想让我唱歌,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Chapter 14 作者有话要说:  大喵这条线吧,虽然出场不多,但是我蛮喜欢的,而且挺纠结的……真·纠结_(:зゝ∠)_ 看文愉快~喜欢的小可爱收藏一个吧~ 感觉暑假人都不是很多呀,可能大家都忙着在三次元玩_(:зゝ∠)_   028   眨眼到了六月底考试周,虽说大三快结束,可专业课门门重要都不能落下,桑和暂时把考研的东西放了放,优先应付期末。   这几日排考密集,白日里桑和几乎不在家,晏颂起初还不以为意,可时间长了,渐渐生出一种落寞,最近这种情绪更是尤为清晰。他好厌恶这种一个人的清闲,才惊觉家里多个人,便多了份温暖与人间的烟火气。   偶尔零碎的记忆涌来时,他甚至会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两世的情绪慢慢累积成了负担,虚实之间,更多了茫然与怀疑。   好在,他如今能稍稍用念力控制纸笔,虽然时间不长,字迹粗陋。第一个念头是找机会向桑和陈述,可再三思索,却越发觉得不靠谱。一个独居的女孩,就算贸然留下字条,结果会如何:恐怕带来的不是奇幻小说里的新奇,而是无限的烦恼和恐惧——谁要是知道家里有个魂儿,还不得被吓破胆,神特么小说里的玛丽苏和帅霸天!   所以,他也只能悄悄偷了她的纸笔,每日反复演算一些之前正在研究的问题,再趁桑和不注意,将稿纸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这天下午,阳光有些晃眼,桑和这几天熬夜复习,脸色有些差,阳光打在身上显得皮肤格外苍白。下午考完试三点多,去24小时便利店顺手买了一份三文鱼饭,拖着疲惫的步伐径自回了家。   晏颂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来的,但他不会承认自己的失态,还有心里的欣喜。那一刻,他忽然很想说声:你回来了。   还是手机来电,将这一刹梦幻般的光影打破。桑和接起电话,是母亲打来的,大意是父亲已经康复,本来上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害怕反复,于是又留院多查看了一个星期。电话说到最后,桑和母亲姚珂叫上她回家吃饭,桑和起初含糊,但最后拗不过,勉强应下来。   “花是你送的吧,虽然你没落款,但我知道是你。你爸爸很想你,这次生病,他一直念叨着你。”   挂了电话,母亲的话似乎还在耳边,桑和捧着杯子,脑子里却犹如乱麻。她本已想狠下心,到时候随意找个借口推了,可现在,一颗心在胸腔中砰砰直跳,原来自己的本能里,是那么渴望一家团聚的吗?   可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厉叱还言犹在耳……   “她就是个灾星!”   桑和惊了一下,差点打翻杯子,赶紧抚着胸口,平静下来。晏颂看在眼里,那种隐忍的情绪,对他来说完全不陌生,那一刻,他仿佛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也是这样,沉默而忍耐,孤独又渴望,却又要装作毫不在意,小心翼翼藏起所有的情绪。   过了一会,桑和放下茶杯,径直回了房间。翻了翻书没意思,掏出手机微博刷了一轮,似乎也很无聊,便抱着无尾熊玩具坐在床边,头靠着墙壁,渐渐来了睡意,干脆缩床角打起盹来。   白日绵长,夏日的阳光不到日落不会衰竭,火辣辣透过窗,落了一地。晏颂倚靠在门边,看着她平静的呼吸没说话,打了个响指,窗帘缓缓合上,就让她好好歇一歇吧。   他退了出去,在阳台靠着椅子坐下,随手静静翻了一页书。忽然想起桑和对着抓耳挠腮的概率论和数理统计,心中有了打算,便找了纸笔。   这一觉一补,便是两个多小时,桑和醒过来,已经接近六点。她趿着拖鞋,哒哒哒跑进厨房,把三文鱼饭倒出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饭后啃了两个小时的高数书,决定稍稍休息下,便打开了电脑,忙碌的时候,可以不做日常,但得空,桑和一定会上线去画画攒图谱,图谱可以拓印外观。   晏颂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她只是笑道,因为游戏中人来来去去,每个赛季几个月,有时候会没办法上段,那就攒着图谱,下赛季好歹还能先拓印个模子养眼。   刚刚空降白帝城,便瞧见脚底下放了个朝圣言,桑和下意识打了个战八方,却没有伤害值,前方隐身的人显了出来,正是多日不见的大喵。   白帝城虽然也是一座城,可绝不是安全区,来这里做美人图任务的人,鱼龙混杂,不乏一些红名。   “你还敢来这里?”桑和惊呆了。   大喵的明教本尊号名叫【月弥尘】,游戏里是个职业杀手,杀手榜稳坐榜首,封号“冷面阎罗”,连本服有名的大橙武明教杀手也只能屈居其下。   “所以得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找个副本逛逛?”大喵申请组队,一面拉开地图准备神行千里。   桑和哼了一声,嗤笑道:“我可不是怕你被人逮到暴揍一顿,我是说,你难道不应该在监狱搬砖吗?”   “哥去搬砖不是太掉价了吗?”大喵叼了一支烟,腾出手来打字道:“难得上来一趟,空雾峰看雪,走起!”   等桑和跟着大喵在空雾峰副本里的雪山峭壁上乱走并且摔死回了副本口时,心里觉得有那么一点操蛋,浪费了一个神行CD就是为了来这里找虐。   “你看,我说你操作不行,那崖壁上路好歹有一指宽,你怎么掉下去的。”   果不其然,落井下石的话在队伍里蹭蹭蹭往上刷,桑和气得快要砸键盘:“还不是你乱带路!清怪就好好清!聊天就随便找个石头上坐下来聊!”   大喵道:“我这里可有好风景,再给你一次机会,快快快!不准划水!”   桑和点开小地图,队友那个蓝点显示的位置不像正常的山道,应该是绕道了山背,她赶紧操纵自家的军爷赶过去,从半山的岔道从险路翻了过去,这次运气好,一遍就过没摔死。两个人找了个凸出的石头站定,把画质跳到电影级别,空雾峰外,是一片雪山云海。   “你这些日子没怎么上线,该不会被人现实追杀了吧……”桑和整日跟老琴爹和徒弟厮混,却也没忘了留意几个老友的动向,她心里实际上比任何人都敏感,亲友上得勤,她会觉得这个游戏令人满足;可若是人走茶凉,便也会动摇玩下去的心情。“我呢这阵子可干了许多事,遇到了一个奇葩,还捡了两个徒弟。”   大喵一脸不信:“怎么可能?还有人比你奇葩?”   桑和啐了一口,发了一连串鄙视的表情:“你这家伙是故意找茬的吧……”   大喵秒变正经脸:“那怎么了,你说,我听着。”   这下真换桑和开始她的表演了,却又不知道从何讲起,有的事情隔着屏幕,对着个陌生的人,好像也没有一字一句皆分享的必要。   “哎,总之太扯淡!一言难尽!”桑和话锋一转:“倒是我那两个徒弟下次介绍你认识,拜你师叔怎样?话说,苍云你不是熟?”   “不熟!”大喵一听,立刻板起个脸,弹了弹手上的烟灰,半眯着眼打量屏幕上穿着火红盔甲的军爷发过来的话:“你别想骗我当苦力,你那点尿性。自家徒弟就好好养。”   小心思被拆穿,桑和红了耳根,面上一派镇定,心里却在腹诽:还是只有老琴爹能任由自己欺负,果然人越老越滑头,老奸巨猾四个字诚不欺我。   “什么嘛,我有说不好好带吗,我炖鸡汤教人生教经验教日常教撩汉撩妹……唯独这技术活,没法教,教坏了可不误人子弟,自然得找个高手不是?”桑和一计不成,又开始捧他,反正人不都爱听好话。   大喵倒也觉得受用,心里乐开了花:“哟,挺会说话的嘛小丫头,又打什么主意?哄我帮你再演一场戏?”   提到逢场作戏,桑和心里泄了气,再一想到自那以后也有些日子没顾晓木的事情了,忽然又有些怅然,气自己不争气百般纠结,又怨自己不够洒脱竟至此还心有难受。   “不用了。”桑和道。   没想到气氛忽然沉下来,一时间这空雾峰的飞雪漫人双眼,到叫这景凄美又悲凉。   大喵没说话,在屏幕那边狠狠吸了口烟,摁掉烟头,脸颊虚浮气色并不怎么好,他不是个抠脚大汉老烟枪,但现在看起来真有些实在的颓。   “想演也演不了。”大喵沉默了一下,强笑着道出了现实:“小丫头,我要订婚了,怎么,不恭喜一下?”   “恭喜恭喜,”桑和还没有反应过来,游戏里的朋友要结婚了,突然有种不现实的感觉。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迷惑的,毕竟沉迷二次元的人,终究还是活在三次元。   大喵把没说完的话补完:“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淡出游戏了。女朋友不玩这个,也不喜欢我老是玩游戏。”   “什么!你……你要A了?”说实话,桑和万万没想到这话会从大喵的口中说出,说实在的,当她还是个小花姐的时候,她就已经认识大喵了,一个操作好、意识好的骨灰级玩家,时刻保持着热情,每一赛级都很积极,可竟然在游戏还没有式微的时候离开,是要多坚决的理由。   可毕竟是令人高兴的理由,没必要因为游戏这点小事坏人心情,桑和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这也就是虚拟和现实的区别,无论虚拟的数据营造的东西多美好,也终究抵不过现实的一点小事。   桑和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夸道:“你倒是个好男人,跟小面一样,真羡慕你们。”   游戏中的另一个亲友小面也是如此,因为女朋友不高兴自己打游戏,自己又很在意输赢,不愿意将就陪女朋友去竞技场躺尸擦地板,于是就妥协了,干脆不玩游戏在现实中逍遥快活去了。桑和彼时还跟晓木是情缘,心里羡慕得不得了,心中又无不感叹,为什么人与人差距这么大呢,晓木这个榆木疙瘩什么时候才开窍,能想清楚他的情缘是个大活人,不是竞技场。   结婚可是大事喜事,想通了,桑和竟然有些激动,看着别人幸福有时候自己也会觉得开心:“好呀!你可得请我喝喜酒!”   “喜酒自然是没问题!”大喵虽笑着,但整个人却忽然严肃起来:“小丫头,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Chapter 15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查成绩完成绩特别开心,立马跑来更新了! 大喵的支线可能微虐,不过不要方,小姬一把是下不了狠手的哈哈哈。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喜欢就收藏一下吧~   029   那天晚上,大喵说完就下了,角色直接从副本退出游戏,似乎冷冷地毫无留恋。桑和整晚心里都装着事儿,再加上本就只打算上来打个酱油做个美人图就开溜,于是也早早关了电脑。   睡前躺在床上听了会音乐,可脑子里全是大喵关掉游戏前的话,她打开台灯,翻身坐起来,光着脚走到书桌旁,桌面上放着一张便签纸,纸上抄着两串字母组合。   “我把账号给你,等我结婚了,就帮我把角色都删了,让我彻底断了念想。”   “你知道的,我下不了手。”   ……   桑和抱着双膝坐在凳子上,咬着嘴唇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大喵会让她帮这个忙,他下得太匆促,只留下了账号密码,头像就灰了下去,连道别都只剩世俗的沧桑。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为什么会有种诀别式的悲伤。”   从灯火亮起的那一瞬,晏颂就站在走廊里,远远望着她的背影,那道消瘦的影子,此刻显得那么孤独。   今晚他其实也登陆了游戏,只不过见她同老朋友在副本聊天那么开心,根本未曾注意,便早早退了,躲在琴里发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最看不起这种练级网游的自己,竟然也如此期待和她在这个游戏里相逢。   可是,这样的心思是不被允许的,若有朝一日,他回归本体,那么他只是晏颂,从小生长在距离中国几千里外的他乡,两个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世俗,更隔着无法言说的荒谬理由;若有一日,他无法维系,从此残魂消散于世间,更无从说起心意,也就根本没有心生那一念的必要。   晏颂啊晏颂,你只是过客。   那一道残魂转身离开的瞬间,桑和打开了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在深夜登陆了游戏,不是她自己的账号【采桑子】,而是大喵的【月弥尘】。   她刚刚过完图,密聊就响了起来。   【软妹奶我一口】:“老月,马嵬驿,干架来支援一票!”   这个人桑和是知道的,本服有名的搞事喵,常年操着一把金光闪闪大橙武,现在占据着杀手榜第二,以前听大喵提起过很多次,有一回大喵还借过他的橙武号带自己打过竞技场,不过本人还是第一次见。   桑和低头瞧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心想,这些人是夜猫子不睡觉吗,都这个点了还打架?就在她纠结犹豫的时候,密聊一个接一个过来刷屏。   【软妹奶我一口】:“老月,快来快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有这个时间打字,没这个时间隐身跑路?神逻辑的家伙到底要不要救?犹豫了两秒,桑和还是开了神行,摸去了橙武喵提到的地方,果然几个人在混战。   桑和稍稍研究了下键位,开了个隐身,规规矩矩摸过去给了其中一个毒经一个缴械,绕背连招。桑和技术也不算太差,和大喵从认识开始插旗也不少,没玩过明教却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打下来数据勉强能看,没一会又来了几个明教,瞬间就只剩友军。   “私人恩怨,蹲我一晚上了,差点翻车。”橙武喵带上了他的兜帽,在近聊频道刷白字吐槽,可惜没人鸟他,一会那几个援救的明教也走了,只剩下桑和。   “喂!小姑娘不写作业不睡觉,大晚上,上游戏泡汉子呢?”游戏里那个喵哥耍了耍手里残月惊天,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知道不是本人?”桑和吃了一惊,从头到尾她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他怎么就知道自己是个小姑娘。   橙武喵哥笑了:“老月可打不出这样的数据。”   桑和莫名一囧,其实DPS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是打架,可不是像唐门一样怼木桩,心里一想又有点不服气。   “开玩笑,妹子玩得很好!”橙武喵看桑和没说话,赶紧解释:“我可没有什么窥屏的本事,只不过老月的朋友不多,我们以前经常换号玩,我上过他的号,那几个人排一排就知道是谁了。”   听他的口气,似乎和大喵认识已久。桑和试探性地问:“那你知道,他要结婚了吗?”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过了很久,文字泡才从他头顶冒出来,话语里难以分辨是惊喜还是难以置信:“他竟然……真的要结婚了?”   这话从一个男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怎么基。桑和嘴角扯了扯,疑惑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橙武喵笑着打消了桑和的怀疑,“这是好事儿,作为朋友我们应该恭喜,也不知道他那样的人要去祸害什么样的良家妇女。”   “喂!”桑和一时也哭笑不得,大概只有真的朋友才会这样无所忌惮的互损吧。不过这不是重点,萦绕在心底那份忐忑并没有消解,桑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底的顾忌:“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上这个号吗?因为大喵今天跟我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请求。”   桑和原封不动把话复述了一遍,橙武喵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意料之中,所以并没有意料之外的惊奇。   “这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不是认识十年的朋友,几乎没人知道……”   人谁无少年。   橙武喵和大喵是曾经是高中同学,那可是回首十年以前,高一那年,大喵迷上了网络游戏,经常翻墙逃课出去上网,也是那个时候,开始魔兽之旅。浑浑噩噩过了一年,这一年里,大喵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女生,玩游戏的女生本就少,那个时候玩魔兽的就更少了。   这个姐姐比大喵要大两三岁,操作技术也很强,让刚接触网络游戏的少年深深迷恋,然而除了游戏,他们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只知道对方所在的城市。高三那年,大喵发了狠,心想不论考的好坏,一定要去见见那个人。   “那他见到了吗?”桑和好奇。   橙武喵却摇头,话语里有些遗憾:“这我就不知道了,连我也觉得很奇怪,老月之后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没有太多的细节,橙武喵只道他们一起玩了六七年的魔兽,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后来他们又一起离开魔兽,换游戏。两个人之间亦师亦友亦情人,渐渐这种情谊很难再用一个词去定义去概括。   后来,他们又一起来了剑三。   “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游戏见过这个姐姐,大喵也没说过,”桑和说完,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是因为已经不玩了吗?”   橙武喵叹了口气:“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像失踪一般,她号上的装备还停留在三四年前,可却再也没上过。不仅是剑三,是所有游戏。”   “大喵,也不知道吗?”作为一个听众,桑和听着,心里有些难受,但更加不安。就好像一个很好的朋友,突然失去了联系,却因为隔着屏幕,隔着虚拟与现实之间的鸿沟,原因未知,生死勿论。那这个人,也会因此失去精神支柱吧。   橙武喵没再说话,桑和已经知道答案。   两个人默契的沉默了很久,无问也无答。   夜里,夏雨疾来,细细密密地打在窗户上,便让人心里没来由有些烦闷。   桑和从椅子上起身去拉窗帘,屏幕渐渐暗了下去,她的心也跟着一沉。她难以想象,当游戏里的那些人,二盾、小面、奶毒小姐姐、徒弟们甚至还有老琴爹,他们有一天会从自己的生活中离开,从此人海茫茫,再无瓜葛。   想到这里,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固执地心疼。   明明只是一堆数据,可为何用情太深?   “那个小姐姐的ID是什么你知道吗?说不定她只是换了个区?又说不定,她只是现充(现实生活充实,不玩游戏)了?”   “也许吧,”橙武喵笑道,“她所有的游戏角色都叫【枪与玫瑰】。”   听名字,就能想到那个女孩子英姿飒爽的样子,难怪大喵那样的人,也为之倾倒。   橙武喵忽然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忙要求桑和打开排行榜。桑和在右下角一点,榜单一共有三栏:悬赏,杀手和捕快。而第二栏的杀手通缉榜上,【月弥尘】这个名字高悬第一。   “你知道老月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杀手吗?”橙武喵忽然神秘地问:“他之前的号都是这样被废掉的,但每换一个服,总是如此重复,乐此不疲,这大概就是执念吧。”   人的执念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   “晚安了,小姑娘。真羡慕你们年轻,我跟老月可都一把老骨头了哈哈。”   直到关掉电脑拔掉电源,桑和心中都未曾料想到,原来那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玩家,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她的脑子里还回荡着橙武喵道出的那个原因。   ——“因为,【枪与玫瑰】曾经说过:能杀到杀手排行榜第一人,一定很拉风吧。”   有的人,就是这样,因为一句话而认了真。   所以,大喵不停的重复,不停的换号,不停的换服,只是希望有一天她回来能够看到,她当年罩着的小弟,如今已能在游戏里独当一面!    ☆、Chapter 16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又要准备开始学习奋斗啦,不过一直有存稿哦,所以不会断更的~ 喜欢的小可爱们收藏一下吧~ 么么哒(づ ̄ 3 ̄)づ   030   近日天气变化,入夏后雨水过于充沛,连着几天夜半细雨,桑和早起时发现出了湿疹,时不时搓手,痒痒得一天都没法静下心来。   晚上擦了点药,稍稍缓了那抓心抓肺的感觉,给自己泡了杯洛神花茶,整个房间都像花开般溢满芬芳。喝了两口日子算是惬意到了极点,便放纵自己,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稍稍后移,把脚伸到了桌面,书仰面搭在脸上,任由瞌睡上来。   晏颂走进,又退出去,若不是今日桑和穿着背带裤而非睡裙,就这般不太美观的姿势,保不准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好在,扔在床上的电脑开着,晏颂还不至于又清闲一晚上。眨眼,老琴爹【相和辞】便出现在了白帝城。   他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做日常,赛季末也没法毕业,某些人曾说老琴爹的雪河校服特别好看,并且他还一不小心放在了心上。   除了桑和外,难得主动跟人说话的他,破天荒密聊扣了琴萝:“徒弟,换校服是哪几个任务来着?”   “哟!难得难得,不想二师父你也过起了外观党的生活?”话虽揶揄,知暖却也没有怠慢,把任务都贴了过去,“画画,美人图潜行,还有采草……”   画画好做,毕竟没难度,又瞧着桑和摆弄过好多次,就是潜行比较麻烦,需要些耐心。像桑和那样毛毛躁躁不耐烦的,时常懒惰成瘾直接放弃。   晏颂默默做完,看着背包里数量涨上来的几块图谱竟然有些欣喜,想想先不告诉桑和,等哪天换一套衣服,给她个惊喜。   九点多,打瞌睡的人悠悠转醒,瞧着墙上的钟,不早不晚又失了奋斗学习的心,转头就去搬电脑。   上线在扬州转了一圈,看精力还有剩,便在五行石商人那里淘了些一级品,打着呵欠合石头。合到一半,眼尖的她突然瞧见世界频道有人刷过一条组队消息,同时,这条消息在地图和近聊都刷了一遍。   【夙影】:花月别院教学成就团,随便来。   桑和一想时间还早,难得有个不嫌弃的教学团,不如今晚去副本转转顺便刷个成就,便立刻把合石头的工作给停了,一边密聊入队,一边飞到桥头上站着等回复。   这视野开阔就是看得远,顶着几个大气泡团,桑和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叫夙影的道长,瞧了瞧一身花里胡哨的外观,桑和一拍脑袋,她就说这只羊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这可不是自己小徒弟前不久正撩的吗。   唔,白发时装骚是骚了点,但配上那张捏脸,果然好看。有了外貌加成,又是牛逼哄哄的装分,难怪把自己徒弟迷得七晕八素。   作师父的不省心,怎么着也得观察观察。桑和走近点,才发现重在一块儿的名字不是挂机,而是双骑。这道长骑在里飞沙上,马背上还坐了个美女,正儿八经成女体型,有胸有腰,可不是知暖那种萝莉可比。   桑和敏感地嗅到了这其中的八卦,更加铁了心要去这个团本走一遭。   这边刚入了团,那边跟屁虫的消息就过来了。   【相和辞】悄悄对你说:你在哪儿?   这家伙难道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也没有别的亲友?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跟自己黏在一块儿,要是个绑定奶爸也就算了,还是个内功的DPS,俩DPS时时刻刻绑在一起,放野外是看哪个先嗝屁吗?   再看他的位置——白帝城,难道这家伙竟然在做图谱任务?他不是一向对换装不感兴趣,连RPG都不屑一顾吗?   看在晏颂最近没有盯那么紧,还算给自己留了点私人空间的份上,桑和回了过去:“准备打本。”   下一秒,桑和眼前一黑,就看见团队名单里多了一个——【相和辞】。   得亏这是个教学成就团,不然就那一身PVP装备的老琴爹,一准被当成疯子给踢出队伍去。   “我也去。”   喂!不要得寸进尺啊大哥!桑和白了一眼,她可是有侦查任务在身的!   “我奶你!”   但万万没想到,晏颂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措手不及。桑和切开装备栏,这个【相和辞】真的切了相知心法(奶心法),他,竟然切奶了?   晏颂大概也看出了她的惊讶,解释道:“奶装和DPS装差不多,都不是PVE,伤害打不上去,不如切奶不拖后腿。”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桑和是不信的,不过等她瞧了瞧团里的配置,也由不得她不信了,这团长心也太大了,虽然说教学成就团,不算晏颂这个水奶,团里的奶妈人数竟然也很有限。   这家伙竟然有这种意识?桑和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她的脑回路向来跟别人不一样:“你竟然还有奶装?你竟然还有奶装?你竟然还有奶装?”   “你为什么会有奶装?”大概是意识中的汉子只要玩DPS的是绝不沾奶的,哪怕玩的万花五毒,也只会开着花间毒经浪得飞起,桑和不仅把问句重复了三遍,还打破砂锅问到底。   当然是苏检操碎了心,为了让他当个实实在在的躺尸老板,能备的装备都给搞了一点。当然,晏颂不排除苏检那个宅男极可能有玩个秀萝去摇扇子奶人的癖好。   对于桑和的追问,他当然是选择无视。   他越不说,桑和越眼巴巴地想知道:“你知道吗,女孩子里玩奶妈的,总爱说XXXX为一人,那么你们男生呢?也会有这种心理吗?”   “……”   晏颂冷着脸,傲娇得不愿回答,桑和偷笑归偷笑,却还是适可而止,她可怕待会出了本,这家伙开个仇杀怒切莫问平沙她去成都尬舞。   031   团里的成员大多不是正经PVE,号不算大又混搭风,推得慢,但好在没有拖后腿的,前两个BOSS躺了两回也算是过了。打到李白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团里人心有些散,几个人都犹豫说寝室快熄灯,第二天上班得睡觉了。   团长开这个团,也是为了帮自己亲友,也就是道长【夙影】教徒弟,几个人约莫是商量了一下,临时换了几个暴力DPS来救场速刷。   桑和趁着空隙接了杯热水,回来看见团队里果然有生面孔,仔细一瞧,一口水没憋住,差点喷了个满屏。   卧槽!这可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团长交代了几句开了怪,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天策,可不就是晓木?   他什么时候也打本了?桑和在心里嘀咕,这个万年眼里只有PVP的家伙竟然穿着一套PVE装出现在副本里,简直比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还令人震惊。   桑和混在人群里,跟着大部队刷怪,换了人,来的几个还不是生手,大家涨了士气,没一会就刷过了。教学成就团没啥可捞的,团长象征性慰问了几句,陆陆续续就有人退了。   正这时,团里一个人出声问团长能不能出几个装备,价钱好商量。看团长似乎有点犹豫,夙影旁边那个刚才跟他双骑的奶妈不干了,撒娇道:“师父父,人家也想要嘛。”   夙影立刻站了出来:“不好意思兄弟,今晚出的我全包了,双倍价,你要是觉得不满意,我让团长给你发点工资意思一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美人倒是长脸了,发问的人却冷了心,见团里也没个熟人,团长又扭扭捏捏不太干脆,便道了句“团长辛苦了”,也不再多说什么,退了本。   “你该不会想抢装备吧?”看桑和这个酱油党焦点的目标是那个奶毒,便以为她为刚才那个路人甲鸣不平,晏颂犹豫了一下,问道。   这叫她该如何解释呢?她其实是来帮自家徒弟刺探敌情的?还是说来探听八卦的?桑和怎么想怎么别扭,她可不想跟老琴爹露底,不然准又骂她多管闲事。   只是桑和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这些日子早在朝夕相处下暴露无遗。在这个虚拟的游戏世界里,他可以控制一些NPC当眼线,自然也就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这个叫【夙影】的道长,这种一掷千金为妹子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了,更别说双骑装逼截图烟花,而且次次还不同人。不过对晏颂来说,他能关注到这个人,多半还是桑和着急琴萝徒弟,不然他可没闲心管别人的事情。   正当桑和纠结怎么回复的时候,晏颂突然密聊她:“你要是想要PVE装备,以后我带你去当躺尸老板。”   要是让苏检知道,不知这小子会作何感想。   躺尸老板?唷!口气不小嘛,这么财大气粗,难道是学刚才那个道长?桑和在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   桑和和晏颂两人在这边嘀咕,没注意那边晓木在YY里同团长聊了两句,甚至跟道长夙影也说了说话,转头往这边来。   “【采桑子】,又是你啊?这么巧。”晓木在队伍里直接问,还干脆点了桑和的名。   这次,桑和是真尴尬,她不知道接什么,磕磕巴巴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原来,你也打本的啊?”   “为什么不?”晓木好像丝毫没察觉到她的情绪,直来直去的性子让他径自往下说:“以前,我有个奶花朋友,她就最喜欢倒腾各种各样的事,什么都要尝试一下,连小号都要玩几个不同的门派。起初我还觉得她特别不专注,好好玩好一个号,练好一门技术不好吗。不过后来认识了几个插旗老狗转了PVE,偶尔帮忙打一打,竟然也挺有意思的。”   桑和的重点显然已经不在副本上,满脑子都只有那么几个字——“我有个奶花朋友”。   “对哦!你也认识的啊,就是我前情缘!”晓木一拍脑袋,忽然想到,“哎呀,你可别再找我要债了……”   曾经有过很多设想,有一天从他的口中说起自己,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开头——我有一个朋友。   桑和笑了一下,正准备退出副本,忽然瞧见老琴爹目光犀利在队伍里插过话来——前情缘?   “你和那个道长【夙影】认识?”   这话显然是说给晓木听的,队伍里眨眼也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桑和一下子抖擞了精神,差点就把正事儿给忘了,就指着刚才那个道长两倍价挤人,就觉着这人不太行。   “对对对,那个道长你认识?”   “不太熟,寒鸦的亲友,打过几个照面,听说打本技术不错,不过我专职PVP,也不是很了解,”寒鸦就是那个团长,晓木也许是被桑和突如其来的兴奋吓到了,还有点没回过味来:“这个人对妹子很壕,这不,你也看到了。你这样子,要是个妹子就介绍给你了……不过你要真是个妹子,我还不能祸害你,这人太装,拈花惹草得厉害,反正我知道的几次拍装备的都不带重人的。”   晓木说话很直,从来不花花肠子拐弯抹角,也正是这样所以话不是很好听,典型直男。不过他说人不好,那就真的不好了。桑和留了个心眼,决定下次提点一下自己徒弟。   说来也奇怪,晓木今天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般,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不停嘴,桑和越是好奇,他越是表现欲狂涨:“怎么样?要不要继续考虑拜我为师啊?你看,我会的东西可多……”   然而没等他说完,人就从团队列表里消失了,出了本,世界顿时清静。桑和抬头一瞧,果然,队长落在了老琴爹的头上,一准就是这个人干的。   “你怎么把他踢了?”桑和还纳闷,老琴爹这又是闹哪门子脾气啊,以前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不过现在她倒是觉得,这文人气质才是最捉摸不透的。   现实里,晏颂一挑眉,伸手一挥,屏幕上立刻多了一行字。   “怎么,你还想继续听他废话?”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一种占有欲的味道,或许连晏颂本人都没注意到,他已经从帮忙倒追,变成变相阻隔了。    ☆、Chapter 17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更新的时间,当当当当~ 喜欢的小可爱收藏一下吧~么么哒~   032   连着两日桑和复习数学的时候发现了大纰漏,刚把线代过了一遍再回去做高数微积分,公式又给忘得七七八八,好容易看完概率论,线代又给抛到九霄云外,如此一来二去,感觉自己就像猴子掰玉米。   桑和一气之下又快速把忘记的部分过了一遍,早晚没事儿就刷刷题,晚上得空做个矿车跑商的日常,状态好时也不怎么想着上,一时便把道长夙影的事儿给耽搁下来。   等到周末上线,世界就像按了快进键,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意料之外。   十分钟,烟花刷屏不断,世界都炸开了锅。   【路人甲一号】:我的天,惊现女土豪!   【路人甲二号】:【知暖】妹子,还缺情缘吗?我会在烟花里喊666。   ……   这满世界尽是浮华和虚荣,有人酸,有人捧,只是不知当事的两个人作何感想。   作为师父,知暖的情况桑和还是清楚个一二的,这炫目的烟花接连不断,怕是要花掉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该不该管这个闲事呢?   桑和犹豫了一下,点了苍爹徒弟【不记年】密聊。   “你师姐在哪里?”   知暖虽然在外观上不喜欢苍云,只看得上那些金光闪闪的外观党,但是单就游戏本身来说,待这个小白师弟还是极好了,没事儿还代她这个没上线的师父教一教游戏里的常识,所以两人时常厮混在一起。   不记年扔来一个组队邀请,桑和点了接受,很快就看到了他的回复:“在我这里。”   明教三生树啊,炸烟花表白的好地方。   桑和神行过去,只见知暖和道长坐在牛车里看月亮,她操纵着军爷在吃瓜群众里走了一圈,没看见苍爹,拉开小地图调整视角甩了个大轻功,好半天才在一块山石上发现了发呆的小徒弟。   也不知道是人离开了电脑,还是在发呆,总之过了很久,不记年才慢吞吞在队伍里说话,开口便是请求。   “师父,你能不能劝劝师姐,那个道长,根本配不上她。”   苍爹是他们几个人里年龄最小的,去年刚刚高考完,以往说话总是腼腼腆腆、斯斯文文。而知暖大二,实际比他还要大一级。至于下架学姐桑和看着远处的欢声笑语,再看看这傻瓜在这儿傻愣一晚上,突然回过些味来。   她反问:“你为什么觉得那个道长不好?”   苍爹沉吟了一下,傻乎乎地回答:“那个道长会给师姐买很多东西,可我不觉得这是喜欢,这更像是一种证明……我说不清楚,只是感觉吧,师父你肯定又要骂我呆头呆脑。”   “你确实挺呆……”桑和无力吐槽,心中怀疑,难不成这雏鸟情结转移了?   “对了,”这时,苍爹忽然问道:“师父,你知道师姐的联系方式吗?”   桑和看着他这样子,突然警惕起来:“你想干嘛?”   “我我我……”苍爹结结巴巴,半天才很没底气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想给她打点钱。”   “你哪儿来的钱?”苍爹此话一出,桑和着实目瞪口呆,这徒弟收得也就个把月,三两年交情的还不一定有这份耿直劲儿,所以在她心底这小子就是脑子一热年少无知。   可能苍爹从小就扮演着好学生,怕老师怕家长,如今桑和怎么着也算一师父,她这么问,苍爹更加磕巴,打个字还得抖三抖:“我……我攒了不少压岁钱和私房钱。”   这年头的孩子还没把压岁钱用个精光的多半不是挥霍的主,桑和心里未免有点火,什么时候师门里轮到年岁小的反过来照顾年岁大的了?   “年轻人有胆气冲动消费,就饿不死!你自己才多少生活费,留着干嘛不好!”桑和义正言辞教育道。   “我我我!我可以不吃肉!”   长个子的年龄哪能不吃肉,桑和觉得自己虚长两岁,又是这俩家伙的师父,不能跟他们一块儿胡闹,可是思来想去又没什么好方法,只能佯装生气,把苍爹给打发了:“行了行了,一边儿去,我是师父,我来想想辙。”   这辙可不是好想的,陷入恋爱中的女人超可怕,九头牛怕是拉不回,明说不行暗说不行,直愣愣上去给人钱更是扯淡,也只有苍爹这样少不更事的小孩子才会想到,何况他那儿情况也不太对,怎么回味怎么觉得这几人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于是,桑和这一想,就过了两天,没忍住给琴萝去了消息。   第三天晚上,知暖终于有空把她那宝贝的道长放一边儿,挂在了师门的YY里。   等大家陆续上线时,知暖便在小房间里笑:“你们看我新外观!好不好看!这可是限量版,夙影从黄牛那儿买的哩!嘻嘻!”   这笑实打实的开怀,可见她是投了十分真心的,只是这样就更麻烦了,良人也罢,要是道长真如晓木所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心大萝卜,这心便总是要伤一伤的。   “好看,真好看!”   知暖的话音刚落下,苍爹不记年就接了过来,呆呆愣愣地做了个小迷弟,桑和扶额心想完蛋了,这下他师姐不管说什么他可能都会说好了。   “大师父!二师父!有机会我带夙影来给你老人家瞅瞅!你们要是想打本就跟我说,我让他带上你们!”   犹豫再三,沉思再三,桑和还是清了清嗓音开了口,有的事趁还不够深,也许还来得及:“小暖,我跟你二师父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说完,桑和还故意顿了一下,心想自家徒弟老琴爹总该表示表示,结果等了半天,那人屁都没一个,桑和差点气得嗓子生烟。   她尽可能委婉地继续道:“你最好注意一下。上次我和你二师父打成就本,正好碰见他在壕气冲天拍装备……咳,给一个妹子拍。”   “哈哈哈,‘壕气冲天’,大师父,你这个穷三代PVP该不会羡慕嫉妒我家情缘缘土豪吧,我看看他朋友里有没有优质的,给你也介绍一个啊,”知暖明显没当回事儿更没放在心上,反而调侃起桑和,桑和一听,真是隔夜茶都要喷出来了,好在,知暖沉默了一下,又回到了点子上:“那个应该是他徒弟吧,我知道他有几个徒弟,不过师徒关系好不是很正常吗,师父你不也经常帮我合石头什么的。”   桑和心想,这不一样好吗,我的号虽然是个成男,但我是个直女啊!我又不搞基!   “算了,夙影那人……你自己注意注意吧,如果有什么事儿,师门都会站在你这边,当然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桑和叹了口气,也不便再劝下去,爱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师父。”   就这时,苍爹突然在频道喊了一声,桑和的话断了,她本在游戏界面,但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气氛有些僵硬。   果然,知暖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明显不悦,声音也变得很生硬:“师父,你究竟想说什么?你为什么非要在高兴的时候说这个!”   桑和切换回YY画面,只见频道里有个名字飞快跳走,她瞬间明白过来,事情好像往想象之外发展。那一刻,桑和声音瞬间发抖,她飞快地问:“刚才那是谁?”   连苍爹的声音都小了很多,像没了底气:“是,是师姐的情缘。”   谁能想到她刚说要介绍给大家,就把人带过来了呢?这下倒让人以为她们在聚众开□□会了,有理也变得很没理。   “师父,你什么意思啊?”知暖拔高了音调,又刻意重复了一遍。   桑和突然就怂了:“我……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像你师叔一样,她曾经也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为他留在游戏,做了那么多事情,现实是人家根本不爱她,只是玩玩而已。她A之前,学着网上的段子,给人寄了一整个空箱子,可是一箱情愿就真的只是一厢情愿,她以为可以明志,其实逃不过被当垃圾一样扔掉。”   说到最后,连桑和自己都底气不足了,她陷在回忆里声音变得飘忽:“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步你师叔后尘,不要……不要隔着屏幕爱人,如果真的要爱,就擦亮眼睛。”   “不一样!”知暖忽然在麦里大叫,那一刻她的眼神变得坚定,似风雨骤来却仍顶风前行的固执,像大多数那个年龄的女孩子一样,会对爱情充满幻想和憧憬,同时又坚决地叛逆。   “不一样不一样!师父,我没有见过你说的师叔,也许,她只是自作多情呢?我不一样,我和夙影是两情相悦,他对我很好!”知暖笑了,带着点爱情的甜蜜,但话却越发尖锐:“我,就是看了小说还有各种同人文才入的剑三这个坑,说实话,我现实里不是个在人前吃得开的人,我很没自信,但这个游戏不一样,它让我觉得人很亲近,也很友善,不然,我干嘛花大把的时间泡在这里?”   知暖说着说着,逐渐激动起来,那种真实的情绪弥漫在整个YY频道,没有人打断她,也许,正是这种发自内心的淋漓尽致,让这个闹剧显得不那么市侩。那一刻,桑和甚至怀疑自己错了,她也只是在追寻一些她想要的东西。   “我不信没人冲着脱单平台的名号来,我敢承认,我就是怀着小心思来的。师父,你说不要隔着屏幕,难道,难道你就真的能拍着胸脯说自己从来没有对谁有过好感?”   说完,YY左边的名字列表里,知暖两个字彻底消失。   桑和没有说话,最后那一句话彻底击中她,她连自己都做不到,又怎么能去劝别人呢?那一刹那,她明悟又无奈,知暖说得没错,这个游戏里的人很友善,但其实很难做到亲密,再亲密的亲友,也有触不到的现实壁垒和无声无息的离别。   “师父,我去看看师姐。”苍爹说完,也离开了频道。   桑和看看自己,再看看YY里那堆乱七八糟的公式名,突然有些想笑,可一秒后又觉得鼻头发酸。转头最小化YY,回到游戏,径直去了论剑台。    ☆、Chapter 18 作者有话要说:  玩游戏的时候总是想,每个遇到的人都能是志同道合走下去的,可最后好多人还是渐渐分道扬镳,哎…… 看文愉快~突然发现七夕快到了!希望大家七夕不双开哈哈哈哈 喜欢的小可爱mark一下吧~   033   论剑台上,桑和的军爷坐在树下看雪,屏幕中忽然多了一抹蓝青色的影子,撑着杜鹃红伞,绕着他走了一圈,最后站定在身后,活脱脱一道搞基靓丽风景线。   桑和看见了,当没瞧着,依旧一言不发一个人发呆。   晏颂突然发了一条密聊:“她昨天炸了9个海誓山盟,9个真诚之心,9个情人心,还有9个千衷不渝,就换了一套外观,按现在的市价,明显亏了。”   “你怎么在这儿?”这明显不按套路出牌啊!桑和正烦着,本来觉得这里清静没人,可这家伙又发挥他的牛皮糖潜力,到哪里都跟自己黏在一起,“去去去,知道你数学好,你是猴子派来搞笑的吗?”   等打完这句话,桑和又憋不住心里想笑,她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一个让人不省心,但其实这些人也曾给自己带来很多快乐,就像这个老琴爹,拐了个九曲十八弯,难道直接说我认同你的观点,我觉得你没错会死吗?   晏颂摸了摸鼻子,傲娇似乎不太好,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姑娘,果然,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比数学复杂多了。   话头突然又断了,他没接,桑和也没追问,游戏又玩成了静止PPT。   隔了好一会儿,晏颂才跳出来刷存在感。   “你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吗?”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点小小的期待,若不是今晚发生这么多事,晏颂大概会找个安静的地方,不露声色地让桑和瞧出来。   桑和什么眼神,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不会落下,那么明显变化她自然早瞧出来了,可这话从晏颂嘴里问出来,她心里一瞬间就乐了,更加装傻到底。   “啊……”拖长了调子,桑和一脸佯装懵逼:“有什么不同吗?”   下一句该是什么——今天我有没有变得更帅?想想从傲娇老琴爹嘴里说出这句话就觉得特别喜感。   然而,晏颂直接黑了脸,桑和等了半晌见没有回应,心里忍不住又怂了,怕他不高兴,赶忙哈哈笑着化解尴尬:“嗷!我发现了!你今天变帅了!”   是啊,放在平时,换了雪河校服的老琴爹,她大概会疯狂打call尖叫吧。但是现在,能不能有点志气啊!能不能……不要那么在意别人的情绪?   怂就怂吧!   桑和心里憋得难受,像针扎一样,不说话好像会立刻死掉一样,难得现在有个可以洗耳恭听的人,不然,总不至于把那些在脑子里生成的话洗脑一样又对自己说一遍,像个神经病一样吧。   “哎,徒弟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我真的说得太直了?她会不会恨我然后蹲我三天三夜不下线杀我退服?我是不是又……帮倒忙了?我……真的做错了吗?”   “你十万个为什么吗?”   晏颂对桑和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叹为观止,关键有的问题在他看来真的十分白痴,他永远不明白女人的脑回路究竟能有多清奇多可怕,他更不能理解这个时候的桑和和平时嚣张到一个战八方就能日遍全场的她判若两人。   晏颂简直看不下去了:“喂!你的气势呢?你这个样子不会还要问我,是不是要去给道长道歉求着他让他好好爱你的徒弟,祝他们天长地久,时时虐狗?”   什么时候老琴爹骂人也变得幽默了?   桑和听着竟然还有点儿想笑,但一想这事儿还是有点严肃点,赶忙又憋住了。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有时人际间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确实让她很无奈。   于是,桑和委屈巴巴地说:“我真的,是那种,别人关门声音大一点儿我都觉得对我有意见的人……特别是我很在乎的人。”   “那你怼人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怼我你还怼的不亦乐乎,怎么不怕我有意见。”晏颂在现实里睨了一眼,只可惜桑和看不见他不满的样子。   “啊?”   桑和瞠目结舌,自己怎么又把他惹着了?然而下一秒她便有些懵,按照这个逻辑,难道老琴爹还要再矫情地问一句:难道我不是你在乎的人吗?   想了想,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桑和打了个寒颤,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过滤掉。   好在,聊天还没聊死,总算回到了话点子上。   “你管她做什么?”晏颂问。   “她是我徒弟啊,”桑和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想想便心塞,又心一横,“算了算了,恨吧恨吧!”   晏颂不置可否:“一堆虚拟数据,你们就是陌生人,没了这个游戏你们什么都不是。”   “你是觉得我不应该多管闲事吗?”桑和试图从他的话里解读出点什么,可她的理解却没办法说服她自己,“我就是怕她被骗,我是师父啊,虽然教不了什么,但是我要对每个徒弟负责。”   这个话真的有些蠢,自个儿走心,别人未必领情,更何况是在发达的数据时代。晏颂眼一闭一睁,这姑娘有时候傻得犟得又气又有些可爱,就像一个人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要改变世界,你觉得这个人中二到没救了,可如果换个场景,你可能觉得他气魄昂然。   晏颂道:“其实这个事情,没有解决的上上策,因为不是你想什么就能左右的。你觉得知暖她是小孩子,被虚有其表的爱情蒙蔽了眼睛,可她却未必觉得你的提醒就是三观正。”   聊天框字数限制,一次打不下,晏颂就打很多次,以至于一段下来,桑和电脑里的密聊声就没有停过:“相反,可能她还觉得你多管闲事。争来争去也很难判定你们谁对谁错,因为你们从始至终站的角度不同,经历不同,价值观和出发点都不同。”   “永远不要妄图说服一个跟你完全不一样的人。”   桑和争辩:“小暖虽然有时候幻想得有些不切实际,但心思是单纯的。这让我说也不好不说也过不去。”   “是没心眼还是缺心眼?”晏颂一派淡然,“你这么操心干嘛?说得你很大一样,你不过就比他们大一两岁。”   桑和办了个鬼脸:“是啊是啊,九零后空巢老人。”   气氛忽然暖了,心里的话都倒了出来,尽管并没有一个一劳永逸之策,但桑和也觉得轻松了不少,她发了一串鄙视的表情,回头嘀咕:“有人管怎么就不好了?”   小屋里灯光微微摇晃,晏颂想起她一个人住,十分奇怪,这个年纪的大学生不是应该住宿舍吗?如果家在本市,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她父母呢——这么说来,好像真的没人管她,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都这么晚了,不许玩了,快去睡觉!”晏颂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为了语气强烈还故意加了叹号。   桑和摆手:“滚滚滚!”   “打脸了吧![白眼]”晏颂冷哼了一声,打字附带表情回道:“这不是……管你吗?”   “你!”桑和无奈气得跳脚。   下一秒晏颂“啪”的一声,给桑和放了一个窜天猴,想了想,觉得效果不够好,连着又给放了两个。   等估摸着桑和被他戏谑得咬牙切齿,暗搓搓想找个地方杀他个八百遍的时候,他笑道:“志同道合的人会走下去,道不同的人,终究要分道扬镳。你尽力做了你认为对的东西,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不论结果怎样,你只需要告诉自己,各自有各自的缘分,每个人会遇到什么人,也许早就注定。”   这个人,怎么这么会说话,明明听起来大道理,但是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好像意味深长?   桑和竟然认认真真把这段话一字一句看完了,心里平白升起一股怅然,搅得她心中翻覆,便挠了挠脑袋,阻止自己陷入莫名的情绪里,有人说人就不应该在晚上想问题做决定,因为容易感情用事。   “我睡了!”   桑和发了个困的表情,然后又强调了一遍:“我睡了啊!”   结果老琴爹没回复,她又不死心,婆婆妈妈重复了第三遍。   “我……我真的睡啦!”   晏颂悠悠回了一串字:“还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我听着呢……原来他一直都在啊。   “对了,以后不能总是叫你老琴爹或者那谁谁谁吧,要是不点名,老琴爹太多都不知道在说哪一个……”桑和想了想,傻傻笑了:“这样,我叫你阿辞吧。”   晏颂没有立刻回复好与不好,正当桑和以为他默认的时候,他却忽然改口:“不,你叫我阿颂吧。”   连晏颂本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冲动,那一行字便覆在了屏幕上,好像这就是心底最深的想法,逃不过这一念的捕捉。   “好呀,”桑和满口答应,见这颂与【相和辞】三字无任何关系,便以为是他的小名或者别名,“晚安!阿颂!”   两人双双从游戏里退出后,桑和果断洗漱爬上床,听了会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伸手按下台灯倒头便睡熟过去。而晏颂却彻夜未眠,他站在窗前,好像前程往事又打开了一些缺口,某些时间点慢慢合上。   “司马惟这个名字太规矩了,”依稀绰约的倩影似乎在眼前翩跹,偶一日约酒,她在桑树下,指着月亮难得露出了笑意,只不过后来的高亭王府,便再没有了这样的随和,“不如,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你晏颂吧,或者,叫你阿颂也可以啊。”   桌上有一叠纸,桑和规规矩矩画了时间线,竟然是无聊做成就刷资历时,整理的剧情。他虽然无法触碰实物,但借着月光,落到资料片中睢阳之战时,竟隐隐有泪痕。   在旁人看来,或许惊奇吧,玩游戏至此当是多疯狂,但此刻于他,却没那么讶异或不能接受。   前世今生一回顾,其实她一直是个多情有义的人。   回头,见她睡颜带笑,温和安宁,晏颂忽然想起有一次做完日常插科打诨之际,桑和曾经提到自己还剩下战乱天策的任务没刷,当时徒弟问她为什么不做,她沉默了一会道:“因为你师父我玩的天策啊,整个剑三只有我们的门派地图残垣断壁、一片狼藉,我不忍心,我怕任务剧情让我崩溃。”    ☆、Chapter 19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我昨天上游戏,在世界上喊了个小姐姐做七夕!!玩剑三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做七夕!!啊啊啊啊好激动……然后我就忘记更新了= =我的锅。 PS:古代剧情主线主要以番外形式出现~不定时,看剧情走向哈哈哈~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喜欢就收藏一下吧。 啊啊啊啊啊我也是做过七夕任务的人了!   元康七年,初春。   谷雨刚过,建康城内外又是一抹新绿,每年春,前往建康朱雀楼听琴的人络绎不绝,众口相传,楼里的琴师技艺皆冠绝天下,技惊四座。   那一日,家住城郊外的哑巴少年抱琴入城时,在城外柳林地舍命救了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武帝之子,之后的高亭王,司马惟。   天下风诡云谲,命运推动,让两个本无缘相遇的人从此后,数载纠缠。   朱雀楼上,千里飞云,霞光垂暮,难得清静。   房内,跌坐的人只有十六七岁模样,虽是少年,却难得眼藏星子,气质沉敛。他随手点了一炉醍醐香,把那把琴放在腿上,反复抚摸琴弦。这是一把好琴,上好椅桐,梅花断纹,带着些淡淡清香,定是出自斫琴名家之手。那样一个乡野少年,拥有如此名琴,想必有一番际遇,技艺定然不凡,他本是爱琴之人,如今少年因他殒命,更令他唏嘘不已。   “刺杀的死士已经全部清理干净,城内也打点妥当,暂时无人知道公子人在建康。”影侍越临如实禀报,见司马惟垂眸于琴,不发一言,一时惴惴不安,只能稍加揣度:“公子不要过于伤怀,要怪就怪属下救驾来迟。”   司马越抬头瞧了他一眼,不辨喜怒。   “公子,那位少年我们已按您的吩咐厚葬,只是……”越临迟疑了一下,自家的主子性子不算平易亲和,但却是有情有义,只怕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将他牵扯在这建康城中,可忠诚于他,又不容隐瞒,“只是这少年并非独身,家中还有个瞎眼的老母亲,沉疴已久。两人一直住在城外相依为命。”   “我明白了,”司马惟忽然站起身,随手拿起房内那个扔在矮几上的粗糙木面具,往自己脸上一套,难得有些滑稽,“告诉尹,我会传手书于他,让他打点好府内一切,越临,我需要在建康住一阵子。”   “殿下!”越临忍不住疾呼,竟连称谓也忘了改,“军中传来消息,听说关中羌族、氐族叛乱,宫中招赵王入京。如今贾后当政,这天下看似海清河晏,但实则波涛暗涌,殿下流连坊间,实在是不安啊!”   司马越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取走木面具的矮几上还躺着个月白色的香囊,当日那个少年死时,身无长物,只余下一把琴,还有这个香囊,穿心弩过胸,本是立死,可他却强撑着将这个物什交到自己手上,不知道究竟要给谁。   司马越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只是几味常见的山间草药,有安神定心的功效。   “不必再说了,你退下吧。”司马越挥手,越临无声无息地从窗口退了出去,只余他坐在垂帘深处,轻轻拨动琴弦,“从现在开始,我只是这朱雀楼的琴师。”   内城酒巷深,花枝映黛瓦青墙。   正值垂丝海棠花期,院内扑落了一地红蕊,回廊深处,有侍女托着盘中清酒款款而来,忽然惊飞了庭中翠鸟。古树参差绿影里,有人猝不及防被这扑翅声惊扰,一个翻身,压倒了遍地飞花。   “呀!小姐你怎么又躲到树上去了!可摔着哪里了?”侍女荞匆忙将手中的银盘扔到石桌上,慌张上前扶那少女,却被她抬手打开。   “没事没事!”少女抬手已拂去沾在裙裾上的花瓣,兀自往石凳上一坐,随时面带娇憨之笑,神色下却隐着一些忧郁:“荞儿你是不知道,这春日里建康景致最妙,这树上视野可开阔着哩!可惜啊……”   “可惜什么呀?”侍女荞不懂,偏着头问:“小姐跟着夫人去赵王府省亲,这一去就是大半年,难道玩得不开心?怎么回来了反而整日躲着人郁郁寡欢?”   桑和倒了杯清酒呷了一口,叹了口气:“自从王府回来,阿娘就盘算着怎么把我嫁出去。”   荞一听,却是眉开眼笑:“这是喜事呀小姐,桑家是簪缨大族,老爷公子皆是重臣,又同吴兴沈家和赵王府有姻亲关系,小姐今年及笄之后,提亲的人必定踏破门槛,到时候好好挑一挑,必定是万中无一之人。”   “可是我不想这么早嫁人,从一个院子关到另一个院子,多无趣啊!”桑和摆首,哼哼了两声,一脸的不高兴。   侍女见触怒了她,吓得声音小了大半,失神嗫嚅着:“可是……可是世家大族之间联姻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我就听说琅琊王家的公子,个个都气度非凡才情卓绝。”   桑和看似懒散,心里却精明着:“我看这天下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乱起来,与其说是阿爹阿娘替我打算,不如说是帮他们巩固各家的关系,图谋建树。要我说京都洛阳可是是非地,还是离着远远的好,我才不要离开建康。”   说着激动,桑和自个儿便站了起来,把手中酒杯一掷,跺了跺脚,扭头便走:“和你说不通!我要去找肯听我说话的人了!”   话音刚落,桑和已翻过白墙,带上幕离,径直往朱雀楼去。   拍门的声音连着响了三下,门外传来一个粗糙又刺耳的声音,像是楼里的伙计,语气带着不屑和鄙夷:“喂喂喂!掌柜叫你下去弹琴!”   司马惟开了门,没说话,指了指脸上的面具,又比了个刀划的手势。小伙计看了他那张粗糙的木面具,不伦不类地倒是和朱雀楼这奢华之风极为相左,更为鄙夷:“穷乡僻壤来的臭小子有几分本事,也真敢把自己当回事儿,要不是掌柜见你可怜收留你在这里弹琴,你早就饿死了!别摆架子,快点下来!”   面具背后,司马惟那双冰冷的瞳孔越发冰冷,看得小伙计有些发憷,三步并两步走了:“行了,给你打面竹帘,免得惊扰了客人。”   司马惟抱起那把桐木琴,转身下了楼。   堂中满客,座无虚席,彼时一曲,艳惊四座。   客人间小声唏嘘:“这一曲妙啊,就是打着竹帘,不知这琴师是何等人物?”   “听说是个哑巴!三个月前我曾听他一曲,没想到这数月不见,琴技已如此精纯,想必不久,必能至臻化境。”   角落里的少女自得地笑了笑,转身悄悄溜了进去。   司马惟在房中,正准备卸下面具,忽听见窗棂上有动静,眼中有杀气悄悄聚起,人却没有动,警惕探听着身后的声音。   半晌,一颗枣子打在了他的右肩上,长袖一卷,落下的青枣被他暗自握在手中,正准备借机发力,却听背后传来一个脆生生的笑:“真是好一曲《游春》,与这建康之景相应。”   司马惟回头,阳光的剪影里,坐着个顾盼生欢的姑娘,正对他笑:“小哑巴,上次不是跟你说,我要出趟远门吗,现在我回来了!”   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那个姑娘已经自顾自从窗户上跳下,径自跪坐下来,好像是出入自己家一般:“还是只有你会好好听我说话,他们不是说教,就是奉承。”   桑和给自己添了杯茶,呷了一口,好不对味,刚忙倒了:“呸呸呸,你这茶怕是隔夜了吧,都凉糟成这样了!”   司马惟回过头来看着她,举手投足都有些拘谨,他一时拿不准,这个不速之客究竟和琴师本尊有什么关系。   抬头瞧见他的面具,桑和没绷住,噗嗤笑出了声,指着他道:“刚才我听外面的伙计说,你脸受伤了,我还不信,现在可信了!你这面具真丑,要不我把我的幕离借给你吧!哈哈!怎么办,你本来就不会说话,毁了脸可更娶不到媳妇了。”   司马惟本想抱臂看看这姑娘会闹到几时,没想到话音还未落,一个茶壶扔了过来,他没法只能接住,左右尴尬,最后只能认命似的去烹了新茶。   “哎呀,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生气了?”桑和凑近了去瞧他,小火炉上的星子差点溅到她。   “令堂还好么?病症有没有缓和一些?”   “这里的伙计有没有欺负你?掌柜有没有偷偷扣你工钱?你每天都要在这里弹琴吗?一天弹几个时辰?”   “我离开的这半年你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啊?”   司马惟受不了她的叽叽喳喳,将她往旁边赶了赶,一个人又默然煮茶,一时寂静得只余下窗外的黄鹂轻歌。桑和无聊,就只能拿着怀里的枣子,一边吃一边逗弄他。   提笔一扬,司马惟突然在纸上写下一串字:“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小姐,我可得罪不起,还是少认识为妙。”   桑和将细纸抄过去一瞧,顿时气得脸颊通红,那时年少青涩,喜形于色,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她不由地伸手推了推穿着粗麻衣的他:“你怎么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都说了,让我父亲给你谋个教琴先生的差事,你别来这些地方,官宦子弟经常出入,龙蛇混杂,指不定就惹上什么人了,你怎么这么固执!”   以前的那个哑巴少年脾气秉性皆温和,桑和每每都爱捉弄他,却又极为护着他。   司马惟恍若未闻,茶烹好,却连请她吃一杯都不肯。虽说他耐下性子,在这儿做琴师报恩,却不代表他一定要活成那个小哑巴的样子,一切只需要瞒住那位老妇人便可。   桑和生气了,撂下话便也硬气地走了:“好啊!我再也不管你了!”说完又翻窗而出,只余下一声惊呼,似乎崴了脚。   可司马惟低估了她的执着与忘性,过了两天,桑和又溜了过来,竟然还带了不少茶饼,都是今春的上等货。   “你不是爱喝茶吗?你要是能从这些里挑出最好的,我就全送给你,让你喝个够!”桑和拍拍胸脯,气势倒是和崴脚那天不一样。   司马惟只瞧了一眼,漫不经心捡起一块嗅了嗅,开始烹煮。   桑和的手忽然一抖,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会晓得?”   却也不道破,司马惟起身,把那些茶饼收了收,在桌上依次摆开,反倒有点示威的意思。桑和微微失神,突然垂眸。   只道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看她吃瘪又一脸心疼得舍不得的模样,司马惟眼底难得落满了笑意,茶刚沸,他端着小杯,慢慢递到她面前。   赌酒吃茶的日子格外逍遥,桑和接过来,刚才的黯淡一扫而空,眸中神色变得格外明亮,她转着杯子,突然道:“今天的曲子真好听,要不然你教我吧,等我及笄之礼时,正好可以弹。”    ☆、Chapter 20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散步回来,跑去跟我爸看电视,结果忘了提前放存稿箱了hhh 还好强迫症不严重0.0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入夜了,月朗星稀,窗外枝桠摇晃,渐渐带来三两蝉鸣。   晚膳桑和没怎么大动,似乎从朱雀楼回来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荞儿端着八宝茶并配了些糕点进屋时,瞧见她正伏着窗边的小桌摆棋谱,于是放下手中的食盒,走过去拿起剪子,一边剪烛,一边同她说话。   “我见小姐今日带了许多茶饼,难不成都送给了那个小哑巴琴师?”   一提到那个琴师,桑和执棋的手便顿在空中,眼底涌起波澜,但荞儿未觉,还在继续自说自话:“小姐凭何对她那么好,不过是个身无长物的穷小子,能有什么见识,若说是琴技使然,这建康城中的大家可比比皆是,小姐若想习琴,只需跟老爷提一提,那可是排着队的挑。”   只听一声脆响,桑和心中震撼,指尖的白玉子没持住,落在棋盘上打乱了整个格局。一个从小贫苦,同病重的母亲相依相持长大的乡野孩子,缘何会有如此毒辣的眼光。连荞儿能明白的道理,她却还在自欺欺人。   这个小哑巴难道身份有古怪?那他潜在建康城中有什么图谋吗?   桑和也只是半年以前和他打过为数不多的交道,那时她出城踏青,小哑巴冲撞出,仓惶拦住她的步辇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跪倒在她身前,请求她帮忙救治他病重将死的母亲,她一念心软,便搭了把手。   那日后,念他孝心,见人敦厚朴质,便有了结交之心,才稍稍熟络,可之后遇上省亲,一去大半年,恍若隔世。   “小姐?”荞儿轻唤了两声,桑和这才回过神来,穿着短袜便跳到了冰凉的地上,握着侍女的肩膀,认真地道:“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你在这里帮我看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提着鞋子便奔出了门。   朱雀楼。   桑和驾轻熟路潜了进去,转角遇到出恭的小厮,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便言是桑家急事来寻那位哑巴琴师,小厮没有起疑,只道琴师在楼上休息,一整日未出。桑和赏了钱,又旁敲侧击问了些近来白日的事情,便打发了他,独自登楼。   五月渐热,桑和门口一站,踟蹰一刻,悄悄推门而入。里间打着竹帘,不知是否主人正在熟睡。桑和在外室晃了一圈,屋内陈设如往日一样简陋,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她正大着胆子去掀帘子,心中忽然有些别扭,虽说当朝人物狂放不羁,风流洒脱,但她好歹是个骄矜的小姐,如今这举动怎么看怎么彪悍不妥。   正这时,几声急啼之音,流矢破空而来,楼中霎时青烟腾起,桑和鼻翼动了动,暗叫不好:桐油!   冲天烟阵直上九霄,朱雀楼本位于建康城中主街上,垒起的楼阁一层叠一层,碧瓦飞甍气势开阔,未过多时,火势几乎已照亮了半边天。   “小哑巴?小哑巴快出来!”   桑和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扯开竹帘就冲了进去,可内室安静,一个人都没有。那一刻,她竟生出一种这人从未来过的错觉。   这火势来得怪异,显然是有备而来,并且有意无意往桑和所在的位置燃,眨眼满是浓烟,她刚想开口喊了一声,便吃了一嘴的烟尘。   “走水了!走水了!”   朱雀楼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逃生的人慌不择路,呼喊声几乎惊醒整条沉睡的长街。   “殿下料事如神,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却扑了空,想必也不用回去复命了。”原处,越临和司马惟远远看着,前者忽地冷笑,前一次的刺杀本让他们憋屈,如今怎可让这些杂碎得意。   司马惟远望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交代下去:“安排人去扑火,尽量不要伤及无辜,也……不要放过一个。”   “是。”越临领命,“那殿下?”   司马惟没说话,忽然眉目一紧,他忽略了一个巨大的漏洞——这群杀手当初追出洛阳能得手,不见得是碰运气的蠢材之辈,如果屋内没有人,他们怎么会如此轻易动手,中了圈套?   “殿下!”越临大呼一声。   司马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朱雀楼上小窗的位置,火光映照下,隐隐约约透出个人影,竟似个女人。他赶忙凝目细视,果然突生变数——是她!她怎么会在那里!   桑和往外冲,却听见火场里有人不往外奔,竟似冲这边来,隐有杀气,她赶忙退了回来。   岂料,烧软的梁忽然就塌了下来,惊慌四窜中,有个人扶着她的肩,将她往里面一推,扫起掉落的木柱封堵住门,正好躲开飞溅的星火。   桑和看清人,惊呼出:“小哑巴!你没事太好了!”   为了寻这个琴师,连命都不顾了吗?   司马惟皱了一下眉头,不想管她,可低头瞧见她眼里的星光,又狠不下心,只好牵着她站起。   来路火势太大,出口也已经封堵,只剩下临窗生机,不然等浓烟再大,他俩会被熏死在这里。越临和其他护卫不会坐以待毙混入扑火的人群,见机行事下必定会有所接应。   跳出去!——司马惟用眼神示意。   桑和也不傻,自然明白现状,一下子便懂了他的意思,但她迟疑了一下,平日里她虽然爱悄悄坐在窗户上,但却不是从下飞檐走壁上来,而是这朱雀楼之大,窗外有一层窄道和雕花栏杆,能容人行走罢了。   “会粉身碎骨的!”   司马惟可不跟她磨叽,毫不留情要拽她,桑和却反向拔足,竟是瞧见床上那把桐木琴,要去捞来。   琴本来就是身外之物,不要也罢,这种琴,王侯将相府中比比皆是,虽是好琴,却并未好到举世无双。   梁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木质结构本就维持不了太久,如此灼烤,支柱以摧枯拉朽之势倾倒。那一刹,司马惟当机立断,反手一掌,桑和的手从琴边擦过。他顺势搂住她的腰,两个人齐齐破窗飞出。   桑和在震惊中回头,眼睛里却忽然蓄满了泪水,大声质问:“你不是曾经告诉我,这把琴,就像你的生命一样吗?一个琴师爱琴如命。更何况这琴……你忘了你母亲眼睛是怎么瞎的吗?”   她为了你,扎草鞋,做活计,熬瞎了眼,才换来这把琴!   “闭上眼睛!连命都没有了,你要什么琴!”司马惟冷笑一声,对上她清亮的眸子也毫无愧疚。   桑和张口结舌:“你……你会说话!”   四面八方,埋伏的暗箭射出,司马惟护着桑和在空中运功,足尖借着飞箭之力,拂袖挡开那些冒着冷光的箭头。   “越临,清场。”   只听一声清啸,远处一声白马长嘶,那白影穿街而过,两人正好落在马上。司马惟把桑和圈在怀里,握着缰绳,策马而去。   飞瓦屋脊上,有漏网之鱼,循着白马追去。夜已宵禁,如今的建康敌我难辨,又山高皇帝远,司马惟不便亮明身份,两人在城门前止行。   “跳下去!”   司马惟的声音里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仪,桑和根本没来得及,便被抛入内河水中,刚想浮出水面扑腾一下,手腕便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带着她向下潜,顺着水流往外游。   难得如此明月夜,却是杀人危机时。   待到浮出水面,桑和终于忍不住大口大口吸气,只怕再晚一刻,肺就要炸了。   夜晚的郊外,树影黢黑,不似城内灯火长明,只能借着些月色视物,便是连身旁司马惟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原来你不是哑巴!”桑和奋力凫水,闷闷不乐。夜里寒气重,泡在水里很快就手脚冰凉,桑和忍不住哆嗦,牙齿发颤说话时差点咬了舌头。   司马惟把她带上岸,看她冷得嘴唇发白,有些手足无措,他自己借着功力能御寒,却忘了身边还有个累赘。   迟疑了一下,他伸出手去:“把手给我。”   桑和警惕打量了一眼,还在磨叽,已经被他抓过去,两人牵着手,一前一后走着。   热流从手心里透过,苍茫的风从身前刮来,竟也不觉得沁凉如冰。于是,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看着眼前那个人,那个沾了水的木面具还在他脸上,但就算没有这个遮挡的东西,她也觉得看不清眼前的人。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司马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忽然停下脚步,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这东西湿漉漉的,本就惹他不太舒服,“不是你口中的小哑巴。”   小哑巴的样子桑和是见过的,这张脸再怎么盯看,也不会改变,她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   听见她的叹气声,司马惟忽然回头,俯下身眯着眼打量她:“你这什么直愣愣的眼神?怎么,听到我这样说,你很失望?”   司马惟呵出一口气:“你,喜欢他吗?”   “当然不!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桑和闻言,静静地摇了摇头,“那你是谁?小哑巴又去哪里了?”   “我?我叫晏颂,也是个琴师罢了。”司马惟的声音忽然沉下几分,像无尽夜空下,莽莽的风刮过荒草,充满几分寂寥。他停顿了良久,才说出了那个答案,“你的朋友,死了。”   令司马惟猝不及防的是,桑和突然挣脱他的手,蹲在这郊野的杂草边,哭得很伤心。晏颂手足无措,他想去擦她的眼泪,却碍于手边空无一物,只能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她是真的哭得很伤心,像任何一个那个年龄的女孩子,如此感性。   “那,那把琴岂不是他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桑和抽泣,断断续续地说。   司马惟叹了口气:“琴与琴师同存同亡,那也没必要留着了。”   情绪突然爆发而出,桑和跳起来大叫:“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司马惟偏过头,不反驳,却也不回答,只是冷淡地笑。在他眼里,桑和这种质问,就像小孩子问大人的愚蠢问题。他能做的已经做了,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他做不到的,也不会去做,这也是原则。   远处的天空中,忽然绽放出一点清冽的光,在光线昏暗的建康城外,两人齐齐侧目。   “那是……”桑和似有所悟,却叫不出个所以然。   司马惟突然慢悠悠绕到她身后,“这世间,有一种花,朝开夕落,就像这样……”尾调被拉长,桑和虽然不知道他莫名其妙来这一句是作何为,但仍被吸引过去目光,跟着他的手向前看。   “绚烂。”   他吐出最后两个字,一道细小的烟花炸开,桑和瞪大眼睛,一道强力从脖颈处袭来,瞬间眼冒金星,倒了下去。晏颂拍拍手,看着赶来接应的越临。   “殿下,城中已经妥当,不过从这次来看,只怕洛阳那边,来势汹汹!”   “无妨,”晏颂腾出一个手,扶住已经晕过去的桑和,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慢慢转为铁青,“拉拢不成,我又不愿意像当年的三哥一样成为她的棋子,她自然想杀我而后快。”   越临道:“殿下在建康已经如此小心了,没想到贾后的人还是能渗透得如此之快。”   “像桑家这个小丫头都能看出不妥,精密训练的杀手怎么会查不出蛛丝马迹?”说着,司马惟还看了怀中人一眼,“我本也没打算瞒过这大小眼线,只不过是挂念那位老妇人罢了。”   “如今死死盯着洛阳的,可不止我们一个,齐王、河间王、成都王哪一个没放点心思在那儿?近日赵王不是也入了洛阳,想这么快弃子,是找到了更好的靠山吧,只是不知道这靠山,是不是真的牢靠。”   越临打了个唿哨,附近放风的护卫都聚了过来。晏颂把人扔给他,吩咐下去:“把她送回桑府,我去同尹汇合。”   “收整收整,是时候回洛阳了。”   他把那木面具掷于地上,慢慢踏过,踩得粉碎。   再见了,桑府的小姑娘。    ☆、Chapter 21 作者有话要说:  书看了吗?习题做了吗?单词背了吗?那些到处秀恩爱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哈哈哈,七夕快乐~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034   回忆比想象得要更加漫长,夜深人静时,那些细碎的过往一遍又一遍冲击,令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他是这一世的晏颂,是个信奉科学,思维逻辑严谨的数学研究员。可他,也继承了上一世,高亭王司马惟的零碎记忆,与另一个人两世重逢。反复的纠结,直让他枯坐到天亮。   桑和家楼下绿化带里种植着夜香木兰,别名又叫做江心雪,只在清晨时分开放,恰恰相反,正是夜开朝落的花。也只有这般彻夜未眠,才能够看到短暂的花期。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朝花夕拾,但他知道,人总有来去。   “儿啊!半夜入贼,多亏了这些走镖的侠士!”   等晏颂赶到的时候,听到他上前的脚步声的老妇人奔了过去,脚下不稳差点摔倒,晏颂抬手扶着她的胳膊,悄无声息带着她绕开了脚下的尸首。满地的尸骸,若是妇人没有眼瞎,只怕会吓得疯癫。   老妪喋喋不休念叨完整个过程,晏颂听着,配合地点点头,他不用说话,倒不担心露馅,只是小心翼翼用手掌不断抚摸过老人的脊背,安抚她激烈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儿时,母妃也是这样轻拍他的背安抚他。   “咦!怎么没有声音了?”老人奇怪地呢喃一句。   从晏颂到来时,所有的护卫都默契地闭了嘴,这是他们自身的素养。晏颂使了个眼色,尹压低了声音用江湖强调说道:“大娘!我们刚把这些山贼绑了堵了嘴,自然没声,等明儿白天,我们就拉着他们去见官!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剩下的几个护卫一并附和。   “儿啊!快好好谢谢这几位侠士!”老妇人不由分说拉着晏颂的手,朝着黑暗里的空气中拜了几拜。尹和其他护卫不敢受礼,皆悄悄往旁边避开。   这一避却出了问题,伏地的尸首里还有个身受重伤的漏网之鱼,他静静潜伏着,就等着这最后一击。他抬起头来,淬毒的银针从口中射出,十一枚,每一根都直指要害。   身在危机之中的司马惟,以其自身的武功是躲得过的,哪怕护卫皆无法及时出手。纵然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但有一个人,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老妇人虽然瞎了眼,但耳朵极为好使,她听到不正常的风声,忽然扑倒过去,快得竟然让司马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等他再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十一枚毒针,根根没入老妪的后背。   为母则刚,在她的心里,那个可怜的孩子永远是需要被保护的。   司马惟抄起刀一掷,直没入刺客心口。再回身扶住老妇人,伸掌在她胸前一推,运劲儿把那十一根银针逼了出来,然而带出的血已经变为紫黑色。   毒气攻心,老妪疼得厉害,却咬牙不喊不说。司马惟想扶她起来,她忽然握着他的手:“公子,快走吧,我怕是活不长了。”   司马惟大吃一惊,手下失力差点让两人摔个趔趄,左右护卫也都面面相觑,他看向尹,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暴露。   事已至此,晏颂再也顾不得,立刻抄起老人:“连夜出发。尹,飞鸽通知庄老先生,让他立刻动身从洛阳过来。”   老妇人却已经无法动弹,只是手紧紧抓住司马惟的手腕,将自己推搡到地上,她的心里早如明镜:“孩子,我能帮你的只到这里了。”   司马惟突然跪倒在地,扶她以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躺倒。那一刻,他的心里无法面对这一家人,连开口也变得困难:“你……早知道?”   “没有哪个母亲,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咳咳,公子是个孝顺又心善的人,请不要自责,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孩子,我们都不会后悔所做的一切,咳咳,”老妇人一边说一边咯血,她空洞的眼神似乎要酝酿出几分泪来,然而她太累了,眨眨眼便用尽了力气,声音也渐渐轻缓。   “妇人鄙陋,却会一些摸骨之道,公子是大富大贵之人,不要为我折了性命。”老妪拉着他的手,吃力将唇贴到他耳边,“公子这一生都会深陷漩涡之中,切记,求仁得仁,又何怨恨。”   她努力吐出一个微笑,缓缓闭上眼睛。   求仁得仁,所以也没什么需要后悔的吗?   晏颂看着晨曦的光,慢慢透过窗棂,照在桑和的脸上。她撅起嘴,睡梦里带着笑,撅起嘴也觉甜美。   “求仁得仁吗?”他反复念诵着那一句话,仿佛一句谶言。   上一世,无论是自始至终都未曾流露感情的司马惟,还是到最后飞蛾扑火的桑和,都是求仁得仁,怨不得世事辗转。   桑和砸吧砸吧嘴,忽然冒出一句梦呓:“哼,叫你得意,看我一枪一个老琴爹!”   “阿颂这个二货傻啦吧唧的,还想抢我的琴,门儿都没有!”   晏颂睨了一眼,难得表情没有冷嘲热讽,眼前这个真实的人儿,早就不是记忆里的那个桑和了。   其实打那往后数载,司马惟未必懂桑和,而桑和所爱究竟是当初那个建康初遇的琴师晏颂,还是后来的高亭王司马惟,已无从考究。但从太阳升起的这一刻起,晏颂忽然明白,当下的晏颂,就只是晏颂而已,往昔可以左右他的记忆,却不能左右他如今的心。   闹钟突然响了,桑和揉了揉眼睛,一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身去按,结果差点摔到床下,来了个倒挂金钩。她瞬间清醒,咕噜噜爬上床,美美地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   阳光明亮却不刺眼,她忽然抬起手,放在额上挡了挡,冲着新的一天微微一笑。   晏颂亦在那个时刻回过头来,笑着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   “桑和,早安。”   035   桑和晨起的时候心情一好,给自己煎了两个荷包蛋,倒了杯果汁,晏颂飘过客厅时看得竟有几分眼馋,但他素来不会承认自己耽于这些身外物,于是从桑和身边拐了个儿溜进书房小憩去了。   伴着夏日的晨光,这样的小日子似乎也过得不错,根本看不出一个人孤独的样子。   她照常翻出了专业书,打开冷气,拿出平板,开始放网课。网课调的两倍速,看了一上午视频的后果就是感觉今天做事儿特别有劲儿,什么都是两倍速行进。还好这屋里没第二个人跟她说话,不然桑和可能都无法忍受慢速想要按快进。   下午看得眼睛酸,便跑到阳台上去望风,这里素来是某人的领地。以前桑和去图书馆的时候,晏颂总觉得屋子空落落的没有人情味,现在桑和不去了,他又嫌这丫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晃到眼花。   实际上,桑和在活络筋骨。   从晏颂翘腿躺在椅子上的角度望过去,她正在做扩胸运动。晏颂眼观鼻鼻观心:扩胸运动难道真的能扩胸?   晚上,桑和偷了会懒潜上了游戏——她和老琴爹约好,让他督促自己学习,严格控制自己玩游戏的时间。   结果转头就忍不住了,好在【相和辞】的头像是灰色的,桑和正在暗喜,晏颂打着酱油从身后走过,盯着进入动画中“西山居”三个大字翻了个白眼,又看这丫头一副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伸手对着空气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   “看你白天学得认真,放你一马咯。”晏颂嘴角轻轻一勾,趁她不注意,悄悄挪了一本书去,堂而皇之躺在桑和的大床上。   这算不算同床共枕了?   最近这个世界上是怎么了——   【路人甲一号】:90成就团,来六级550分以上的!   【路人甲二号】:YY战场队!985、211随便来——   ……   【路人甲三号】:我去,[鄙视]老子六级都没有过你跟我说要550,团长是要用英语指挥吗??   【路人甲四号】:现在打个战场都要名校,还让不让我们这些渣渣活了,我看我还是继续战场散排七连跪吧。   ……   然后,桑和便从飞快刷过的世界消息中发现一股清流,有个炮哥在组人刷成就,消息如下——   【唐津天】:刷成就了刷成就了,搬砖团,老板叫开工!不是搬砖的别来啊!别来!   桑和倒是没管内容,反正隔着屏幕,说啥能信?她只是密聊过去刷哪几个本,盘算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刷过。   也许这个炮哥本来组人是开玩笑的,结果没想到一闹,还挺多人找他,反倒真开了一个团出来。   等桑和的军爷被拉入队中,她一眼瞧见晓木的名字——这该巧不巧,不该巧的时候怎么哪里都有他?   她刚嘀咕完,躺在床上的晏颂眼里的光沉了沉,下一秒他已经从温软的被褥上弹起来,挥手以秒速登了游戏,心想:这个叫晓木的,该他出现的时候不给力,最近不想他俩常见,却偏偏打哪儿都冒出来。   不行,就算来不及阻止,他也得窥屏一下。   结果下一秒,桑和目瞪口呆,就看到团里最后一个坑位被那个雪河校服老琴爹占了。   “不是吧,我就是想安安静静刷个成就,这狗屎的缘分。”   桑和撇了撇嘴,努力挤出微笑发了个密聊打招呼:“哎哟我的妈呀,好巧啊,阿颂你今晚上上得真早啊哈哈哈!”   “是很早,所以,”晏颂冷漠脸,“我专门来盯着你。”   此刻,桑和的心里只有一个情景,那就是老琴爹拿着戒尺,冷笑着盯着她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军爷道:书看了吗?习题做了吗?单词背了吗?这么早就上游戏,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Chapter 22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谢谢一直支持的小可爱们,看文愉快~\(≧▽≦)/~啦啦啦   035   团里团长竟是个话废,除了必要的指挥,真的没有一点多余的废话,搞得一路上大家闭麦很沉默。为了调动一下气氛,过了好半天,这个炮哥才讪讪地问:“啊哈哈,我们服这么多搬砖的啊……”   瞬间冷场,大家埋头只顾拼命输出,打得更卖力了。   果然不愧是团长,随便一句话就能镇住全场,桑和暗搓搓地想。   “是啊是啊,吃了一个月土了,这不搬点砖挣点钱修装备吗?”还是晓木先开麦缓和了一下气氛,难得没有语不惊人死不休。其实除了在感情上是个慢半拍的直男外,晓木平时跟人相处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此话一出,团里又纷纷开始吹逼胡侃,总算有了些游戏的轻松欢笑氛围,等推完BOSS一圈吧啦吧啦说下来,有个别眼尖的立刻点出了闭麦不开口的漏网之鱼。   “哎,那个军爷,你呢?怎么不说话?”   桑和清了清嗓子,想想要不要说点什么,可是又不想让晓木听到她的声音,犹豫了一会,干脆在队伍里抠字。   “不好意思啊,麦坏了!真的坏了,被老鼠咬断了线。”   晏颂看到她的文字泡,嘴角都要抽风了,这还真能胡吹,赶着这成就团其实是个脑洞大开团?大家争先恐后编故事玩,唯恐自己描述无人信?   桑和来了兴致,一个人躲在屏幕后面憋笑,又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不好意思啊,我这儿环境太差了。我小学辍学,就南下打工了,现在房价高,只能挤地下室,几个人一起,能腾出手打游戏就不错了,旁边一哥们儿吃泡面汤汁刚才差点翻到在我身上。”   “……”   整个团,除了晏颂憋着笑忍俊不禁,其他的都被她的话震慑住,等她说完,全场只剩下技能音,所有人都在脑补那样拥挤的画面,心里为这个环境如此糟糕还立志渣基三的兄弟表示同情。   不过,全场还有一个人没有入戏,饶是桑和,也有些惊讶。   “喂,胡诌的吧!”晓木挑挑眉,拆穿她的把戏,“怎么,下面难道还要接个没钱大爷赏个688?”   “看破不说破,切,你真没意思!”桑和也毫不示弱,明明就是说着玩嘛,干嘛那么认真。当然,她最不满,是这状况由晓木挑破,顿时很扫兴。   团里几个妹子,突然就开始光明正大YY两军爷内销,桑和有点囧,但毕竟是她没有澄清自己妖号在先,想想妹子YY一下也不会少块肉,便任由她们去了。   “哈哈,戏言戏言,再说了,打个游戏嘛,难道还真分三六九等了?”   桑和插科打诨,团长炮哥立刻也接过话:“对对对,我也是故意气他们才这样组的哈哈哈。”   有人不在意,有人却很上心。倒是晏颂,看到YY的内容,眼神忽然犀利了起来,看着那个蚩灵军爷,目光里像藏了把剑,整个人都护食起来。   “你,站过来一点,奶不到你了!”他忽然给桑和密聊过去,桑和瞅见了,没在意,就稍稍挪了一丁点。   结果晏颂的消息又冒了出来:“再过来一点。”   桑和翻了个白眼,这老琴爹莫不是个傻子,他难道不知道再远点特么自己这个近战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想归想,心里本着不与傻瓜论长短,桑和便当他是怕死,悄悄给套了个渊:“那你离我近点儿呗!”   晏颂看着技能效果,突然有点满意,心里美滋滋。   等推完了第二个BOSS,队里的人松了口气,又有人开始咋呼了:“哎哟,还有个沉默寡言的老琴爹,还是个琴奶,是个妹子吧!”   没等晏颂回话,桑和倒是抢了先:“是的是的,眼带娇羞,温柔似水,”说完,还点了晏颂的名儿,“是吧,大妹砸?”   “不好意思,我家的二哈今天没吃药。”晏颂面不改色地在团队里回复。   靠!不拆台会死星人吗?   众人在团队里叽叽喳喳聊了一会,顺利推完了最后一个BOSS,团长安排休息五分钟,见时间还早,提议一会顺带速撸另一个本。   有团里的成员发现桑和和晏颂都没有麦,说话又随意得不拘小节,甚至互相调侃,便大胆猜测:“采桑子,这个老琴爹跟你不会是同学吧?”   “不是。”这次是晏颂先回答,“我比他大。”   “那你也是学生吗?”问话的妹子忍不住追问了两句,“那你是什么专业的呀?”   桑和在电脑前啧啧啧了几声,可不得了,有妹子要泡老琴爹了!   她抱着吃瓜看戏的念头,心想这个娘炮的角色也有人撩,自己这么阳刚勇武的角色竟然大半年都没人问一句缺不缺情缘,这个世道是怎么了?   “算是吧,博士在读。”晏颂顿了一下,一句话分了两次说:“专业,数学。”   人们总是对学霸充满了幻想,桑和相信,此时大家看到这句话,脑补的一定是个带着金丝边框眼睛的,腹黑型学霸精英,什么数学物理生物化学理科不要太帅;而不是一个顶着黑眼圈三个月洗一次头,上身T恤下装运动裤穿着罗马鞋的书呆子。   “哇塞,那好厉害呀!”围观群众立马变成仰慕星星眼,毕竟大多数人数学都不怎么好,连桑和都不例外,在被考研高数天天虐心的时候,也不禁对这个能把数学念到博士的人微微侧目。   果然,迷妹瞬间赚了一大把:“哇,那你们都学些什么呀?”   桑和很想拍拍他的肩调侃一番,但千言万语在屏幕上就只能化作密聊一句话:“大哥,有戏,你的艳遇来了,把握机会呀!!!”   晏颂一看,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悦,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八卦还多管闲事了?他何时需要把握什么机会?   心里越想越烦躁,便没了耐心解答小姑娘们充满期待的问题,满脑子都是桑和坐看好戏那张脸。一气之下,便挥手填了几个字:“没什么,也就是辛几何复克莱茵群同调镜像对称霍奇猜想什么的。”   桑和瞪着眼睛从椅子上弹起来:什么什么什么的?我去!变相装逼什么的最无耻了!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036   自从副本以后,晓木加了好友,和桑和混得一度火热,跟晏颂更是成了莫名其妙自来熟基友?   有时候晓木会和晏颂讨论一些深奥的问题,当然,深奥是针对桑和这个文科专业的人。而晏颂看不出喜怒,有时候会好好回答他,有时候又会怼两句,这关系像在往乱七八糟的方向发展。   桑和总是一脸无奈:“他们在说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可以吃吗?还有这种操作?”   某日,晏颂不在,桑和开着军爷号做完日常,想去碰碰奇遇,路上又遇到了晓木。两人随口攀谈,竟然从洛阳的牛车,谈到当年装分9000吊打一切,从首饰刻字,谈到资料片剧情。连轻功都从1.0到了2.0再到如今双人遍地飞,才惊觉,原来,已经玩了那么久的剑三了。   “今年的大师赛你看了吗?”   桑和不经意提起,那段时间学校比较忙,她也只是看得个七零八落,如今不过随便找个话题。   “很精彩!”晓木给了个很中肯的评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套路,以前我觉得冷门的,难玩的,这次我都眼前一亮。你想好去碰哪个奇遇了吗?”   枫华谷的特制橙武好看啊!——可惜穷逼一个,没有触发条件的小铁。   少年行的扇子好漂亮啊!——可是这个军爷号是个新号,才捡来的徒弟,师徒值不够。   ……   盘算了一阵,桑和最后郁闷地道:“晓木,我们去跳崖吧。”   果然,作为一个军爷,马还是最重要的。晓木笑道:“记得脱装备跳,祝你今天出阴阳两界奇遇。”   这个奇遇要死亡才能触发,但由于概率太小,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好运碰到,得到奖励,一匹马——【霸红尘】。   桑和玩了两下没什么结果,觉得希望过于渺茫,索性叫上晓木,两个人干脆打坐聊天吐起槽来。这样的情景放在两个月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这两个月变化太大,连她自个儿都惊讶,原来自己对晓木已经没有那么依赖。也是,游戏生涯现在正当好,他就不再是她心中那道唯一充满希望的光,她还有徒弟,有亲友,有了更多重新认识的朋友。   “如果你在,说不定更精彩,你看你在我们服,玩的还是天策,插旗几乎吊打。”桑和开玩笑道。   “你怎么知道!正有此意!”一听她这么说,本来有点打盹的晓木顿时来了精神,“不过今年不行了,等明年!明年我一定要参加!”   看他这充满激情的样子,甚至游戏里,那个被他操作的蚩灵套军爷一蹦一跳在桑和眼前晃了好几下,时不时吹个口哨要上马,然后自断,玩得不亦乐乎,桑和回想起了当年,他也曾有这样让她为之一震的斗志。   那时候,她刚玩不太久。   ——“晓木,你为什么玩剑三?想成为高手去虐菜?”   ——“落蕊,一看你就目光短浅,这虐菜多弱啊!我……要成为本服最厉害的军爷!”   那个时候桑和不信,还有些失落,这样一来,晓木的关注点都在插旗和PVP技术上,又很少有时间两个人一起做做任务聊聊天了。   她忍不住就泼他冷水。   ——“你知道这个游戏有多少人玩吗?比你有时间的大有人在,比你年轻的也大有人在。”   ——“那又如何?”试问哪个少年年少不轻狂,晓木的声音都显得意气风发,“不以第一为目标的玩家,不是好玩家。”   ……   从回忆里抬起头,桑和有些迷惑:“那你今年为什么不参加?今年的天策出场好少,你应该去给我们府撑场子!”   “蠢!”晓木骂了一个字,“一个人怎么打!我得等我队友,他们一个老婆生孩子暂A,一个考研暂A。”   嘿嘿,桑和对着屏幕干笑,一时没想好接什么,就随口说了句废话,说完就想拍死自己:“那……你现在岂不是一个人?怎么样,我可认识好多妹子,要不要给你介绍个绑定奶啊。”   哪知晓木并未往心里去,也只当玩笑:“插旗场那么多人,怎么会一个人呢?何况,现在还可以散排,虽然不太看得上这种形式,都是玩闹罢了。至于妹子,不需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游戏里每一条消息有字数限制,超过的被清掉的,他又重新发:“我知道不少人都是带妹狂魔,我和室友以前开黑的时候就遇到过不少,但不是每个人玩游戏,都是冲着妹子去的。”   听他这么说,桑和竟然有一丝欣慰,至少证明了一点,她以前看人没瞎。   “你知道的吧,我以前有个花姐情缘,不过我感觉挺对不起她的,都没怎么陪她玩,所以我说我这个人并不适合有情缘。”晓木话锋一转,忽然讲起了回忆,这也是当初死情缘A游戏后,少有能听到的正主的回忆。   对不起吗?   桑和刚想打字的手,僵在键盘上,纠结了两下,还是选择这样静静听他往下讲。   “她老说我嫌弃她手法差,可她确实是个水奶确实菜,这是事实,所以我不带她,因为输了竞技场我很难受,这也是事实。玩不到一起的人,何必强凑。你说是不是?”   那个“是”字就卡在她的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明白了。”桑和忽然叹息一声。   但是晓木却糊涂三连了:“谁明白?你明白了啥?什么就你明白了?”    ☆、Chapter 23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内容提要想了三分钟,不知道该怎么概括这一章hhh 再小小矫情一下,为男主上位做个铺垫2333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037   晓木虽然被她突如其来的话搞糊涂了一阵子,但话匣子打开了,便忍不住继续喟叹:“不过,我还是很感激这个在网络世界里偶然碰到的妹子。”   偶然碰到……你觉得是偶遇,但其实,是一个人默默为之付出的不知多少的努力。   桑和沉默了一刻,紧紧盯着“感激”那两个字。   “你上次不还惊讶我打本吗?”晓木解释道:“玩了那么久的剑三,七八十年代走到现在,不能总当一辈子好战分子吧,所以,我也像她一样,试着……去尝试这个游戏更多的玩法,去看看这个游戏更美的地方。”   那一刻,桑和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手虽在打字,但现实中早已声音发颤:“你,还会希望她A回来吗?”   虽然隔着屏幕,感觉不到另一个人的情绪变化,但难得的是,晓木这次真的沉思了良久,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回来自然欢迎,不回来其实也挺好,书会翻篇,人会改变,生活早就不是当年的样子。”   “现在不是还有人吐槽说剑三一路从武侠走成了玄幻。”晓木不禁长叹,“我依旧很怀念80年代的野外,喜欢老校服……咳咳,声明一下,这不是矫情!在外观烂大街的时代,老校服再丑我也喜欢,它让我真的有江湖的感觉,那都是老玩家的情怀……但越来越多的新元素融入,主流早就变了。在我看来,如果回来的人只是为找回过去,那大可不必,如果想重新开始,非常欢迎。所以……无论游戏内外,我都祝福她。”   那个老校服天策成男,本来在桑和眼前跳来跳去,如今好不容易消停了,从包里扔了几个类似火树银花的小烟花放着玩儿。   桑和看着满地的火花,突然道:“以前有个人跟我说玩游戏是为了找成就感刺激感,可是,我一直觉得,每个玩家在剑三里也只是个普通人,救不了NPC,更改变不了历史,这里没有小说的金手指,没有爽文里逆天操作,就只是一个小人物漂泊在江湖而已。”   “现实里是个小人物,游戏里依旧是,打上十二段也没什么了不起,不是所有人能做到,但能做到的人也不少,哈,还不是连那些与你江湖相逢的人的离去都阻止不了。”   桑和终于释怀,这三年来所做的一切,终于到了可以放下的时间。她和晓木,不论现实还是游戏,若不能就此看破成为普通朋友,还不如陌路。   “谢谢你。”她笑了。   本来想说完所有的漂亮话,就义无反顾下线,倒显得干脆,可桑和转头,就收到了老琴爹的密聊。   “你跟他聊什么呢,聊那么久?”   现实中,晏颂自诩是个正人君子,可没有窥屏那种小人行径,只是无意间扫到聊天对象是晓木,让他稍稍有点不淡定。但他还是充分尊重这个姑娘,硬是等她说完,才上线截人。   这一下,桑和却不淡定了,大惊失色回复:“难道你在我身上不仅装了追踪器,还特么装了天眼?”   刚说完,雪河老琴爹就大轻功落到了她眼前,简直比雷达坐标还准,这个人,真是剑三里最神奇的存在。   “我刚才看到你了而已,你只是没注意到我上线,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晏颂早就找好借口了,以这丫头的智商,肯定不会仔细推敲。   果然,桑和没再追问,只是拄着脸,把细枝末节都给略去,捡了些无关紧要的,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在说大师赛,对了,今年的长歌爸爸们都很帅。”   “难道我不帅?”晏颂忽然冷不丁来了那么一句,桑和真是气急差点把口水喷出去。   桑和吐了吐舌头:“帅帅帅!人家是技术帅,你是捏脸帅行了吧!”   “要不,明年我们也组个队玩玩?”晏颂突然提议,这不是瞎说,甚至在他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虽然连他也不知道他对这个游戏竟已到了这样热衷的地步,竟然在谋划要不要打比赛。   只是,剧情似乎从不像想象中那样发展,以为桑和会说“好呀好呀,老琴爹带带我”这样的话吗,真是太天真了。桑和只是习惯性地怼他:“看不出来你有受虐情节啊,上赶着当靶子沙包?”   晏颂不说话了,见她这个样子,能笑能侃能吐槽,自己就放心了。   过了一会,桑和一边打字一边嘟囔出声:“阿颂,我今天想早点睡了。”   “想睡就睡。”晏颂想突然很想摸摸她的头,虽然不知道她跟晓木真正聊了什么,但看她那一脸心力交瘁的疲惫,也知道了七八,大概,只要和那个人有关,她就会这样吧。   “阿颂,我今天其实很开心。”因为,她终于彻底释怀,有时候以为自己想要拼命握住的是一辈子都离不开的,而后不过发现,那只是人生中一段很小的插曲。   晓木说的对,在这个游戏里,如果只是想找回过去,那真的没必要,因为没有什么是停下来不变的;只有重新开始,这江湖漫漫,才是征程。   “哈哈哈。”   晏颂回了三个字,桑和一脸懵逼,忽然见他说道:“你把快乐传染给了我,我隔着屏幕也感觉到了。”   桑和又好气又好笑:“你怕是个傻子?”   是啊,自从遇到她,他真怕自己有一天智商也开始捉急了。   038   难得今天小面说服了自家媳妇,抽空上来赶场打个情怀竞技场,结果刚上来就碰上桑和要下线。   “我和你师娘上来剑三情怀截图一日游,顺便打个竞技场,二缺一,来不来?”   忘了说,这小面也算桑和的半个师父,为什么算半个呢,因为他混个亲传奖励,就跑路了。   “今天不打了,你找别人吧。”桑和也是郁闷,今天怎么就没完没了了,竟然个个都找自己,难得想早下游戏也这么难?   回完消息,她赶紧溜了。   小面也很郁闷,奈何天大地大媳妇最大,当初为了媳妇A掉游戏,如今媳妇手痒,又得陪着情怀。现在让他在满列表灰色头像和小信封的好友里重新找人,他更加郁闷。   “哎,要不就他了。”他忽然瞅见一个分组里,正好有人在线,如果他记得没错,这是个酷爱竞技场的家伙,正好,有他俩顶着,就算带着媳妇那个水奶,好歹胜率上纲上线,也不会太惨。于是,小面赶紧戳了消息过去。   “兄弟,打不打情怀竞技场啊?”   收到消息的晓木看到这个列表里久未上线的名字,先是一愣,忽然笑了:“是你啊。”   “你记得我?”倒是小面有些奇怪了,他A的日子也不短了,难得看到一个还是双向好友的,竟然还记得自己,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当然记得,你是落蕊的亲友嘛。”晓木忽然感叹,“我最近熬夜下得晚,今天想早点休息,可能打不了了。”   小面忽然就咋呼起来,一脸悲戚:“你你你你们怎么都这么无情,不愧曾经是一路的。”   “还有谁……”晓木有点晕乎。   “你前情缘啊,哎呀,就是落蕊啊!”许久没上线又搞不清楚当下状况的小面一激动,就说漏了嘴,“我刚才跟我媳妇儿截图还看你们在一起,怎么,和好了?”   晓木忽然沉默不语,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好笑?或者豁然开朗?还是遗憾?   “哎,你怎么不说话,发生什么了?”小面有点吃不准,心里只觉得一咯噔,有什么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   晓木便将整个经过告诉了他。   “那……你要补偿她吗?”小面犹犹豫豫地问。   而那个顶着老白发穿着老校服背着夜话白鹭的军爷,立在这主城之中,忽然显得有些清冷。他记起,最早的时候,他在老长安插旗场偶然注意到那个被打爆了的,有时候还是个戏精,名叫【采桑子】的军爷,就是这副打扮,这也是他最喜欢的装扮。   他刚才还和她说了那么些话,只是没想到,原来故人就近在眼前。可那又如何呢,那些话,至少到这一刻,他也未曾后悔。   “不会,”晓木摇头,“我并不觉得当初的我做错了,而她,恐怕也不会接受我的补偿和道歉。”   作为桑和的亲友,小面其实在心底里还是对晓木有些许不满。听他这么说,小面在心里嘟囔:说得你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晓木发来一个请求,“不要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这点两人还是能达成共识的,何况,可是小面自己先说漏嘴的:“知道了知道了,这点包在我身上。”   晓木道:“过去的误会,谁也不希望重蹈覆辙,我这个人也明白,如果她已经放下了,我就不应该给她任何希望。”   这还是那个不会说话直来直去的晓木吗?小面在心里已经深深震撼了,若说刚才他还一副嘻哈的心情在跟这个家伙聊天,现在却不由正视起来……看来,这几年游戏时光,改变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看不出来啊,”小面冷笑了一下,“我算知道落蕊当初喜欢你哪一点了,以前她还跟我吐槽你说话口没遮拦……哦不,心直口快……没想到,你三观还是挺正的嘛。”   原来乱说话也是会传染的吗?   晓木头顶黑线,尴尬地问:“你这样出卖她,真的不怕被暴打吗?”   小面贱贱地笑了两声:“你不会出卖我的对不对,小秘密你有我有大家有,彼此彼此啦……哎,你这名字!”   怎么眨眼,跟自己密聊的家伙,连名字都变了?小面拉开聊天列表仔仔细细对了三遍,确定是他没错,才又密去消息。   “这什么……李飘零,这么俗?还不如叫腺嘌呤或者鸟嘌呤?”   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那一刻,晓木忽然想到顾贞观那首《金缕曲》——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如今江湖别过,回头来看,突然矫情得有些荡气回肠。   以前是懒,哪怕桑和已A,他也没想过改名,因为觉得一个ID,根本无所谓。但如今想来,却是不应该了。   江湖已无【落蕊枯香】,何必再留【晓木千笼】。    ☆、Chapter 24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晚更新稍微迟了一天。 这两天身心疲惫,昨天晚上睡觉前想着今晚更新,就没放存稿箱,结果今天修改后发出来,就没赶上九点哈哈哈,轻微强迫症吗= = 说到强迫症,以前的自己一天总是忍不住查看很多遍后台,看看有没有人吐槽,看看有没有新的小可爱围观,现在倒是看开了哈哈哈。 其实我知道自己文字功底还不够,有时候也不是很想迎合大众口味,EMMM时不时想反套路……就像这篇文章一样,男主不是那种操作爆炸的大神,看着家世好点儿可能要出个霸道总裁了,结果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女主也不是什么金手指,会为游戏和生活中的小事烦躁不安,会为学习困惑,不算学霸也不是学渣,总之不好不坏,会怂逼也会吵架护短。 有时候我在想,两个普通人不过换了个形式谈恋爱竟然还能写那么多哈哈哈,能坚持看下去的都是小天使小可爱~所以我在努力让这个故事不无聊哈哈哈= =努力↖(^ω^)↗ PS:构思男主人设和本文大纲的时候,我其实处在一个低谷期,那个时候没想其他的,就觉得要是有个人能够一直在身边陪着自己,就好像有勇气,可以一直走下去。 真的非常开心能与大家的支持~ 看文愉快~晚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038   今日午饭后,桑和接了个电话,情绪渐渐波动,言辞也逐渐激烈,像是在吵架,晏颂听得断断续续,大概能推测来电的人,却不明白其中的波折。   下午,桑和小睡了一会,起来竟然还翻了一会书,可慢慢的,晏颂就发现了不太对劲儿的地方。桑和不是心情变好了,而是压根儿放在心里,想靠做些别的事情来转移,可她功力不佳,反而弄巧成拙,这看书恐怕也是十分钟三行,半个小时翻一页的节奏。   晚上,她还是一如既往,到点学习得差不多了,又没事儿人一样上游戏去做日常。晏颂看在眼里,着急担忧,可又觉得有心无力。   直到,矿车跟到一半,桑和终于绷不住红了眼睛。大概也只有在最放松的夜深人静之时,才能让情绪义无反顾喷薄而出。   眼泪就要止不住了,她连关电脑都嫌慢,直接拔掉了电源,整个人伏在桌子上,掩饰情绪。   白天的对话言犹在耳。   “小和,你别考研了,我让你爸给你安排工作,何苦这么累呢?”母亲的话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桑和忽然就傻眼了,她很想撒娇说不累,也很想放个豪言壮语说自己信心满满绝对没问题,可听到母亲下一句话,她的心忽然一落,“咱们家现在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了。”   只这一句,像锥子一样扎进她的心,带出血来,她忽然明白,有的东西永远不可能不被提及,时间不能消弭的伤痛,太多太多,不被原谅的人,也太多太多。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桑和压低了声音,可根本不管用,她太伤心了,以至于音调一改往日的平淡,“你是不是觉得,我考不上他想考的大学,一次不行,第二次也不行?”   “怎么会呢?”   桑妈妈似乎也有些愣怔,大概她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正好刺激到了自己的女儿——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是,从小我就是家里最没用的,除了混吃混喝,我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桑和开始痛陈自己的错处,甚至在心底埋怨自己:不仅学习上没那么好,打游戏也不过是个只会躺地板的玩家,难怪当初连晓木也带不动她。   “我没用,我比不上哥哥,我没本事,我只会闯祸,为什么?当初死的人为什么是他不是我?”桑和哭喊着,“你不是一直想这么说吗?”   桑和脸色很难看,她忽然怕听到什么令她害怕的答案,啪地一下关掉手机,缩在墙脚瑟瑟发抖。   而此刻,她从书桌上抬起头来,脸上全是泪痕。   漫漫长夜里,晏颂难得从琴中惊醒,他睁开眼有些怅然。   孰能无情啊……   原来自己也会在无法入眠时,孤寂和思念。   他侧耳,忽然听到万籁俱寂的房子里,传来轻微的啜泣声。晏颂寻声而出,厕所里一圈光晕。桑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呆,眼睛红肿着。   “一难过就随便往地上坐,以为夏天就没关系,不知道地上湿气重对身体有多不好吗!”晏颂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原来心里已经如此焦急了吗,他担心她,可话语却散在风中,无人闻。   桑和起夜,她想了好多人,想起了爸爸妈妈,想起了哥哥,想起了晓木;也想了好多事情,想起大喵的话,老琴爹的话,还有前几日晓木对自己说的话,忽然就失去了方向。直到现实毫不留情抽掉她的精神支柱,她才知道自己在假象中有多坚强,内心里就有多怯懦。   终于,在夜声人静中,她的情绪彻底爆发。   “真没用啊。”她垂眸,睫毛轻轻颤抖,在昏惑的灯光里,整个人显得我见犹怜。她只有二十二岁,青春而易多思多想,情绪脆弱又复杂的年龄,每日须得挺起脊背,不敢随意卸下伪装,“有钱人忙着挣钱,科学家忙着研究,像我等小民,每年总是为一些生活琐事,耗尽了心力。真没用啊,不被任何人需要,也好像不需要任何人。”   桑和哭累了,坐在地上睡过去。   晏颂停在她的面前,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觉得失败,他既不能安慰她,也不能为她做一些实质性的事情,往前二十几年,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嫌弃自己。   他想起桑和每次半夜起来上厕所,总是会把房间到厕所的灯全都打开,起初自己还嘲笑她胆小,现在想来,这么个小姑娘,心里一定很没有安全感吧。   晏颂这样想着,忽然不由自主蹲下身来,想要拥抱她。虚实交错,这个无形的鼓励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放弃挪动一个大活人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晏颂凝聚心神,突然爆发念力,床上那条夏日的空调毯,慢慢飞了过来,落在桑和身上。晏颂往地上一坐,靠在她身边,听着她平缓的呼吸,终于渐渐沉入梦乡。   那天晚上,桑和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小时候一家人出游,在庙里遇到批命的,大人们比较信,就说帮孩子们看看。她记得那个大师说,桑颐聪慧,必能光耀门楣。   爸妈那时候可高兴了,不论真假,毕竟这个世界上,没人会不喜欢好话。   可那个大师后来又说,桑颐命中恐有大劫。   而桑和,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时候大师究竟对自己说了什么。   儿时,作为家里的小女儿,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全家都很照顾她,桑和总是笑着对桑颐说:“哥哥,你看我没什么特长,我呢,在家里,就只要负责貌美如花无忧无虑就可以了。”   哥哥总笑她傻,笑她胸无大志,却又一面很宠她:“现在我会宠你,等你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出嫁了,还会有别的人宠你一辈子,这样就好了,我的妹妹一辈子都会被人当作宝贝。”   以至于后来桑和胆气壮了,总是开他玩笑:“哥哥,你说那个劫,是什么劫啊?桃花劫吗?”   “全家就你嘴巴最厉害,就会胡说八道,”桑颐头疼地扶额,然而笑容却温暖又温柔,“遇上你这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才是我的劫数。”   没想到,此话竟一语成谶。   039   次日晨曦,阳光从浴室的百叶窗缝中透出来,铺落在这紧紧相依偎的一人一魂身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但渐渐地,日头转盛,晏颂的身形慢慢变淡,最后回到了琴中。魂魄如今将养了两月,平日安好,但昨夜消耗念力太大,又时时看顾桑和,神思侵损,如今需好好歇一歇。   桑和睁开眼,手触及处,是毛绒绒的软毯,她捏着毯子的一角,心中忽地怅然若失——这块毯子怎么在这里?   她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阳光如此盛,自己却觉得孤独到清冷。   又一日,生活照旧,与往常无疑。   晚上,当桑和慢悠悠爬上线,晏颂的老琴爹立刻堵到了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你昨天干嘛去了,说好的打JJC(竞技场)呢?”   “我……”桑和迟疑了下,来了个大喘气,“我昨晚在看书,之后,我可能会上得少一些了,特别……特别是九月以后。”   这答案晏颂虽不满意,却也在情理之中,桑和独来独往,心里藏着事儿太重,看来想要弄清楚前因后果,还得想点别的方法,徐徐图之。   “嗯,考研啊?”晏颂虽然从小生长在国外,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何况,还有苏检这个话唠在身边,他就是个典型不愿出国,一心造福祖国,实则想赖在家里的人。这不正赶上苏检考研复试结束尘埃落定,家人才敢放心把他踢到苏黎世来。   桑和心里几分猜想,这个老琴爹都读到博士了,不知道当初是保研还是考研。便回道:“嗯呢,你?”   “我在国外读的书,倒是没经历你们这样的竞争。”   晏颂说完这句话,心里其实一咯噔,时差这个巨大的漏洞没办法解释。好在,桑和脑子根本没转到那上面去,只是觉得他数学能念到博士,可了不得了,心中早就把他划归到学霸一类。   难道听到这样的话不是应该一副打了鸡血,誓死奋战到底的样子吗?   桑和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时间,突然问:“是不是太早了,要不我再去看会书?”说完,便开始挂机,翻出了政治在房间里摇头晃脑开始诵读。   晏颂在游戏里瞎转悠一会,发现自己也没有心思玩,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桑和,这个游戏他大概根本没有玩下去的动力和理由。这个女孩,不知不觉就占据了他生活的很大一部分。   他便也挂机,靠在床上抱着手臂,看她把每个句子都复述两边,忽然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十点后,桑和耐不住心痒,又溜回了电脑前。   哎呀!她应该去挂个小攻防的!看到难得劣势的恶人谷今晚取了大胜,那可是近两万的威望啊!心痛的无以复加!   桑和老老实实去做了一遍日常,然后飞到广都镇郊区摸鞋子,她心中总有错觉,说不准某天就触发奇遇了。   见老琴爹一路跟着她,胸中有些憋闷,找着个契机便开启吐槽模式:“你说,我该不该去过那种没有压力的简单生活?明明那种轻松的日子别人想追求还追求不到。”   “我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要执拗下去,也许我真的不适合这样,你看人家学十二个小时,我一天看书八小时便觉得累死累活。也许我就应该接受家里安排,朝九晚五,打打游戏,不愁吃喝。”   晏颂小心思里其实很高兴又受用,桑和对他这种依赖和倾诉,让他觉得至少她渐渐没有再把自己当外人。   “唔,”他点点头,“你确实挺适合当米虫的。”   “喂!我怎么总觉得你在笑?不许笑!”桑和不说则已,一说,晏颂却忍不住露出了笑颜,静静看她一副气急败坏地模样,“哼,不过,你看我要是真接受了,是不是就显得特别胸无大志?可是去追求一些看起来渺茫又触不可及的东西,好像又有点自不量力?人生好痛苦啊!”   听着她的抱怨,晏颂想了想,面无表情道:“我不会说鸡汤也觉得你要的并不是安慰,对于大多数不是天才的人来说,成功都是被解释出来的。你如此沮丧,是因为你太在意外界的目光,太在意别人的感受。”   “解释?”   “是啊,同样的问题,失败就是失败的反面教材,如果某一天成功了,就叫做卧薪尝胆一鸣惊人。得偿所愿的人会告诉你一定要坚持梦想,可是我们也应该辨证地看还有那么多事与愿违。这么看来,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关键看你想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桑桑,你自己愿意吗?”   这个称呼让桑和打了个激灵,却又看他接着写道:“你的痛苦在于,你其实不算差,但也不太好,夹缝求存,总是尴尬。厉害的,不会在这个时候担心前程;车尾的,觉得安稳便谢天谢地。只有中间的,总想再好一点,可能力却不上不下。”   桑和哼了一声:“哼,分析得还算靠谱,没想到你看得挺通透的嘛!”   “我也经历过很多,”桑和不知道,晏颂在写这七个字的时候,眼底也会透着复杂,透着那种回首的苍茫,“我知道,很少有谁不负重跋涉于世。”   其实,桑和也并非真是那种好吃懒做,脑子都不肯动一下的人,相反,她其实心如明镜,有的东西看透却不说透。   过了会,房间里迸发出她的笑声:“像我这样的小市民,淹没于尘世的平凡中,我以为像你们这样醉心于学术,未来的准科学家,我是不会在网游里碰到的。”   “不绝对,但大部分确实不会扎根于此,”晏颂难得给出个中肯的答案,“我……本来也没有想玩这个游戏。”   “那你为什么来了?”   “老天派我来的,”晏颂实话实说,那几个字真是让他别扭到不行:“可能……是传说中的缘分?”   桑和笑喷了,这也太违和了吧,一个数学家像一个哲学家一样告诉自己,这种说不通的东西叫做缘分,便拍桌叫道:“猿粪!猿粪!”   这一刻,晏颂是真尴尬。   这丫头以为自己在忽悠她,可是,这就是事实啊,如果不是前程往事,大概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相见,在苏黎世扔掉的那张写着账号密码的纸条,他可是真的没打算从垃圾桶里捡起的。   话题忽然又扯回到刚才的问题上,见她心情好了不少,晏颂也舒了口气,叹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想比你惨的人吧。”   “喂!”谁知道桑和的脑回路也有点不一般,这句话本来没什么问题,人生来就喜欢对比,但她的重点显然搁在了另外的点上,“怎么可以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晏颂按着太阳穴,很想堵上那张嘴,半晌才无奈道:“那,就建立在我的痛苦上吧,我不在意。”   但桑和显然还是会错了意:“靠,你果然是个自虐狂。”    ☆、Chapter 25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我来啦~更新更新。 最近跟基友吐槽说,手痒,好想写篇关于dota的文哈哈哈,不过人太菜,技术流什么的说不准就变酱油流了……突然就有点点想玩游戏了_(:зゝ∠)_忍住,好好学习。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   040   一个人曾经可以有多惨,桑和总算是大开眼界,虽然大部分都是些不起眼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但逐步累积,能扛过来的人已经不能用身心坚定,心态良好来形容了,根本就是变态啊!   五分钟前,晏颂破天荒开始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有一段时间但凡吃水果,同一个果盘里,就我一咬,不是咬到虫就是坏的,后来渐渐养成习惯,我都会提前把果肉切成能纵观全局的大小。”   什么?纵观全局?这个词还能这么用?   桑和在脑子里构思,这究竟什么大小,想着想着,便脑补了一个穿着围裙的家庭妇男,在厨房里,将一颗葡萄切成八瓣。   “如果起床晚了,哪怕时间看起来很充足,也千万不能坐公交,因为一定会迟到。所以,后来我就坚持早起。”   刚才听他说水果,桑和便馋得立刻吃了个苹果,嘴里嘎嘣嘎嘣咀嚼着,腾出一只手按键盘:“有多早?”   “能早到一个小时绝不早到半小时。”   “……咳咳。”桑和把呛到的果肉吐出来,喝了口水压压惊,“还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吗?该不会还有什么上厕所忘记带纸的事情吧?”   “我又不是智障。”晏颂白了一眼,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人为能控制的东西都不叫倒霉。”   “唔,我懂了,比如说你带了纸,但是纸掉坑里了!”   ……   桑和唔了一声,且又听他面不改色幽幽说道:“惊世骇俗是有的,比如有个朋友怕被初恋女友甩,看到我都绕道,坚持了三年。”   “然后呢?”桑和问。   “还是分了。”   桑和嗑着瓜子拍桌大笑:“这个……绝了,肯定是因为长太丑,你这样想,你是在阻止他祸害妹子。”   “嗯。”   见他一副淡定十足的样子,桑和更是忍不住了:“你竟然还嗯,你朋友肯定想打死你。”   晏颂这一次没再把玩笑接下去,话锋突然一转,连腔调也变了,倒有几分追忆的意思:“后来再大一点,我开始考虑我这辈子能干什么。”   脸上的笑容突然凝住,就是这句话,让桑和心头一震,她是多么能感受,一个人不被需要,活在世上漫无目的的那种孤独感。   “家里人想让我学医,可是后来莫名其妙得了晕血症;准备学化学,结果在实验室里对一些气体和物质过敏,被抬了出来;想画画搞搞设计,后来临考试手受了伤,不能长时间作图和负重……后来就学了数学。”   桑和舒了口气,总算峰回路转,在她看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还好,人生不是完全没意义。”   有意义吗?说不上喜欢也算不得讨厌吧。晏颂笑了一下,走到如今心早就麻木了,当初过不去的,愤怒的,觉得不公的,不甘心的,如今都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后来,我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了,因为怕有一天真的失去了,我也会受不了吧。”他只是个普通人,就算心如铁石,也有那么些东西,会让他发疯。   这会功夫,桑和彻底笑不出来了,偷偷绞尽脑汁想了好多安慰的鸡汤话,可是都显得矫情,没有半点触动人心。删删改改几次,她终于发了五个字出去——“给你个抱抱。”   抱抱?   晏颂看到字的那一刻,脑子突然死机,平时从不会犯傻的一个人,突然就把这句话当了真。他高大的影子出现在桑和的身后,向眼前这个女孩,伸出手臂。直到,那个对话框在正前方的电脑屏幕里弹出。   “【采桑子】邀请你拥抱,是否接受。”   晏颂回过神来,哑然失笑,伸到一半的手却不打算撤回了,反而脸不红心不跳地从背后慢慢聚拢,做了个搂抱的姿势   ——谢谢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温暖。   这一刻,桑和还坐在凳子上发呆,心里想着:“这个瓜皮怎么还不点接受。”   不一会,游戏里的老琴爹拒绝了她的请求,虚拟的拥抱还是没有现实实在,转头,他唤出里飞沙,发出了双骑邀请。   “你特么敢拒绝我抱抱!活的不耐烦了吗?”桑和暴走。   “先欠着,以后补给你。”晏颂低笑,他这个补可不是指游戏角色。   桑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忙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晏颂心中畅快,便策马扬鞭:“去看祖国大好河山!”   “喂!”桑和看着屏幕中驰骋江湖的人儿,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劲,心中一咯噔:“哎呀,我这是不是要让他给策反了?”   041   几个星期以前,苏检就回国了,一是他的签证没办法让他待太久,再者,他也需要回去处理一下毕业的问题。   晏子清亲自开车送他去的苏黎世国际机场,值机的时候,苏检还有些不太情愿,晏子清便苦口婆心劝了一番,毕竟,他也不是医生,留下来也只是因为心头愧疚,对晏颂的病情并没有好处。   都已经两个多月了,晏颂还像个活死人一样靠营养液和医疗器械吊着口气,每每想到这里,苏检在这本就燥热的天气,更是烦闷不堪。   好在今天小婶婶发来消息,说晏颂身体机能似乎有了些变化,苏检一喜,一口气吃了两碗饭,扔下碗便跟自己情缘分享这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幽幽,我那哥们儿终于有点起色了。”苏检躲在房间里,发了条语音消息在QQ上,很快就得到了回复。这些日子他没上游戏,主要还是通过社交软件跟自家情缘交流感情。   幽意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惋惜,再到如今司空见惯,反而兴了一丝醋意,开玩笑逗他:“二半,如果你朋友哪天醒来了,你会不会就弯了?这些日子以来你可三句话不离他。”   “怎么会?”苏检把自己的脸鼓得像个包子,“幽幽你别多想,我只是,想亲口跟他道歉,他这个人从小到大过得……呃,不大容易。”   “好啦,我知道你也是心里难受,不过我相信你朋友吉人自有天相。”幽意抿着嘴笑,忙安慰他:“你别想那么多了,今天不是有好消息吗,庆祝一下。”   “怎么庆祝?”苏检一懵。   幽意发了个坏笑的表情给他:“我们去找NPC玩啊哈哈哈哈。”   苏检嘴角抽了抽:“哈个毛线,打本就直说。”   “情缘缘你来不来嘛~”幽意突然开始撒娇,吃准了苏检会缴械投降,“这不暑假吗,茯苓说她想做橙武,一起来黑小铁呀。”   听她这么一说,好一段时间没碰游戏的苏检,有些手痒了,果断打开电脑,更新到最新版本,登录了剑三。   苏检登录了账号【第二杯半价】,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好友列表,跟幽意组上队。然而,当他顺着鼠标往下数时,忽然瞧着一个名字,手狠狠抖了一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相和辞?相和辞!   这不是他给晏颂建的号吗?他自认为是没有告诉任何人账号密码的,连某宝找的代练满级后,怕晏颂心有隔阂,他都改过一遍密码,现在谁特么能告诉自己,这个号为什么是亮着的?   很快,正在混世界BOSS的晏颂,就收到了一条密聊。   【第二杯半价】悄悄对你说:??   晏颂觑了一眼,突然想起了这个账号的所有者,觉得有些不妙。这段时间苏检没上游戏,他都几乎快忘了这个安利他的正主,如今这家伙突然杀出来,倒是叫自己措手不及。   要不然假装自己没看见?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根本不用假装了,因为自己现在压根儿腾不出时间来回复他。桑和打了鸡血一样骑着马儿撒丫子在前面横冲直撞,他得看顾着她的血线……再看看自己的心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成了御用奶爸了?   桑和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一边放着技能,一边用豪迈的嗓子吼:“一人我饮酒醉,七八个老琴爹我一起睡。哎呸!唱错了,是七八个小姐姐一起睡!”   晏颂表情不善,目光忽然落在她的大白腿上,很快避了开去——这大夏天的,他其实很想告诉她,能不能稍稍淑女一点,这里还有位男士。   苏检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开启了话痨模式。等晏颂打完世界BOSS,闲下来时,密聊里几乎全是他一个人的消息。从最开始的问号,到吐槽,再到最后的控诉。   “你是谁?说话!喂!不要假装挂机!”   “不说是吧!盗号贼!居然盗到小爷我的头上了,我告诉你我可不会坐视不管!”   “我靠,居然把阵营改了,难怪我说看不到你在哪里!”   “你再不回复我,我仇杀你!”   “你出来,有本事跟我单挑啊!有没有种,有脸盗号,没脸跟我正面刚?”   ……   晏颂看烦了,直接略过无意义文字,慢慢回了一句:“干嘛?”   “我去!”苏检一边打本,一边喷,“还挺傲的嘛!你盗号还有理了?”   “我没盗号。”   看到这个消息,苏检倒是一愣,潜意识差点要以为是晏颂把账号给了谁,可特么晏颂出事那天,他才把小纸条给他,还亲眼瞅着他一脸不屑地把纸条弹进了车载垃圾桶,因此,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没错。   “那你是谁?”苏检反问。   晏颂心头一跳,如果解释清楚了,是不是代表,他有机会回去了,离开这方寸之地,回到以前正常的生活。他低下头沉思,却瞥见桑和认真盯着屏幕的样子,睫毛扑扇,嘴角轻轻抿住,忽然就有些失神。   然后,晏颂在虚空中给了自己一拳——你在想什么?难道你想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地方一直待下去,像个不见天日的人,无法言语,无法拥抱,甚至无法保证永不消逝。   苏黎世和中国有多远,总远不过虚拟和现实之间的距离吧。   于是,他毫不犹豫道:“我是晏颂。”   苏检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手上一个操作失误,躺尸了。趁着奶妈战复读条的时间,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什么?他说他是晏颂?   下一秒他打了个寒颤,但想到今天小婶婶才跟他说了晏颂的情况,他疑云顿消:“你特么胡说八道些什么?打脸了吧!我认识的晏颂压根儿不屑玩剑三……你特么就是个盗号贼!”   没一会,老琴爹头上便顶了个悬赏。桑和吓了一跳,忙问:“你得罪谁了?需不需我出手?”   晏颂摇摇头:“不用打,随他去吧。”   结果没想到,桑和双手握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是说需不需要我出手把赏金拿了!分钱啊!送上门来的赏金,不要白不要啊,这可比跑商爽翻了。”   晏颂冷冷哼了一声:“打我你就这么带感?”   “哪有?”桑和厚着脸皮狡辩,“人家最近修装备穷得都快买不起跑商的和田玉了。”   说完,便拉着晏颂飞到了地图上某个鸟不拉屎的角落:“快,脱衣服!打完好睡觉!”   “噫!你这句话……”那两个敏感词还没说出来,晏颂就看到自己的角色被无情的戳飞了,真是扎心。   而那边,苏检也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等等,他怎么知道晏颂?卧槽,该不会现在蹲点的盗号贼这么厉害,连这些都调查清楚了吧,黑科技啊!”   吓得他赶紧抱紧他的宝贝橙武。   等苏检想明白又不甘心准备找老琴爹问清楚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名字从列表里灰了下去。既然下线了,他也不急在一时,最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一下……至少得去亲自确认一下吧。   思忖了一番,苏检便密聊了个可靠的老基友:“竹舞,你帮我留意个人。”    ☆、Chapter 26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我,反正我更新~\(≧▽≦)/~啦啦啦 秋天啦,天气变化大,小可爱们要注意保暖呀~   042   七月下旬,气温一度飙到40摄氏度,桑和根本不敢出门,觉得太阳下站分分钟就能被烤化。可吃了两天存粮过后,冰箱里外一点货也没有了,于是只能全副武装出门去买菜。   晏颂靠着沙发翘着脚正发呆,突然听见防盗门被砰得一声推开,只见几个箱子并塑料袋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从客厅缓慢漂移到了厨房——这整一过程,他甚至连桑和脸的没看到。   晏颂摸着下巴想:“她不会是把整个超市搬空了吧……平时看着弱不禁风,没想到这么女汉子。”   然后,女汉子风风火火冲进了卫生间把门一甩,开始洗澡,一边洗还一边哼着曲。   晏颂在沙发岿然不动,连眼皮也没往那边抬。   又过了一会,女汉子呼啦呼啦冲了出来,一头扎进了厨房,没一会就传出夺夺夺的不规律的切菜声。   上一秒还静如磐石的晏颂,下一秒也冲了进去。   果然,还是没赶上,刚靠近门口,他就听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切菜走神的桑和又一次划破了手指。血渗了出来,桑和赶紧含住,慌乱寻找不知道被自己扔到哪里去了的创可贴,结果一回头,就发现它们静静躺在餐桌上,还排得格外整齐。   她嘟囔了一声:“难道我知道会切到手,所以上次就直接放在外面了?唉呀妈呀!我怎么会这么机智!”   “假装是在夸我自己。”始作俑者晏颂优雅又不失尴尬地瞥了一眼,暗搓搓地想,要是等桑和自己记起这些小家伙放在哪里,恐怕血都流干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晏颂也觉得自己现在很不妙,不仅游戏里要照顾这个风一般的DPS,连现实也在向奶爸的方向发展。   虽然伤了手指,但并不影响桑和做菜的心情,中午一高兴,炒了一荤一素,煮了一个汤,就着米饭,吃嘛嘛香。   然而下午的时候,她就陷入了噩梦——本以为课本翻了好几遍都吃透了,结果随手拿了套高数练习题一做,就漏了底,抓掉的头发可能等于今年一年的量。   微积分怎么能这么麻烦?还有这个反三角函数积分公式,怎么这么复杂?   这个泊松分布的密度函数怎么那么大一坨!   还有麦克劳林公式是哪个?莱布尼茨定理怎么就想不起来怎么用的了?   ……   桑和向后一仰,像一只无尾熊一仰瘫倒在床上,怎么办,前一秒还觉得自己自信满满,一拳可以暴打一个老琴爹,后一秒就像从云端坠落,这加速度太特么刺激。   “哎,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连解析都看不懂了,这可怎么办啊……”桑和使劲揉了揉头,突然灵光一闪,“等等!我……也……是……有……大……腿……的……人。”   远在书房的晏颂突然打了个寒战,就听见桑和的房间传出一阵狼嚎鬼叫的歌声,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老琴爹带带我,积分不会做。   老琴爹带带我,概率是什么。   管他线性与代数,有没有大腿给我……”   等他冲进去,就见桌上笔记本电脑开着,西山居画面一闪,刚刚过图到成都。而键盘上一字排开,是《XX讲高数精炼》、《XX年考研高数部分习题》……而这些东西的所有人一边就着墙壁压腿,一边哼哼唧唧。   “阿颂,你什么时候上线啊……”   那一刻,晏颂禁欲已久的内心突然爆发了莫名的傲娇,他特别想冲出去,翻出那些被他藏起来的稿纸,然后扔到桑和脸上,高深莫测一笑——你就这么想见我?今晚来我房间。   MD,一定是跟这丫头待久了,自己的脑洞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事实上,晏颂还是不敢挑战人类精神承受极限,他怕那几张雪花一样的纸片从天而降的时候,桑和会直接吓得晕死过去,以为自己怕是得了人格分裂,还正好分裂出一个数学天才。   桑和回头,瞧见上线提示,惊喜得一个劈叉收了回来,扑到桌前几乎合不拢嘴,她可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盼着一个人出现,而这个人又正巧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有求于人得先从寒暄切入,于是她速度组了队,连发了两页表情,来传达自己的问候。   “哈哈哈,阿颂!好巧好巧,我也刚上!”桑和堆出笑,用力过猛,差点肌肉抽筋,“你怎么今天下午就上了。”   晏颂沉思了一刻,实话实说:“听说你想我了,我就来了。”   ……   “你在……开玩笑吧。”桑和撇了撇嘴,瞎说什么大实话!顺杆往上爬也就算了,还如此厚脸皮。   晏颂眉毛一挑:“那你怎么解释这么巧?心电感应吗?”   心电感应个毛线!   可这话桑和没法说,她可是还得抱上老琴爹这个大腿,带她在数学的海洋里徜徉……哦不,做梦……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哄一哄老琴爹,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于是,桑和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吹逼:“是是是!这何止是心电感应,我看着起码是心领神会,心意相通,心有灵犀,心心相印啊!”   “嗯,心心相印。”晏颂露出了满意的笑。   结果,当徒弟和好基友们上线时,这两家伙已经在YY的小房间里悄悄挂了好几个小时了,二盾看桑和破天荒下午就在线,密聊又没人理,便顺着YY好友摸了过来。   本以为来个现场捉奸,结果溜进去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没有,就看见公屏上全是字,字也就算了,还有数学符号。他赶忙擦了擦眼睛,发现房间名儿也是一堆数学符号。   二盾这下拿不准了,莫不是自己走到了哪个网课班?可是这边挂着的两个人可不就是【采桑子】和【相和辞】?   二盾赶紧密聊桑和的徒弟:“苍云兄弟,你大师父最近难道加入了什么公益组织爱心支教?”   “错。”苍爹不记年赶紧纠正他:“反了,是二师父在给大师父辅导,他们两个讲高数,已经从下午讲到了晚上,从游戏讲到了YY,简直走火入魔了。”   正说着,桑和彻底结束了今天的问题,她觉得自己简直蜕了一层皮,抬眼一瞅,发现难得二盾在自己YY频道里,赶忙跳到了大厅。   “这你就不懂了吧——学好数学,不仅有前途啊,还有妹子。”二盾以略猥琐的口气,对着这个祖国未来的花朵灌输精神意识。   “那我下学期要好好学高数。”苍爹不记年竟然还十分认可的点点头,忽然瞧见桑和来了,赶紧咳了两声,示意二盾收敛着点儿不要开黄腔。   “哦哟,不错嘛,今天真热闹。”桑和笑了,因为心情畅快,连声音也比平日显得轻灵。   想起正事,苍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师父……可能,可能还要更热闹一些。”   桑和打了个呵欠抬眼一瞧,今天在线的人本就不太多,跟她关系好的除去个七七八八,能来她这方寸之地溜达的,可就不多了,一时没想起他指的谁。   见桑和没上心,徒弟苍爹急了,吞吞吐吐讲出了事实:“其实,是师姐回来了,她……她好像想找你聊聊,可是又怕你还在生气。”   二盾眼尖,虽然有八卦,但人家私事也不便多问,看没自己什么事,便离开了YY房间,等出来了才一拍脑袋——忘了问桑和那几个频道名究竟啥意思了。   “我生什么气啊。”桑和随口吐槽了一句,刚才还因学数学痴迷而后劲不足略有倦意,这下全都醒了,心中一个激灵:她俩自那之后虽然没撕破脸,倒也是个互不相扰的状态,现在拉下脸来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换句话说,如果大徒弟过得好,那可是算打自个儿脸了,还会好心回头来找我聊聊?不是炫耀,那肯定是有问题了呀!   桑和心里一下就把利弊分析清楚了,顿时被自己的推理给吓了一跳,希望还没有出现什么类似千里送那样不可挽回的局面。   “聊聊聊,她在哪里?”桑和在椅子上坐直身子,这一百八十分转换的态度倒是把苍爹给吓了一跳,顿时又结巴起来:“我,我现在跟她说。”   等苍爹闭了麦,桑和一个人在YY里喃喃自语:“要是他真敢对不起我徒弟,我就是隔山隔海我也要……也要……”   情绪起伏太大,桑和几次大喘气,公屏里突然跳出一行字:“要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晏颂也已经从小房间追到了大厅。   桑和哼了一声,磨了磨牙:“阉了他!”   043   不一会,知暖便来了,回到熟悉的频道,似乎还有些感慨。不过,喊人的苍爹却不见踪影。别人不知道,桑和却把他心思猜得个七七八八——但凡是跟知暖有关的事情,他的觉悟便高到了一定境界,好像故意要给她们留足空间。   知暖开看到频道里除了桑和还有老琴爹,倒也没在意,毕竟晏颂从不开麦,对她们来说可有可无。   但桑和心里却有较量,能那么豁达宽容,就说明事情没上升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反正她们师徒俩很久都没有聊天了,就当是普通的感情交流吧。   事实上,时间永远不会欺骗人,蒙蔽一时的,无法蒙蔽一世。千万别低估一个女人的能力,她相信你的时候,那是全身全心的信任;可若她不再相信而埋下怀疑的种子,那么她的能力将被无限放大。   知暖机缘巧合撞破了夙影的“好事”,着手盯梢,抓了个正着,也算是识清了这个渣男的真面目。两人撕破脸后,知暖这个“前任”良心发现烂好人了一把,想给接盘的妹子提个醒,可人家偏偏不领情,反倒挨了顿骂,嘴上说着懒得多管闲事不在乎,心里还是气闷至极,这不,找桑和唠唠嗑排遣排遣。   桑和听着这一出狗血剧,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潜台词,这烂好人也不是随便就当的,八成还是有些气不过,心里恨着渣男,所以绝不愿意看他一副幸福的模样,可是隔着网络又不能真的将他打一顿出气,于是吃了瘪,只能回到这里。   “我这次来,主要还是来还你钱的。”知暖越说声音越小,像是意识到错误,没了底气,“其实我都知道……要是那个时候能多长长心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桑和宽解她,毕竟还没出什么大乱子,在她的心里,能用钱打发和解决的,都不算大事儿,很多真正重要的东西失去了,才是追悔莫及。不过桑和还有个疑惑:“等等,你哪儿来的钱?别是下个月的生活费,难道你也想吃一个月的泡面?”   “什么叫也?”知暖脑子不笨,突然就抓到了重点,排除掉老琴爹,能让桑和这样说的,秒秒钟就能猜出来是谁,“师弟他是不是跟你说……哎……真是个傻子!”   是啊,是傻呀,他们这些充满了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可不是一碰到感情,就傻乎乎的了吗?   知暖勉强笑了一下,把这个话题过掉:“师父别担心啦,我只是跟我爸妈实话实说了,说我在游戏里花掉的。”   “那有没有来一顿竹笋炒肉?”桑和撇撇嘴。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哈哈!”知暖突然笑了,抱怨了两句,“就是被臭骂了一顿,以后卡上的记录都要发到我爸那里去……想要钱可没那么容易了……”   年纪小就是好,不走心,也就不容易郁结于心。   桑和正想着,突然听知暖笑着继续说道:“我爸只是跟我说,年轻人犯点错很正常,可以被原谅,只要以后不要再被猪油蒙了心就行了……你说逗不逗?后来他就把钱给我了,我跟他说是跟同学借的,得赶紧还……”   听她的口气,这小姑娘家境应该还不错,又是个不知油盐酱醋贵的。桑和心知肚明却缄默不言,因为她没有任何立场。后面知暖再说了什么,桑和也都不甚在意,脑子里只剩下那句话一直打转。   ——“师父,年轻人犯点错很正常,可以被原谅……”   可以……被原谅?   “师父?大师父?你还在听吗?”直到知暖唤了好几声,桑和才略微回过神来。   “大师父,你怎么了?”   桑和把额前的碎发往上捋,用手心抵着前额,慢慢道:“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了,你自己去做任务吧。”   等知暖离开了YY,她挪开椅子站了起来,一个人踱步到书房。这一次,她没有走进去,只是在门口站了会,望着那把琴自言自语。   “年少不知事,犯下的错,真的可以那么轻易就被原谅吗?”   “可为何,我未觉有半分救赎呢?”    ☆、Chapter 27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最佳神助攻! 其实散排22的时候还没有遇到特别夸张的人,写这个的时候只是突然就想起了刚刚玩剑三的时候,我对门派还不熟,老是混淆标志,心法也搞不清楚。后来跟我闺蜜还有她师父(唔,大概是大喵原型哈哈)打33,这个喵总是在YY里吼说错集火对象门派哈哈哈~现在想想,竟然都过去那么久了= =有点怀念呀~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づ ̄ 3 ̄)づ   044   晏颂在屏幕上留了一行字,远远看着桑和小心翼翼收起情绪,她总是不合时宜地流露出脆弱的表情,但又往往迅速恢复元气,一切来去就像幻梦一样,时间长了,晏颂也觉得这个女人有些捉摸不透。   大概孤独内敛的人都会有些怪癖。   “现在开心了吗?”   看看,多么不贴切的话,却又是无懈可击的一句话——知暖的事情放在心上也是一个负累,如今时过境迁,云淡风轻,确实有高兴的必要。   桑和本来并未多开怀,只是心上卸了包袱,见他这样一问,反倒努力扯了扯嘴角,死鸭子嘴硬:“哪有什么需要很开心的。”   她托着下巴,弧度有些明显,晏颂一时看得几分玩味,隔了好半天功夫才慢悠悠道:“你嘴角的风要漏了。”   啊?   那一瞬间,桑和只觉得心跳漏了半拍——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为什么她竟觉得有些烧脸?心如坚冰却好似突然消融。   屏幕中的老琴爹跑跳了两下,突然在附近放了一个圈,桑和仔细看花纹,竟然不是懵逼圈,而是回梦逐光。正一脸懵逼,便见他技能一收,突然回到了她的军爷身边。   晏颂道:“你看,这就是人生嘛,会回来的人一定会回来,不会回来的人说明跟你不是一路的,还惦记什么呢?”   总觉得他话里似乎有话。   桑和低下头,品味了几分,却没能想出最贴切的答案,便有几分不满:“没事儿洒什么毒鸡汤,我可不是十七八岁的花样傻白甜。”   “那你就是二十三四的花样大白甜,”老琴爹围着她的军爷放影子玩,跳来跳去不亦乐乎,平日里正经非凡的人也有如此跳脱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待久了,渐渐被她的气息所感染,“反正,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孩子。”   “噫……”这还顺杆爬了,桑和拿白眼儿瞧着,冷笑着嘲讽他:“切!你就装!要不要个签改成三十八岁离异带一小孩啊?”   晏颂沉默了一刻,无比真诚道:“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其实也算有两千多岁了。”   什么玩意儿?   桑和哀嚎一声,一拍脑袋,她可不想听他胡扯,怕被气死,坚决不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于是果断岔开:“这倒算吃一堑长一智嘛!不过……喂!你就真的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渣渣欺负小暖?你是男人唉!”   “你能坐视不理吗?”谁料晏颂反问,他早就把眼前这个丫头摸透了,里外吃得死死的,“我才不能,以你的智商,肯定想着秋后算账,抄家伙蛮干,到时候打起来,我可不忍心看你被怼得满地滚。”   “……我这个人很护短的。”   “那是那是,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桑和没注意看字,囫囵吞枣一扫而过,只顾着笑出了声。   有了几分颜色,便斗胆开起了染坊,只见她一脸猥琐地问:“那你准备怎么开搞?”   但晏颂却打死不说,只是发了两个微笑的表情给她,表示笑而不语。   五天后,桑和在大战本梵空禅院门口碰到了上次教学团的团长,那个唐门。约莫是晓木提过,那个炮哥竟然对自个儿还有印象,主动过来寒暄了几句,还说到什么时候自己带些休闲成就团的时候再叫上桑和和晏颂俩人。   桑和倒是没往心里去,就当客套话了,倒是想起上次打本碰到那个道长【夙影】膈应得,最近知暖的事情,她还没逮着机会把他暴揍一顿。   “听说你还有两个徒弟,刷成就也带上一起吧,我还省得满世界喊。”炮哥突然就不高冷了,竟然婆妈起来,桑和只得呵呵傻笑。不过【夙影】跟炮哥也熟,又是PVE玩家,要是碰上了岂不尴尬。打架倒是其次,关键是给人家团里带来不愉快就不太好了。   于是,桑和旁敲侧击的问:“那个道长【夙影】,就上次一起的那个,他经常跟你们打么?”   “以前偶尔,不过现在我听说……他A了!”一有八卦,炮哥更婆妈了,一秒变居委会大妈。   “什么?怎么就A了!”难道舍得下他那些女徒弟?还是说事情败露落荒而逃?这人也太特喵怂了吧。   “是啊,我们也觉得很奇怪,”炮哥碎碎念,突然把话锋一转,悄悄道:“据说是被吓的,可能遇到鬼网三了,整个人都有点精神恍惚,就A了。”   “就这么兵不血刃的出了口气报了仇?”   桑和琢磨着,忽然想起前几日老琴爹的话,不由一抖——莫不是跟他有关……这么牛逼啊!   之前他不也这么牛逼的找到过自己吗!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桑和不由对老琴爹肃然起敬,心想着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他。   045   几日后,众人聚在YY,桑和闲来无事,自从新版本出了散排,还没有下水一试,便扬言直播了几局,给大家找了乐子。没出两局,YY里全是桑和的哀嚎。   “有这么惨么?”中场休息的时候,苍爹不记年摸着脑壳问。   “惨!”桑和愤愤不平,“何止是惨,简直是人间杯具!”   听她这么一说,晏颂上了心,不觉一笑,也加入了讨论中。便打字道:“说说吧,再不吐槽你可能会憋死。”   这一句正中桑和下怀,她可不就是要大侃特侃吗!   “刚才啊!我排到一个队友,他打字跟我喊‘集火对面那个明教’,我一听,哎,看起来很有见地嘛这把肯定稳了,结果我抬眼一瞧,我去,哪儿有明教?”   “我就委婉的说‘大哥,咱这眼神队是不是有点眼神不太好?’,结果他可能也发现了问题,就改了话‘不好意思啊看错了,那……就集火那个唐门’。”桑和讲得绘声绘色,就差手舞足蹈再把当时情景重现一遍了,“我那个时候可淡定了,我就说‘大哥,没有唐门啊’。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位大兄弟他放大招了!”   知暖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什么大招啊?”   桑和神神秘秘道:“然后,他跟我说‘大兄弟,莫见怪哈,那……那我们就打那个天策吧,这下总对了吧!’”   苍爹不记年问道:“难道大兄弟又说错了?”   听到这儿,晏颂似乎已经猜出个七八,笑而不语等着今日最佳说书先生桑和将那故事讲完。   “徒弟,你师父我是什么职业?”桑和问。   “天策啊,怎么了?”   桑和眉毛一拧,怒目圆睁,拍桌子喊道:“是啊,这回门派没认错了,可特么全场只有一个天策,那个就是我啊!关键他还在近聊频道打字,对面直接笑死!”   知暖吐舌头:“大师父你才是想笑死我们好继承我们的懵逼圈和盾!”   虽然坑是坑了点,不过散排嘛,本来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也不是为了上段去的,图个开心反倒也不错。   “话说回来,还挺好玩的。”桑和笑着笑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伸腿踢了踢桌脚,突然嚎了一嗓子:“还有个人呢?看在大家都这么帅的份上,别老是装高冷,说句话来听听!”   “哦。”晏颂打了个字。   “什么?这就说了?说好的一句呢?”桑和气得七窍生烟,这家伙没麦就算了吧,现在打字也懒了?   晏颂显然很淡定:“我打了句号。”   “这是狡辩!”桑和一脸嫌弃,哼了一声,坏笑道:“果然短小!”   众人默:“……”   过了一会,二盾嫌弃帮主又开罗里吧嗦的会,实在忍不住了,KPI也不要了,偷偷溜了过来,还顺带叫上了奶毒小姐姐。桑和的频道顿时热闹了起来,叽叽喳喳都是聊天的声音,桑和说累了,这会儿倒是听他们在聊。   知暖脑洞一开,就想着问问大家都在哪儿,似乎想谋划着面个基。   桑和同二盾他们都是老朋友了,却也没见过,顿时有了几分兴趣。不过能见一次不容易,大家在的城市有远有近,她设想如果真要组那么一次,最好能再多叫些人,什么时候喊上小面他们。   YY里太吵,桑和就没说话了,直接密聊了老琴爹:“面基,你会来吗?”   “近期来不了。”晏颂如实回答了她,怕她追问,便补了一句:“我……在国外。”   来不了吗……   中国那么多省,都不一定能协调到大家合适的,他还远在异国他乡,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桑和想着,心下竟然有点失落。这个老琴爹,她没有听过他的声音,没有见过他的照片,他就像真的只是一个虚拟的角色,在游戏里与自己相逢,在游戏外他们各自天涯。   突然失了兴趣,桑和也不想参与讨论了,留给他们去说。   倒是知暖几个说来说去没说出个所以然,渐渐就聊到了别的点子上。   知暖这会恢复单身,又有些摩拳擦掌了,本来正说到共享单车,画风突然那么一转,哀嚎道:“这年头什么都是共享的,有没有共享男朋友啊!”   桑和本来还在为晏颂没办法面基失落,听她这么一说,冷不丁接了一句:“有,怎么没有!不过,那就不叫共享了,那叫□□。”   “……”   “说得有点……哎呀,大师父呢?”知暖唔了一声,桑和这变相开她玩笑给她警示,她也不往心里去。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她跟桑和非但没闹僵,感情反而比起之前不咸不淡来说,更好了。   果然,【采桑子】三个字突然就从频道里消失了,随着她一同消失的,还有老琴爹的名字【相和辞】,不过老琴爹向来存在感低,除了知暖,也没人注意到。   而现实中,面对突如其来的停电,桑和坐在椅子上愣了一秒后,火速打着手电筒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奔回了卧室,把门咔哒锁好,蹦到床上,裹上被子。一口气之连贯,看得晏颂也目瞪口呆。   他在虚无里叹了口气:“看来还是个胆小鬼。”   正在这个时候,桑和反而接了一句自言自语:“哎呀,有什么好怕的,这么早,睡什么,玩会手机好了,说不定一会就来电了。”   晏颂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溜回书房,结果就见她拿着手机笑得一脸猥琐。   又在做什么呢?这么开心?晏颂心念一转,突然折回来,瓜分了床的另一半,凑到桑和身前。   她本来只是想在群里解释一声自己这边停电,所以下得突然,后来看着二盾跟知暖拌嘴又呛不过的样子,觉得有些逗。   正咧嘴窥屏偷笑,知暖忽然私戳她:“师父,我知道你还没睡,窥屏好玩吗?”   “不好玩。”桑和打了个呵欠,觉得没意思,顺手发了一个高冷的表情包。   知暖诱惑她:“那我跟你说个好玩的,绝对精彩!”   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说好奇心没被勾起来肯定是假的,桑和高冷地稳了两秒钟,还是败在了八卦的冲动上。晏颂对小女生的八卦可不感兴趣,想想准备撤退了,突然间,只听见桑和倒抽一口凉气。   发着微光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两行对话。   一句是桑和的表情包——“你说我听着,我倒要看看怎么个精彩法。”   而另一句,知暖语不惊人死不休:“大师父,我觉得,二师父喜欢你!”   这下子,不仅桑和不淡定了,连晏颂也不淡定了,面上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难道他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随便一个路人都看出来了?   而桑和,却很茫然:“你怎么会这么说?”   她从没有这个想法,也没有去注意过这个问题,若不是知暖忽然戳破,连桑和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和老琴爹的关系可以有这么亲近。   “我也只是推测,”知暖解释道:“你看,无论你走到哪里,二师父都跟着你。而且,有一个秘密你一定不知道:每次,只要你一下线,二师父准就下线了,你们一前一后刚刚好,就跟约好一样,好像你不在,他就不玩一样,你说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刚才你停电下了YY,等我反应过来,我发现他也下了。”   这个理由,在晏颂看来,根本无可解释,他这是实属无奈,谁叫桑和关电脑下游戏,他这个状态也就没法再上。   可在桑和眼里,那就不是一回事儿了,如果有个人,每天都因你而来,几乎没有别的朋友,只和你黏在一起,那说明什么呢?   知暖看她没有反应,终于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大师父,你喜欢二师父吗?”   晏颂霍然转头看向桑和,他似乎也很急切,想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什么。    ☆、Chapter 28 作者有话要说:  自认为肥美的一章哈哈哈 因为Q Q会被屏蔽,所以统一用企鹅代替啦~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喜欢就mark一下吧,么么哒~   046   “大师父,那你喜欢二师父吗?”   桑和翻了个身,脑子里全是知暖问的那个问题,可是搁在她心里,却是无解。于是,越想越心烦,桑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燥热的七月,很快便汗流浃背。不说她心里装着事儿,就是这股闷热,也让她难以入睡。   她好不容易才在心里放弃了晓木,如今,又要让她隔着屏幕去追寻一段新的感情,说容易是假的。   辗转反侧后,桑和伸出手,试了试床头的灯,有了光,索性便坐了起来,下床来打开了空调,坐在床角等着室内的温度凉下去。   而桑和开灯那一刻,一墙之外,晏颂背对着门望着窗棂,严肃沉默。   他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   ——晏颂啊晏颂,没几年都要三十岁的人了,你的现实和理智呢?   你只是想当然的觉得有这把琴就能回去,可破碎的灵魂真的能回到身体吗?如果你一辈子都没办法再醒过来,如果你就此烟消云散,你有什么资格去拖累一个你爱又爱你的人呢?   就算真的恢复如初,那未来又会如何,你愿意回到中国,还是有把握说服桑和跟你去瑞士?   两世为人,他满心满怀都是考量,而不再有正值青春的冲动。   “啪。”桑和关掉台灯,蒙头大睡。   屋内灯光暗下去,晏颂慢慢走了进来,走近她的床边,忽然落寞满怀,有些情绪在心里,渐渐清晰又渐渐刻骨:该不该让桑和知道他的存在呢?   睡梦中的桑和忽然呢喃:“阿颂……你小子,不要……不要喜欢我。”   那一夜诏书传过重重宫闱。   赵王司马伦擅权废帝,临朝称制,齐王、河间王、成都王起兵伐之,四月,退位居于金墉城,圣旨赐死。   而为姻亲关系所累的桑家,从一朝得势,沦落如泥。建康满城风雨之时,那个居于高亭王府深处司马惟保护之下的少女,还蒙昧不知。等她晓得之时,桑家已无法力挽狂澜。   他只记得那一日,她拔剑四顾,虽无武力,却剑气凌厉:“处叔季之世,晏颂之于桑和,是此生知己;而司马惟之于桑和,却如无法逾越的鸿沟。”   司马惟从她手中夺过剑,哐当一声,掷在了地上。   “你最好不要爱我,而我……而我也不会爱上你。”   而此刻,晏颂伏在她的床上,静静看着她的睡颜,那一刻心底的防线似乎土崩瓦解。前世,桑和之于司马惟终究是相知却相负,但今生,他只是晏颂。   “傻瓜。喜欢不能克制,不能克制,终会成爱。”   晏颂慢慢凑到她鼻翼前,微微一笑,吐气如兰:“如果我偏要喜欢你呢?”   而彼时,在天涯的另一端,苏检和晏子清通过视频后,还是觉得惴惴不安,又亲自去了一趟苏黎世。苏家父母也只当他心结难了,便也随他。   医院走廊里,晏子清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动漫T戴着鸭舌帽的少年,甚是奇怪:“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跟你说暂时没什么事儿吗?你小叔叔说你忙毕业呢!”   “忙完了忙完了!现在闲人一个!我不放心来看看!”苏检摆手,有些不耐烦,着急得探头探脑就想着结束对话,去病房看一眼,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这一连几日晚上都有些睡不踏实,盗号贼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是……鬼网三呢?   “有什么不放心的?”晏子清抱臂,见他目光闪烁,有些不可信,便睨了他一眼,道:“我不在这儿看着的吗?再说了,前些日子我联系了我的导师,他也一并过来会诊,没事的。”   晏子清可是全球顶尖的医学院毕业,医学水平上苏检可从没有质疑,只能挤出个谄媚的笑容:“小婶婶,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晏颂他还在……我是说还在这家医院吗?”   “他的情况不太建议转院。”晏子清抚了抚他的肩,示意苏检宽心:“你呀,真的别太难过,万一小颂醒了,你憋疯了那怎么好?”   苏检抬头,瞪大眼睛:“我能看看他吗?”   “去呀。”晏子清也笑了,这二十来岁都大学毕业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不认路了?”   苏检也不解释,只是摇了摇头,快步往前走。晏子清便在后面跟着,怕他万一真不识路,好及时引导。好在,苏检没有掉链子,等到了病房,看着床上那张熟悉的脸,他的心里才松了口气。   “哼,果然是盗号贼,现在的骗子真精!等我回去要你好看!”   “你哼哼唧唧说什么呢?”听着他呢喃,晏子清一脸茫然,是她老了吗,都不太能跟上现在小孩子说话的节奏了,“小检,我们两家是世交,何况是小颂自愿救你的,大家不会怪你的。何况,我在视频里不是说了吗,小颂情况已经有了好转,说不定啊,就快醒了!”   快醒了!快醒了!   苏检长出一口气,脑子已然转不过弯,就二三个字在脑子里打转。他忽然反手握住晏子清的胳膊,叫道:“好的,小婶婶,麻烦你了,我我我先回酒店了!”   等出了这家私人医院的大门,苏检也不管时差不时差,赶紧掏出手机打开企鹅联系人,发消息问道:“竹舞,我让你盯梢你盯得怎么样了?”   “老大,盯了!交给我们绝对稳!”   “这家伙一般什么时候上线?”苏检又问,马路上只顾着发消息,差点自己被自己绊一跤。   等他站住脚,拍脑袋一想,不对啊,盗号的肯定盗完就跑路了啊,那晚刷BOSS可能是个例外,如今还指不定人到哪里去了,忙改口:“不对!他还有没有上过线?是不是没有上过了?该死,当时脑子短路,失策!”   “老大你别急!”竹舞忙解释说:“一开始我们以为他不上了,后来发现竟然在线!我们想这种人,多半是半夜上或者不固定,就找了几个人轮着盯,结果特么的每天上得比我们都还准时!”   晏颂之所以上游戏上得准时,还得归功于桑和日程固定,白日看书,晚上休闲。不过,这落在苏检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事!这非但不跑路,还真不见外当自己的号玩啊!   “哟!够嚣张的啊!”苏检气得牙痒痒,他这几个人窝囊憋屈本就过得不痛快,如今正好有人撞在他枪口上找不痛快,他怎么可能放过!   苏检问:“然后呢?”   “他□□常了!!!这几天装备都快齐了吧!竞技场都上了好几段了……而且我们怀疑,他还双修了奶……”竹舞一连打了好几个惊叹号,来表示自己的惊讶。从苏检开始叫他盯人,他就只当这是个劣迹斑斑的盗号贼,可刷日常就奇怪了,还每天刷,真穷买个白菜号还不行吗?非盗号?   这下,连苏检也看不过去了,就差下巴砸脚上:“什么?还有这种操作?”   047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   立秋之后,天气稍稍舒爽了几天。眨眼,七夕节便到了。每年七夕任务,桑和好友列表里都有一群“发情”的在哀嚎。有情缘的自然跟情缘一起,没情缘的想趁机找路人赶时髦来一波,实在找不到又不愿将就的就只能熟人凑合了。   二盾来找桑和的时候,桑和散排竞技场被打了个鼻青脸肿,立刻就把他打发了。   “我记得你有个小号,双开双开,不搞基!”说完,就提枪上马便是干,转头就把说的啥统统给忘了。   二盾比了个中指,穿上了自觉最好看的一套直男外观,去任务NPC那里蹲小姐姐去了。   等桑和刷够了币从竞技场出来,慢悠悠爬上YY时,一瞅,人竟然非常齐。不过,她看到老琴爹的ID时,还是微微愣了一下。那天徒弟的话还言犹在耳,忍不住便红了脸,可转念一想,尴尬啥呀,当时又没外人,反正老琴爹又不知道,装腔作势谁还不会啊!   “怎么?大家都没去做任务吗?”桑和吼了一嗓子,结果意外的是,整个YY突然鸦雀无声,没人应她。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七夕任务,可坏就坏在,几个人此刻都心怀着小心思。苍爹不记年,惦记着却又不敢开口;而知暖这个不仅热衷于自己脱单,还想带动整个师门脱单的小红娘正忙着给老琴爹去消息——“抓紧啊抓紧啊!一年可就过一次七夕啊!一整年都没有比今天更好的黄道吉日了!”   晏颂看到私聊的消息时,难得没有无视,还认真思考了一刻。   ……   没人应,桑和尴尬,摸着鼻子佯装生气:“喂喂!你们几个想造反呢?信不信老娘请你们吃串串啊,长歌苍云味儿的,加孜然!”   一般过分古怪的安静,准是在酝酿什么大招。不过大招没有,倒是晏颂在公屏答了一句:“如果你找不到人,不如跟我。”   这么主动?   桑和舔了舔嘴唇,她怎么会承认,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些小惊喜。但她还得再试一试他,于是桑和一拍桌子:“谁说我找不到,小徒弟,走,任务!”   “不行!”   果然,晏颂立刻就否决,态度十分坚定。桑和一看游戏,自个儿心里乐得慌。   可这这句说完,却没下文了,看得知暖直着急,立刻助攻:“二师父,为什么不行啊?”   这下,所有人都等着他的话,连本来有些反应迟钝的苍爹都看出了不一般——这么好的机会啊!赶紧顺杆儿往上爬啊!   桑和那点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晏颂的法眼,一见她捂嘴偷乐,他就知道准一肚子坏水想着什么坏主意等着他。换位思考,他又何尝不想知道,桑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落到众人这里,便只见老琴爹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俩……策苍……不是官方CP。”   知暖急得差点昏过去——这是不想要媳妇儿了是吧,他俩不是你也不是啊,都什么胡话,怎么以前没看出来这二师父如此磨叽!得治啊!还是得看姐的!知暖反应过来,赶紧跳出来救场:“这么说那什么才是?苍歌吗?”   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苍爹眼前一亮!刚才师姐说……这里的长歌可不止晏颂一个,师姐不也是吗?   “得!”桑和眉头一挑,“你俩搞基吧……让给你让给你!”   眼看就要僵持,知暖眼珠子一转,赶紧把没说完的补上:“哎呀,师弟,别看热闹了,我俩做任务,我俩不也是CP吗哈哈!走啦走啦!”   苍爹简直不敢相信,幸福突然砸中了他,一时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师……师姐,我马上来,我在成都等你!”   是啊,苍歌才是官配……他俩才应该是官配。   两个人立刻撤退到了小房间,把二人世界留给那两位。知暖走之前,还不忘发消息刺激一下老琴爹:“二师父,表白加油啊!”   “不记年,你怎么退队了,不打竞技场了,石头他马上战场就出来了!”三三队里的奶妈正在扬州插旗溜人,转眼就瞧着队伍解散了,十分纳闷。   “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有点急事,打不了了!真的对不起啊!”苍爹不停地道歉,放在平时,他最不耻放人鸽子,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可能着了魔:有什么能和师姐比的呢?   奶妈笑笑,在密聊里回复他:“哪儿的话,大家都是小号摸爬滚打上来的朋友,什么时候打都行!正好我今晚其实也有点不舒服,跟石头说一声,一会我下线睡觉了!你有什么急事儿就快去吧。”   可惜,等苍爹神行到成都的时候,却怎么也没等到知暖。   “师姐?你来了吗?”苍爹在YY里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没有看到你?”   “你还真飞到成都啦?不好意思啦,看我忘了跟你说,我去抓宠物了。”知暖吐吐舌头,隔着屏幕的她却并不知道苍爹的心思,在她的眼里,这就是桑和当初没空时,她带上来的小弟而已。   “那,还做七夕任务吗?”苍爹声音因为落寞而越发低沉。   “哎,我其实已经做过了!我都拿到琴了,不过这挂件对长歌真是满满的恶意。”知暖有些歉疚。   苍爹问:“那刚才?”   知暖笑道:“笨!那是说给大师父和二师父听的!你这个脑袋瓜子不开窍,没看出来我们师门说不定要内销一对了吗!”   放在平时,苍爹大概会替他们祝福,会高兴吧,可是如今知暖的话,却堵得他说不出一个字。   “你是不是还没做任务,这样吧,我问问看几个妹子亲友,看她们有没有还没做任务的!”知暖还浑然不知的帮忙牵线,好缓解一下刚刚用他做借口的内疚。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却入了心。   “算了。”苍爹苦笑道:“不用了。”   说完,头也不回下线了。    ☆、Chapter 29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需要一个过渡吧哈哈,毕竟本质上来说还是网恋_(:зゝ∠)_我觉得这文不能太理想化,隔着屏幕两三个月就爱得死去活来感觉就真的有点玄幻了,所以后面真的还有蛮多互动剧情哈哈哈哈哈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づ ̄ 3 ̄)づ   048   桑和把天策号神行到成都的时候,一边哼着轻快的小调,一边把外观从垂耳兔校服改成了雪河套,私心里觉得还是高马尾显得攻气十足,对比下,雪河琴爹就是个受。   想着想着,桑和猥琐地便露出一口大白牙,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喂!你觉得两个男号做这种绑定任务别扭吗?”桑和突然问道。还别说,她以前真遇到过不能接受妖号,各种精神洁癖的人,便随口问。如果没问题说不准还能约着做三年的任务拿特定烟花,只要大家能继续玩下去。   “哼,我在意的又不是角色。”晏颂一脸不屑的样子,控制角色到了NPC前,开始点对话,“顶多……在意的是玩这个角色的人。”   桑和条件反射般被惊了一跳,想到徒弟提过的喜欢,突然敏感起来:“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晏颂冷着脸。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事实上,说话的只有桑和,而晏颂依旧在队聊里打字。起初桑和还总是不能适应这种方式,老是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自言自语,反而时间一长,习惯了下来。   全过程没有难产,这让桑和很惊讶。自己这个老油条尚不敢说记得任务细节不犯错,新手至少也得在某些诸如跳崖的环节忘记领buff,操作不默契不能同时落地,或者摔死卡一卡操作吧,可这老琴爹玩起来一气呵成,简直像个花丛老手。   晏颂忽然打字问:“听说这个任务做三年会有特别的奖励?”   “太难了,”桑和本来葛优瘫在椅子上,打着上次漫展买来的折扇,“啪啦”一声合上,打在手心里,“我第一天进稻香村的时候,我就担心自己不是个有意志的人,没准什么时候就不玩了,我现在依旧在担心,我怕哪天我又说A就A了。你知道吗,那些往往把AFK挂嘴边的人,多是离不开的人,离别往往都是不坑一声。”   “那些骗你说这个游戏戒不掉的人,都是些有情有义的傻子,有些人别说三年了,哪怕多上一天,都是奢侈。”   “听你这话,很有经验啊。”   桑和一愣,随口回了个“嗯”字,等说完才反应过来,啊喂!这不像什么好话呀!   情绪真是说上头就上头,桑和连费了一番口水也不甚在意,她怕晏颂关注点再跑偏,便招呼着领了任务奖励去做些别的事情,“反正任务已经清完了,你想去稻香村看看吗?”   “好。”   其实晏颂还没有去过稻香村——这个号不知是苏检买的还是代练上来的,等接手的时候已经满级。   桑和一边在游戏指导老琴爹飞到扬州,找到指定的NPC,一边喋喋不休:“我猜你肯定没占卜过,看看你背包有没有龟甲。听说乾坤卦合在一起特别红,没有的话你赶紧去占卜一个,我是坤卦,你要是出个乾卦我们说不定还能以此发家致富。”   等两个人过好图,桑和大轻功一甩,已经抢先一步飞到了入口余半仙处,看着小地图上另一个蓝点紧随其后。可过了一会,蓝点已经重合了,却没见到人。   桑和左右一瞧,一拍脑袋心想坏了,她怎么把稻香村分好几条线路这个事情给忘了,正准备提点老琴爹,那边队聊已经过来了。   “桑桑,你在哪里?”   “我明明看到你的蓝点就在我眼前,可是我就是看不到你!我找不到你了!”   没有人知道,这条消息送出的那一刻,晏颂的心里升起一抹恐惧,他并不知道这个细节,第一个念头就是担心这个虚拟世界出了问题,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他得以依托的东西崩塌,他会彻底在这个世界失去她。   桑和赶快解释,一时竟也略过了称谓问题:“你看看右上角,稻香村后面的数字,我来寻你,我忘了跟你说,稻香村有好几条线路,容易搞乌龙。”   等那个一身赤红甲胄,现傲骨露锋芒的军爷在老琴爹身前落下时,桑和突然收到一个拥抱的请求。   这又是怎么了?   桑和觉得奇怪,这家伙的态度怎么突然跟个小孩子小女生一样。不过疑惑归疑惑,桑和还是点了接受。当两个角色紧紧相拥前一秒,系统滚过一行黄色的字,那颗他刚才偷偷买的海誓山盟从脚下漫延出瑰丽而浪漫的花样。   ——江湖快马飞报!“相和辞”侠士在恶人谷对“采桑子”侠士使用了传说中的[海誓山盟]!以此向天下宣告:“相和辞”对“采桑子”之爱慕,天不老则爱不绝,地不裂则情不尽,海不枯则心相连,石不烂则意永存。无畏世间险阻比天高,誓要长相厮守到尽头。织纤云以为誓,填银河以为约,托飞星以传情,搭鹊桥以相聚。若是汝心正如我心,比翼双飞笑傲江湖!各位侠士可火速前往恶人谷共同见证“相和辞”侠士这段惊天动地泣鬼神的真诚告白!   “让我抱抱吧!”   桑和能想象老琴爹在说这话时难有的缱绻温柔,这下彻底说不出话了,她屏息看着屏幕中的两个角色,神情复杂,落在那个分离图标上的鼠标终究没有舍得点下去。   过了半晌,桑和笑话他:“我怎么,怎么突然觉得你有点矫情。”   “嗯?”晏颂回过味来,难得没有字句尖刻,只是无奈吐槽:“你很煞风景。”   “我这也叫煞风景?”听他的话,桑和突然一股无名火烧起来,从包里掏出一个烟花,对着老琴爹头上炸过去,“好呀!好呀!我不仅煞风景,还是远近闻名的冷场王。既然你都给我炸了烟花,我也给你炸一个,两不相欠。”   可是说完,她就后悔了,并且很快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不是个好兆头——难道自己生气,是因为在心底暗示自己,想等的话可不是老琴爹的吐槽。   哎呀!桑和啊桑和!你不会真的要沦陷了吧!   晏颂话语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有牵扯?”   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在短短的三个月里,谁又能定论真情或者假意。互生好感可能,但要迈出那一步却要十倍乃至百倍的勇气,不但要打破现实的桎梏,甚至要对抗未来太多不确定。   “我……”桑和话梗在嘴边,终究气势下来,变成了死鸭子嘴硬,“三个月不是要到了吗?”   晏颂回了个嗯,没有后话。两人长久沉默,心思各异,再无多言。   很快,拥抱状态解除,两人互道晚安,双双下线,今晚的热闹和欢喜突然有些虎头蛇尾。等游戏界面退出后,桑和坐在凳子上用指甲无意识抠键盘,以此证明此时心里的烦闷,这样的回避,却也让自己并不开心。但晏颂没看到这一幕,他退出的那一秒,已经闪回了书房,窝进了琴里。   049   房间里的低气压,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桑和的睡眠,昨夜非但没有失眠,反而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后的桑和,吃过早餐,出门去了。   奇怪的是,以往很早便在屋子里晃荡的晏颂,却没有踏出书房一步,或者说,他根本就还在琴中。这个状态一持续,便是好几日。   别说再跟桑和一同上游戏,就是在房间里闲坐,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时有昏睡,时有梦魇,如果魂魄还能做梦的话。   上一世桑和死前的刻骨铭心已经不那么经常浮现在眼前,反倒是很多琐碎的往事被衔接了起来,记忆涌入越频繁,晏颂就越害怕,他竟然开心担心,担心他很快就要回去了,又或者魂飞魄散,总之不像什么好兆头。   那桑和怎么办?   那个古怪的琴师走后三月,桑和偶然在小哑巴以前住的地方附近发现了两座墓。   来时清明,丝丝细雨穿花飞叶,白梨粉桃跃然枝头,正是杏花酒酿最醇香的时候。桑和轻车简从出了建康城,她亲手擦拭了墓碑,又摘去杂草,等打发了撑伞的荞儿回府,自己一个人拢了拢披风,转身静立。   “这个墓修缮过,是你做的吧?”桑和开口,语气清幽如丝,“原来你还曾回来过?”   “不曾。去年走时太过匆忙,后来派人打点一二罢了。”有人从林间踱步而出,桑和听到他的回答,有些失落,忽而又听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桑和也只是凭直觉推测,不愿同他多解释,只自顾自言:“回来祭奠小哑巴的人不多了,我不管你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又为何不告而别,但既然小哑巴当初救了你,就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想起了那日惊心动魄的追杀,偏过头,一滴雨珠从伞檐滑落在她轻盈的睫毛上,闪动剔透的光芒,像一颗似落未落的泪滴,正应和着清明时节,凄迷黯然之景。   “逝者已矣不可追,至少活着能让他的死值得。”   司马惟失笑,短短数月未见,这丫头竟然比之前更加气质沉稳了,再念起当初跳脱活泼的她,顿生错觉。他摸着拇指上的骨韘,快步走上去,从桑和手中截下伞。   伞脱手而出的那一瞬间,桑和猛然抬头瞧他,司马惟没有戴面具,那张清秀俊逸的面庞,隐隐透着苍白和阴鸷。   两人并行,桑和闻着他身上近在咫尺的杜若香,虽有些别扭,却心怀坦然,另一只手变戏法般从斗篷下拎出两个小酒壶:“要喝酒吗?去年我离开建康时亲手埋下的杏花酿。”   司马惟接过来,并无忸怩,反而难得勾了勾唇:“却之不恭。”   本以为是一场不期的相遇,却未曾想竟成同游。司马惟替她执着绢伞,两人慢行,渐至官道。   “你不走吗?”桑和左顾右盼,远近却既无马匹,也无车架,心中惊疑,难道真是他一人独往?   司马惟垂下眼眸,瞧见那路边的吐蕊的花,眉眼难得柔和了几分:“我母亲是临川人,清明至,想替她回去祭祀,借道建康,便想着在这里小住几日。”   他缘何小住?一道光击中桑和,她脑中忽然冒出个吃不准的想法——该不会是因为我吧?不过想想,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了。   “好呀!当初你虽在建康,却很少出朱雀楼,有机会我带你去领略江南风光。”桑和笑着打包票,这吃喝玩乐,可没人比她更熟。   司马惟却不屑:“想喝酒就直说。”   当初桑和就爱喝茶赌酒,如今只怕这毛病非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更成一趣。不过恣意归恣意,但毕竟是女孩子。司马惟便略微一提:“少贪杯。”   桑和噘嘴却不乐意,跟他争辩:“曹孟德不也说过,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小丫头还不高兴了!司马惟摇头,停下脚步,侧头伸手拂去她额上吹来的落花,轻轻一叹:“你小小年纪,何来忧愁?”   “怎么!我虽爱笑,但也不是时时都能开怀!世事尚且常有二三不如意,何况是人!”桑和冷哼,话锋一转便嘲弄他:“倒是你,眉毛能拧个结,好像全天下的烦恼都由你担着似的!”   司马惟不与她计较,只是淡淡地问:“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爹呀想让我同琅琊王氏结亲,可我不想嫁到齐鲁之地去,我想留在江南。”桑和吐舌,突然打住,磨了磨牙威胁他:“喂!你可不许跟我讲什么女孩儿家就应该听父母的,迟早要嫁人之类的,不然我可不请你喝酒了!”   “不想嫁就不嫁吧。”哪料到司马惟嘴角一扬,难得露出个悦人的笑容,竟还伴了几声浅笑。   桑和一愣,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言笑晏晏:“晏颂!算你懂我!我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听到那个称谓,司马惟竟然出神了,母妃逝世后,就很少有人再这样称呼他。几月前,为了避人耳目,他才用表字做名,只提了一次,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记在心上,说起来还如此顺口,竟不知背地里念了多少遍。   “你怎么了?”桑和敏感的发现了他的情绪。   那一刻,司马惟眼睛里露出了难得的光,连语气也比之前温柔几分:“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唤我名字很好听。”    ☆、Chapter 30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觉得这一章互动特别有爱哈哈哈哈,尤其是小剧场~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依次么么哒~   050   那一日临别,桑和问及司马惟在建康城小住的地址,又提及何日才能再见,司马惟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却没有实话相告,只道过几日便来寻她。   桑和起初还不信,直到两日后,她在庭院的紫藤花架下托腮打盹,在心中将司马惟数落到第二百七十六遍时,只觉得脑门一疼。低头一瞧,一颗圆咕噜的枣子在石桌上打了个旋。   “哪个不开眼的,敢拿枣子砸我!”桑和跳起来,转头就瞧见墙头立着个人,广袖长裾,偏偏那日清风和煦,带起衣袂竟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司马惟还是那副老样子,面相上冷冷淡淡不太爱搭理人的清冷样子。   “是你啊!可疼死我了!”桑和指着他就是一声质问,说着说着有些口干舌燥,一瞧那颗圆润的枣子青中带红,正值将熟口感最好之时,捡起来喂到嘴里三两口给吞了,边咀嚼还边喊道:“你快看!我脑门儿上有没有被你砸个大包!”   “我以为你这一年变聪明了点儿,没想到光长了年岁,还是当年的脑子!”晏颂看她上蹿下跳滑稽的模样,微微有些嫌弃,便出口呛她。   “你等着!”   桑和狠狠一跺脚,放了一声狠话,很快提着裙子跑开。   司马惟还真等着瞧瞧,这小丫头能翻出什么花样,眨眼,就见桑和两手抱一个瓜,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上抡!桑家也曾出过武将,家底里有些武学渊源,桑和可不同于那些养在深闺娇滴滴的小姐们。   不过,饶是如此,对司马惟也没有任何杀伤力,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个瓜!一个瓜能扔多高,能齐墙高就不错了!司马惟伸手去接,便单膝屈下,呈半跪状。抓着瓜蒂一托,便卸了那股劲。   “瓜不是这样扔的,你这样可唬不到人,”司马惟喃喃,突然拔高了声音,便作了个要掷未掷的样子,“要这样用!”   桑和被吓了一大跳,立刻怂了往后躲!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孔夫子讲礼尚往来,你请我吃枣,我请你吃瓜!别人都说借花献佛,你竟然妄图借瓜行凶!”   “你少贫嘴!”晏颂不知该哭该笑,只好凶了她一句。   “我哪有贫嘴,我是实话实说!”哪料到他越是这样,却越不起作用,桑和一撩衣裙,在石凳上安心坐下来,两手相叠托着脑袋,眼珠子一转,偏着头看司马惟。反正别的没学会,脸皮厚倒是有一手:“晏颂,你这样子好像爬墙!”   司马惟闻言,从墙头栽下来。栽也不叫栽,桑和只觉眼前白衣一晃,整个人赶紧朝后退,可是退无可退,只能抵在廊柱上。   “你再说一遍。”   司马惟往前又近一步,两个人就差贴在一块儿了,桑和思考了一秒荞儿来救场的速度和眼前这个人一掌拍死自己的可能,最后认了怂:“不是爬墙,是骑墙?”   看他脸色几遍,桑和憋出一智,赶紧抢过他手里的瓜,从他咯吱窝下溜出去,差点刮掉头上的步摇:“这么好的瓜,我们分了吧!我去找把菜刀!”   结果刚走两步,就被司马惟拽住了衣领子,桑和正准备瘪嘴装可怜,整个人却因为他的动作呆住了。只见司马惟忽然带她转过身,伸手轻轻扶正了刚才撞歪的发钗。   热气扑在额头,桑和只觉的整个脸都烧起来了,但她可不能让他看出异常,于是稍稍一躲,便溜了。溜的时候还不忘再气他一气:“刚才你那枣子甘甜,还有没有啊?我去拿个篮子接住,不吃白不吃!”   “没有了!”气氛被破坏,司马惟脸色不太好,他背过身走到石桌便坐下,打发桑和快点滚。   结果桑和没一会就回来了,拿着从厨房偷偷顺来的菜刀,往桌上一插,像街口卖猪肉的一样豪爽:“看你的,你说怎么切!”   司马惟看着刀柄上泛起的油光,想起约莫是厨娘剁了猪肉未洗净,一脸嫌弃,把身子坐得很直:“我不会。”   “你一个大男人,切瓜你不会?”桑和惊得下巴快要掉在地上,可转头一想,她好像也没切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厨房,就为了偷一把刀?   “我也不会,那怎么办?要不然直接啃?”   桑和那一个啃字,让司马惟眼皮一跳,无论他曾经历过多么惊心动魄的生死局,曾在山野被追杀,在琴楼伪装琴师,他毕竟也是个娇生惯养的皇子。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刀柄那层猪油,让他浑身难受。   看他嫌弃的目光,桑和可算是明白了,便笑道:“哦,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嫌它脏啊,那……不如借你腰间的刀用一用咯!”   说完,桑和伸手去拔,司马惟当然不可能佩刀,士族向来佩剑,不过那又如何,反正在桑和看来,都是带着利刃的东西。   然而,桑和想要拔剑,司马惟却不肯给她拔,按着她的手使了三分巧劲把她推开,哪知道桑和脚步失和,踩着裙裾不稳,眼看就要磕在石凳上。司马惟只好伸出一只手去扶她。桑和还要搞小动作,却被死死箍在怀中,司马惟有些烦了,抬手按着瓜顶,内力一震,整个瓜便裂了开来。   桑和看得直想叫个精彩,拍拍手坐下来,还不忘吐槽:“你说你有这功夫还让我去找什么菜刀。要我看,等天气热些,还可以去朱雀楼露一手徒手劈瓜,一只手一个,齐整的十六块,再用你的功夫控制着,精准落在看客碗里,绝对有意……”   桑和话没说完,被飞来的瓜肉堵住了嘴巴。   司马惟摇摇头,彻底无语:“我在想,你要是真嫁去了王家会是什么样子的!”   “呸!”桑和吐出粘连的瓜瓤,瘪瘪嘴:“我才不嫁!”   “不嫁也好。”司马惟面无表情,桑和不一定看得出这其中门道,他可是能够洞悉的。如今琅琊王家头号人物是王衍,此人效力于贾后,可称心腹。而赵王司马伦刻意逢迎,谁能说没有点心思讨好贾后。而和赵王有些姻亲关系的桑家,想来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簪缨世家之间建交,大多靠姻亲巩固,这早已是见惯不怪的事情了。不过素来听闻,王氏的儿郎个个才情卓绝,儒雅俊逸,桑和若嫁,也未必就不好。   司马惟回过神,才发现桑和竟然无比专注地看着他,忽然有些不自在:“我……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没吃的。”   “我当然知道啊,我又不是傻子,又不会吃了你。”桑和忽然笑了,别看她平日时常说话傻气,但眼里总有几分灵动和狡黠,她伸脚踢了踢凳子,忽然道:“我只是好奇你的话,那你觉得,我嫁给谁好呢?”   051   这个问题,司马惟一郁闷就郁闷了好几日,他其实比桑和也大不了多少,之前虽有分封,但贾后弄权以来,一直防着司马家的子孙,而藩王也想离权力核心更近一些,便一直住在洛阳京都,始终没有去封地。   府邸里历来清静,有世家大族巴结相送的女子,都被他寻了借口打发了,如今有女子当面同他讨论嫁娶之事,还是头一遭。   司马惟有些头疼,自从朱雀楼相会以来,这个丫头时时不按常理行事,倒是恣意妄为的很。正苦恼,侍卫尹却来提醒,今日同桑和约了城外踏青。   城门相会时,见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一旁,桑和今日行事还算正常,规规矩矩坐在里面。约莫是好半天没见司马惟吭声,才忍不住探了头出来:“晏颂,你怎么比我还磨叽,你该不会是个女人吧,我等你都等得吃了两份杏花糕了!”   司马惟站在车外,忽然伸出一只手,顶着她的额头,把这个聒噪的女人按回了车里。而跟在身后的尹没忍住笑出了声,被司马惟盯了一眼,乖乖地藏匿了身形。   “喂!”桑和刚要抗议,司马惟已经架起了车,一个重心不稳,她在车内又滚了一圈。   等出了城,桑和拿了根小绳儿栓了块儿糕点,扒着车门,伸到司马惟眼前晃啊晃啊:“想不想吃啊?想不想吃啊!荞儿做的杏花糕,我敢说建康城没人敢称第一!不过呢,我就……不……给……你……吃!”   说完,她就把细绳拉了回来,把糕点往自个儿嘴里塞。司马惟面不改色地甩了马儿一鞭子,马车忽然就加速起来,桑和张开手臂就扑了过去,结果司马惟一让,她对着马屁股飞去,被马尾巴扫了一脸。   ……   “呸呸!”   司马惟不厚道地笑了,忽然觉得,在洛阳呆了那些日月,还没有来这建康短短几日舒心。   出了个大丑,桑和气归气,突然心生一计,立刻捂着心口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果然司马惟来拉她,神情似乎也有些焦急,食物致使闭气,可是会死人的:“怎么了?是不是噎住了。”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桑和的背,等瞧清楚她眼底漏出的那一抹促狭,司马惟手上的劲儿不由一重。桑和“哎呦”一声,没憋住,嘴中的糕点忽然飞了出去,反倒喷了司马惟一脸。而前者,不厚道地捧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   司马惟白了她一眼,淡定地扔下马鞭,走进车中,桑和还不忘让让:“盒子下面有我的绢帕!”   等说完,桑和立刻两眼放光,拿起马鞭在手中挥了挥。见如此垂花绿柳,山河旖旎,心气儿也不由开阔了几分:“听说阮籍猖狂,时常信马由缰,不如我们也仿效一番。”   车内的司马惟听她的说法,便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冲出来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没拉住她,那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嘶叫一声,疯狂地奔跑。   若不是看她是个女孩儿,司马惟真的很想揍她一拳:“照这样跑下去,我们就不是穷途之哭了,该是悬崖之哭!”   结果还没等他说完,车轱辘在坭坑里一卡,突然飞了出去。马车瞬间解体,桑和哎呦一声,还是司马惟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足尖一点,两人稳稳落于马上。   司马惟一手挽缰,一手从后面搂住桑和怕她摔在地上,两人就这样,策马扬鞭,踏马穿花而去。   桑和难得安静了,她忽然闷闷地说:“我让荞儿偷偷藏了不少我爹的好酒,等你明年再取道建康的时候,记得来喝。”   隔了好一会,司马惟听见自己声音:“也许不用等到明年。”   小剧场:   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桑和偷偷挖了酒坛子,和司马惟拼酒,喝醉的桑和突然说:“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嗝……我其实不属于这里╮(╯▽╰)╭。”   若干年后,晏颂在现代忽然拾起了这段记忆,立刻变了脸色,戳了戳身边的桑和:“我以为我是整个小说唯一的玄幻BUG,没想到你还赶时髦穿越了一回。”   桑和眨了眨眼,一脸真诚:“不然你以为我当初干嘛奋不顾身去洛阳给你挡刀。”   晏颂:“难道不是因为……你爱我,决定以身殉情?”   桑和:“屁!哈哈哈,当然是因为我特么的当时终于知道我能回来了呀!”   ……    ☆、Chapter 31 作者有话要说:  时不时放大喵出来个人表演;-) 看文愉快~小可爱依次么么哒一下~   051   “也许,不用等到明年。”   司马惟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挽缰的触感还如此真实。此时时,眼前画面一转,只见青衣白裘,丽影双双穿花寻路而去,而自己,竟又忽地成了一个旁观者,再也难以分辨真假虚实。   “桑和!”   半梦半醒间,晏颂猛然睁眼,可落入眼帘并非山水□□,却是现代那间小小的房子,房门虚掩,门缝里还能看见桑和伏桌认真看书。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碰到了一道难题,使劲儿咬着笔杆子,发泄般在草稿纸上胡乱画了两三下,又乖乖地展平,重新思考起来。   这半是激动半是欣喜的感觉,究竟是属于千年前的司马惟,还是属于如今的自己呢?晏颂心底生出一丝怅惘。可是明明已经沧海桑田,用现如今网络上的流行语来概括:大清都已经亡了!更何况是魏晋。   晏颂低声喃喃,在房门口徘徊了两圈,终于按捺不住,悄悄从门缝溜了进去,偷偷瞧她又被哪一道数学题难住,结果发现桑和正在做英文完形填空,顿时觉得没自己啥事儿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却忽然“摔倒”在床上,若不是知道自己是个魂,他怕是要以为自己被床脚给绊住了。晏颂从床上弹起,万万没想到,没走两步,竟然有些难受,若说以往自己像片薄纸片,如今怕是轻如飞羽,可这几日他明明连游戏都没上,怎么会有如此重的虚弱感?   窗外的蝉鸣这时越发聒噪,日光在地板上,彰显夏日的酷热,晏颂直愣愣站着,却有些发寒——莫不是,这样的状态快结束了?   他心里一咯噔,如果真是这样,怕是时日无多,将要……分离?心头一念起,他下意识竟是看向那个坐在凳子上噘着嘴因为做不出题而愁眉苦脸的姑娘。   晚上上游戏时,桑和看到那个在线的名字,使劲儿揉了揉眼——老琴爹竟然在!她还以为她七夕的时候说话太耿直,惹得他不高兴了,才好几天不上线。   ——你就承认吧,你其实有点想他!现在的社会都暧昧,你就别装蒜了!桑和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   还是打个招呼吧,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桑和切换到密聊,然而消息还没有发过去,晏颂的密聊倒是先过来了:“你以后有不懂的题就先记下来,如果我没空你可以先发给我,我做好了再告诉你。”   他怕自己要归去了,再来不及给她讲那些有难度的高数题,便想着抓紧点,平日里劳神记下来,这样走之前,起码还能赠她一个惊喜。   “对了,你觉得哪一个部分特别难,看不懂错得多,也一并告诉我,我帮你梳理一下。”   一股暖流聚在心头,慢慢渗透到四肢百骸,上浮到脸颊时,却微微发烫。桑和心跳快了一拍,被欣喜一瞬间击中,不自觉便扬起一个笑容。她小时候,一直期望两件事情,一件是有人带自己玩游戏,一件是在自己遇到难题的时候有人给自己讲,简直圆满了她的少女心和玛丽苏情结。   可是想归想,桑和也没走心,只当老琴爹是客套,毕竟现在谁都忙,生活都是碎片化的,谁有空花费大力气来帮一个人,何况这个人还是非亲非故,说句不好听的,自己考不考得上研究生,跟老琴爹着实没有太大关系。   桑和应了一声,没放在心上,而晏颂见她回复后,就匆忙下了游戏,他需要养精蓄锐,保存体力,来应付灵魂的虚弱,来拖延……时间?   妈的,自己是有病吧?有什么病?相思病吗?   这下,桑和坐不住了,她可还一句话都没说呢!难道这家伙这次还没消气,真的不想再看到我了?桑和咬着手指,脑补了一篇三万字狗血玛丽苏言情,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矫情再三,决定找自家的徒弟倾诉一番。   结果知暖竟然没回复,YY也不在线,桑和没一会就无聊困了。正当她考虑要不要悄咪咪地去浩气劫个镖搞个事,知暖终于活了。   “哎呀,师父我没看到!你还在吧?”   “不在,睡着了,梦游呢!”桑和又开始了她的冷幽默,一手托着下巴,拿另一只手一个字一个字在键盘上戳。   知暖对此很鄙视,她可对这种幽默接受不来,转头开始说正事:“大师父,我今天可是被密聊整怕了,刚才把声音关了,所以没注意到。”   桑和来了兴致,眯着眼逗她:“你被人追债了?桃花债?还是劫镖被人喷了?控了对面玩家去跳崖?”   “我在你眼里有那么不堪吗?”知暖再次鄙视,分分钟想让她断绝师徒关系。   “那倒没有。”桑和如是说,“就是有点八卦。”   ……   愣是互相嫌弃了十分钟,两个人才回到正常的话题上。   YY背景音里传来知暖嗑瓜子的声音:“我才知道师弟平时为什么有时装不穿……呸……都穿着丑不拉几黑乎乎的校服……呸,我刚才上他号帮人看一下苍云配装和奇穴,就顺手换了套好看的衣服和挂件,还把那个刀疤捏脸也换了,呸……没事儿就有小姐姐密聊撩我,排了个战场散排,不但没放生,反而被多奶了两口!”   “看吧,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前多傻了吧。”桑和打了个呵欠,顶着睡意听她说。   “喂!师父!能不能别踩人家痛脚!”知暖抗议,不过转念一想,当初确实也怪自己识人不清,真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游戏里捡个高富帅贴心军大衣……别人的经验陈述,永远没有自己吃的亏更让人长记性。   言归正传,知暖继续问:“大师父你找我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桑和坐直了身子,“就是你师父我在游戏里为情所困了,你传点经验给我呗!”   知暖彻底坐不住了,尴尬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你不刚刚还鄙视我吗?”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刚才说了什么?桑和立刻开始拙劣的精分,仓促改口:“那是夸你来着!你比她们直接撩的还是更胜一筹的,你比较擅长心理攻坚……”   “你确定真是夸奖?”知暖啐了一口,连瓜子也不嗑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怀疑你正在花痴期,一般花痴的时候,脑子就不太好使。”   “行行行,让你扳回一局。”桑和对着屏幕比了个中指,她还花痴?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好吧,她还真有点花痴,特别是当老琴爹跟她讲题的时候——那简直唉呀妈呀,老天终于把欠我的学霸补给我了,虽然是给我找虐的。   知暖问:“哟呵,你喜欢上二师父了?”   “这么明显?”桑和在这件事上实在战五渣,立刻就漏了底。   知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痛苦状:“不然除了二师父谁敢接你盘,像二盾师叔,你怼一句,他三天都只敢绕着你走。”   “那是他怂!”桑和回过味儿来,这小妞三天不切磋就要上房揭瓦了,她必须得正一正她这个师父的威仪,“等等,什么叫接盘?是不是想喝茶?”   “不想不想!”她可是最怕插旗了!知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明明隔着屏幕别人也瞧不见,“我想吃糖——喜糖!”   ……   “大师父你要是打我我就去告诉二师父,说大师父她恼羞成怒要揍我,他要问我原因我就告诉他,大师父喜欢你可她是个怂逼瞻前顾后表达不出来,被我发现过后,想要杀人灭口。”   “……我有一句话,三个字,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桑和活动活动指关节,冷笑。   “我爱你?好了好了,我会帮你转达的,不用谢我!请叫我活雷锋!”知暖滑头起来,桑和也拿她没办法,这小妮子眨眼就溜了,“我先下了,记得我的喜糖!”   “***,我去睡觉了!”桑和啪的一下合上笔记本电脑,在床上滚了两圈,可满脑子都是数学公式,还有讲公式的那个人,桑和想抽自己,结果没下的了手,反而傻傻地笑了起来——她就是怂,怎么了,爱情本来就是博弈嘛,女生要是太主动……最后会输得很惨吧。   晏颂每天忙着写题,写知识点,想着怎么解释,才能既尊重桑和的智商,又能让她那个脑袋瓜开窍。他本就有些虚弱,如此一天下来,更是费神。不是偷着奋笔疾书,就是在琴中休养生息。   这可苦了桑和,高兴一阵又失落一阵,愣是连玩游戏也少了一半的热情。   那夜失眠,桑和辗转反侧睡不着,干脆起来开机,本来准备听音乐,或者听一听无聊的网课助眠,结果又晃到了游戏里,好像这样就能碰见他似的。   结果老琴爹没碰到,倒是碰到了久别的大喵。   “哎呀,我说是谁呢,不在家里跟娇妻如胶似漆秀恩爱,舍得长夜漫漫,跑来看看我们这些单身狗朋友?”桑和突然语气就变得猥琐,开始酸他。   “去去去,少贫。”大喵瞄了一眼,“你小黄文看多了吧?越来越猥琐!哥这哪里是芙蓉帐暖度春宵的状态,明明是独怆然而涕下。”   桑和打住他的话:“讲重点!”   “艹!哥被人踹了!”大喵吸了口烟,很是淡定,“没订成婚。”   “算了算了,这偌大个江湖,谁没遇到过几个渣人,参考一下我大徒弟,如今吃得好睡得好,上个月还长了十斤。”桑和碎碎念。   大喵没忍住,扯了扯嘴角:“你这口气就像在说你家养的猪增了十斤的膘。”   “不然你以为我会安慰你?”桑和话锋一转,“好吧,大哥,你想我怎么安慰你,我不太善于处理感情纠纷,但我可以提供人道主义关怀,比如给你讲个笑话,或者比惨让你找找成就感。”   大喵毫不留情:“闭嘴就可以了。”   “嗯啊嗯额嗯嗯嗯。”   “……”大喵又点了根烟,他还是太老了,跟不上桑和跳跃的神经,“你又想说什么……”   “闭嘴说话可不就这声,不信你试试……”桑和笑道。   “我才不试,”大喵突出烟圈,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表示自己早就看透一切,装装样子骂了一句:“老司机!”    ☆、Chapter 32 作者有话要说:  喵叔的情感线…… 么么哒小可爱们~   052   大喵这种情况,通俗意义上来说,不叫失恋,叫失婚。临到头准媳妇儿把他一脚踹了,比失恋还惨,简直眼前本是天堂,结果转头掉到了地狱。   “她为什么不跟你结婚?”参考那些人生心理导师,都得先把前因后果理一遍,才能找到突破口,彻底解决人的需求,给予适当安慰。于是桑和托着腮帮,发掘八卦……哦不,帮忙想辙。   “还能为啥,嫌弃呗!”大喵答道:“房子是租的,车子是借的,存款是伪造的,戒指是送的。”   “你是用修正液直接涂的还是用修正带改的?[鄙视],别怪我没提醒你,伪造存款是犯法的。”一听这口气,哪里还用得着安慰,桑和翻着白眼儿,想了会还是叹了口气——果然真的悲痛是躲着不见人,能见人的时候,已经自愈一大半了。   大喵呵呵干笑两声,YY里透着沙哑:“都是假的,说不定连爱情都是假的,现实生活尚且如此,何况游戏的虚拟世界,所以我当初才劝你不要被猪油蒙了心。”   桑和难得沉默,她会怼人,但不代表她嘴皮子功夫了得,相反,她自认为自己是没得那些个大智大慧的,说不出那种直击人心灵的道理,所以有时候连安慰也显得相形见绌,翻来覆去只会那两句。   一定会好起来的……   加油……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大喵吹出烟圈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大概就是以往视频弹幕上常说的低音炮,“没见过吧,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   这世上可不是什么样的婚姻都有!八成八是被逼婚吧,桑和依稀记得,大喵已经奔三了?大概三十出头的人,家里更是急得慌。   “大喵,我还是希望你能遇见爱情。”   桑和听着却无法排遣这种沉闷,她忽然特别希望老琴爹就在自己身边,这样她就可以肆无忌惮拉开聊天框吐槽——我有一个朋友被他那不长眼的未婚妻甩了,要是放游戏里,我绝对打她个千八百次,可放现实里我啥也做不了,身边都没个适龄的,想牵线搭桥也不成,只能干瞪眼,你说我该怎么安慰他呢?   当你遇到个什么事儿,第一个念头不是想着该怎么解决,而是想着该怎么说给那个人听,你就知道,你该认栽了吧。   “桑丫头,谢谢你没有把我的号删掉。”正当大家在比赛谁最沉默时,大喵突然开口,只不过话题跳跃了些。   桑和摆手:“别谢我,我只是还没等到你请帖,给忘了。”   “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这个号还留着,我们可能不会再相遇。”大喵自顾自说,桑和终于找到了重点——我们?   我们,是指他……还有谁?   “嗯?”   大喵订婚过后,就开始攒钱四处看房子,等差不多齐备的时候,准备领证结婚。可是半个月前,双方终于就婚娶礼金谈崩了。大喵没个三十,也有二七二八,女方比他小两个代沟,觉得自己年轻如花不愁嫁,何苦委屈自己,当场翻脸走人。   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心累,她要走,便随她去,也不想再追。夜深人静烟瘾渐大,大喵坐在床上整夜睡不着。   那一天,他其实偷偷上了一次游戏。接近凌晨,游戏上的人不多,他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名字,他没有想过,还能再碰到她。   该说什么样的话呢?在脑海里设想了千百次,最后不过变得十足平淡。   “在吗?”   “在。”   “你很久没上游戏了。”然后,大喵问了一个很傻瓜的问题。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四年零五十七天   对方没有回答,可能也觉得这个话真的很傻,小信封不是写的实实在在的吗,归隐山林多少多少天。   “早点睡吧。”大喵打了四个字。   “嗯……你也是。”   桑和听他复述的时候,觉得这简直就是旧情人见面又无可奈何的标配场景,没小说里写的荡气回肠,处处透着生活腐朽的气息。   “好可惜啊,如果你们能早一点重逢就好了。”桑和按着太阳穴,缺觉让她有点头昏脑涨。   “可惜什么,没可惜的,这本来就是生活,你以为是小说?”大喵说完却笑了,至少那一刻他心里是满足的,“其实我那天挺想问她这些年去哪里了?做了什么?过得好不好?可是我发现这些话都卡在喉咙说不出,我怕她说出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更怕看到自己心里的情绪和不甘,告诉自己曾经想结婚也不过是向现实低头。”   “可是,现在有机会了呀!”桑和忽然脱口而出,以往不想掺和,是觉得自己毕竟对始末不清不楚,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真当她网易云音乐是白混的啊,赤果果的感情看不出,这分明就是前缘未了啊!   “那种物质的人,不要也罢,大喵,拿出你撸人头的勇气,你也可以因为爱情而结婚!”   “大概吧。”大喵答得很含糊,“我没有你们年轻人的冲动和勇气,我怂,让我再考虑考虑。”   关了电脑,桑和躺在床上,突然觉得有些开心,至少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热血和激情的,不像大喵,对感情的表达,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桑和睡得香甜,那一晚,她梦到了晏颂,虚影里看不清楚脸,可她知道,那就是他。   隔了两日,桑和准备精炼装备,想着借大喵的号用精力合石头省点儿体力,结果无意点开好友列表,发现打头的就是个单独分组,显示是1/1。   等等,1/1!   那就是那个账号在线了!   桑和偷偷点了一下,列表里露出ID——【枪与玫瑰】,是个二小姐,听名字倒是很符合御姐人设,毕竟连当年的大喵都要叫一声姐姐的人。   一瞬间,桑和被一个念头击中:反正现在大喵也是光棍一根,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让他们重新联系起来……说不定还真能促成一桩姻缘?   不过,她又有些迟疑,毕竟干涉人家的感情不太好。   可是转念一想,等大喵考虑清楚,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去了,自己就是个催化剂,能牵线搭桥一下,哪怕最后他俩不能在一起,至少也算重新找回以前的老朋友吧!   于是,桑和发了个消息过去:“本人?”   “是我,小弟,好久不见。”   哈哈,大喵原来还真有当小弟的时候!以前他老是在自己面前老夫老夫的一副“我是老大哥,我吃过的盐多过你吃的米,走过的桥长过你走的路”的样子,如今可算是有人能降服他了。   桑和没打算装,也不屑拐什么花花肠子,直言道:“姐姐,我不是大喵,我是他朋友,只不过上他的号悄悄偷点体力!”   接着,桑和把大喵反复拿来夸,吹逼嘛,谁不会!这两人几年没见了,先留个好印象,只要能搭上线,以后的怎么发展可就不归她管了。   “姐姐,我听大喵说你人特别好,声音好听,御姐范儿!他还说你玩游戏技术超棒,不输给男生,我对藏剑不了解,插旗老是输,加个好友呗,我晚上在线的,有机会你能跟我说说吗?”   “是吗?”大抵是枪花二小姐没见过这么热情的小姑娘,略微有些尴尬,笑道:“我也很久没玩了,现在版本的藏剑不是很了解啊……”   “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切磋一边聊。”桑和赶紧接话。   第一步,就是要拉住她,万一她这上线就是个昙花一现,又过个十年二十年不上游戏的,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但凡这种,八成是对游戏失去了兴趣,所以得给她找点事情做,这样才能有持续的热情。   于是,在桑和猛烈的攻势下,二小姐好不容易应了下来,互加了好友。   而这第二步,就是多说好话,时不时提到大喵的英勇事迹,夸他现在游戏玩得很好,当然人更好!各种仗义,就差编一个大喵江湖录了。   正巧这时,系统有黄字刷过,说道某某捕快怎么怎么的,桑和突然一拍脑袋,她怎么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枪花姐姐,你打开杀手排行榜吧,有惊喜哦!”   二小姐半信半疑,还是点了出来,看着左页顶上那个人物,突然说不出话来——【月弥尘】,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从魔兽一直到剑三,他都从未变过。   只差这最后一下助攻了,桑和估摸着时机差不多,该回忆的回忆有了,该有的气氛也有了,于是补充道:“我们当时都以为他疯了,搞那么多仇杀,没想到他只是因为记得你一句话。”   记得你曾经说过,杀到第一,有多么的厉害,多么霸气!   可是……记得有什么用呢……   桑和看她没反应,以为火候不够,还想再补点什么,可是二小姐已经抢先发过话来:“我得下了。”   “宝宝在哭闹。”   什么?宝宝!   桑和在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她,她竟然有宝宝了!她……她……她结婚了?   桑和失魂落魄关掉电脑,只觉得一记晴天霹雳砸下来,整个人便漂移一样晃荡到了卫生间,愁眉苦脸的刷牙,等吐掉泡沫,听见手机响了。   三两下收拾了,屏幕上是大喵的消息。   “小丫头,你说得对,人生只有一次,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试个屁啊,再怎么试,你能比得过命运弄人吗?桑和特别想就这样回复过去,可是最终仍狠不下心。   她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抱着膝盖,明明大喵才鼓起勇气,明明他们好不容易才重逢,明明时机正好大喵光棍一根,明明……越想越难过,桑和竟然瘪瘪嘴,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怎么就结婚了呢……”   万年奶爸晏颂本来在琴中修养,心头忽然一震,从大悲中惊醒,看到桑和一个人痛哭流涕,一脸懵逼。只能走过去,靠在她身边轻轻抱住。   “结婚?”   “怎么这么伤心,谁又让你受委屈了?”    ☆、Chapter 33 作者有话要说:  补发33章 QAQ我发现我好像写不出那种无脑甜文,或者能让人笑得抽风,我总是忍不住混一点玻璃渣在里面,哈哈哈,感觉这样才有人情冷暖的样子= = 这一章解锁一个新人物0.0不要嫌弃人物少哈= =人一多感觉就很混杂,还是一条线一条线捋清0.0最主要的是我玩剑三的时候也很少亲友一打拉出来616哈哈哈,很不好意思的说有时候还在单机_(:зゝ∠)_ 又多唠叨了一下,总结就是:大家看文愉快~么么哒(*  ̄3)(ε ̄ *)   053   生活有时候就是那么荒诞,你觉得自己已经很不错了,却从现实里窥出自个儿的落魄;你觉得自己很幸福了,转头却照见幸福的幻影与泡沫。   桑和也没有勇气告诉大喵真相,进一步就是碎人美梦,作那狠心冷面的刽子手;退一步就是坏人家庭,是道德上不容许的。她只能怨怪自己,当初不应该想当然多嘴那么一句,反倒是害了两个人。   那件事之后,她就活得仔仔细细,如履薄冰,可她还是犯错了……她还是犯错了。   桑和带着眼泪沉沉坠入梦乡,但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不要!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黑暗中传来拳脚相加的声音,撞击声,尖叫声,哭喊声冲击着耳蜗,而恐惧,害怕,悔恨,悲伤糅合在一起,利剑般穿心而过。   嗡——   就在她以为这种绝望无穷无尽时,突然听到一阵轻轻的空弦音。   “桑桑,不要怕,我在这里。”   谁,谁在说话……这个声音,并不是他呀,是他已经死去太久了,所以她已经不记得他的声音了吗?还是……还是有其他人在说话?   桑和额头上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掉,晏颂见势不妙,坐在床边用念力拨动琴音镇魂,终于安抚下她的躁动,长夜得归于平静。待桑和呼吸平稳,晏颂力竭,归于琴中。   早晨,第一缕晨曦转过窗棂,桑和睁开眼坐在床上,看着脚边的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拾起抱住,将脸颊轻轻贴在琴面上。   “我忘了,已经八月了。不过今年润六月,按农历算,还要再等些日子。”   桑和一直觉得,自个儿没什么优势特长,但有一点特别钦佩自己,就是不管前一天究竟如何,她也能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继续生活下去。   这几天想了又想,大喵的事情倒是给她敲了个警钟,她不得不唏嘘感慨,错过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以至于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名的勇气,撺掇她不要再逃避自己的内心。可一连好几日也没见着老琴爹,桑和心里开始惴惴不安,刚才眼皮还跳了跳。   这不,果然摊上事儿了。   游戏里的插件响了几声,桑和便瞧着路上窜出几个浩气红名。不过桑和也没想打架,她又不是阵营积极分子,也没一个打十个的本事儿,打不了绕道走咯。   可她这样想,对面却不这样想。   那一边,匆忙回国的苏检,第一时间更新了剑三,风风火火上了自己的大橙武号,联络上竹舞,就往这边赶来。本来也没桑和什么事儿,可倒霉就倒霉在晏颂好几天不上线,苏检有气无处撒,正巧听说这个叫【采桑子】的军爷和正主走得很近,两人几乎日常刷本竞技场形影不离。   苏检摸着下巴一拍桌:这俩肯定是一伙的狼狈为奸!   “你认识一个叫【相和辞】的吗?”苏检在近聊打白字。   桑和看人冲上来,吓了一跳,刚想任驰骋开疾跑路,就见近聊那个为首的小黄鸡头上顶着一行字。   古怪虽古怪,桑和还是老实说了:“琴爹啊,认识呀,熟得很,怎么了?”   “果然是一伙儿的,盗号贼!别跑!”苏检一听她这么说,彻底咬定了他俩就是一条船上的,想着一个人能有什么能耐还把自个儿家底给翻起来,肯定是团伙作案!   而“别跑”两个字一跳出来,桑和立刻就骑马奔了,虽然不清楚这个盗号一说从哪儿来,但但凡电视剧小说里有点套路的,带这俩字就是要干架的前兆啊,不跑当她是木桩吗!   不过结果贼特么的气人,桑和现在用的马就是个普通的脚气马,跟土豪的赤兔比起来,就要逊色一筹。她在心里腹诽:最烦这些土豪大佬了,有好马了不起啊,比我一个天策都跑得快要点脸不?   然后她就被打下马了,然后就被虎跑黏上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桑和被仇杀干翻躺尸地上。对面偏偏还有个不长眼的小喽啰跳出来扎心:“这个天策怕不是个傻子吧,他竟然不大轻功,要骑马跑!”   谁给的一个路人甲的勇气跑出来加戏?   话虽是这样说,不过此刻桑和是真的想给自己一锅铲,怎么就把轻功给忘了呢?应该留给他们一个高冷的华丽的扛着我府大旗的背影才对!   “怎么样,盗号贼,怕了小爷我了吧。”苏检用中二十足的口气在近聊打字,桑和白了一眼,躺尸不起,看他装逼。有的人挑衅你越回他他越蹬鼻子上脸,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   不过这盗号贼叫的那么顺,桑和听着耳朵疼,她平生最讨厌被人冤枉:“谁是盗号贼,你说清楚!谁盗号了!我要是有那种技术早发家致富了,还每天跑商?”   “盗号贼嘛,还能有谁!你们每天一起日常一起下本,肯定是一伙的!”苏检冷笑,“就算你没盗号,也是包庇纵容的从犯,油嘴滑舌的说不定也是个骗子!”   听他的话,意思是说阿颂是盗号贼?桑和在心里嘀咕,玩了那么些年游戏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遇到了还是个奇葩,盗号贼现在还改接陪玩任务了吗?不然哪个贼那么悠闲,竟然还每天日常战场上段唠嗑?   虽然一开始买琴确实有点奇怪,桑和也猜测他是个骗子,可是也没有真买卖,自己的□□也没出问题,游戏账号更是好得不能再好,好像也没骗自己什么呀?   “那……那他骗你什么了?”桑和好奇的问。   “他……他骗我……”这下换苏检结巴了,正要细数罪状,可在心里想了半天,除了他占用了自己给晏颂申请的账号,愣是没想出实锤来。这人好像还真是一没干坏事,二没坏这个号的名声,也没听说有什么渣人打人的劣迹,不过盗号的一般都倒卖……   对了!倒卖!   当初他可是花了些钱找黄牛收的!   “这个号里面有好几个披风时装盒子,对对对,有青盒子!他肯定拿去卖了!”苏检立刻作此猜测。   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若说桑和起先还怀疑三分,如今连三分疑云都消失了,就当眼前这个二少是带人来找茬的。常年混迹贴吧818的她,什么剧情没见过,有的人黑起人来就是无脑。   “放屁!我还没见过哪个盗号的帮人搞装分,天天排竞技场,心法双修的!”桑和来了底气,最是护短了,立即打断他的话,“你说人倒卖,那证据呢?前后你总登录过账号吧,截图总有吧!客服的交易记录呢?”   苏检也没法佐证,毕竟他当初也没想过上这个号,好不容易上一次游戏跟晏颂狭路相逢后,晏颂怕他有动作导致自己无法再上游戏跟桑和联系,迅速地改了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密码,苏检根本没有前后截图。   “……”苏检被她突然爆发的气势唬住,竟然词穷了。   他没话,桑和可有话,还很没正经的嘲讽起来:“哟,你看,叫你说你有说不出,寻思着也只有一种可能了吧……该不会是骗你感情了吧?你男的女的?”   这么骚气的二少,一定是个男孩子。   “真他娘的烦!老子纯爷们,带把的!”苏检也不知道她是个女生,立刻暴怒,也不管话糙不糙了。   桑和反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真·基三!”   苏检两眼一翻,这两人狼狈为奸,不愧是一路的,连气死人都如此相像:“呸!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有情缘有女朋友!”   反正挺尸也无聊,桑和一边逗他,一边就着黑白画面,把这个小黄鸡从各个角度视奸了一遍,忽然想起了那么一茬。   “哦!我想起来了,在瞿塘峡劫镖,我记得你的大橙武!”   难怪这个名字那么熟,桑和当时心里还吐槽了,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第二杯半价?难道是开封菜的金牌客户?小学生吧!   桑和吐槽:“看把你小气的,不就是一个游戏吗,劫镖的多了去了,你还认真了,还带着人来找茬!不过借口太烂了吧!原来不仅是个手残,还是个铁公鸡!”   作为一个土豪玩家,不热衷于PVP,打本技术比不上开荒团长,又时常打扮得招摇过市,所以苏检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叫做手残,尤其是装逼的时候。   苏检怒了:“你等着,我要把你叉出去!叉出游戏!”   一个反派,哪儿来那么多废话给自己加戏,桑和那么护短,论起打架,绝不当缩头乌龟……不过嘛,现在人家人多势众,不好硬拼,不如回营地先下线,等改天找齐了人,再干他一票!这叫智慧。   就在桑和准备万全,先回营地,如果有人蹲就拔网线硬退,没人就下线的时候,二少的头上突然冒出一串数字,斜地里一个花太还在拼命读条。   这人又是哪儿来的?桑和一头黑线,怎么总有路人甲喜欢乱入,没看到人多,脚底抹油才是铁律不知道吗?不过这人还是带动她江湖热忱了一把,桑和立刻原地起,加入了混战。   花太还不忘给军爷刷个清心,桑和想,这多出的5%的血,也得有命回才行。   没一会,两个人双双躺了。   “嘿!是我呀!你还记得我吗?”那个花太突然兴奋起来,趁着躺尸空出手来给她发消息。   桑和看了一眼工作室一般乱码的名字,突然想难不成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了工作室?赶紧发了条消息过去:“大哥!我没欠你钱吧?”   ……   “喂!你们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们害臊!”结果花太没回答桑和的问题,倒是白字突然飘出了一行,打完字他就原地复活起了,复活完就跪了,还一脸窘迫地认错:“我……我点错了!”   桑和捂脸:这兄弟莫不是个傻的吧!   不过……问题来了!   桑和纳闷:“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的?”   花太很有耐心和她解释:“大概是一年前吧,有一次打大战本,都是小号死活过不去,你就开麦指挥大家怎么做,我记得你的声音。当时大家都说退了,只有你坚持,谢谢你一直没放弃也没喷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桑和觉得这个花太跟其他人说话都一副糙汉子的作风,到她这儿就瞬间柔情了不少。   她抓耳挠腮想了好半天,其实一根毛都没想起,大战本打得不少,这种情况也太多了,桑和自己都记不住了:“其实吧……”   花太打断了她的话:“你等等,这是我的精力小号,我去开大号来!”   桑和却拒绝了:“不用了,我待会回营地,找个机会脱战就下了,你也下吧,和这些人打下去没意思。”   说完,桑和就真的走了,花太在原地愣了一下,突然有些狂躁:“你还没加好友!”   突然沦为酱油党的苏检也觉得莫名其妙,但更让他莫名其妙的是,这个花太,突然点了他的名儿,却什么都不说。   ??   但不知怎的,苏检竟然看着游戏里这个小不点儿,看出了一种森森磨牙状。都说万花切开来是黑的,不然他怎么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Chapter 34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的老琴爹出现啦!而且这一章战斗力爆表啊!!!反正他是BUG咯哈哈哈 PS: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dota都没人写= =真的,突然好想写个dota题材的,脑洞已开,可是我太菜了,游戏内容怕跪啊啊啊啊啊TAT风暴哭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054   最近苏检时不时来个骚扰,虽然不可能真的把她逼出游戏,但确实很破坏游戏体验感,桑和表示很心累。正巧,团长炮哥跑来找她,说团里有个人最近家里有事儿不能上游戏,问她愿不愿意PVE一段时间,大家都是熟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桑和仔细考虑了一下,徒弟都带大,装备都搞起来了,自个儿有自个儿的玩法,而老琴爹最近闹失踪,思来想去,不如安心赚点修装备的钱。何况,那些找茬的人也不可能打到副本里去是不是,等风头过了再安心玩游戏,她自个儿不过是个普通玩家,也没想过要轰轰烈烈撕逼,上个贴吧818,能安安稳稳就好了,不然时间久了也是烦。   于是,炮哥和她约了晚上九点,在副本门口见。   桑和用战狂牌飞过去,刚落地,就发觉一个秀秀焦点了自己。   很快,人堆里跳出一个霸刀:“嫂子!就是他!”   “不是吧?”桑和脑子有点发晕,揉着眼睛愣是盯着屏幕上的ID看了好几遍,这秀秀没见过,不过这霸刀确实眼熟,“难道又是那天那帮人?这特么也能遇到?”   “上次就是你骂我家情缘缘吗?”不明所以的幽意在近聊频道里问,苏检只跟她说要收拾人,回来却并不高兴,看样子是吃了瘪,有嘴碎的添油加醋乱描述一通,最后夸张地变成了桑和打架打不过,就嘴皮子厉害,骂人能骂得狗血淋头。   桑和抬眼,觉得这人文字功底太差,他怕是没见过自己怼人。于是,忍不住嘴贱了一下,冷笑:“何止是骂,打得他呆若木鸡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欺负我们PVE不打架是不是!”幽意那张捏脸太乖了,根本不适合这么有气势的言论,这种质疑对桑和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桑和摊摊手:“那可没有,不然我干嘛来打团。我都说了,是你们搞错了。”   正趋于白热化的时候,炮哥麻溜地过来了,一来发现大家在门口站位颇有阵营战的趋势,硬生生顶着低气压问:“这是怎么了?”   幽意似乎和那个炮哥也有些交情,看他出场,立刻明白过来:“原来你就是老唐说的那个替补?”   这个炮哥以前跟苏检还有幽意并不在一个PVE公会,但带团是个好手,后来每次版本大改出了新副本后,几个熟悉的团长时不时交流开荒经验,渐渐就熟络了。这不苏检前些时候有两个月不在,帮会里才想请个外援。   听完炮哥的解释,桑和直想骂娘——这躲人还躲人家老巢来了,恐怕她也是史无前例。   而另一边,幽意虽然对桑和这人人品持有怀疑态度,但对炮哥还是信任的,于是也开始有些半信半疑,赶紧把那个霸刀拎出来,让他详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苏检作为一个土豪,平时豪爽,开团又很少喷人,所以口碑向来好,结交的朋友也多,朋友有难,自然八方支援,帮会里那些平时拿好处的,如今正好有事情可以搞还能还还人情,立刻便闲不住了。   首先反对的就是这个路人甲霸刀:“嫂子,你别管,我们找了几个职业的收拾他,你一会就安心下本。”   幽意虽然脾气暴躁点,但为人却不糊涂,不然怎么可能把苏检吃得死死的。她想了想,觉得事情说不太通:“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不能冤枉人对不对?二半朋友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所以那个上老琴爹号的人肯定不是本人,不过这跟这个天策关系不大吧,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一定是一伙的,说不定是游戏里认识的,人家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呢?”   “看他样子像不知道?”霸刀苦口婆心劝说,“他上次还帮那个盗号贼说话!嫂子你知道的,大家玩游戏时间也不短了,平生最恨的就是盗号贼。”   真是好一场红脸黑脸的大戏!不过桑和翻了个白眼——你们这样公开聊天是当她是个瞎子吗?难道现在反派都贼特么话多?   本着不干炮哥的事儿,别让人家为难,桑和给自己打了个雷,气势嚣张地嚷嚷:“要打就打,不过换个地儿!”   说着,又给炮哥去了条消息,表示抱歉,今晚这本是下不了了,眼下是私人恩怨,叫他不要掺和,说完,一个大轻功准备跑路——她可只有一个人,留下当木桩吗,自己又不是傻子!   不过情况有点糟,一个隐身的明教在那一刻给了她一刀,立刻就近战了,扑腾不起来。桑和反应过来,在好友频道里打字:“有没有想要干架的,千岛湖收人头,组我!”   桑和想了想,是老琴爹跟自己惹上的恩怨,跟老友们是没多大关系的,平白惹上一身腥也不好,何况正主到现在都没有来澄清,所以桑和也不想拿多年的感情作胁迫,便补了一句——“爱来不来啊!”   结果没想到反而引起了广大吃瓜群众的好奇心,这几个混小子并群里的奶妈小姐姐,也不进组,一个个飞到千岛湖吃瓜看戏,二盾嚷嚷得最凶,说要看桑和是不是真的被揍成了猪头。   桑和骂他丢人,二盾却不忘跟她皮:“我不得看看人多不多,少的话我就偷两个人头,多的话我必须得技术性下线不是!”   话虽如此,可是等二盾真的赶到现场,二话不说开了仇杀,一个盾就砸了过去。和桑和混的人,嘴巴子怎么可能有软的:“哟,原来是你这个肥喵啊,我说,上次在龙门劫我镖的是不是你!”   “呸!我哪里肥了!老子可瘦了!”那穿得花枝招展的喵哥把兜帽一脱,一双阴阳眼狠狠盯着眼前这个苍爹。   “难道你不是我记得的那个180斤千里送俩妹还让人贴钱的那个?”二盾嬉皮笑脸。   喵教怒了:“滚犊子!”   桑和捂脸,二盾是不是损人她不知道,但是认错人是真的:“大哥,他就是个吃瓜路人,不是所有追我干架的都是明教啊……”   骑牛的明教隐了身,不忘发白字放狠话,颇有一番山大王的气势:“你个死苍爹,你给我等着!老娘别的不行,YY还是很上道的,看我不写篇耽美□□使劲儿□□,再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   如果角色也能有表情,估计苍爹的盾该掉地上了。   不过二盾什么人,心忒大,根本没把这种话当回事儿,转身加入了战局。如果他知道接下来几天他持续刷屏世界小黄文,他大概当场就想把那个喵哥斩绝绝。   等两人死了不知N回,在营地抱着隐元会阿姨大腿时,桑和终于瞧见了传说中的正主,不过是敌方的。黄金叽扑棱到了面前,一眼望过去金灿灿闪瞎眼。   多亏了幽意,看见收不住,立刻在企鹅上把苏检炸了出来。   “哟哟哟,叫你嘴巴贱,装备红了吧,怕是连修装备的钱都没有!”苏检一来,觉得心头畅快得很,“叫你骂我搞基还手残!小爷我别的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幽意转着圈儿蔑视了一眼:“你确实人傻钱多。”   好不容易装次逼还被媳妇儿骂,苏检不干了,密聊过去委屈巴巴的:“媳妇儿你别拆我台呀。”   “快办正事儿。”   苏检也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就是想吓唬吓唬桑和,他这几日撒了气,想着要是老实把东西吐出来,也就不管这破事儿了,他不缺这个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正巧晏颂又摊上车祸,才让他烦躁不已。   “你赶紧的告诉你同伙,让他乖乖把账号还有上面的东西原封不动还回来,这事儿就算完了。我们都是老实的PVE,也不想天天跟你们打得鸡飞狗跳。”   叫她如何相信晏颂是个盗号贼,先不说没有实锤连贴吧挂人都站不住脚跟,何况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在桑和看来,就是这个二少无理取闹,说不准就是想来讹人的!   “你别同伙同伙的瞎叫!”桑和心里一团火在烧,说什么都气不过,觉得有人骂老琴爹心里头十分不舒服:“作为朋友,我不相信他是那种人!我看你才是讹人的!”   嘿哟!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检生下来,除了被晏颂欺压,哪里还受过别人的气,在游戏里更是仗着装备好耀武扬威,登时就跟点着了一样,小公举脾气发作——他还缺那点钱讹人?   “都愣着干嘛!装备烂了我负责报修!”   七星拱瑞!   净世破魔击!   玉石俱焚!   追命箭!   战八方!   风来吴山!   ……   桑和的军爷愣是在隐元会面前被搞死,不过苏检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远远站在后面观战,突然一大批角色空降,技能纷纷向他砸过去,连隐元会阿姨也对着他打,幽意根本奶不住,一瞬间就炮灰了。   二盾瞪大眼睛,密聊桑和:“我的妈呀,你什么时候能开个团了?桑哥,你屌!”   看着这凭空出来的角色,桑和也险些惊掉下巴,她也曾幻想过英雄救美,可是这个游戏里,那些小说情节还是不太现实的,毕竟平衡制约。就算能开出脚本,就算给一个人几十台电脑,那也操作不过来啊,可现在,这些角色都像是活的,技能运用控制,就像是无数个人在操控!   “怎么可能……”   苏检同样难以置信,直到一个懵逼圈落在他脸上。二少灰暗的视野里,老琴爹逆风站在最前方。   一个密聊弹了出来,语气平淡却让他不寒而栗:“苏检,你敢动她试试!”   二盾低声又叹了一句:“沃日,这娘炮什么时候这么威武了!”   而桑和,才是彻底被这一幕征服的人,作为一个普通得犹如炮灰的玩家,有一天主角的光环落在身上,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像做梦一样。玩游戏之初,她也曾幻想过各种屌炸天的邂逅,各种热血的江湖,却从未想过这一种。   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躲在被子里看贴吧里的故事看到泪崩,曾无数次羡慕,逢人便安利原贴和广播剧,也曾不止一次渴望那样的爱情,哪怕是飞蛾扑火。   “阿颂,你……你是不是也看过那个故事?你也知道善籁和阿筝叔的故事?”   她还记得那个片段,看时痛哭流涕,觉得现实里怎么会有那么英勇的人,就像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英雄。桑和落下一滴泪来,终于照见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感情,那一刻再无所畏惧。   而老琴爹眉眼温柔,虚无处,那温柔的语气同屏幕上的字双双重合:“桑桑,我在这里,没人可以欺负你!”   前世你护我,而今生,我便守你一生。   苏检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味来,任凭幽意在YY里如何喊,他都没有反应。   “这个……这个老琴爹,究竟是谁?”    ☆、Chapter 35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内容提要的时候,都要犹豫改抠那一句话= =有时候感觉真没啥好总结的,要是之后还开剑三文,或者游戏文,干脆提要全改成报技能好了,不费脑子hhh 现在真是要看三遍存稿箱才敢点EMMMMM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   055   幽意和苏检一直通着麦,所以能清楚听见他的呢喃,那一刻她的目光也跟着犀利起来。   苏检这个人虽然爱在游戏里装逼,但也不是个虚拟现实分不开的人,知道他真实名字的人一只手的指头就能数过来。何况在幽意的认知里,能让他知道天高地厚的人,除了爸妈,就更没几个了。   该不会是……   幽意心头一跳,也顾不得游戏了,连声唤:“二半?苏检?苏检!”   可惜没人应。   苏检瘫在椅子上,直愣愣地看着屏幕前方,仿佛上面的字在那一瞬间击穿了他的灵魂。晏颂的密聊上写着:“第一次见面,你穿着海贼王的T恤。那天姑姑做了七个慕斯蛋糕,你一口气吃了六个,还有一个被我给摔地上了。”   年少不足十岁,苏检跟随父母第一次去苏黎世拜访晏老爷子,大人们谈论正事出了门,家里只剩下他俩。那时的晏颂是个病秧子,长得阴柔苍白,日子过得实在倒霉,所以几乎很少跟人说话。   苏检叫他吃东西,见他不动,自个儿就囫囵吃了好几个,正要拿第七个的时候,晏颂支了只手出来截住。   “切,装什么装,坐不住了吧!”苏检暗自腹诽,可嘴却很甜:“你姑姑做的蛋糕真好吃!喏!还有一块儿,你尝尝,反正我已经吃够了。”   不过晏颂是没吃上的,蛋糕还没到嘴边,家里的猫儿突然从脚边跳过,晏颂一个趔趄,蛋糕失手摔在了地上。   这是苏检见证晏颂倒霉的开始,这种细节如果不是本人,几乎没人可以说得全,除非晏颂是个大嘴巴子,到处八卦,不过这种可能太小,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出来。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Vic!”苏检疯狂地打字,打到一半双手紧紧握拳,猛然推开电脑。情绪让他浑身都在颤抖,撞到的杯子没盖好盖子,水哗啦流了一键盘,整个电脑瞬间黑掉。   苏检掉线后,幽意因为担心也无心游戏,跟着关了电脑。剩下这一堆人大眼瞪小眼莫名其妙。好不容易正主不再当缩头乌龟,结果苦主却跑路了?这什么逻辑?   “还打么?”   二盾在队里支了个声,其实他心里憋笑都快把尿憋出来了,就冲着这气势和阵仗直接秒掉对方头头,就足够他在帮会群里吹逼一个月了。   桑和现在可是如同打了鸡血,恨不得立刻上马战八方踩他们个十几二十遍,可是看老琴爹没说话,又一副柔情的模样,泡在蜜罐子里的自个儿登时觉得没什么比二人世界培养感情更重要了,于是大手一挥:“不打了,看在你这么仗义,改明儿给你寄辣条吃。”   二盾还是很有眼力劲儿的,虽然瞧着这俩人有猫腻,不过还是按耐住心中的八卦之魂,屁颠儿屁颠儿找人吹牛皮去了。而另一方的小喽啰如今也是一头雾水吃不准,便作鸟兽散该干嘛干嘛去了。   等人都走完了,晏颂撤了那些角色,扶着桌角已然满头冷汗。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带累你了。”   桑和摇摇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他说的……盗号,是真的吗?”   “假的。”晏颂看着她,眼睛里落满星光,仿佛晕上一层灯光的暖色,伴着蝉鸣,他忽然再不想归去,“桑桑,这就是我的号,只要这个号在,我就会一直陪着你。”   人总是无意识许下很多承诺。   初入江湖,亲传师父跟她说:“有你这么贴心的徒弟,我怕是要玩到西山居倒闭!”   结果后来,桑和在奋战考试月,她却不告而别,至今未归。   桑和A的时候,告诉亲友们:“老娘情伤,先养个大半年再说!”   亲友们一个个安慰她,说等她回来时,带她躺上十二段。结果一年多以后她归来想重拾旧梦,只剩下已去七八的亲友和满列表的小信封,唯一几个还亮着的角色,名字被改了又改,再也分不出曾经的主人是谁。   按照这个套路,桑和不应该相信无端的承诺,就如不该相信这游戏有永远而无来去,可是当桑和望着屏幕中平肩而立的军爷和老琴爹,目光极尽温柔时,她就知道她这次是真的沦陷了。   “好!”桑和笑道:“只要【相和辞】在一天,我就一天不会离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此中情谊,还不能挑破吗?桑和心跳骤然加快,有些感情似乎趁着自己内心防御达到最低,拼命往外钻。   这个时候,老琴爹在想什么呢?   桑和开始脑补,不过,老琴爹的心思,她是猜不准的。   本来近日就魂魄不稳,帮桑和做题时已耗去大半精力,刚才又操控那么多角色,晏颂只觉得被掏空,眼下不过是苦苦支撑罢了。他不想被看出端倪,便劝了一声:“睡吧,挺晚了。”   什么?怎么就睡了?告白了?说好的告白呢?这节奏带歪了吧?   桑和稳不住了,赶紧叫住他,生怕一眨眼这家伙说下线就下线了:“不睡不睡不睡!我有话跟你说!”   “嗯?”晏颂哼了一声,已然非常虚弱。   结果等了半天,桑和也没吐出半个字来,她是不会承认她现在心跳快得就像要窒息,整个人跟烧着了一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害羞?   算了算了,不管了!   桑和心一横,终于把那一串心声打了出来:“阿颂!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妈?”   我妈?你妈?   ……手残没得救了。   “我不喜欢你妈。”晏颂眉眼都是笑,是苏检从没见过的笑,若此刻桑和能见到,定然连心水都得晕开一层层涟漪,“我……”   他的话却突然中断了,游戏中,刚刚还在眼前的老琴爹忽然就消失了;而现实里,那一缕残魂化作青烟,慢慢汇于琴中。   我什么我呀……   桑和傻眼了,等了一会没等到他上游戏,踹了一脚书桌撒气,心里突然很失落:“老天啊,就不能让他把话说完再掉线吗?”   本来还有点生气,可是转念一想,说不定老琴爹是遇上了什么不可抗力,比如网断了,停电了,电脑坏了……或者是……哎呀,桑和摇摇头——别胡思乱想,老琴爹好着呢,一定没事儿的!   “嗯,我知道……”桑和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他也是喜欢我的,对吧。”   忽然,一声弦音,桑和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跳起来,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她打量一眼,这声音是从书房里传来的。   桑和打开灯走过去,只见那把桐木琴平整的放在桌面上,琴弦闪过流光,桑和伸手抚摸过去,落在那多出的十四徽上——她听老一辈提起过,七弦琴一般只有十三徽,这把琴也不例外,而这多余的徽记,听说是血沁入琴中所成。   桑和伸手想要触摸,还未触及倒是先擦过琴弦,忽然便犹豫了,这徽记看起来不像血渍,倒像是如血的相思。   而琴弦鸣响时,晏颂正坠入黑暗,他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很不甘心——他该如何才能让她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056   好不容易有点恋爱的感觉,不但连三秒都没维系,现在还得自己脑补,桑和狠狠地想:这家伙哪里不是骗子了,简直欺骗自己的感情!   知暖作为一个八卦拥护者,很快就从桑和嘴里套出了她整日唉声叹气的原因,安慰她,老琴爹绝对是实打实喜欢她滴,这个告白只是个意外,说不定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暂时不能上游戏。   呸呸呸!   下一秒桑和心思就变了:还是别出事儿的好,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大不了让他下次把告白补回来咯!   不过一转念:哎呀,桑和,顶住!你的矜持被狗子吃了吗?……你没救了!比起以前,你更没救了!   知暖这个见色忘义的,没说上两分钟,就跑去撩美男了,桑和无聊,只能把苍爹抓来插旗侃大山。   打了几把,茶喝得都得跑厕所了,桑和蹲在地上画圈圈,心塞:“徒弟大了,打都打不过了。”   苍爹不记年还一副小心翼翼心有余悸的模样,凑过去混不自知地戳了戳她:“师父,要不我脱衣服吧!”   遥想当年苍爹还是个单纯得只会盾飞的孩子,现在不仅不单纯了,打架都是三五刀砍翻的。短短三个来月,自己这个师父就显得很没用了。桑和心里闷闷地,那种感觉就像,养大的狼崽子跑了。   她想也没想,怼了一句:“你咋不脱裤子呢?”   苍爹推了推眼镜,红着脸道:“师父你老不正经了……EMMM,毕竟你没有脱裤权。”   纳尼?这还是他认识的清纯苍爹?   桑和是谁,早就练就了隔着屏幕说荤段子脸不红心不跳的绝技,根本不会脸皮薄害羞,随手发了个狡诈的表情过去:“哟,那在谁手上?哎……为师老了,虽然不懂你们年轻人,不过我也想知道一下下你跟小暖怎么样了。”   苍爹叹了口气:“师父,你就承认了吧,你其实跟师姐一样八卦不过她是明着八卦,你是阴着八卦。”   胡说!她明明就是在关心徒弟们的生活……好吧,她承认她是八卦,不过这八卦也不是无缘由的,毕竟一旦解决了自身情感问题的人,都比较热衷于让周围人也脱单,这叫什么来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一人富,人人富,全村一起发家致富。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单身啊,有机会的,小伙子我看好你。”桑和挤了一个可怜的表情。   结果苍爹沉吟了一下,突然道:“她不喜欢我,表白了也无济于事,说不定师姐一气之下就不玩了。所以现在就挺好,我能看看她,大家也能玩得开心。”   桑和是没想到他有这番觉悟,突然有些难过,觉得自己拿这事儿开玩笑,是真特么的混账啊。   要知道,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心情,总觉得离得近了点,就很好了,好像自己拥有全世界,可是自己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喜欢这种东西,比想象的简单,却也比意料中的疯狂!    ☆、Chapter 36   057   过了几天插科打诨的日子,心里那种激动劲儿总算是平复下来,因为一个人,桑和觉得这游戏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玩儿怎么好玩儿。瞅着自己最近游戏时间超标,桑和赶紧趁着老琴爹不在,静下心来好好看书,免得每天上游戏看到头像是灰色的,自个儿心里难受又胡思乱想。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   八月立了秋,天气渐渐凉爽,夜里桑和忘记关窗,雷阵雨骤然而至,狂风卷起窗帘上下呼啸,就近打翻了桌面上的相框。桑和被玻璃破碎的声音吓醒,咚地一声从床上跳下来,把窗户拉上,反身没注意,正好踩在碎玻璃渣滓上。   脚底被划了条细口子,没办法,桑和又只能翻箱倒柜找来碘酒纱布包扎,顺便收拾走了碎渣。那个坏掉的相框还扑在地板上,桑和伸手一拿,里面的照片就从正面的空隙里落了出来——照片上的两个人勾肩搭背,笑得没心没肺。   可以留作念想的东西大多都放在家里,带在身边的事物,除了那把琴,就只剩下这张照片了。也不知道是哪儿的说法,反正老一辈的亲戚迷信说,死于非命的人的照片留不得,说得连母亲都动摇了,点了火,一把烧掉。这照片的背后还有火燎过的痕迹,当年还是她奋不顾身从火盆里抢出来,才得以留下。   桑和想,反正大家都觉得她是祸害,她还有什么害怕的呢——何况,哥哥是亲人,血脉相连,亲人该是相亲相爱的,而不应该让人恐惧。   她把照片展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相框,默默装好。   早上八点手机响了,桑和醒过来依旧觉得昏昏沉沉,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去摸手机,嘴里还嘟囔:“刚才不是已经把闹钟关了吗?”   等她把屏幕举在眼前,整个人突然清醒了。响铃根本不是闹钟,而是日期提醒,她看着今天的农历日期,默默起床穿衣刷牙,吃过早饭的时候,也没有摊开书复习考研数学,而是拿了个小包,坐车去了郊外。   路过楼下花店时,她买了一束花抱在胸前。   错开了早高峰,天气有些湿热,路上连同车上的人都不多,桑和坐在窗边,看着蓝天发呆。   没多久,便到了青北墓园。   非是清明,前来扫墓祭拜的人寥寥无几。桑和顶着太阳,沿着阶梯慢慢走,远远地瞧见那块碑竟然在太阳下熠熠生光。   她心里一跳,赶忙往旁边让了让,躲在一棵大树后——她怎么就忘了呢,今天是哥哥的生日,爸妈一定会来的。以往几次她都故意错开时间晚几个小时出门,昨夜的风一闹,倒是让她犯了糊涂。   果然,很快便瞧见桑父桑母提着水桶走了上来,桑妈妈拧了帕子,把墓碑又依次擦了一遍,一边擦一边念叨:“儿子,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你爸爸身体健康,不久前他老毛病又犯了,可吓死我了。”   “别听你妈的,家里一切都好,别担心!儿子!”桑爸爸赶紧接过话,看着墓碑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   在桑和印象中,小时候的爸爸生气时可严肃了,每次她一闯祸,爸爸一瞪眼,她就躲在哥哥的背后,但其实爸爸每次对她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对哥哥才是严惩不贷。可明明那么好的时光,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桑和转过身来,忽然不敢面对那样温暖的笑容——如果不是因为她,大家就不会站在这里,而应该共享天伦。   “哥哥,你一定要保佑爸爸妈妈。”桑和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其实她还有一句没有说,那就是别管她了。   ——毕竟,曾经犯下的错,总要慢慢的赎,哪怕你已经原谅了我,而我却还不能原谅自己。   桑和靠在树后面,红了眼角,也不愿相见,怕给他们添堵。   可就在这时,桑爸爸摩挲着墓碑的顶端,突然开口:“儿子,你妹妹今天没跟我们来,你千万别怪她,听说她最近忙着考研,她从小就皮,难得坐得住肯用功,你成绩好,一定要在天上保佑她。”   说着,桑爸爸突然叹了口气,桑妈妈拍了拍他的背,他才露出个淡淡地笑容继续说道:“这些年,她心里一直内疚,如何也过不去那道坎,我知道,你从未怪过她。爸爸不知这世上是否有轮回转世,但如果你在天上有知,就请你托个梦给她,让她彻底解脱吧。”   “啪嗒——”花束落在地上,桑和的泪珠子再也止不住。   “什么声音?”桑妈妈听到动静,回过头去左右看了看。   桑爸爸道:“大概是野猫,或者其他扫墓的人吧。”   “我没看到人啊,”桑妈妈一边呢喃,一边往树后面走,“我也不记得这里有野猫,咦?这花——”   沿着花台绕到后头,桑妈妈捡起那束花,若有所思。   “怎么了?”   桑妈妈笑了一下,慢慢往回走,也不回答,径直到墓前,把花束规整地放下,轻声说:“儿子,你看这花好看吗。我刚才忽然想起你小时候,邻居家的李大伯就种了一盆这样的,你偷偷去折了一朵送给你妹妹,被我发现了还臭骂了一顿。”   “原来转眼,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躲开了他们,桑和心里松了口气,可却也开心不起来,整个人都如处在局部阵雨中。回到家里,也没什么心思在书本上,看了会英语便扔下书,把家里都打扫了一遍连同衣服床单也洗了一遍。   等挨到晚上,游戏里空落落的没人,她索性关了电脑,打开手机听英文广播。   听着听着,便睡熟了。   梦里,她回到了久违的家中,还是小时候的那个样子,庭院里的树苗,还没有长大。有一年,她和哥哥一起栽了一棵黄果兰树苗,树苗不到腰高,脆弱得风稍稍大点,都将要被摧折。   细雪落了一地,飞过的鸟都往屋檐下凑,冻得直打哆嗦,而远处,传来不断的鞭炮声。   温暖的屋子里,有个少年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一脸嫌弃的模样:“老妈,你包得这叫饺子吗,比我包得都还丑。”   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父亲憋不住笑出了声:“你妈手艺还是可以的,就是卖相差了点,儿子,你这样说她,晚上我们可没菜吃了。”   正巧,女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臭小子,嫌丑你别吃!”   少年端着盘子沉思了一番,忽然折返回去,推开厨房的门:“妈!你把我包的那盘给我!”   一听他这样说,正在忙活晚饭的妇人果然不乐意了,拔高了嗓门:“臭小子,你还真嫌弃?”   “不不不!我哪儿敢嫌弃呀,你做的全包在我身上了,一会全吃光!”少年赶紧卖了个乖,“妈,你把我做的那盘给我,我拿楼上去逗小和,她这午觉睡得可真长,一会醒了又饿了,该馋嘴了!”   女人皱着眉头数落他:“别人家的都是女儿心灵手巧,我家倒是儿子爱往厨房跑!”   丈夫在这个时候帮腔:“会做饭的男人更容易找着媳妇儿!”   女人探出头来瞪了一眼沙发上看报纸还拆台的人,愤懑不已:“你不会做饭不也找到了吗?”   “这不你眼光好吗,看到了我厨艺以外的闪光点!”男人讪笑两声,看她炸毛,赶紧张口安抚,顺带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拿上东西快点溜。   女人给气笑了,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少年一溜烟儿就窜到了楼上,一边跑一边喊:“懒鬼!起床了!不然我就把你那份饺子吃光了!”   女孩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却紧紧裹着被子,只把眼睛睁了一条缝。   “起来起来!你又没睡着!”少年说着便把饺子搁在桌上,走到床边去拽她,“你个大懒虫!”   “哥哥,外面太冷了,还是被子里暖和。”女孩哭丧着脸被拽出被窝,少年伸手拿过羽绒服往她脑门上一套,推着她在桌边坐下,彼时,女孩还在嘀咕:“哎呀,我以后一定要嫁到北方去,听说那边有暖气。”   “不好不好!北方天气干燥!”少年打断她的絮叨:“好了,少废话,快吃饺子!”   女孩拿筷子戳了戳饺子皮儿,扮了个鬼脸:“哎呀,这饺子真丑!”   少年面无表情:“老妈包的,你敢说丑,小心她打你!”   当真被他唬住了,女孩儿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哎呀,老妈的手艺见长嘛,这饺子包得可好看了!”   少年哼了一声,心中早乐开了花,笑道:“这还差不多。”   房子里还传来少年的催促:“你小心点儿别噎着,一会吃完,我们去看烟花!”   若是放在平时,桑和目睹这样的场景,大概会笑骂一声“奸诈!妹控!”,可现在她只想哭鼻子。   桑和翻了个身,画面一转,她沿着街道慢慢走,背后忽然传来自行车的铃声,她回过头去,还是那个少年,不过却长高了不少。   他还是当年的样子啊。   桑和愣怔在原地,哥哥大她三岁,那一年她读初中,他在高中。   少年忽然摊开手,指尖是一朵花,他轻轻拉过桑和的手,把花放在她掌心。桑和鼻子一酸:“这,是给我的吗?”   少年点点头。   心底的情绪再也绷不住,突然溃堤而出,桑和几乎已是泣不成声,她忽然抓住他的袖子,一边哭一边喊:“是你吗?”   “是你回来了吗?”   “你还记得我吗?”   眼前的少年依旧在微笑,他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   “抱歉,我不记得了。”   忘了吧,放下吧,不要再让过去的人和事,牢牢将你困住了……   “不!”   接连几天夜间有雨,雷声大作。   桑和从梦中哭醒,枕上已湿了一片,她抬眼望着天花板,觉得那人的样子还依稀漂浮在眼前。一伸手,开了灯,她拢着被子抱着膝盖缩在床上。   午夜梦回,夜深人静,陷在回忆里的人,会觉得长夜格外难捱。   “哥哥……你也希望我放下吗?”   她想掏出手机跟谁说说话,可翻了一通列表,觉得这个点钟,是个人都该睡了,除非修仙。   如果阿颂在就好了,他那么会怼人,一定能骂醒自己;又那么会安慰人,一定可以开导自己。可惜他不在啊,游戏不在,他们便断了线,像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没有电话号码,没有企鹅微信,什么也没有。   现实面前,她的心凉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  活在回忆里的哥哥啊TAT讲真,我超喜欢哥哥的,后面剧情会有不少0.0 咳咳,必须要想办法给男主配个微信了,蛋疼= = 这章是放存稿箱的,今天要考试,希望考完晚上回来能是敲开心的打开晋江hhh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Chapter 37 作者有话要说:  呼唤老琴爹登场~ 默念N遍我要早睡我要早睡~ 提前祝小可爱们国庆节快乐~国庆节去哪儿玩估计人都多_(:зゝ∠)_还是畅游大唐地图吧。 看文愉快~   058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患得患失的滋味点燃了桑和心中的不安全感,她可以短暂地麻痹自己,却不能永远说服自己。   这说白了还是网恋,还是一点现实的皮毛都不沾的网恋,如果老琴爹真要销声匿迹,自己根本找不到人。就算没有物质损失,那感情呢?感情能那么轻易就被消费吗?   桑和闭着眼睛,脑子里片段一帧一帧地过,场景里的人不是梦里的少年,就是老琴爹。头这个时候开始隐隐作痛,很多年前那些无眠的夜,她也是这样的感觉。   她翻身下床,去翻药箱。翻出一盒六味安神胶囊,正准备吃,却瞥见盒子上的保质期已过。再四处找找,只剩下一些感冒药和急救的跌打损伤药。家里也没个酸枣仁之类的,看来今晚注定得熬到天亮。   干脆打开了桌面的小台灯,开了电脑,登陆了剑三。   在登陆界面,桑和突然犹豫了,她沉默了三秒,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本子,输入了上面的账号和密码。   如果军爷号什么时候A出了小信封,大概所有的亲友都会惊讶的发现,【采桑子】这个号,其实已经很老很老了。   这些年,但凡桑和玩过的游戏,都会建一对账号,她和哥哥,一人一个,剑三也不例外。两个号都是她亲手练上来的,只不过后来玩不过来,找了代练,再后来又觉得有些事渐渐放下,便也把号一并放下。   所以桑和根本不是新号回归,只是把曾经的东西又捡了起来。而跟军爷号一起建的,还有个万花成女,叫【行香子】,这个才应该是她最初的账号。   所有以行香子为格律的词作中,她最爱那一句   ——别来相忆,知是何人。   按理说这个点只剩下黑戈壁寥寥海外推车党,或者主城挂机插旗修仙党,所以,桑和万万没想到,一条密聊会在这时跳了出来。   “妹妹你还没睡?”   桑和下意识拉开好友列表,上面只有采桑子一个孤零零的名字。这个,叫知子尘喧的,是谁,他为什么,要叫我……妹妹?   ……   已经很久没有人唤她妹妹了,虽然桑颐在家里也很少这样喊,只会扯着嗓子“蠢丫头、蠢丫头”的叫。   那天,她扶着桑颐坐在长夜漫漫的街道上,桑颐一直吐血,她一直哭。桑颐用那只染血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别怕。等回了家,听哥哥的话,好好睡一觉,一切就会过去了。”   ……   酸涩的眼睛忽然又红了,桑和鼻头一冲,心里的悲痛又要翻涌出来。   紧接着,第二条密聊跳了出来:“你还记得我吗?”   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我吗!   刚才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撕心裂肺的痛还如此清晰,她抓着那个少年的袖子,怕他从眼前消失,用尽平生的力气问——你还记得我吗?   可他却说——不记得了。   而现在,突然有个人这样问她,就像宿命的轮回。   是哥哥……你么?你来看我了吗?你其实还记得我的对吧?你……会恨我吗?   桑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同意了组队,直到定国花哥站在她的面前。   等了好半天没收到回复,叶知喧心底一片黯淡,他潜意识认为,这个花姐大概已经不记得他了,一时尴尬得不行,这号一年才上了一次,可别把人吓跑了。   于是,他匆忙解释。   一年前的今天,桑颐的生日,桑和吃了几片安神的药,效果却并不明显,仍是难以入睡,索性爬起来开了电脑。   浑浑噩噩想放点音乐,浏览助眠之法,最终却打开了剑三。   她想想,不如玩一会游戏,短暂忘记那种内心挣扎的痛苦,等玩累了,倒头便能睡着。边想边做,可桑和又不愿意被亲友看见,她怕自个儿情绪无法控制住,便登录了这个自己一年才上一次的账号。   开了95后,这个号虽然代练满了,但还没有解奇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接了【跳出五行天地间】这个任务,又接了大战,飞到了梵空禅院。   她在地图里喊了喊,那时时间不早了,做任务的人少,打大战的更少,等了好久才组够五个人,看装分都不高。这年头假小白很多,玩小号的人数不胜数,所以桑和倒是不以为意,会玩儿就行。   可结果偏偏出乎她意料,第二个BOSS双剑就让他们躺了无数次。那四个小号,两个是过奇穴任务,两个新手混日常,其中一个便是叶知喧,彼时连技能都不太熟。   叶知喧的花哥升级上来,打怪最爱用群攻技能【快时晴雪】,每次都忍不住按出来,可偏偏打双剑只能打自己状态领的那一把,他觉得是自己的锅,很灰心。再加上小号输出不太够,崩盘次数自然累起来了,队友都沉默。   “我们当时本来都准备放弃了,毕竟也很晚了,但是你却跟我们说‘别怕,攻击差一点,我换个大点的号,你们待会一起死命输出那一把,把群攻技能拖出技能栏,我们再试一次’。”叶知喧不断在密聊频道打字解释,“就是后来那一次,我们过了。”   叶知喧不是那种很会玩游戏的人,拖累队友让他觉得很抱歉,就在他觉得很内疚的时候,桑和的坚持却带给他希望,有时候人很奇怪,触动就在那么一瞬间——或许你已经不记得这样的小事,但我还记得,记得你花姐的名字,记得你的大号军爷。在野外换小号采药时遇上你被人围攻,我才会奋不顾身,因为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这个江湖有爱又温暖的人。   打完最后一个BOSS之后,大家都很轻松,在YY听了桑和的声音,知道是个妹子,语气也更加和煦。   叶知喧憋了一会,闷出一句话:“这个妹妹,谢谢你。”   结果桑和根本没看到,打完头像就灰了,直接下线去。   队友里一个纯阳嘲笑他:“人都走啦,你还逢人就喊妹妹,你以为你是贾宝玉还是葬爱家族啊,还哥哥妹妹的,要叫也要叫美女。”   那时,叶知喧还辩驳:“我们都是万花,她也算师妹不是!何况,我们那儿本来就这样喊!”   说到这儿,桑和还是没有回应,花哥忽然意识到不太好:“你怎么了?哎呀,我没有恶意的,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臭流氓,我们那儿叫人女孩儿都叫幺妹,怕你不懂,就改成了妹妹。”   叶知喧还在拼命解释,但他不知道的是,屏幕背后的那个人,因为他的一句话,已然泪崩。   用手抹过眼泪,桑和盯着屏幕,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走马观花——   有些事有些人,明明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却好像仍留在心上。她叹口气,终于用颤抖的手指打了一行字:“你能,你能再叫我一声妹妹吗?”   顶着有些困倦的眼皮,叶知喧惊讶看着屏幕上的要求,心里是满满的奇怪,但他却没问,夜深人静时,人人都有故事,他能做的就是照做。   “妹妹!”   叶知喧想了想,不如多叫两声,反正自己又不吃亏,便笑着不停打字:“妹妹,妹妹,妹妹……哎,你还在吗?”   “我在,哥哥,我现在很好。”   心中咯噔一声,花哥意识到,这句话隐含的情绪太重,包含的信息太多,脸上的笑容瞬间敛了干净。一时间,他竟然觉得有些心慌,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伤心的姑娘。   安慰的话有时候并不能止痛,索性不如越过伤心往事。   于是,他便自个儿在心上肩了重任,以哥哥的口吻问道:“这么晚了上游戏,是不是睡不着?”   “嗯。”桑和嗯了一声,“最近睡不好。”   叶知喧起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点了戏火,对着桑和夸张地表演起来。可真等着游戏里的角色做出喷火的夸张动作时,他又觉得这种笨拙的逗弄有些不合时宜,干脆拿出了雪凤冰王笛,开始吹奏。   武器特效一出,如下了一场细密的雪,静谧安好。   “其实……我是学中医的,知道有些草药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地址给我,我给你做个香囊,保证没西药的副作用。”叶知喧一边说一边挠头,他也知道要人地址这种事儿对陌生人来说太扯淡,何况再好的草药,也医不了心病,不过是想让她安心一点罢了,毕竟人生中,温暖的事情还有很多。   桑和突然奇道:“男人还会做香囊?”   见她回复,叶知喧也不知怎地,莫名松了口气:“为什么不可以?你要是觉得尴尬,我还可以买个毛绒玩具,把草药填在里面。”   小时候,奶奶其实很疼她和哥哥,有时候来家里看两个孩子,总是带着填了草药的玩具,说小孩子带着,会身体更加康健。   那个时候她时常嫌弃草药味道重,远远躲着,哥哥总是在她睡懒觉不起床的早晨,把这些玩具一股脑全扔在她脸上,熏都给熏醒了。   本该幸福和睦的家,却因为年少的冲动与桀骜犯下一辈子的错,从此荡然无存。   “奶奶,你还怪我吗?”   “哥哥,我很想你呀。”   当然,香囊亦或是玩具,都不过被桑和当成了戏言,她简单说了两句,便下了游戏。叶知喧赶在最后两秒回复了一句话:“你要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打架不怕,我给你顶着,你要是喜欢刚才的笛子,下回我带你去黑荻花……你可以叫我大哥,但我不是叶英[猪头]。”   桑和重新躺在床上,台灯慢慢熄灭。   深夜里,那个魂魄显得如此落寞——知你如此心痛,他却束手无策,还算个男人吗?   晏颂走到她床边坐下,伸手想拂她额前乱发,却未能触碰,只能沿着她的脸颊缓缓移动,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的睡颜。   桑和闭着眼睛,忽然笑了:“阿颂,我今天遇到一个人,好像宿命的轮回一样,其实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晏颂指尖一颤,愕然地看着她,却见她依然闭着眼,呼吸却趋于平稳。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Chapter 38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们注意到卷标就该知道,这个文其实不短哈哈哈= =比我自己预计的要长(表打我hhh),感觉后面脑洞会突破天际,嘻嘻~ 看文愉快~今晚来点糖~   059   那夜以后,事情似乎向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过了几日,晏颂头不疼,腰不酸,一口气上一百楼都没问题,自觉魂魄安好,立刻就满屋子晃悠起来,心里是既开心又失落。开心是这样的生活得以继续,失落则是回家又遥遥无期。   桑和那日的梦呓被他听了去,脸上的笑都多了三分,可不是得了便宜要卖卖乖,赶紧上线,再来个闪亮登场,晏颂想,这丫头可不得欣喜万分。   然而现实截然相反。   桑和非但没有思念成疾,哀思成伤,反而嗑瓜子聊天聊到666。   队伍里的花哥血条突然一空。   桑和问:“怎么了?”   “妹妹,我刚才被劫镖了。”   “哪儿呢,我来保护你!”桑和立刻放下画了一半的画,一溜烟儿消失,那阵仗,差点掀翻琴萝的小裙子。   没一会,知暖就望着队伍里的击杀喊话目瞪口呆——   “【路人甲】被拖入后宫净身!”   “【路人乙】被拖入后宫净身!”   ……   “采桑子协助xx击碎了【路人丙】的蛋蛋!”   知暖从喊话中仿佛察觉到了大师父心底的怨念,叹道:“太,残,忍,了!”   过了一会,队伍里的花哥血条突然又一空。   桑和问:“怎么了?”   “妹妹,刚才有一个霸刀点我插旗,我喝茶了而已。”   “我的四十米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说完,桑和又风一般哗啦啦飞走,留下苍云大兄弟N脸懵逼。   没一会,队伍里的技能喊话就刷屏了——   “xxx,战八方戳你菊花哦!”   “xxx,战八方戳你菊花哦!”   刚刚还在跟桑和插旗的苍爹不记年不由夹紧了自个的菊花,吞了吞口水:“师姐,大师父越来越可怕了。”   又过了一会,队伍里的花哥血条再次清空。   知暖和苍爹此刻内心OS:“大哥,你不要再死了好不好!”   果不其然,桑和跟打了鸡血一样,又跳了出来:“在哪儿在哪儿,直接报坐标。”   “妹妹,杀猪呢,被猪九戒拱死了。”   “马上马上!等我过个图!”   桑和过图时分,总算气氛安静了几秒,晏颂顶着一头黑线,越看越不对味,皱着眉头在队里问:“这个花哥谁啊?”   知暖惊讶:“二师父,你怎么上线儿没声啊,什么时候来的?”   桑和忽略也就算了,这俩小崽子现在也要翻天了吗,他人明明已经入队半个小时了,难道同意申请的是郭ww吗?   “不知道,师父捡回来的。”苍爹倒是很老实,立刻交代了。   几天不见呢,又开始捡人了。徒弟也就算了,这次捡了个什么,老大哥吗?还哥哥妹妹的,那么殷勤,有猫腻!   晏颂嗅到了危机!   “好了,我去帮会总管那儿!”桑和的军爷从老琴爹眼前晃过去,晏颂二话没说,一个双人大轻功起手式,把他给撞飞了。   晏颂也很怨念:“好什么好!”   正巧,花哥的消息也发了出来:“那个桑妹子,我们不是一个帮会。”   “快点放我下来!”桑和瞪着屏幕,刚刚她可不是没瞧见老琴爹上线,可谁叫他放自己这么多天的鸽子,心里又忿忿不平,就想晾着他。   晏颂问:“那你有没有想我?”   “当然没有!”桑和迅速怼他,想想还不解气,便嚷嚷着:“我才不会想你,你不在的日子,我夜夜好梦,吃嘛嘛香,今天中午饭都多吃两碗!”   晏颂想了想,她今天中午还真是吃了两碗饭,不由有些酸溜溜的。心念这一转,抓人就抓不住了,桑和“吧唧”摔了下来,死就死吧,还摔了个狗吃屎。   “恰恰相反,我这些日子,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晏颂闭上眼,笑得可狡猾,“手滑了。”   好巧不巧,这一摔,正好摔到晓木的脚边,两人好久不见,如今时过境迁,一瞅是她,不由感叹:“要拜师也不用行这么大礼吧,不消你三拜九叩,平身吧!”   “滚!”桑和掀桌。   等她原地复活,晓木喊道:“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你以前脾气不是挺好的?”   “什么以前?”   待桑和追问,晓木又憋了回去,赶紧岔开话题把口误圆过去:“炮哥开团,锻刀厅去不去?”   “去去”三个去字打了一半,标点还没补上呢,他人又飞了起来。老琴爹一个双人轻功直接带走,好特喵刺激。   晓木扯着嗓子:“娘炮!你们干什么去啊?”   “双宿双栖。”   老琴爹大轻功使着,心念一动,不忘斩钉截铁地回他。   “啊?”晓木喃喃两声,“娘炮,那还打不打了?”   “不打,”晏颂飞过去一记眼刀,冷冷盯着他,“你再叫我娘炮,我就平沙你去日狗。”   晓木噤声了,知暖拉着小师弟跑路了,花哥闪人了,老琴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醋味,全世界只剩下桑和敢和他停留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因为大家都怕哪天真被平沙去日狗。   喂!你们真的不在意狗的感受吗?   桑和暗搓搓发消息过去数落,措辞皆是弃自己于不顾,背叛自己于水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发了篇檄文在讨伐哪个乱臣贼子。   知暖很耿直,冒死觐见:“大师父,你看你玩儿的可不就是二哈,我要是日你,二师父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桑和安慰自己,还没有断绝师徒关系,剑三应该颁发一个年度最佳师父奖给自己。   “不要装死,装死就把你扔下去了?”晏颂眼皮都没眨一下,两个角色不知道飞了多远,远远瞅见四面的景都要空了,桑和打赌下一秒八成八要撞到空气墙。   她打算再晾晾他,免得待会自己要是失了气节,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再说了,你忍心吗?   然而,心里刚这么想着,桑和就瞪大眼珠子,瞧见自家军爷在空中做自由落体运动。   你!妹!呀!   晏颂很诚恳:“没气力了。”   下一秒,军爷大旗一抗,从老琴爹眼前蹦得老高,同时伴随着某人魔性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我有啊!我有啊!我有……啊啊啊啊!还可以撞山死的??”   三秒后,两人在营地大眼瞪小眼。   桑和对对手指,瞄了他一眼,嘴上虽不满,但眼睛早就出卖了她:“哎,你自觉点,你……是不是还欠我什么话没说?”   “是。”没想到晏颂承认得那么爽快,简直出乎了桑和的想象。   “你说,我听着,我呢宰相肚里能撑船,迟点儿没关系。”桑和摊了摊手,嘴角早就忍不住溢满了笑容,就差没流出蜜来。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觉得少女心终于要被唤醒,趁着这个空档,赶紧点开了一个甜蜜系歌单。   可老琴爹什么人,表面正经,切开可是黑的,她越是这样,晏颂就越忍不住逗她,一本正经道:“那就再迟点儿。”   “啊?”桑和傻眼了,有这么厚颜无耻的?   “时机不对。”   我的意大利炮呢?我的四十米大刀呢?还有老娘的战八方呢?   “我会给你最特别的。”   好了好了,来碗意大利面!桑和呼出一口气,心想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没把自己给气死。   她眼睛忽然放起十万伏特的光:“有多特别?”   “嗯?”晏颂现身一秒,拄着下巴侧着身,细细打量她那夸张的表情,就差没留下哈喇子,“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你试着画一画YY频道里那几个小房间名字的坐标图。”   从小到大,在无数考试中风里来雨里去,每每遇到过不去的难关,桑和总是会乐观的想,也许自己上辈子智商碾压,苦心孤诣,呕心沥血,慧极必伤,所以这辈子老天爷才派她来当个无忧无虑的酱油党。   但她做梦也没想到,酱油也不是好打的,酱油也可能被人打,在文学上这叫做一物降一物,在五行之道亦被称作克星,如果童年被琼瑶剧洗脑过,就该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俗称的冤家。   “你还要抱多久啊?人家锻刀厅都要打完了。”   桑和脑洞大开,觉得自己再这样想下去,可能键盘就得被自己抠烂了。电脑里甜蜜系的歌单突然跳到那首《坐在巷子口的那对男女》,以前听了不下百遍的老歌,怎么就搞得自己有点心花怒放?   而屏幕中持续大哥式拥抱的俩成年男性角色,要多基有多基。   “人家?”晏颂目光沉下来,“你还在惦记锻刀厅?”   桑和本想回个“没没没”,但出口,语气却异常撒娇:“就是我现在看着你心跳有点快,我需要去捶个怪冷静一下。”   你在说什么?你是幼稚鬼吗?   说完,她恨不得拔掉电源,钻进被窝一秒睡着。   谁料,老琴爹突然翻出背部挂件白鹿游仙,打开特效往旁边栽了棵树,等气氛营造够了,突然开口:“对不起,这些日子没能陪你。”   突然深情?   桑和一脸懵逼,其实她心里那一点点小小的不开心早就在刚才的又气又笑中消散了,但她历来还是有点怂的,这不得装着点嘛!   “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电脑前,桑和捂着脸,心里喜滋滋得,要不要白发披风来一套?或者扬州成都驴车一日游?再不济来个烟花示爱吧。   肉麻死了。   这傻样晏颂瞧在眼里,看这丫头一个人对着电脑傻笑,还笑得那么甜蜜,晏颂就忍不住,想要怼她。   于是下一秒,桑和就见队聊里,老琴爹不忘带个皮笑肉不笑表情,道:“我给你把《张宇考研十八讲》讲一遍吧。”    ☆、Chapter 39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高兴小可爱每天的支持,真的,能追到这里的人都是真爱~ 么么么么么么哒你们,感动TAT   060   桌上的数学书,床上的参考书,还有书架上的数学资料,全部被桑和一股脑扔进了塑料书箱,盖上盖子,再咔咔卡上锁扣,飞起一脚踢到角落。   ——今晚就让自个儿安静一会吧,白天被数学虐,晚上好不容易放松一下玩玩游戏,还要在YY开数学大讲堂吗?她才不干!   老琴爹交易了桑和三组皇竹草并一些甜象草,心想这家伙身为一个天策,又懒得挖草,自己一个长歌,倒是跑洛阳马草天堂跑得勤。晏颂心里郁闷,自己管桑和管打架管家管徒弟,现在还要管她的马?   而后者刚回到座位,点了同意,放了点五行石和纳元丹,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其他的技艺和爱好了。   “对了,你不在时候,那个【第二杯半价】来找过我一次,倒是没有见面就动手,只是跟我絮叨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桑和努力回想了一下,奈何真的没放在心上,就记得些只字片语,“哎……说得啥来着,噢!对了,他跟我说了一道题!你等我一下。”   桑和虽然没有超强记忆大脑,但是插件有啊,她赶快调出了聊天记录,翻到那一部分,一字不落的发给了晏颂看,心里还在想,难道这家伙数学好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了?不但打架能镇场,现在还能诱人反水了?   不过再仔细一看,似乎又不是什么考研题,而是一道几何题,桑和虽然不会做,但也不傻,这题看起来有点像高中的东西,但难度嘛,估计不低。   难道二少是个高中生,现在的学生作业这么少的吗?游戏里当大哥就算了,还有情缘?还有大橙武?   就在桑和一个人脑补精分时,晏颂对着那道题,倒是一点不意外。   ——有自家母亲和晏颂这种学术变态,苏检高中的时候成绩不差,尤其数理化,因而暑假被抓去参加学校的奥赛提升营,没日没夜刷题。   因为名字相像,苏检总是搞混帕普斯定理和帕斯卡定理,有一次和晏颂聊天的时候,就吐槽到了这道题,考点就是这俩。   “怎么?你被难住了吗?”桑和像个好奇宝宝,见他半天如同挂机,便趴在桌子上,用密聊戳了戳他。   晏颂笑如春风:“怎么可能。”   “那,这题难道有什么玄机?”   如果此话从别人嘴里问出来,倒是没有问题,可从桑和脑子里蹦出来,就大有文章。晏颂早对她的脑回路熟悉无比,发了个鄙视的表情:“你以为是黑板上的排列组合吗?”   “略略略,又没说你们搞基。”桑和吐了吐舌头,拍桌子,“快看!二少在线!你自个儿回他吧!”说完,把椅子往后一移,大长腿往桌上一搁,嗑起瓜子。   晏颂一瞧,列表里的那个名字还真的亮着,整个人也沉淀下来,认真思考每一步可能会出现的结果,十分钟后,他才勉强下定决心。   自从前些日子魂魄虚弱开始,他每日提心吊胆,就怕若有朝一日,自己不甚魂飞魄散,岂不是又辜负了桑和。若能得苏检的帮助,回归本体,起码还有机会不是,至少距离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一拂袖,一条密聊发给了苏检。   “其实这道题最佳的解法,应该是用……那个推论。”   那时苏检与他争辩,说参考答案说最佳解法应该用另外的知识,而晏颂,就是这么回答他的,这句话,原封不动。   而桑和,正窝在凳子上,压根儿不知道晏颂的纠结与犹豫,心情格外惬意,猝不及防哼起了歌。哼着哼着不过瘾,桑和干脆直接播放起了那首《小尾巴》。   “麻烦你别走的太快好不好   身后的小尾巴有点跟不上……”   晏颂似是被她感染,竟不由自主蹲下身来,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喃喃道:“小尾巴,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呢?我一直都很倒霉,这些年唯一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你。”   晏颂觉得这会功夫,苏检应该已经猜出来了,他这个人没事儿宅家里看那么多二次元漫画,应该能够接受。   但晏颂着实高估了苏检的智商和情商。   谁知道,那个得了答案的死小孩,整整盯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三分钟,风一样冲出了自个儿房间,冲进了书房,一边跑还一边喊:“妈!妈!”   正在写论文的苏妈妈眼皮都没动一下,板着脸数落:“这么大个人了,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稳重,跟人家小晏好好学学。什么事儿?”   一听提起晏颂,苏检立刻打了个激灵,冷汗直冒:“你……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七姑家二表兄的舅舅的朋友认识的那个大师,你有电话吗?”   苏妈妈摘下老花镜:“谁?”   苏检凑过去:“就是上次大伯母跟你聊天时候说起的那个,你还开玩笑说要介绍给晏颂的那个。”   “嗨,我那不是开玩笑吗,真介绍还不踩人痛脚膈应人啊,”苏妈妈好半天才从他的话里绕出来,不急不慢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脑门儿,见他脸色不太对,沉下声儿来:“你怎么了?还是晏颂怎么了?”   “妈,我怀疑我见鬼了!”苏检尖叫一声,想起鬼网三的传说,赶紧把游戏里的遭遇挑重点讲了一遍。   结果,还没说完,就挨了一记手刀,苏妈妈盯着他,斟酌了三秒开口:“不是说了叫你少玩游戏吗?你一天到晚看漫画玩游戏,是玩出精神分裂了吗?不就是个普通玩家吗?”   “哎哟哎哟!不普通,一点不普通!”苏检那个悔啊,怎么就忘了自己母亲是个头号游戏抵触者,他嘴上嗷嗷直叫:“别打!哎!亲妈!”   “从今天起,不许再玩无聊的游戏了,你给我好好背一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苏妈妈一边叨叨,一边推开他出了书房,径直走向他房间,在苏检眼前抱走了他的高配游戏本。   苏检哀嚎:“妈,我又没入党!”   苏妈妈头也不回,大声说:“作为党员的儿子,你应该有更高的觉悟!”   等家里人都睡了,苏检躲在自个儿小房间里和媳妇儿哭诉了两句,想了想又睡不着,干脆趁月黑风高,摸进了书房。   “我明明看她拿进来了?”   苏检正嘟囔着,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他没开灯,正想着近日怪异的事情,立刻心虚到冷汗浃背,动了动脖子,脑袋机械般转动。   回头一瞧,自家母亲大人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穿着睡裙,脸色苍白。   “哎哟,我的妈呀,你要吓死我啊,走路都没声儿的吗?”苏检想起那个阴测测的窥屏表情包,突然脱口而出:“你容嬷嬷吗?”   “你妈我是老佛爷!”苏妈妈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径直往他身上呼了一巴掌,“臭小子,大夏天我没穿鞋,你指望我走出个踢踏舞吗?你一天到晚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别整天待在家里打游戏,你没事儿给我出去实习,等开学再回来。”   苏妈妈一边说一边揪了他衣服往外带:“你说你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我跟你爸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是真培养你浪费资源和时间的,你这是在谋杀生命!有那闲功夫没见你带个女朋友回来?”   苏检本就死猪不怕开水烫,想着让她骂骂两下就好了,在找个时间把电脑弄回来,实在不行,现在能上网的地方多了。只不过这更年期妇女的逻辑怎么转换得那么快,本来骂懒散,可话头一转,怎么又扯到终身大事。   偏偏这恋爱问题,苏检还真不敢顶风作案,要知道,自己母亲可是出了名的严谨,要是让她晓得自己网恋,自己被揍两拳也就算了,可幽意怎么办,未来婆媳关系还处不处了?   苏检前些日子到处跑,苏妈妈也忙,如今说到兴头上,便打开了话匣子,刹不住:“说起来,王教授的女儿,现在在普林斯顿大学念商科,小时候我见过的,算不上漂亮但人周正,并且还踏实好学,现在娶媳妇就是要会持家,”苏妈妈冷不丁瞪了苏检一样,“特别是你!不找人管着你,等你老娘我走了,这个家还不得被你败光?”   苏妈妈立刻下了死命令:“过一阵子人家姑娘要回来一趟,你们吃个饭,认识认识!”   “吃饭?”苏检音调拔高,他本来声音就比较爷们,如今一吼,更是如打雷一般。   “不然呢?”苏妈妈特别嫌弃:“你还想干嘛?”   好汉能屈能伸,能撒娇就别傲娇!苏检深信这其中的套路,猝不及防蹲了下来,拽着他妈妈的袖子,想卖个可怜:“可以不吃吗?”   这可不是简单的聚餐,而是所谓的带着目的性的相亲,如果让自家媳妇儿知道了,还不得翻天,更何况,自己心里也过不去,他又没立志要当渣男!   “不行!”   苏检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妈,这……还得踏实好学,你这是选老婆还是选学生啊?”   “笔记本不想要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苏妈妈皮笑肉不笑,拿着他的七寸,“你再废话,你的卡我也给你冻结了。”   逼得苏检使出杀手锏了!   “妈!我有女朋友了!”   他忽然站起来,握住苏妈妈的胳膊,眼睛瞪得像个球。   “什么时候认识的?哪儿认识的?”苏妈妈真被唬住了,突然愣怔。   “在……在……”苏检结巴,不能说在游戏啊,说了准玩完,只能先瞎编一个搪塞过去,再从长计议和幽意对好口供,“在扬州!再来镇!”   苏妈妈半信半疑:“你什么时候去扬州玩了?”   “去苏黎世之前,”苏检动了动嘴唇,死命挠头,憋了半天总算圆了过去,“嘿嘿,烟花三月下扬州。”   苏妈妈想了一下,又念叨了两句,瞌睡上来了,把儿子赶出了书房,自己也要回屋了。   “行吧,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妈妈看看……什么专业的,人怎么样啊?”   心里有点小兴奋,电脑也不想管了,苏检只想回去跟自家媳妇儿商量商量之后的对策,赶紧屁颠屁颠打发自家母亲去睡觉,“哎呀哎呀,带回来你不就知道了吗?”   主卧的房门前,苏妈妈握着把手正准备带上门,突然狐疑地打量自家儿子,看得苏检浑身发毛像要被看透一般。   “又……又怎么了?”苏检差点咬了舌头。   苏妈妈却语出惊人:“儿子!你这吞吞吐吐的,该不会……是个男的吧?”    ☆、Chapter 40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无意间在网易云里看到一个评论的格式特别有意思,所以永恒三问算是仿写吧,(*^__^*) 嘻嘻 说一点题外话:我觉得得老琴爹的表白是真“爱”,因为铺垫蛮多的,但是女主回答的“爱”,应该更偏喜欢,因为对女主来说其实也就是个认识几个月的网友还没见过面的哈哈哈,所以这也是剧情为啥还很多的原因_(:зゝ∠)_ 再说一点题外话:哇哈哈哈作者我每天都敲开心因为一直有小可爱在追哈哈哈,谢谢谢谢~   061   除了老琴爹,四人团里剩余仨都是学生党,这不九月刚至,便抱怨起开学不远,玩游戏时间大大缩水。俩徒弟还好,只不过娱乐略有缩减,体现在寝室断电熄灯方面,倒是桑和,得自觉备考,不好意思天天渣游戏。   知暖对此表示哀痛,嘴上嚷嚷着会想念她,私底下密聊表示会在游戏里帮忙监视老琴爹,保证男女勿近,人妖也不行。而苍爹一如既往“尊师重道”,说了几句掏心掏肺的话鼓励自家师父。   至于老琴爹,桑和不上线,他的游戏生涯就是个屁,他还是闭嘴吧。   “我告诉你们,我胡汉三,迟早会回来的!”桑和在小房间里吼了一嗓子,久坐不舒服,干脆起身伸了个懒腰,撑着凳子下了个腰。   晏颂本来抱臂瞅她在鼓捣什么,看她下腰,也跟着蹲下身子来,正对上她倒着的脸,心里忽然一动,竟然觉得可爱异常,忍不住伸出食指点在她的额头。   这一点不要紧,他忽然感到一点灼热,顺着虚无的手臂,传到心里。   ……他,刚刚触摸到了她?   “刚才什么凉凉的?漏……漏水了吗?”桑和下意识抽出左手摸了摸额头,没料到一秒破功,突然失去平衡,“哎呀!”   桑和一声尖叫,晏颂跪地去接,但实体却穿过了虚无,像是在否定他的猜想。下一秒,桑和以一个极度不雅观的姿势摔在地板上,好在没受伤,只是起来的时候不断揉着屁股嘀咕,偷偷盘算,周末偶尔休息放松俩小时自己能不能接受。   半跪在地上,灯光的阴影顺着桌面几乎要把他单薄的身影覆盖,晏颂颤抖着,却笑着,在这小小的房子里,他像个十八岁的少年,重新与十八岁的冲动相逢。   他应该给她一个惊喜,趁着最近还没有开学,桑和还跳得欢脱。   昆仑。   四个人骑马穿过长长的冰雪山道,呼啸着奔上山巅的营地,看着便让人胸臆中溢满江湖豪情,前提是要忽略掉那个一路战八方怕死怕得要死的蠢军爷。   等到了安全地带,桑和腾出手来打字:“你们今天怎么都有空跟我一起跑商?你呢,不沉迷美色了吗?你呢,不打竞技场了吗?还有你,”她扫了一眼雪河琴爹,把另一半打完,“噢,你本来就是跟我一起的。”   知暖甜甜地笑:“大师父呀,因为一起跑商能增进师徒感情呀。”   桑和半眯着眼打量那个队聊文字泡,暗自腹诽:信你有鬼!然后立刻把矛头转向自己心目中老实巴交的小徒弟。但苍爹完全为知暖马首是瞻,表示臣附议。   还臣附议,咋不儿臣附议呢?   而另一边,作为情感狗头军师的琴萝,本着客户至上的原则,正在给出狗血的策划。晏颂看着也很无奈,但更无奈的是二十多年岁月匆促,鲜少经验能让他参考,如何讨女孩子欢喜。   晏颂忍不住伸手,在桌面上象征性叩了叩手指,瞧着游戏里知暖发来的最后一条密聊:“搞定!二师父放心就位,包在我身上!”   由于并不知道知暖在屏幕背后忙着动小心思,桑和见她没了动静,也不想追问,正准备交任务,自己的密聊频道跟被复制党刷屏一样,不停响,桑和戴着耳机,直接炸得她耳朵痛。   她赶忙点开来看,别不是自己的ID成了什么新上镜的段子!可不看还无所谓,一看简直吓得她大脑当场短路。   【路人毒萝】悄悄对你说:小哥哥,缺不缺情缘呀,给你推荐一个人哟!颜好活好是大佬,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什么,活好大佬?难道这是个毒萝大哥?   【路人秀姐】悄悄对你说:军爷,你需要终身绑定版的……额……乐师吗?   什么,乐师?怎么不是舞姬呀?   【路人花太】悄悄对你说:大哥哥,我掐指一算,看你最近走桃花,而且……这个人就在你附近哦!   算卦套路?   ……   一排密聊看过来,桑和总算觉得不对劲儿,直到看到最后那个大师的密聊,她整个人都要癫了。   【路人大师】悄悄对你说:军爷,相逢就是有缘,爱情不分性别。   难道最近在搞什么密聊活动吗?不对啊,她也每天在线微博关注,没看到有什么新玩法啊,而且七夕都过了!   桑和哭笑不得,她懒得一个个回,切换到近聊白字,在原地大吼:“我哪里需要那么多情缘,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此刻,众人出乎意料的一致点名:“【相和辞】说他!”   一人领头,众人又出乎意料的一致:“在一起吧!”   真是恶俗……真是玛丽苏……真是……真是……深得她心!   桑和摸了摸脸,有点烫,对着屏幕中二次元角色,突然不知所措——这,难道是他安排的?   而另一个角色背后,有人磨了磨牙,真想隔着屏幕把知暖抓出来。   “二师父,你觉得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知暖还浑然不自知地谄媚邀功。   晏颂眼角抽搐了两下,问道:“你怎么说动这些人的?”   “嘿嘿嘿!”知暖卖了个关子故作神秘,笑得猥琐,“我跟他们说,这个琴爹喜欢这个军爷,但是不敢表白……要知道广大基三吃瓜群众还是很热情的!”   怕不突出,琴萝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基三。   晏颂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知暖到底瞎编了一些什么样的py故事。   不忍直视啊!晏颂吸了口气,一个箭步,把那个还在迷糊走神的人,从这片他自觉浑浊的空气中□□带走!   此时,换作桑和凌乱了,空中一路都是她的哀嚎:“我去!怎么又飞!能不能先打个招呼,老娘我任务还没交呢?不想再跑一趟!”   电脑前,桑和吞了吞口水,自己在凳子上一连换了三个姿势,还是抵不住心中那一点小激动,握着粉拳,转头就扑到自己柔软的床上,抱着被子,但满脑子都是老琴爹。   好在还有个屏幕替桑和挡住了所有真实情感不自觉的流露,不然她不要面子的啊?   桑和还记得她第一次跟游戏里的人用YY交流,一开始死活不愿意开自由麦,只愿意按键出声,后来打竞技场唠嗑着实不方便,才勉为其难克服这个毛病,但喝水咳嗽前一定会闭麦,毕竟女孩子的小心思,总想维持自己最完美的形象。   直到攻防时,她在帮会麦里不小心哼唱完了一整首《明天我要嫁给你》,并且在结束后煲了一个电话粥,自此再也没脸没皮。   但目下的情况,又唤起了桑和的小女人心态,可她却不知道,这适用于所有二次元的人,除了她。比如现在,晏颂抱臂靠在书桌前,准备再等她发几分钟疯。   被人喜欢真的是这天下最容易让人开心的一件事,不管装得有多么不在意,装得多么神经大条,桑和必须得承认,自己真的很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   咬着指甲,疯够了的桑和呆呆坐在电脑前,试图找了个话题,从闲聊切入。   “我好久都没有再看818了。”她拿过那个她从客厅的果篮里翻出的压扁的橘子,开始剥了起来。   晏颂点点头,异常认可:“这很好,正好给你腾点脑容量做正经事。”   这内容走向不对啊!   桑和甩甩头,给自己心理暗示:我是小仙女,不生气……换了其他人,看我不一枪一个小朋友,老琴爹嘛,算了算了,他一天不怼我,可能智商要下降零点一,算了算了,习惯了。   看她嘴唇动了动,晏颂以一种很可疑的目光打量她咬牙切齿的表情。   桑和塞了两瓣橘子在嘴里,踢掉拖鞋,向后靠了靠,把脚踩在书桌旁一摞抽屉的把手上,并腾出手打字:“我以前有段时间刷贴吧跟着了魔一样,特别羡慕那些有故事的人,今天这个楼主发帖说跑商的时候被人劫镖从而生出孽缘,明天那个人说世界喊人33遇到大佬生出基情,后天某个人出来挂大攻防遇到的敌对阵营的婊和智障。”   嘴里叼着橘子,指尖在键盘轻快飞舞,此时再配上那些话,画面感喜人。晏颂目光往下移,他可没有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只是在研究,桑和这样诡异的坐姿,扭曲得难道屁股不会痛吗?   橘汁甘甜,桑和忍不住,又剥了一个,继续单向吐槽灌输:“我就想啊,为什么别人的江湖都那么有趣呢?每天就跟活在电视剧里一样,但你看我,我真是枯燥到隔三差五想A。后来呢,我就开始尝试各种各样的东西……”   此时此刻才恍然,自己本质上还是在依靠新鲜感走下去,尽管有晓木在这个江湖里,可她仍然觉得孤独。   她掰着手指数着:“除了没三,没奔现,没千里送,噢……脸黑没奇遇,基本都尝试过了,好像这个游戏也就这样了。”   晏颂以为她又要哭鼻子,以为她会在细数这种堆满情绪的过往时难过不堪,却没想到,眼前的姑娘,她眨了眨眼,睫毛上落着台灯散发的柔和的光,她整个人都显得温暖无比。   “不过呢,”桑和把长腿收到凳子上,拉了拉裙子,刚好将脚踝盖住,等她望着屏幕时,眼睛里不经意流出幸福,“你看我现在,也很开心对不对,因为我找到了一个秘诀!”   “什么秘诀?”晏颂很配合地问。   桑和露出一抹狡黠地笑:“你先回答我问题,我再告诉你。”   “这世上真的有永远吗?”   还以为她要抛出什么宇宙大难题,结果是这么白痴的问题,晏颂很想拒绝回答并表示他对什么秘诀不感兴趣,他本来也没打算在一个游戏久住,毕竟在他看来,玩家都是审时度势的理性人,好玩就玩,不好玩就不玩,而并不是被一些所谓的感性牵绊,忘了最初的体验感。   但谁叫这丫头是自己喜欢的人呢,所以无论多幼稚多无聊,他也得哄着陪着。   “有。”晏颂回道。   桑和反问:“那你说这世上什么能得以永恒?”   “射线,无穷,圆周率。”   “喂!能不能不提数学啊?”桑和抓狂,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再答。”   晏颂想了想,微微一笑:“permanence,eternity,forever。”   “太抽象了,具体点!”   “心悦,执手,一人心。”   这次,似是而非的答案让桑和似有所悟,她手不由抖了一下,差点把桌上的橘子皮掀到地上。   “所以……所以到底是什么?”   “我爱你。”   射线、无穷、圆周率,因为无止境而得以永恒;permanence,eternity,forever作为词汇,在语言中不灭;而心悦,执手,一人心,只是为了衬托那最后的一个答案——若能永恒,大约唯爱吧。   他……怎么那么突然啊……氛围什么的不是还没铺垫完吗……   “所以那个秘诀是什么?”   桑和晕乎乎的,被粉色泡泡冲昏了头脑,她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顾盼生欢,笑若星汉,“秘诀啊……秘诀就是你呀”   “因为我也爱你呀!” ☆、Chapter 41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过度,可能稍稍有点小无聊,主要人物心态转变。晓木算是领便当了,感觉其实他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男二,姑且叫做……额……酱油党?哈哈哈,后期可能出现在小剧场里吧。至于真正的男二……嘻嘻,先卖个关子。 不知道为啥,可能是有点累,修改的时候都觉得困得眼皮直耷拉,如果不好看,表打我(顶锅盖逃走),嘤嘤嘤。 小可爱们,mua~   062   老是有人说,爱情和面包不能兼得,桑和表示,一顿爱情管饱,没听过秀色可餐吗?   次日,被激活了少女心的桑和,就给远在国外的闺蜜打了个国际长途,宣布了这个喜事。   从睡梦中被吵醒的闺蜜逮着手机爆发了史上声贝最大的狮子吼:“桑和,你作死啊!我特么在睡觉,你说什么?脱单了?游戏?我是不是接了个假电话……什么?帅?沃日,你眼瞎了,一堆代码帅个屁,你等着,我这就买飞机票回来捶醒你!”   “再打就没钱了,不和你说了。”桑和丝毫没把言俏的威胁放在眼里,这人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哎哎?”言俏揉了揉眼睛,一看床头上的时钟——八点整,其实也不早了,不过对于正处在暑假懒觉状态下的她来说,还可以再睡个三五小时。   趿着拖鞋夹着手机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拂了把水,言俏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赶忙对着手机嚷嚷:“喂,你上次不跟我说你喜欢你们学校那个谁吗?这个又是谁?到底谁跟谁?”   而电话里传来的只有忙音。   桑和走在校园里难得步履轻快,大四的开学,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照例去学院签了个字,给学生证盖了个章,溜出来准备去食堂吃两根油条喝杯豆浆。   刚从学院楼转角出来,杀入林荫大道,便见一道骑车的疾影从她眼前飞过,回头一瞧,这不就是那谁吗?   “这个方随,不是保研了吗,怎么在这儿?”桑和低着头,嘀嘀咕咕。   “是保了,不过保的本校。”突然一个脑袋支在旁边瞅了桑和一眼,桑和吓了一跳,差点一脚把他的自行车踹翻。方随稳住身形,从车上跳下来,扶着手柄,生怕她再有什么大动作。   看她还瞪着眼睛木在原地,方随挥了挥手,“走,要不要一起吃个早饭?”   “你记得我?”桑和有点印象,如果她没记错,这是他们第二次在现实中相遇,就食堂那一面,他也把钱转给自己了,并没有什么纠葛。   方随笑了:“怎么不记得,好像每次见你都顶着黑眼圈,眼睛肿得注水两升,没洗头头发跟方便面一样,嗯……我怎么可能忘记。”   桑和背过去,掏出手机偷偷开了照相功能,悄悄当镜子照了一下——呸!最多就是一丢丢肿嘛,昨晚跟老琴爹劫镖太兴奋了,导致小失眠,哪有他说的那么夸张?这家伙说话不气死人就会气死他自己吗?   心里这么腹诽着,桑和扭头就走。   “喂!开玩笑啦,不要这么小气嘛!”方随看她走得义无反顾,推着车追了上去,他人高腿长,快走没几步便赶上。他这个人像是天生自我乐观者,浑然不知张口便来的话压根儿是火上浇油。   “打个商量吧?”   而桑和呢,听着他的声音,瞪了一眼,习惯性又接过话:“没商量。”   方随脸上显出窘迫,把两手往前一摊,卖可怜似的嘟囔了一句:“校园卡,没有,懂?”   “不懂。”桑和板着脸。   哪料到这人突然厚脸皮,跟藏剑开了虎跑一样,走哪儿黏哪儿,一看卖可怜不行,开始卖乖:“看你那么好看又聪明,怎么会不懂?”   猝不及防的夸奖让桑和下错了脚,没绕开落叶下挡路的小石子,带跟儿的鞋子一卡,差点儿崴了脚。她顺势停下脚步,讶异地看着他——他竟然会说好话哄人了?原来他也会哄人啊?   原来现实和网络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桑和没察觉那眼神,活脱脱似要将方随扒光看清,后者倒是感到了异样,抿着唇毫不畏惧地望着她。方随看着她深邃的眼睛,心中没来由升起一种熟悉感。   “我没校园卡。”   “你刚才不是跟我说你保的本校的研吗,怎么会没有?那你上次为什么跟我借?”桑和偏过头,尽量不看他,作为晓木,对她来说现在只是游戏的过客;而作为方随,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校友罢了,她只需要像回应专业里的其他同学那样,客气不亲近就好。   “忙毕业的时候整理寝室弄丢了。”   “那现在呢?”   桑和又盯了他一眼,就见他吃味地傻笑着,“我这不刚开学还没去注册吗,吃完饭就去。”   又到秋季入学季,也许是有新生送行的缘故,人群渐渐地从大门涌入,比平日拥挤不少,连车流量也大了。桑和同方随逆向穿过人群,方随悄悄推了她一把,让她走上了人行道,而自己则在车行道上推自行车。   “我们有那么熟吗?”桑和摇了摇头,反倒是气笑了。   “有,”方随夸张地应了一声,突然正经掉线开起玩笑:“你看我们之间熟的只剩下金钱交易了!”   说着,他作势打开了支付宝账号,找到好友,记录是上次午饭钱转账留下的。   食堂就在前面不超过五十米的地方,桑和像放弃治疗般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你为什么留在A大?我听说Q大物电很好呀。”   “因为主任老头很帅呀!”方随继续没正经。   这种随口就来的冷幽默,只能唬一唬那些刚刚进学校的小学妹。方随他们专业主任桑和何止是知道,当年还旁听过他的选修课呢,一个连“地中海”都称不上只能叫做“一毛不拔”,说话爱拖长音的小老头,都能算得上帅,她会为方随的眼光默哀三十分钟。   “咳咳,”看她一副鄙夷白痴的反应,方随只能悻悻收场,“其实呢,就专业来说Q大跟我们差不多,最多地理位置相对更好一些,不过这边老师熟嘛,保研的时候,院长亲自带,所以我就留下了。”   桑和丝毫不觉得奇怪,像方随这样学术上的好苗子,学校是该抢着要的。   “挺好的。”   吃过早饭,方随去报道,桑和有别的事情得去图书馆,方向不同,两人在食堂前道别。桑和没好气地笑道:“别再到处蹭饭了,快去办你的校园卡。”   “我凭本事蹭的饭,怎么不服气?”方随推着车,突然伸手在额上点了一下,洋洋得意,“蹭得到饭说明我魅力大。”   “好了,我先走了。”   外面的太阳有些大,桑和撑开遮阳伞,将伞檐压了压,正好可以挡住他。   方随还在小声嘀咕,笑嘻嘻地叫桑和不要小气吧啦的,以后有机会请她吃饭云云。   ——晓木,若是以前的我听到这个消息,八成会高兴疯,至少这一年又可以看见你了。可是就在刚才,我们像普通的偶遇的同学一样吃过早餐,在学校里道别,我忽然发现,原来有的东西真的过去了,或者,从没有开始吧。   我因为现实而走进剑三这个江湖,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而现在,这个江湖并不需要再代入现实。   “桑和,拜拜啦。”   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她撑着伞回头笑了一下,迈步向前,丝毫不拖泥带水。   当初学院里疯传,说他可能会保研去Q大,她也想跟随他的脚步,考研去Q大,可现在晓木已经留在了本校,那自己呢。无关于爱慕和风月,桑和抬头瞧见日光,单纯有些目眩般的茫然,她还要继续考研这条路吗?   大四开学的第五天,周五,桑和上完专业课,晚上回到家给自己煎了一条秋刀鱼。饭后,她翻了两页书,没了当初那种好好学习,学完就浪的干劲儿,觉得很没意思,转头把书扔在一边,开了电脑上了YY。   知暖眼尖,瞧见她来,立刻清了清嗓子,发问:“你们俩不是住在一起吧?”   用脚尖想都知道,在这个频道里,知暖说的人是谁。于是,琴萝的狂热粉丝苍云大兄弟,赶紧补话:“啊?师姐,你是说大师父和二师父同……”   那个居字还没说出来,立刻被桑和这个频道主禁麦了。   “小言看多了吧。”桑和用手指敲了敲桌沿,压根儿不知道知暖这话反而歪打正着,她的目光都在列表里,果然见老琴爹人在。   知暖努努嘴,辩解道:“不然你们上线节拍怎么这么同步?平时也没看到二师父,你一来他就来了,跟约好的似的。”   “是的是的,提前约好的。”桑和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压根没有老琴爹的联系方式,如此巧合的事情本该让她喜上眉梢,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同在屋檐下住了那么久,刚才这丫头一扔书,晏颂心底就知道不太妙,火速上线来看看。眼下,知暖没察觉,他却知道桑和在纠结什么,但他无能为力,只能先把最大的漏洞堵住:“我都是半夜上的,在国外,时差。”   知暖这个无聊又八卦的家伙,立刻把话头转了,“大师父,你不是忙着考研吗,怎么又上游戏了,最近还上得这么勤?”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桑和毫不犹豫把游戏窗口关闭,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模样狡辩:“谁说我上游戏了,我我……我就是爬麦,看看你们干嘛呢。我每天呢把边角琐碎时间都用上,晚上有一个小时休息的时间,哪怕上来跟你们聊聊天,我起码不会觉得这样的时光很难熬。”   “哦——”知暖挤眉弄眼,故意拖长了声调,“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小师弟你懂了吗?哎呀,你肯定没懂你个二愣子!那……二师父明白了吗?”   这摆明了桑和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她哪是上来瞧些闲人的,分明是想念某些人。在知暖的助攻下,苍爹也渐渐回过味来,跟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姐起哄。   生活嘛,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搞点儿花边新闻。不过这两人做出这样推测的前提是,并不知道桑和最近真正的状态,但是他们不知道,并不代表晏颂没有察觉。   ——最近桑和整个一瘪了气的皮球,看书也没有以前效率,时不时走神发呆咬着笔帽叹气,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一些难题让她抓耳挠腮,这下是彻底没精打采。   晏颂在两个徒弟猥琐的偷笑下,把桑和拎到楼下上锁的小房间。他们前脚一走,知暖就在频道里嚷嚷:“我们也走吧,师弟,瞿塘峡劫镖去不?”   “好。”二愣子迷迷糊糊地答道。   “要是待会有人捶我你就给我个盾护。”   “好。”   “我皮脆,要是被捶死了你记得跑。”   “好。”   知暖板着脸瞪着眼:“你是复读机吗?不会是自动回复吧。”   “不是啊,”苍爹挠挠头,憨憨地笑,“师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在我这儿都好。”    ☆、Chapter 42 作者有话要说:  中篇开头,让两人过一下没羞没臊的YY生活,好了,我又来发糖了,嘻嘻~ 这个星期估计会比较忙一点,哈哈,我相信我能hold住~ 看文愉快~么么哒小可爱。   063   “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可以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十秒钟好好考虑。”   小房间里,桑和本来怂了,蹲在椅子上抠了抠指甲缝,立刻冒充乖宝宝,要听他家老琴爹讲道理。结果今天老琴爹剑走偏锋不是要教训她,那他在说什么?   !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不要他了吧?   桑和捂着嘴偷笑,她都不能想象老琴爹一副别扭的样子跟她说这个,他这是在担心还是在委屈呀,什么时候这家伙脑洞也这么大了?   不一会,YY小房间里,全是桑和憋不住的魔性笑声。   而晏颂,简直要气死了,这丫头竟然还笑,还在笑!还笑那么大声?!这么严肃的事情,他竟然还笑得出来?那白天十分钟叹口气,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是为哪般?   桑和揉了揉笑僵的脸,很不要脸地吐槽:“原来我还有反悔的机会啊!”   “没有了,”晏颂在频道里发了个偷来的嫌弃表情包:“到死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她也不需要。桑和在心中嘀咕:这家伙明明关心在意自己,干嘛要装出这样一副死样子?可就这个样子,她竟然无比欢喜,难道这就是失踪已久的少女心?   不过,晏颂是个什么人,是个思维缜密的数学家,近来的恋爱让他虽然有一点点智商掉线,但不等于他蠢得已经停止思考。相反,他静下来,结合种种细节,很快便猜出了正确的答案。   “你是不是想放弃了?”   “……嗯。”   桑和是个憋不住话的人,笑归笑,笑完还得抓紧时间唠嗑不是,不然她不睡美容觉,花这时间爬麦不就浪费了吗。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把心里那一肚子早想倾吐的话一咕噜都倒了出来。   “我当初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考研,我只是因为……”在这里,桑和明显停顿良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略过了晓木的事情,含糊地概括了一下,“……哎,当初让我坚持的理由消失了,我不知道这条路我是不是应该继续走下去。”   以为自己喜欢晓木,所以他保Q大,她就想考Q大;现在她不喜欢晓木,晓木也不去Q大了,那她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或者换一个动力对象?   “阿颂,你喜欢我继续念书呢?还是直接出来工作呢?”   “桑桑,”晏颂难得有些严肃,他板起脸时,那种阴柔和着冷酷,散发地是赤果果的不怒自威的气场,“当你在做一个决定的时候,你考虑的不应该是别人,而应该是你自己。”   桑和自动屏蔽了老琴爹的冷气场,难得拽着耳机线红着脸撒娇:“可是我就是很纠结啊,阿颂,你那么聪明给点建议嘛!”   突然听她这么说话,如果他还能起鸡皮疙瘩的话,鸡皮疙瘩都该落了一地了。晏颂撇过头去不看她,只靠心念控制文字输入,生怕自己心软。   桑和是什么样子的人,心里怎么想,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就算不能百分之百晓得,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你应该把信念寄托在自己身上得到自我满足,是你想不想,是你要不要,而不是靠别人给你快乐和动力,靠别人给你坚持下去的理由。”   “是这样吗?”桑和失魂落魄,“难道不是应该是,阿颂你那么厉害,也希望我显得聪明厉害一点,会更登对吗?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很努力地去做到,你就是我的动力呀。”   晏颂摇头:“桑桑,不对,你应该想‘因为我喜欢,所以我才要去做;因为我想做,所以我才去做’。”   “我想?”   桑和苦着脸,这些年以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利了,她做错了事,剩下的人生就像惩罚。每天吃吃喝喝,有理由坚持就坚持,没有人给她动力她就浑浑噩噩的度日。连家人都厌弃她,她自己还有什么活法。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继续下去,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就像现在,因为我……知暖,不记年都在,所以你的每一天充满了活力和动力,可如果有一天,我……我们都离开了呢?离开这个游戏,或者在现实也失去联系。”   她本来光鲜的表面终于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撕开一道惨烈的创口,晏颂都察觉到某些深层次的,那种可怕的灰暗的气息。别看平日桑和和和气气,嘻嘻哈哈,时不时还爆个粗口,但她把心思藏得太深,心中背负着太多的东西,以至于物极必反,他必须得拉她走出迷谭。   桑和突然偏着头,眼泪汪汪一脸委屈地问:“你不是说,你不会离开我吗?”   晏颂心中本来坚定的计划瞬间就土崩瓦解,他想想,还是悠着点慢慢来吧,毕竟对眼前这个小女生来说,本来的习惯和思维,想一天改掉也是不可能的。   “……我不会离开的。”   “吓死宝宝了,你得哄我!”桑和一抹眼泪,分分钟回复到女汉子状态,在凳子上翘着腿,浑然不知这个空间里还有个人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从现在开始你对我只能有三种称呼,小甜甜,小乖乖,小桑桑。”   晏颂非常想给她一板砖——她的大脑是什么构造的,脑回路只有一根筋吗?   “开玩笑开玩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快点,表决心的时候到了,你,企鹅号,微信,电话,交!出!来!”   “……”   桑和踢了踢桌角,办了个鬼脸,笑得狡猾无比,“磨蹭什么呢,没叫你上缴工资卡已经很好了。”   女人可真的比数学复杂多了,晏颂觉得脑壳疼,最关键的是,他还无法反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晏颂自己都觉得没毛病,如果什么都不给,自己恐怕会被当成骗子给踹走,于是他没法子,上缴了微信和电话。   微信他确实用得不多,最后一条朋友圈动态还停留在N个月以前,转发的学术新闻,不过好在不会穿帮。至于电话,信息时代那么发达,他不信桑和没事儿会打国际长途。   晏颂趁她没关电脑,心念一闪使用了电脑版微信,赶紧把好友问题解决了。至于心中踏实了不少的桑和,躲在一边拿手机窥屏朋友圈去了,一边窥屏还一边吐槽,当他不存在吗?   好吧,确实当他不存在。   现在,晏颂捂着额头,只想跳出去吼一声:媳妇儿你悠着点,你吐槽头像那张他随手拍的艺术品像一坨翔是认真的吗?他是学数学的但不代表他真是个数字偏执狂啊,微信号里的数字真的是随手打的没别的意思!不是什么摩尔斯栅栏密码。还有,能不要吐槽朋友圈单调吗,偶尔发一发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他晒自拍吗?   他这个苦主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桑和花了半个小时不到,把晏颂的朋友圈视奸了三遍,真是嫌弃地想把手机扔到窗外:“怎么一张照片都没有啊啊啊啊啊!”   过了两秒又自我安慰:“算了算了没有就没有吧,我不是个肤浅的人,对的,我很真诚。”嘴上虽是这么说,然而她心里OS纠结:总不能叫他现在发一张吧,那不是很丢脸吗?万一被嫌弃了怎么办?会不会见光死啊?万一他让我也发一张我的呢?我得看看有没有好看的。   想着想着,桑和打开了手机相册,从第一张浏览到最后一张,愣是从一堆自拍和全身照中,挑出无数大小毛病,统统PASS掉,得出的结论是,要不然重新拍一个?   于是,她果断跳下床,踏踏踏跑到了卫生间,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一番,开启了奇怪的自拍模式。   晏颂从房间晃荡出来,全程看得目瞪口呆,发自内心觉得女人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而此时此刻他真的想再吐槽一遍自家媳妇儿——   “你没洗头没化妆胡乱穿着居家服倒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模样每个星期都能看好几遍,真的不用瞎折腾了……有那个闲功夫,不如把你房间里的bra和三角收一收吧,至少不要摆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说到做到,当晚,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女人睡前创又拉了个微信群,等忙累了,给晏颂的微信发了个晚安,倒头就睡。   她倒是睡得像猪一样香甜,可晏颂却寝食难安,要知道一个慌,得用一个又一个去圆。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桑和也觉察出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比如晏颂的微信回复时间很不稳定,几乎很难秒回。毕竟,如果桑和一天不开电脑,他只能“失踪”一整天。   好在,桑和晚上就算不上游戏,还会挂一会YY,偶尔用电脑看看网课,写写资料。而处于热恋痴呆儿状态的桑和并没有太怀疑,只当时差问题,何况,已经化身小迷妹的她,对这种高知份子有一种莫名的崇拜,觉得平日里做研究哪能跟自己这种斗米小民的消遣生活相比。   因是如此,才没有露馅。   虽然入了秋,但秋老虎势头却很猛,一连四五天,晚上热得不开空调根本睡不好觉。但桑和房间小,制冷效果好得有些过头了,常常26、7度就冷得不得了,架不住桑和只能搬出稍微厚些的被子。   厚薄不佳,桑和往往是上半夜发热,睡着睡着一脚把被子掀了;等到下半夜,往往又冻得早晨起来咳嗽流涕。   晏颂偶然发现了这个小细节(不要问他为啥会发现<( ̄︶ ̄)>,他不会说的),反正他这个状态也不是真的很需要睡觉,就算修养,白天有的是时间,于是一到了夜里,晏颂就时不时溜进去用念力给她掖被角。   这夜,等他熟门熟路摸进去的时候,桑和正在做梦,还是好大一个YY梦,梦中的阿颂面容模糊,穿着老琴爹的雪河校服,突然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桑和翻了个身,义正言辞地呢喃:“阿颂,不准偷偷亲我!”   晏颂的手僵在半空——真是大写的尴尬!   哪料到桑和还贼兮兮地又接了一句:“我允许你光明正大的亲!”   厚厚的窗帘漏出一丝缝,城市的远光灯转过,落了一层淡色的微光在房间里,空调机静静喷出冷气,屋子里一时安静到冰点。   “是吗?”晏颂忽然笑了,虚影里星眸疏朗,他单膝跪下来,伏在床边,慢慢凑到她的脸颊边。   就在这时,扫兴狂桑和,抱着被子调头一滚,在还算大的床上翻了两圈,嗯嗯哼哼两声,留下极度猥琐暧昧的笑容和笑声。   这什么表情?这丫头该不会梦到了什么不该梦的吧?   晏颂捂着眼,凝聚念力,把被她搅成一团的被子舒展开,尤其是着重盖上了某些重点部位,下一秒,消失在卧房中,徒留一丝微风打着旋儿。   平生第一次,晏颂落荒而逃,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难道魂儿也会有反应?   ——噢,他说的是,心动的反应。    ☆、Chapter 43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一直坚信,有缘的人是走不散的,能走散的,缘分都差点。握拳! 其实那个为了一句话就杀到杀手排行榜第一的梗是真的,当然曲折的剧情仅限于小说啦哈哈哈。想想我刚接触剑三的时候,有一次因为看剧情视频,想起了最早的师父和那批亲友,真的怂到伤感到不得了,但后来好像也渐渐看开了,这个江湖,人来人往,有缘的人,到现在也还有联系,没有缘的人,就祝各自安好!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   064   自从桑和流露出对考研的疲态,晏颂就不得不每天设立严格打表,不为别的,就怕万一这丫头放飞自我甩手不干后又来后悔,至少坚持一下,就算再差,也不会徒增愧疚。   于是,在每天各种指标轰炸下,桑和怒竖中指——特喵的,这哪里是找了个男朋友,明明是奶爸管家家教综合体,连周末玩游戏的时间都得靠老琴爹挑出的数学练习题正确率积攒!要不是看在男友秀色可餐的份上,她真的要暴走了。   不过愤懑归愤懑,谁叫她数学不太好呢,要知道,在晏颂这个神助攻的帮助下,以前高数课玩手机打瞌睡落下的东西,还真补了不少回来,桑和也只能怂着不敢翻天,就当自己活在校园言情小说里。   至于老琴爹,心理活动就更复杂了,一面对桑和做题的花式智障错法嗤之以鼻,一面又觉得不能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她的智商,下决心做个温柔安静耐心忠犬男友力max的……魂儿。   开学一周,本就事情少,加上桑和这个大四老油条,每天自由时间超级多,未免浪费大好青春,于是常驻学校图书馆,跟着一群奋进的学子起早贪黑。   等到了周五,简直犹如改革开放,桑和速度解决了温饱,屁颠屁颠儿开了电脑。   挨个儿给小圈子里关系好的几个亲友送去天策府的温暖,在好友频道里呛了几句垃圾话,开始坐等老琴爹上线开启没羞没臊的游戏生活。   结果等着等着,老琴爹没上,倒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亮了起来。   “老丫头哇,听说你成功把自己推销出去了,谁这么惨接盘你的后半生。”大喵暗搓搓发了密聊过来,桑和扫了一眼,这家伙还能吹牛打屁可见是走出了情感阴影。   “大叔啊,少说屁话,影响智商,”大家都是老基友了,桑和眼睛都不眨一下,怼了过去,“来YY,插旗呢,没空打字。”   按大喵的一贯风格,怎么肯落下风,当然是垃圾话糊人一脸:“嘿!叫什么大叔啊,不如叫大爷!反正都给我叫老了,不卖豆腐还不许占便宜吗?”   说归说,大喵还是利落地上了YY,桑和把他扔频道大厅里,晾着。过了半分钟,只见一个明教戴着兜帽,猥琐地摸过来,扔了一把旗在桑和面前,狗得不得了:“来来来,老丫头,看看你技术退步了没有?”   桑和戴上耳机,皱着眉接了切磋,忍不住吐槽:“滚滚滚……什么老丫头!我怎么觉着你说话越来越猥琐了。”   “不猥琐不猥琐,”大喵隐了身,近处悄悄蹲着那个军爷,一本正经在YY说话:“俗话说,嫁出去的狗子泼出去的水,想当年你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如今深得老夫喷人式真传,可不已经是个老丫头了?”   “插旗死于话多。”   桑和白了一眼,懒得跟他呛,这人就是脸比城墙厚,越说越带劲儿,果然听着他话头一转,赶紧疾跑出去,躲了一击,一个回马枪杀出来。   “咦!”大喵有些惊讶,这一手看起来很不错嘛!不过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桑和预判,或者说预感还不错,可是技能衔接和变化还是没有这个把明教早玩精了的人熟练,一分钟后,桑和就处于被暴打之下。桑和一被打就有点怂,立刻上马开启迂回战术。   大喵也不是吃素的,逮着时机把她打下马,控制住技能嗖嗖往上扔,桑和开了山强行撑了一波,赶紧开了风跑路回血,心里想着输给大喵也没什么,反正当年没少被血虐。   就在她准备杀回来一波时,却瞧见大喵的血蹭蹭往下掉,耳机里同时传出dwang,dwang,dwang的琴弦音效还有大喵破音的哀嚎:“还有没有王法了,快叫你家那口子停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下一秒,桑和就瞧着游戏里满屏幕的伤害值,那个可怜的喵哥被影子困着围殴,那阵势活像摆了个大阵。   再下一秒,晏颂也躺尸了。大喵输了插旗,摸过来,坐在老琴爹尸体上数落:“年轻人,叫你虐狗,看居委(隐元)会阿姨都看不过去了吧。”   然而,等大喵回满了血,也没有得到一丁点儿回应,用他多年驰骋剑三的经验来看,这俩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在密聊。   “你们得尊重老人家,不要这样无视我啊。”   大喵嚷嚷着入了队,晏颂不咸不淡在队聊回了一句:“欺负我媳妇,虐你怎么了。”   “卧槽,现在的小伙子啊……”大喵就着麦又嚎了一句,准确说连半句都没到,眨眼就被踢出了队伍,给出的理由还很官方,两个人的爱情队伍怎么容得下第三个人。   大喵脸一黑,抽了一根烟,悻悻地说:“现在的小兔崽子们简直要上天,不仅想撸我教的喵,还想打我教的人。想我当年在剑三杀人越货搬砖的时候,黑白两道那是混得风生水起,劫镖屁股后头跟着的小弟是一群又一群,左拥右抱奶妈是一个团接一个团。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江湖上人人都得尊称我一声……喵哥!”   刚进YY大厅的两个小小兔崽子不厚道地笑了。   知暖捧场:“厉害厉害!”   苍爹呆萌:“什么……喵……喵哥?”   桑和很淡定,一秒禁了大喵的麦,挥挥手:“你们师叔在排练话剧,吵死了,你俩玩儿你俩的,去吧,别理他。”   扬州城外,十里春风,只见两个成男坐在牛车上挂机,一旁的树上挂着一个喵教暗搓搓地偷窥。   画面感虽然有点感人,但桑和同大喵互呛是一点不感人的。   等到大家插科打诨得差不多了,大喵正经起来,冷不丁来一句:“丫头,我这次真的要现充了。”   桑和托着脸,眼珠转了转,像在听一个笑话:“你不是一直在现充吗?”   “丫头,我没开玩笑。”   大喵语气严肃起来,桑和也不是个拎不清的人,这俩人的故事纠葛太深,不是她三言两语能解决的,最好不过,时间慢慢治愈。   何况,她并没有向大喵透露枪花姐姐已经结婚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从其他途径打听到,不过既然人家已经决定退出,就不要再添这烦恼了,是不是足够决绝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桑和的性子决定了她没那么狠心。   桑和发了会呆,不知道该怎么缓和气氛,爱吃甜食爱看甜文,不代表不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HE。   “大喵,问你个问题,如果现实允许的情况下,你还会再奋不顾身一次吗?”   大喵吐了口烟,把所有重量压在椅子靠背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说你们都是小鬼头还不信吧,别看我游戏玩儿得风生水起,但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不是所有人都能活成主角。”   桑和还有一点想不通,一直想亲口问问大喵,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我一直不明白,你之前做了那么多,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为了一个人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为了一个人默默等待那么多年,为了她的一句话坚持不懈,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是,也或者不是吧。”大喵很客观地说,“现在回过头来看,也许只是最初的执念盘桓在心里。小丫头,不能为了凑一个完美结局,就一定要在一起!”   生活不是写小说,不能因为一定要有一个happy ending,所以两个人就别无选择。   大喵下线以后,桑和看着那个名字呆了很久,好像又完成了一个告别仪式,可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当年初涉江湖的小姑娘,会因为听到某个剧情歌想到某个亲友的离开就哭得死去活来。   她已经明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晏颂还在YY里,他像个旁观者听着对白,因为不说话,所以从不打扰。等到大喵的马甲从频道消失后,他站在桑和背后,想给她一个拥抱。   他好像有点明白这种情感,是当初玩电子竞技MOBA类游戏所无法感受到的。   “阿颂?”   “我在。”   这一句我在,将桑和的心填得满满的,此情此景下,她想了想,念叨了一句:“阿颂,我们要好好的。”   “会好好的。”晏颂肯定地说。   桑和对着屏幕傻乎乎地笑:“我还是第一次当人家女朋友,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   晏颂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难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也是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如果你觉得我的喜欢不够,别生气,告诉我,毕竟这辈子,我没有其他参照物。”   你一个学数学的,比个文科生还会说情话,让人怎么活啊?桑和忍不住偷笑,又忍不住吐槽。   电脑用了几年有点卡,她看没什么人了,就先把YY退了。准备在游戏里跟老琴爹坐着牛车逛逛地图就下线睡觉了。   这时忽然瞅见世界频道上滚过一条黄字——   您的好友【枪与玫瑰】上线了。   这两人是变着法儿来吗?最重要的是,这个二小姐不知道为什么还戳了戳她,给她发了个晚上好。   约莫是怕桑和不记得她,还补充了一句:“准备睡了吗?我的列表只有你一个在线,不好意思叨扰了。”   想想当初自己因为大喵,还问她要不要回归游戏,缺不缺亲友,如今总不好装作不认识吧。于是桑和回道:“在,一会睡。”   两个人闲扯了一会。枪花姐姐有一会回复消息特别慢,她觉得有些怠慢,赶忙跟桑和解释:“不好意思,小孩子老是哭闹,要哄,回不及时。”   “没事儿。”桑和倒是不在意。   没想到她又拉着桑和吐槽起来:“……一个人带孩子蛮不容易。”   桑和一愣,好像猜到什么,不敢置信:“一个人?你……老公呢?”   “我啊,”枪花姐姐笑了笑,“离婚了。”   离婚了?   离婚了啊。   桑和随口把这事儿说给了晏颂听,晏颂以为她会一冲动,上赶着去牵线搭桥,可是桑和只是坐着,聊了两句,便再无别话。   “我以为你会……”   “以为我会帮忙?”桑和其实也很犹豫,“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错过了,对大喵来说可能是遗憾,可谁又能说,大喵不会遇到更好的人?但有时候在一起不是简单的三个字,而是很现实的问题,一个离异带着孩子,一个奔三的老男人,我们不知道他俩的情况,又怎么会知道挽留过去,不会是增加彼此的负担呢?”   “阿颂,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小房间中,晏颂轻轻伸出手,从虚无里把她搂在怀中,屏幕上显示着他的答案:“做什么这么愁眉苦脸?你只需要坚信一点,有缘的人是走不散的,能走散的,缘分都差点。”   “咦!”桑和瞪大眼,简直重新刷新三观,这这这……还是那个一提到数学就正经得不得了的老琴爹吗?   “你竟然还信这个!”   相比桑和的惊吓,晏颂淡定多了:“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桑和觉得有些玩味:“那……你相信来生吗?”   晏颂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失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不仅相信来生,我还相信前世。”   小剧场   求老琴爹一晚上的心理阴影面积:她女朋友难道是情感集散中心吗?怎么老是有人来打扰他们秀恩爱?    ☆、Chapter 44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一根搅屎棍,哦不,神助攻哈哈哈。 我今天又双叒叕去考试了,明天还有一门课的期中小测试,这个星期真是忙到飞起,脑壳疼。 ↖(^ω^)↗希望都能过吧。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一下~   065   九月的某天下午,在阳台晒太阳的晏颂忍无可忍——谁能告诉他现在瘫在小沙发上,吃掉了两包三只松鼠,两个芒果,一盒冰淇淋,并且津津有味磕掉桑和刚买的半包瓜子的人是谁?一直不停狂吃东西发出的噪音他都能忍,可是用桑和的电视连接平板光明正大看GV还不断吐槽这个颜好活好,这个纹身不错,这个剧情太烂,究竟是谁给了这个奇葩勇气?   晏颂一焦躁,眉尖就往下压,脸色臭得不行,没想到一抬手,念力忽然就迸发了出来,一个花盆悠悠飞起。   下一秒,给奇葩勇气的人回来了,花盆堪堪落在地上,晏颂简直觉得人生没有任何一刻有现在这般美好,他仿佛看到救世主一样。   听到悉悉索索的噪音,桑和当然不会认为家里进了耗子,不过耗子是没有,米虫吃货倒是来了一个。   “限你三分钟把你制造的垃圾扔出去,不然我就把你踢出去。”   桑和朋友少,不代表没有,言俏就是作为多年混吃混喝铁杆闺蜜而存在。听到桑和发号施令,这人蹭地从陷进去的沙发里弹起来,以风卷残云之势收拾干净,窜过桑和旁边,飞快地奔下楼。速度之快,令躲在一边看热闹的晏颂叹为观止。   三分钟后某人回来了,一边儿喘着气一边儿往桑和身上挂,像只无尾熊一样,这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不明生物纠缠自己的媳妇儿,晏颂目光立刻犀利起来,跟在她们后头从客厅一路到了书房。   书房的地上躺着两个大箱子,皆大咧咧敞开着,东西飞了一屋子,活脱脱入室洗劫现场。言俏猫着身子,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出几个巧克力,献宝一样塞进桑和的怀里:“随手买的GUYLIAN巧克力,还是从我牙缝里省出来的,你看我对你多好。”   桑和把巧克力往桌边一放,摊手:“你怎么进来的?”   “上次走的时候不小心把你家备用钥匙顺走了,”言俏低下头小声的说,仿佛在认错,然而清楚她性格的人就知道,下一秒,这人就自我原谅自我放飞了,“要我说,你别把备用钥匙放你家门口的地毯下了,花盆下也不行,这年头的贼精着呢!”   “贼精不精我不知道,我知道你够精就行了。”桑和无奈,抬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吃准了桑和的脾气,言俏得了便宜就开始卖乖,立刻围着她转圈圈:“我知道你不会不欢迎我,别把我扔出去,这里我没住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想住酒店,我可以睡书房的。”   桑和不置可否,眼神在房间里逡巡,好像自个儿发呆。   令人奇怪的是,从言俏来开始,桑和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热情,跟打电话时完全判若两人。言俏心想,遭了,她怎么把那一茬忘了!   言俏赶紧挽起袖子,秀了一下没有肌肉的肱二头肌:“从上次我跟你见面到分开,完好无缺连跟汗毛都没少,回去以后也没问题,大半年连感冒都没有,好着呢!要我说,都是大人迷信胡说八道,你这个人没问题的。”   别瞎想了,你怎么可能是灾星,如果真是,那你方圆八百里岂不是不能有人烟?在言俏的逻辑里,觉得桑和就是从小被奇怪言论荼毒的孩子。   桑和笑了一下,好像也有点释然了,言俏看在眼里,有些惊讶。   她不知道,晏颂的到来,让桑和整个人都温暖明亮起来,也许走出过去伴生的阴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人都说如果连续发生好几件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有叠加效应,但现在恋爱让桑和又满足又快乐,所以那些不开心,暂时都被压制了下去。   “你刚才说你睡书房?”桑和心里盘算得很满意,这姑娘要是跟自己呆一屋,那她房间绝对可以重装一次了。   桑和满意了,晏颂不满意了!   不是吧!他要跟这个奇葩呆在一个屋子里?晏颂都能想象晚上这人窝在被窝里蒙着被子看剧笑得“格格格”的渗人模样。   好在媳妇儿总归是自家媳妇儿了,立刻解救他出水深火热。只见下一秒,桑和跨过那两个大箱子,从桌子上抱起了她的七弦琴,转头放进了自己房间。   晏颂心里立即美滋滋——等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了,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待在这个房间。于是乎,转头再看那个突然造访的助攻,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嘛!   多一个人,小屋子就多一种不一样的热闹;有了人唠嗑,桑和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晚餐时,两个人不嫌费事儿地多做了两个菜,围着餐桌一坐,再配上暖色灯,画面温馨得不得了。   有多不得了呢,连晏颂也觉得心情轻松,当然,如果这个妹子不要那么粘着自家媳妇儿就好了。以前并不觉得,现在多了个人作参照物,晏颂真是嫉妒得不行——如果坐在桑和对面共进晚餐的是他,就更完美了。   “你不是在电话里跟我说脱单了吗?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言俏很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炒菜了,嘴里瞬间塞满了菜,可再多的食物,也阻挡不了她想要八卦的心。   “EMMM……”桑和咬着筷子,含糊地说:“过些日子……等你下次回来吧。”   “我去,老娘回国一次是以年计算的好不啦?”看她那个躲闪的眼神,言俏就知道她心里有事儿,立刻拿筷子尾巴敲了敲桌面,严肃道:“谈恋爱还能不见面了?不见面你知道是人是鬼?”   正在客厅沙发上躺着偶然听墙脚的晏颂,立刻竖起了耳朵——这人还真说对了,他自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现在算人算鬼。   于是,晏颂毫不介意自己再继续听会墙脚。   桑和想了想,解释道:“他在国外,总不能叫他立刻飞过来吧。”   “唔,”言俏夹了块肉往嘴里扔,一边咀嚼一边想:“有了!那视频呢?视频总行了吧,你总得跟他见一下吧,毕竟都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你等着我待会拿电脑翻墙Skype,丑媳妇儿总要见公婆的!”   说完,言俏还不忘伸长手,捏了捏桑和的脸。   男女朋友吗?桑和咬着筷子低头,脸上晕开红晕,言俏不玩剑三,是不知道情缘这种东西的存在的,所以顺口说的这个词,正中桑和下怀。   而另一边,晏颂急了,要是桑和真答应了,他没理由拒绝女孩子呀,何况拒绝在现在这种时候,就是减分项。   就在他着急上火的时候,桑和低着头,戳着碗里的菜,难得露出了小媳妇儿一样的羞涩表情:“有……有点突然吧,我还没准备好……我……我今天没洗头也没洗澡!”   晏颂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而言俏,则是无语地捂住眼睛,想不出,自己认识的那个爽快利落的姑娘,也会有这么娇羞的一天。   “那照片你总有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还是很会相人的。”   桑和拿筷子敲了一下言俏的脑门,言俏揉了揉头发,捧着脸真的无可奈何:“喂!桑桑,不是我说你,这你都能答应,万一长得辣眼睛怎么办?”   “直觉告诉我不会。”桑和摸着下巴想了想,慢吞吞吐出这样一句话。   恋爱中的女人真可怕,初恋中的女人更可怕,言俏回想了一下当初自己怦然心动时的样子,很替桑和丢失的智商不值。   “神TM直觉!”言俏抓狂,“姐姐,你可长点心吧,现在逮谁网聊都吹自己出国镶金富二代,多的是钓鱼的神经病变态老色魔!”   言俏话还没说完,就觉着后脑勺一疼,低头一看一颗圆滚滚的葡萄。她迅速抬头望着桑和,四下搜寻,目光最后落在了茶几上的果盘中。   晏颂抄着手想,这姑娘忒不厚道,拆台搞事就算了,还骂他,关键还骂得这么狠!   言俏摸着头,打了个寒战,指着那颗葡萄:“它……怎么飞过来的?”   其实刚才桑和的注意力全都在言俏说的话上,也没看到那道抛物线,别看她一个人住,但素来是个胆子小的,几乎不起夜,就算真的要起来上厕所,那也得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灯火通明才让她心里踏实而有安全感。   所以,桑和就自动规避了某些想法,转头开导言俏:“许是刚才我洗葡萄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颗在这里,你看看你现在脑袋还疼么?不疼吧,也许是幻觉!”   闻言,言俏揉了揉脑袋,好像真的没感觉了,她再深深瞧了一眼那盘葡萄,被桑和绕着点了点头:“好像是哦!”   这么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要是不知道真相,晏颂简直要以为自己媳妇儿什么都心知肚明了。缓过劲儿来,晏颂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冲动,像个愣头小子一样,生怕桑和听多了谗言,对自己大大不利。   不过,他再看看桌上的半个西瓜,突然庆幸,自己刚才没太冲动!   066   言俏看桑和搞个网恋像着了魔一样,怎么劝都不管用,于是计上心来,变着法子不让她玩剑三,心想着现在的人都浮躁,只要过些日子冷淡下来,说不定就能开窍。   于是就这短短几天,桑和像经历了新编玄幻大片。   比如刚准备更新剑三,网断了。   “我跟你说现在的运营商啊……哎呀,网不好很正常,来来来,电脑里下了好多好电影,过来一起看啦!”这个时候,言俏从身前飘过,一边飘,一边叨叨。   桑和当然知道她的电影是啥,一巴掌盖着她的脸,往边儿一推:“算了,我还是看会书再试试。”   下一秒,桑和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低头一看,是一团网线。   言俏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记得她明明藏得很好!我去!谁翻出来的!究竟是谁……翻出来的?   趁桑和还没有发飙,言俏赶紧学乖了,推搡着桑和进了屋子:“学习学习!你可是要考研的人!我预言你今天看的题一定在考点里面!”   不是考点的题我会看吗→_→   等她俩走了,躲在门后的晏颂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上不了网,他还怎么跟自己媳妇儿交流感情。   再比如言俏晚上拉着桑和唠嗑,悄悄把枕头从书房搬进了桑和的小房间,准备今晚说说悄悄话儿,以她煲电话粥的能力,吹一整晚的牛根本不在话下。   结果等她洗完澡吃个苹果回来:“哎?我的枕头呢?”   “什么枕头?”桑和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对这个在她家留有“案底”的姑娘以一副可疑的眼光打量。   言俏瞪着眼睛,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桑和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推着她离开了自己房间进了书房:“你看剧嗑瓜子跳操干什么都行,我去学习了。”   “我的枕头,我明明搬过来了的!”言俏一边不甘心地被推着走,一边抓着桑和的手嘟囔。   “你枕头不是在那儿吗?”桑和指了指书房的小床,笑着捏了捏闺蜜的脸蛋儿,“这都找枕头了,肯定是困了,困了就先睡啊,么么哒。”   “哎!”   言俏看了看小床上的枕头,再瞅了瞅桑和房间,一脸难以置信。   等桑和把卧室房门带上后,晏颂毫不客气翘着脚霸占了桑和一整张床,打心里觉得,要不是自己念力只能搬些小东西,他一定会直接把言俏这个电灯泡扔出去。   其实他有时候也觉得很操蛋,本来跟桑和小日子过得挺惬意的,这哪儿杀出来的土匪妞,这不是破坏他跟未来媳妇儿的感情吗?   这样跟言俏斗智斗勇的日子过了好几天,晏颂觉得颇为费神,毕竟要不动声色还要有效可行。好在,被言俏这么一闹腾,两人把视频的事儿放在了脑后,倒是帮晏颂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不过,这也给晏颂敲了个警钟,毕竟她跟桑和这个状态拖下去也拖不长,总要想办法,甚至有必要考虑一下坦白从宽了!   那边晏颂觉得费神,这厢言俏也觉得力不从心,她总觉得有什么无形的阻力在干扰她实施各种方案。   于是,在第N次斗法失败后,言俏这个脑洞很大的姑娘,拉着桑和神神秘秘地说:“我总觉得你家里有点什么?”   小剧场:   桑和摸着下巴想了想,晏颂好歹是男主,长得太残了岂不是对不起观众?    ☆、Chapter 45 作者有话要说:  太忙了,以至于我都忘了今晚这章没存存稿箱,更新稍微晚了一点,好在之前未雨绸缪,如今存货尚足。 中卷大部分写完了,目前在捋下卷的线索,因为其实还有好多伏笔没解释,再加上下卷脑洞太多,需要好好想一下细节,迟迟没动笔= =但应该不会坑,轮廓已有哈哈哈哈 再次谢谢坚持听我讲故事的小可爱们,么么哒~祝好~   067   此言一出,打酱油的晏颂霍然回头,盯着言俏目光犀利——他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和稀泥了!虽说话没错,可他没计划好怎么摊牌,这样瞎搞搞出烂摊子她收拾吗?   而对桑和这样一个普通人来说,怎么形容她听到言俏那番话时那一瞬间复杂的心情呢——   下一秒,她就抄起了一个靠垫给言俏砸过去,言俏空手接住,一脸委屈:“别别别激动……打我做什么?我不是唯物主义者,我是真的觉得……”   岂料,桑和比她更委屈,对着她摆手告饶:“言俏,我求你别说了,你到时候一回去拍拍屁股走人,我一个人还要在这里久住的,你别吓我了!”   言俏也觉得过分了些,见桑和脸色煞白,赶紧伸手抱了抱她,并在背后轻轻拍了拍:“傻丫头,我就是胡说八道的,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最口没遮拦了吗?”   事情总算有惊无险地掩盖过去了,然而深思过后的晏颂,却觉得言俏这一棒子,让他豁然开朗,在他看来,这未尝不是一个契机,只不过试探先由这姑娘代劳了。   不过看桑和的反应——唔,一个正常人的反应,他觉得还需要从长计议,说不定必要时,要借助这个捣乱的家伙。   等了两天,晏颂终于等到了机会。   这日下午,言俏收衣服的时候发现一件上衣的扣子崩掉了,隔着两个房间冲桑和嚷嚷:“哎,桑桑,你家的针线放哪儿了?我扣子掉了,得缝一下!”   “我记得是有的,但我也很久没用了,”桑和打开门,从卧室里走出来,在书房里几个柜子中翻了翻,都不见踪影,“没有……嗯……阳台有两个小的储物柜,不常用的东西说不定我放那儿了。”   桑和半跪在地上,刚要起身,言俏已经呼啦一声跑过去了:“好了好了,你去看书吧,我去找,找不到就算了。”   阳台上,晏颂正在晒太阳养神,便瞧着这位姑奶奶风一样奔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翻箱倒柜,拦都拦不住。他心一咯噔,这下完了,这边柜子几个月没动过了,那他藏的东西不就曝光了吗?   果然,下一秒,晏颂就瞧见言俏从最底下的夹缝里翻出了一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学公式,还都是她看不懂的,言俏学的是传媒,数学早八百年就搁屁股后头了,但直觉告诉她这跟桑和绝对没关系。   “这是桑和的吗?这字迹不像啊……”言俏疑惑地嘀咕两声,忽然想起前两天自己说的话,白日里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吓自己什么的,最可怕了,关键自己越想还越觉得玄乎。   言俏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冷静,随手将那些手稿往身旁一放,转头又开始翻箱倒柜,等她从最底层拿出针线盒子时,又瞥见那躺在地上的稿纸,依旧惴惴不安。   “要不要去问一下?”   “当然不行!”晏颂皱着眉,想都没想一拂袖,那纸便糊了言俏一脸,差点儿把她吓得坐到地上,等回头瞧见只是阳台未关窗,她才缓过一口气儿来。   吓着人晏颂也很无奈,他在这里也不是存心装神弄鬼的,若不是因为这其中机缘,以他的性格也没理由为难一个小姑娘。   这种事,不可能憋着的,只要言俏稍稍跟桑和提一下,那身为这个房子的主人的桑和,怕是会疯掉,到时候就纸包不住火了。   与其当断不断受其乱,还不如,想个法子一劳永逸。   晏颂打起了言俏的主意。   言俏把吹了一脸的纸扒拉下来,整了整,正准备去找桑和,忽见其中一张背面空白处印出一行字来——“你能帮我保密吗?”   !!!   “你是谁?”言俏颤着声问,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手肘撞倒了放在矮几上的针线盒,只觉得惊心动魄。   “你口中的神经病变态老色魔!”   “你……”言俏瞧见纸上再添一行字迹,不由张大嘴巴,下意识捂住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是你……竟然是你!难怪!难怪桑和一问三不知,是不是你在搞鬼?……你在这里究竟有什么企图?!”   能问出这样的话,可见眼前这个姑娘跟桑和比起来,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晏颂一字一句地写道,随后,便简略地道出了这几月以来发生的事情。   听完陈述,言俏跌坐在椅子上,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我简直不敢相信,就像听了一个三流玄幻言情。”   虽然她的恐惧感和怀疑依旧未消,但她肯坐下来跟他废话,对晏颂来说就还有戏。   “那你还……额……活着吗?”言俏纠结了一下措辞,可还是觉得怎么说怎么奇怪。   “……这很难说。”   言俏颔首,又继续问道:“那你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现身么?”   “暂时不能。”   连着两个问题似乎不容乐观,阳台从单口相声,陷入凝重的沉默。言俏看不到晏颂,但晏颂却能清楚地看到言俏脸上接连变化的表情,大概能推测她的心理活动,但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姑娘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是个大有主见的人儿。   言俏几番纠结后,总算想清楚了这家伙的意图,勉强组织了一下语言,瞄了一眼卧室方向,压低声音道:“我是个很现实的人,虽然我很爱看魔幻推理剧,也有胆子接受跟你对聊的事实,但不代表我会支持你们,或者说你!”   “对不起,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生死未卜’,你拿什么给桑桑幸福?”言俏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脸不正经,此刻浑身上下都是久经世故的严肃感,她环着手臂翘着腿,句句掷地有声,“对不起,我不能拿我朋友的一生开玩笑。”   “是,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也觉得很荒诞。”晏颂没有反驳。   毕竟是女人,言俏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心如铁石,在护住底线的前提下,她尝试性提了一个问题:“就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吗?”   晏颂写道:“我曾经试图联系我的朋友,但是不瞒你说,现在除了你,没人信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言俏耸了耸肩,嘟着嘴朝那一叠儿纸试了个眼色,她知道这个男人就在她旁边,他一定能留意到她的小动作。   “所以现在还有个办法,但需要一样东西。”   晏颂还没有写完,言俏已经着急抢白:“什么东西?”   “桑和的那把桐木七弦琴。”   言俏朝卧室的门深深望了一眼,叹了口气,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不明白,这把琴,是桑和最宝贝的东西,你想带走都不容易,何况是运到瑞士去,你知道这中间有多远的距离吗?跨越两个大洲啊大哥,不是两个市!”   从言俏瞪眼吐舌的夸张表情中,晏颂这才深刻认识到,这把看起来不起眼的琴,对桑和来说究竟重要到什么地步。   他背过身去,极目长空,心中竟然有些落寞。   想起那时桑和抱琴痛哭的样子,想起她抚着琴弦低声诉说的样子,想起她望向琴时眼睛里的温暖,晏颂心中一空,复又一痛。   “是因为,那个跟这把琴有关的人?”   言俏诧异,虽然不知道他在这里具体住了多久,但这个人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也就懒得多费口舌,只答了一句:“是的。”   她并不知晓,因为自己这无心的应答,反而在晏颂的心中埋下误会的种子。   “所以,除非桑桑愿意。”言俏伸出手指在矮几的玻璃面上敲了几下,“唯一的可能,就是让她知道始末。”   纸上没有回话的字,言俏拿捏不准这个隐藏在虚无中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能自个儿找话说:“说实话,我现在跟你这么聊,并不是一点心理防线都没有,我依然觉得毛骨悚然。”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桑和胆子肯定没我大……你怕她难以接受吧?”   “你真以为我担心这个?”晏颂轻轻一笑,言俏毕竟眼皮子浅,看到的还是太浅薄的东西,或者按正常的思路,这就是当下他应该担心的东西,可谁又深知他的心,他万般徘徊,犹豫不决,究竟是为了什么。   言俏登时便茫然,且看他在纸上又落了一行清隽的字:“难以接受不代表不能接受,这只是时间快慢的问题。”   好像不无道理。   自己也不是没谈过恋爱的白纸,听他这么一说,言俏心中一动,好像能窥探出他深沉的感情,又好像很难把理由说个清楚。   于是,她转头巧笑:“你是有多喜欢桑桑呀?”   “我有多喜欢她……”省略号六个点,晏颂每打一个便停一刻,言俏也不急,知道他在措辞。   晏颂低头笑了,有些无奈,但眼里溢满了宠溺:“如果我会死,就算让她恨我,让她觉得我是骗子,我都绝不会把始末告诉她……至少,她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言俏面色渐渐冷下来,脱口而出:“如果真是这样,你们还不如不开始,不是吗?”   果然是个现实的人啊。   “但我会试着帮你,”继而,她垂下眼眸,小心藏起哀伤,“因为我明白,爱一个人到失去理智和控制,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Chapter 46 作者有话要说:  扑朔迷离。。。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   068   客套话是这样说,能帮则帮,可是要怎么帮才有效,却成了言俏心中的疙瘩,再加上这个大秘密无处可分享,更是让她懊丧——自己下午就不该心软。   言俏就这样苦着脸绞尽脑汁想了一下午,直到晚饭时,桑和突然想吃小火锅,于是订了份外卖,两个人围坐在锅里涮菜,桑和盯着她的脸,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崩掉的扣子没救回来?”   “嗯?”言俏回过神来,咬了一口菌菇,甩头,“哎不是不是。”   “噢。”   桑和又低头认真涮火锅,等到下在锅里的肉菜快好了,言俏突然站起身,很热情地给她夹,一边夹一边凑她身边,一脸神秘地问:“桑桑,你能接受……你的男朋友……不是人吗?”   啊?不是人?   晏颂从后方飘过,听了很沉默,听了想流泪——这姑娘确定这样的表达真的不会有歧义吗?   桑和闻言,竟然没一个暴栗砸过去,反而很走心地回答:“怎么个不是人法?找小三?伪君子?渣男?偷我表情包?”   为什么这俩人能成闺蜜呢,晏颂觉得不是没有道理的。   言俏凌乱了,前三个也就算了,最后一个什么鬼?于是赶忙解释:“我说的是,不是人类。”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好像更糟糕,晏颂听着,还是觉得别扭——他不是人类那是什么,难道长了虎头蛇身?   “哈哈哈,”桑和很没形象地笑了,差点咬到舌头,“俏俏,你最近是不是看什么狼人美男鱼的神剧了?这怎么可能……那些雷剧都是拿来搞笑的。”   蒙在鼓里的人笑得没心没肺,可知悉一切的俩人这下可真是男默女泪,言俏捂着脸,要哭不哭:“也不是这种啦!”   “那是哪种?”   言俏忽然抓着她的手,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桑和秒懂,抄起筷子在她手上轻轻打了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男朋友,但不至于要咒他吧!”   言俏把小脸皱到了一块儿,朝四周扫了两眼,不住地腹诽:“这个任务太特么难了!”   就在她准备鸣金收兵,第一次试探以失败告终时,吃着东西的桑和,突然开口:“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魂一说,我到真的很希望能和……他……见一面。”   不需点破,言俏也知道桑和说的是谁,怎么可能猜不到呢,桑和在说这话时,眼睛里都是少有的温暖与温柔。   怕又引她回忆起伤心往事,言俏赶紧安慰着:“人死不能复生,呸呸呸,我刚才又瞎说话,你别不开心。”   桑和不语,只是轻轻将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静静地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明显,言俏能看出来,晏颂未必不能注意到,再听着这番安慰人的话,看着桑和的反应,晏颂没来由觉着有些酸涩。他自觉不是个拘小节的人,可他也承认,一想到在桑和心中,曾有一个那么喜欢的人让她一辈子放不下,竟然心中隐隐难释怀。   言情剧中都是怎么说的来着呢,这世上唯一无法对抗的事情,就是生死。   一次失败并不能代表什么,言俏素来是个越战越勇的性子,晚饭后立刻又盘算起来,她假期就那么点儿,早办妥早交差。听谈吐,这晏颂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办好了红娘的差事,不仅帮闺蜜解决了头疼的终身大事,说不定日后俩人结婚请客还能给自己包个大红包。   于是,九点刚过,言俏敷了个面膜,躺沙发上着实无聊,干脆又起来找事儿。在客厅瞎转悠两趟,一拍手掌,计上心头。   下一刻她就趴着门框,掀了一条缝:“桑桑……”   桑和回头,看她一脸火山泥的样子,差点儿没吓个半死:“我的个妈耶,你白天是擦了一桶美白霜吗?”   “我允许你调侃,但不要太过分,尤其不准说我黑。”言俏干脆大方推门而入,顺势在桑和的床上滚了一圈。   “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桑和好整以暇看着。   “什么叫搞幺蛾子嘛!”言俏吐了吐舌头,慢慢蹭到那把七弦琴的旁边,一脸陶醉夸张的摸了摸琴弦,就差没流哈喇子,“我我我……最近对弹琴特别有兴趣,我想学琴,你把你琴借我吧……不长,就借个一年半载。”   桑和头都没抬,一边在政治资料上勾画了两句,一边冷笑,道:“你从小到大不知道打过它多少次主意,我才不信呢,你根本坐不住。”   一看快没戏了,言俏赶紧像八爪鱼黏上去,结果撞得桑和胳膊不稳,手上的笔画了个圈儿,飞了出去。   桑和托着腮帮回头略无语地瞅了她一眼:“何况,我这个可是古董级别的,新手还是买个练手的吧,我知道有个公众号专门做这个的,推荐给你咯,等你下次回来听你来一曲。”   什么来一曲啊?这本来就是搞到琴的借口啊!让言俏坐着慢悠悠地弹琴,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何况真要学音乐,特么的以她的性子,只有打架子鼓才适合了。   此路不通,言俏只能顶着哀怨的目光,灰溜溜溜回了自己的房间,还不忘对着空旷处弹了弹手,向晏颂表示——老娘无能为力了,这琴真的弄不走哇!!   这任务太艰巨,言俏表示要撂挑子了,但她爱面子不承认是自己老搞砸,于是假借之前晏颂跟她斗智斗勇捉弄的事情为借口要拒绝。然而,晏颂也不是吃素的,几次三番聊下来,大概也摸着点儿这姑娘的性情,和自家媳妇儿一衡量,立刻重色轻友了一回,出卖了某个金发碧眼师兄的色相。   言俏很满意,两个人暗搓搓在书房商量,在晏颂的坚持下,觉得问题的关键还是以帮晏颂恢复成人为先,实在不行再跟桑和摊牌。   但借琴不成,难道让言俏先斩后奏,离开桑和家时偷偷把琴顺走?   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于是两人干脆散伙,言俏听着音乐,倒头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早晨天亮,被早起的桑和拖起来吃早饭。   早餐当然不是桑和做的,是她晨跑时在楼下早餐铺子买的。   言俏左手一个煎饼果子,右手一个煎饺,眼珠子咕噜噜转,直打主意,正想着要不要再旁敲侧击一下,忽然听见门铃响了。   桑和早就吃完饭躲卧室里背单词背书去了,离门口最近的言俏自然放下手中的食物奔过去。   “谁呀?”   “快递。”   虽说这个小区门卫还是很负责的,但言俏常年国外生活的经历,让她警惕性极强,她先在猫眼望了望,朝卧室吼了一嗓子:“桑桑,你最近网购了东西吗?”   “没有啊。”桑和探出头来想了一下,“噢!我知道了,是我的快递,我刚才收到了短信。”   开门,签收,关门。   言俏狐疑地盯着那个盒子上的快递单,始终忘不了刚才快递小哥询问名字时的表情,“采桑子?你不是说你没买东西吗?”   “是没买,这是别人送的,中秋礼物。”   这年头还兴中秋节送礼?言俏好奇,毕竟她知道桑和的朋友不多,又不是年节,没事儿送礼物的人就更少了,赶紧怂恿桑和拆开来看。等盒子打开,一瞧,竟是个月白色绣工精美,花纹繁杂华丽的香囊。   “咦!是个小姐姐送的吗?手这么巧!”言俏抢过来,左右翻看了一下,两面的花纹还不一样,再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怎么这香料不香,反倒有股草药味儿,不过问起来清清淡淡地还挺好闻。”   “唔,不是小姐姐,应该是个男孩子,游戏里认识的。”桑和接过来嗅了嗅,笑了起来,“这个香囊应该是买的,以前我在朋友圈看有人贴过图,而且这不是香料,就是中草药,听说能安神定心,你不是嚷嚷着回来倒时差晚上都睡得不好吗,要不要今晚放枕边试试。”   “游戏里的?”言俏惊疑,“桑桑,你最近怎么老是缺心眼儿,游戏里的人怎么能随便给地址。”   晏颂并不打算围观拆快递,可忽然听见她们俩这么一说,耳朵立刻竖起来了,一波危机感在心中蔓延——游戏里的谁,他怎么不知!   听闻此话,桑和握着香囊的手忽然一顿,言俏的话没毛病,自己什么时候竟这么大意了:“大概我真的鬼迷心窍了,我就是觉得,他……他们很像,连性格都很像,而且还有那么巧的事……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虽然这话说得前后不搭,但作为多年的老友,也能秒悟。   人死不能复生,言俏也知道桑和就是一时心结未解,倒不会真的以为世上有什么相似之人,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不过打感情牌什么的……似乎……对某人来说会更蛋疼吧,言俏忍不住转头朝空气嘟囔了一句:“喂!有人要抢你媳妇儿喽!”   “你说什么?”桑和偏头瞧她。   “啊哈哈哈,我是说这香囊你就自己留着吧,君子怎能夺人之好?”言俏眨眨眼,一脸诚恳。   晏颂站在桑和跟前,眯着眼睛细细打量那个香囊,头脑中忽然一片清明,他终于想起,在何处见过相似之物,不由一声长叹。   他偷偷打开了家里几个破旧的木箱子,从里面找出母亲留下的绷子和各种绣线,翻出几块省下的边角布料,一字在桌面上摆开。   可这该怎么做呢?   他试着捻起了一根针,却不小心扎破皮,流了血。   母亲进来,他想藏却没藏住,摸到了桌上的东西,又闻到一丝血腥味,赶忙拽了拽他的手,按住伤口止住血,骂道:“你摸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做什么?你还弹不弹琴了?咳咳。”   他从小口不能言,只能紧紧抓着母亲的胳膊,扶着她坐下,低头在母亲手中慢慢写道:“前些日子我听村里的老大夫说起一些草药可以安神定心,我想做一个香囊送给桑……桑小姐,她夜里睡不着,头疼。”   老妇人一听缘由,稍稍宽了心:“桑小姐心善,出手相助救了我这老妇人的命,是该好好谢谢人家。咱们家徒四壁,也没个什么物什,人家想必也不缺,做个香囊也算表一表心意,只不过你一男子赠姑娘香囊,不太妥,不如以我的名义。”   他听着,低下头,抿着唇,昏惑地灯光下,辨不清少年脸上的神情,只能见那黢黑的眸子里,泛着清莹莹光,仿若夏日的萤火。微小而脆弱。   “想我作了几十年的绣娘,虽说如今眼瞎,这点儿东西还难不倒,不就是盲绣吗。”妇人拾起桌上的针线,戴上顶针,在灯下做起活计来。似乎察觉到少年还愣在原地,妇人拍了拍他的手:“明天你就去山上把那几味草药采回来。”   他回望那一点灯豆银辉,慢慢走出屋子,在院儿里抬头望天,黑夜是晕不开的墨,人世也如黑夜般艰深。   那一天,他将香囊小心翼翼地藏在怀中,却未曾想,今生再也没有机会亲手相赠。他本是个心善之人,从未后悔替那位公子引开追杀的坏人,他想这人锦衣玉履,器宇不凡,想必是个比自己更有用的人。而他只是一介小小琴师,温饱尚忧,命更如蜉蝣。   那个贵公子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伤重不治,气若游丝,贵公子想尽了法子替他止血,甚至背着他往建康城去,但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我都会替你完成。”   贵公子将他平放在地上,他强撑着痛,在那人手心写了母亲二字。随后,转动眼珠,从怀中缓缓拿出那个精致的香囊,我在手心里——还好还好,并未染血,完整无缺。   他把香囊递给了贵公子,贵公子问道:“给谁?”   全身忽然巨疼,他甚至能看清楚自己流出的血已不是赤红,他努力想伸出手,再写两个字,可是怎么也无法使出力气,甚至不能够到那人的手心。   他吃力地张了张嘴,从没有哪一刻像此时,那么想说话——可他是个哑巴呀!算了吧,这辈子就这样了。   视线开始模糊,想起建康的春日,繁花次第,熏风晴好,佳人如玉,他笑了笑,放下了手,闭上了眼,嘴边没说完的字,永远凝固。   “她呀。”    ☆、Chapter 47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片段又来啦~这篇文章会出现两世映射,但BUG只限于主角~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づ ̄ 3 ̄)づ   069   十里金桂,皎月凌空。   正值金秋佳节,建康城中热闹不凡。当初朱雀楼因失火,歇业了大半年,而年后开张,游人竟一年多于一年,如今灯火达旦,拼酒赏月,竟似不夜。   康衢长街上,两人一马,并道而行。   右边的女子戴着幕离,虽不见其貌,但闻音容,也知姝丽。而右边的男子广袖宽袍,摘去了面上的粗陋面具,露出真容,丰臣俊逸,眉眼阴柔。路人纷纷驻足,向他投去目光。   桑和走在前头,回过头偷偷将白纱掀了一条缝,眸光一转,冲司马惟吟道:“‘黄金络马头,观者盈道傍。’说的是不是你呀?”   “身在江湖,只说江湖,我目下一人一马,萧瑟飘摇,何来奢靡富贵?”司马惟瞧了她一眼,失笑。   见他竟有笑意,桑和也觉得胸中畅快,扬声问道:“晏颂,你这一次来,准备在建康小住几日?算你运气好,正遇上金桂酒起瓮,我知道这建康城中最好的酒家翁,别人我可不带他去!”   两人穿过街巷,灯市繁华,行人摩肩接踵,桑和没注意便被撞了一下,她下意识在腰上一摸,好在玉佩还在,可再一摸,又发现真少了一样东西,赶紧低头寻找。   那物什落得不远,就在青石路面上,马蹄子下。   桑和蹲下身去捡,马儿惊了一下,扬着蹄子要踩,司马惟忙呵斥一声,拉住了白马。   “照夜,你连我都要踩?”桑和咋咋呼呼地站起身来,佯装着举手要打,落在马儿的鬃毛上却成了轻轻抚摸,名为照夜的白马喷出鼻息,瞥过马头不理她。   “好在没有踩坏。”桑和一边说着,一边拿手仔细擦了擦,司马惟低下头,瞧见她手上拿着一个香囊,正是那个哑巴琴师交给他,他离开建康那一夜扔在她身上的。   司马惟迟疑:“这个……你一直带在身上?”   “是呀,不是你送我的吗?”桑和凑近旁,拍着心坎儿道:“你看我多好,一直贴身收着呢,晚上睡觉就放在枕头旁,一夜好眠!谢谢啦!”   “这个不是我做的,是你那个朋友……他想送给你的。”   他不是个爱占便宜之人,也并未想过借花献佛,当初不过是推测一番,物归原主,算是帮人了一桩心愿。   桑和闻言,先是迷惑,慢慢才回过味来:“我想起来了!”   “我小侄子年幼体弱,时常生病,那些日子,时常哭闹不止,偏偏瞧见我,便止住了啼哭,喜上眉梢,这小家伙儿我又喜欢得紧,我便帮着嫂子看了几日。结果心力交瘁,夜里有时候醒来便难以入睡,落下了头痛的毛病。”   “说不准是视你为洪水猛兽。”司马惟颔首。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拐着弯儿骂我!”桑和忿忿不平,抬起腿想狠狠踢他一脚泄愤,司马惟却躲开,害她差点被马蹄绊倒。   桑和理了理衣裳,站直身子继续道:“后来有一日去朱雀楼,我跟小哑巴提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放在了心上。”   说到这儿,她眼底染了一层哀伤,伸手拽了拽司马惟的衣袖:“喂!我们去买点儿好吃的,明天去拜祭一下小哑巴吧。”   “我记得他特别喜欢吃酥饼,但是每次都偷偷省给他娘吃,噢,还有玲珑果……哎,那边那家铺子就有卖,还有上等的清酒。”   桑和拽着他往前走,却没拽动,见司马惟还驻足原地,不由疑惑:“你……怎么了?怎么……不走?”   “没事。”   那时,她并不能读懂司马惟眼底的情绪。连司马惟自己也不懂这一抔心绪,只觉得这本是无关紧要,不喜不悲的小事。   两人走出十丈开外,桑和还拽着他的袖子,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你可不可以放手?”   “不放。”桑和抓得更紧了。   “那你能不能别用这种惨兮兮地眼神看着我?”   桑和摇头:“不能。”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神神秘秘凑过去,踮起脚,想在司马惟耳边悄声说,却没想到脚下不稳,干脆整个人抱着他的手臂。   “嗯?”司马惟甩了两下没甩掉,也就任由这个小丫头挂在自己手臂上。   桑和嘻嘻一笑:“晏颂,我没带钱!”   “……”   桑和踩着小径,一蹦一跳走在前面,雾气湿重,司马惟怕她脚滑摔跤,走在后头盯着,见势不妙,便稍一出手,拉住她斗篷的帽子。   城外青冢,芳草一年比一年茂盛,桑和曾笑着说,这是因为小哑巴一生向善,连草木也感其精神,来世他必定能投胎富贵家,一世健康无忧。   两人走进,把食盒往地上轻轻一放,拿出酒盅,将盛满的清酒洒在墓前。   “小哑巴,我们来看你了!我又找到了两本曲谱,可惜今天没带在身边,等我回去烧给你,就当是今年的中秋礼物。”桑和揭开盖子,一边把酥饼,玲珑果往外拿,嘴里一边念叨不停。   说着说着她似是想起什么,赶忙从腰间解下那个香囊,在空中扬了扬,心中坦荡荡:“听说这是你留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小哑巴!”   相比桑和的聒噪,晏颂只是缓缓移步上前,伸出手掌抚摸过粗粝的石碑,在心中叹息。他一回头,只见桑和正笑眯眯地瞧着自己,登时避过了她的目光,可又觉得自己这举动甚是幼稚,忍不住失笑。   “你牵挂的人如今只剩下她,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看他还在发愣,桑和伸手在司马惟眼前晃了晃,弯了弯眉眼揣测:“喂,你这什么表情?你是不是在偷偷说我坏话?”   司马惟伸出手来“居高临下”拍了拍她的头,难得不正经一次:“是呀,我说,桑和昨天又喝酒赌钱了,输了三百钱。”   “晏颂你胡说八道!”桑和怒目圆睁,朝着司马惟身后就是一拳,打就打,还不忘压低声音辩解:“我明明只输了三十钱!究竟是谁输掉了一块白玉的,你竟然恶人先告状!”   司马惟朝她额头狠狠弹了一下:“女孩子不要赌酒赌钱!”   “那多无聊?”   “那就找点事情做。”司马惟不以为意。   桑和绞尽脑汁,觉得自己实在对女红之流没有兴趣,父亲又再三告诫她要端淑,不得舞刀弄棒,那她还能做什么——“嫁人吗?”   司马惟突然停下脚步,致使身后那个正苦苦思索的人儿猝不及防撞到了鼻子,桑和抬头瞧着他的表情,莫名有些心虚:“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只是刹那的功夫,司马惟又恢复了那幅漠然的模样,冷笑一声:“你这样的人也会有人娶,谁敢娶你是等着府上鸡飞狗跳吗?”   “喂!”桑和追上他的脚步,两个人越走越远:“越说越离谱!哼!如果照你这么说,我要看谁不顺眼,我就嫁给谁,去把他府上搞得乌烟瘴气!哼……我第一个看不顺眼的就是你晏颂了!”   司马惟深深瞥了她一眼,眼底里偷偷藏了笑:“不说这个了,我前不久碰上关外的商队,买了两匹好马,赛马去不去?”   “去!多好的马?有照夜好看吗?”桑和拍了拍他的手臂,眼睛弯得似月牙。   “你为什么买了两匹不是一匹?”   “如果我赢了有没有什么彩头?”   ……   晏颂有些不耐:“你怎么问题这么多。”   千年一梦,梦醒方知。   晏颂看到了拆掉的那个被扔进垃圾桶的快递盒子上写着——寄件人,知子尘暄。   他知道,是那个花哥。   桑和打开游戏,好友列表中那个花哥正好在线,想想无论如何都得礼貌性回复一下,便点了密聊:“谢谢你,香囊我收到了,很漂亮。”   “你喜欢就好,最主要是能帮到你,”很快,回复就过来了,花哥如是说,“不过还是要多说一句,如果老是像上次一样失眠,还是得去医院。”   “你这是职业病吗?”桑和失笑,看了看他的位置,从枫华谷到了万花,又从万花飞到了成都,每一次时间都差不多,刚好卡十五分钟的神行千里。   桑和:“在做什么?”   “你别说,还真是职业病,我在采药,成都这边枸杞蛮多。”花哥一如既往平铺直叙,猝不及防拉着她便说起了游戏里的草药……白术哪里有,有什么药效;紫苏又在哪里,有什么作用,简直如活地图一般,哪种植物长在哪一块儿区域,他几乎都了如指掌,以至于桑和毫不怀疑这个人专精了采草生活技能。   讲得太投入了,不小心密聊就刷了屏,等花哥反应过来时,通篇都是自己打的字。他逮着鼠标往上翻了翻,果然没看到桑和的回话,突然就有点慌。   “你还在吗?听我说话是不是很无聊。”   “不无聊不无聊。”桑和故意绷着脸,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知识大爆炸,像听了一集中草药科普大讲堂,你看过故宫那个很棒的纪录片吗?你这个完全可以取个姊妹名叫《我在剑三挖草药》。”   此话一出,老实人花哥忍不住红了脸,不仅尴尬,还有些窘迫,“那……那我不说了,我们说点别的。”   “好了,开玩笑的。真话是你刚才讲得一板一眼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哥哥。”桑和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随时会失控,“在我小的时候,我妈嫌我烦,就把我甩给我哥,让他哄我睡觉,我哥哥那时候已经识字,就拿着故事书给我讲睡前故事,可我不懂事,不仅找茬,还老是拆他的台。”   “哥,面包树上真的有面包吗?”   “哥,面包是长在树干里面的吗?”   “为什么老虎和兔子可以生活在一个村庄里?老虎不吃兔子吗?”   ……   哥哥被问得不耐烦,就会抓着她的手臂推她躺进被窝,再一把扯过被子盖上:“哎呀,你好烦呀,问题少女!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桑和缩在被窝里,抓着小被子,露出两个深邃的眼睛,看他一脸严肃地模样,当真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问:“哥哥,那你明晚还给我讲故事吗?”   “讲讲讲!”桑颐把书往桌上一摔,一副“我现在脾气很大”的样子窜出门去,可就是这个每次被烦到爆炸的人总是不忘顺手按掉吊灯开关,蹑手蹑脚带上门。   虽然桑颐总是吓唬她,但却从来没有真的那么干过,从小到大连打架动手都没有过,反而还处处护着她。   “你哥哥看起来对你很好。”花哥忽然说道。   桑和愣了一下,以往她都会回避这个话题,连晏颂她也不曾说过,更不曾露出那种悲切,因为她不想让人同情。而现在,她竟能直面悲喜,脸上渐渐浮出幸福的笑意。   “是呀,所以有时候,我会很想他。”   引用诗歌:   相逢行,属《相和歌·清调曲》    ☆、Chapter 48   070   “是呀,所以有时候,我会很想他。”   我很想你啊,哥哥……   如果有一天,当自己想起过去的人和事,心里装满的不再是酸涩和悔恨,而能跟那些放不下的回忆相视一笑,就足够了。   此刻,桑和捧着脸,低着头,笑得像个缺心眼的傻瓜。   不同于对着老琴爹时那种插科打诨的杀猪笑,也不同于遇见爱情时小路乱撞的偷笑,也许是因为对方是医生的缘故,和花哥在一起聊天,总会让她有种治愈的错觉,就像亲人之间的相互温暖……   时隔多年,她本以为自己早已不留恋亲情,却没想到,内心的渴望从未摆脱。   “你现在有空吗?”游戏里,那个名叫【知子尘喧】,气质出尘的花哥,停下了手头采药的工作,突然认真敲字,“我有个同事,卡在十一段了,想赶在赛季结束前上十二,能……帮个忙吗?”   桑和看了看钟,时间尚早,便答了个“好”。   相互拉了队,交换了YY频道,桑和很快戴上耳机切入小房间。第一个开麦的,就是花哥口中那个卡段位的同事,游戏里的角色是个花太,名叫【泽如】,实际是个人美但声音糙汉的小姐姐。   “快快快,你们要是准备好我就排了呀!”奈何小姐姐是个急性子,二话不说就准备搞事情。   “你排吧。”   耳机里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桑和笑了一下,莫名觉得,一个汉子生了一副这样的温暖磁性的好嗓子,真是让人嫉妒。   开局两把,小姐姐作为一个标准花奶,一边挑着体操,一边骂骂咧咧:“看老娘用针戳戳戳戳死你们!戳死你们!戳死你们!”   以至于桑和一度认为,自己误开了某个B站鬼畜视频。   “别戳了,你是奶,打不死人的。”花哥笑着泼泽如冷水,回头正好瞧见桑和一紧张按错了技能,“你看,吓得我们军爷都开山了。”   “我的锅!我的锅!”桑和以前喊人打竞技场被吐槽怕了,一听花哥的话,习惯性抢先背锅,承认错误,结果背完发现队友并没有一声指责,倒是愣了足足两秒钟。   这才是并肩战斗应该有的样子嘛!像是受到莫大鼓舞,桑和一激动,和花哥打好了一波配合,给了霹雳减疗,爆了血量,撸了个人头!   等转场出来排队时,桑和压低了声音悄悄问:“泽如小姐姐为什么老是喜欢说戳戳戳?口头禅吗?”   “唔,也算吧。”花哥叶知喧想了想,颔首赞同,也用气音轻飘飘地回答道:“毕竟她是专攻针灸的。”   桑和吞了吞口水,瞬间就惊恐了!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据花哥说萝莉身材萝莉脸的小姐姐踩翻凳子,掏出一根银晃晃的针,操着一口硬汉嗓冷笑着说:看到这根针了吗?戳一下就好了。   然后转眼,小姐姐又掏出了一把针:别急,这里还有一把哦!   桑和打了个寒颤,她从小就怕打针,更别说童年看《还珠格格》紫薇扎针还留下了心理阴影,吓得差点把鼠标扔出去,心中暗道:难怪大家都说,万花切开都是黑的。   结果小姐姐拍桌不高兴了,拧着眉呵斥道:“你俩这么讲悄悄话是当我聋子还是瞎子?小丫头你不要听这个人胡说八道,我们全医院数他长得最正经,迷惑了男女老幼,但私底下绝对是最不正经的一个!”   花哥笑了笑,没有反驳。   接连打了几场,有输有赢,有时候遇到对面配置不好打,自己的配合也不够好,花哥会出声指挥,他说话声调很平,速度徐缓地如同春日潺潺的小溪,遇到失误也不喷人,总是很耐心的解释。   泽如便打趣道:“看吧,这丫头果然被迷惑了,你这家伙又特么捡了一个声控!”   桑和小声辩解,她得扞卫自己的尊严:“EMMM……我不是声控。”   “得了吧,我们叶医生说话那可是能老少通吃,大杀四方的,小姑娘,不可耻不可耻。”泽如只当她是脸皮薄,热心地解释道,“要知道我们学中医的,每天面对的病人,主要是一些上了年龄的爷爷奶奶,有时候遇上耳朵不灵光,反应迟钝的,需要耐着性子沟通,自然就养成了说话的魅力。”   花哥敲了敲键盘,一边爆了个玉石,一边笑道:“那你说话的魅力是被狗吃了吗?”   “滚一边,自己毫针奶,放生!”泽如小姐姐冷哼了一声,连个行气血都不给他。   这说杠上就杠上的节奏,让桑和看得目瞪口呆,她还没来得及圆场,就听见耳机里传来花哥的叹息声:“你看,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卡在十一段的原因,破脾气。”   ……   好在,今晚虽然奶妈有脾气,但好在桑和和花哥发挥比较稳,好几次有惊无险撑了下来,顺利帮助泽如打到了十二段。   小姐姐很满意,退了队,喜滋滋发朋友圈庆祝去了,不过YY还挂着。   左右无事,桑和便提议:“要不要庆祝一下,看在我们都很帅的份上,戴上大红花拍个照留个影?”   泽如打了个呵欠,大概是觉着拍照实在太小儿科,不符合她科室一姐的身份,便酝酿着肚子里的坏水,撺掇桑和:“拍什么照,要庆祝,不如叫花哥唱歌。”   “可以吗?”桑和半信半疑,这唱歌娱乐还得本人同意吧,游戏里也不是个个都愿意秀一副金嗓子。   她也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花哥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连身为同事兼亲友的泽如,也不禁侧目。   前奏起了,花哥抢麦,唱了一首孙燕姿的《雨天》,不得不说,好声音真的能把五毛麦唱出五十块的效果。   桑和静静听着,直到轻薄的窗帘飞到了脸上,摘下耳机才惊觉,秋雨已经淅淅沥沥落下,她竟一时分不清间奏里的雨声和现实里的雨声。   那也是一个深秋的夜晚,白天因为开学而郁闷,夜里桑和洗澡时,就躲在卫生间里放声哀嚎,不多时,楼下客厅传来母亲被骚扰到愤怒的声音。   “桑颐,叫你妹妹不要在洗澡的时候唱歌了,隔壁邻居要投诉的!”   老妈每次都这样,自己搞不定就把烂摊子扔给他。桑颐无奈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径直过去用脚踢了踢卫生间的门:“妹儿,别唱了,不知道以为我们家大晚上杀猪呢?”   “你是猪吗?”桑和打了泡泡搓着头发,一听是哥哥的声音,胆子就壮了,诡辩道:“我MP3坏了嘛,我想听歌,就只能自我播放了。”   “你什么逻辑?”桑颐抱臂,用背抵着墙壁,脸上臭臭的,桑和不闭嘴,待会老爸老妈得骂他了,“好了好了,你要听我给你唱,快点洗完澡滚回去睡觉了。”   说完,桑颐竟然真的唱起了歌,桑和躲在门后,顶着满头的泡沫,干脆关了花洒,竖着耳朵听歌。   那是桑颐第一次在家唱歌,年幼的她,觉得就像天籁。   “你们两个小鬼!”三分钟后,桑妈妈趿着拖鞋跑上了楼,在桑颐脑袋上拍了一下以示惩罚,“不是叫你提醒你妹吗?怎么你也唱上了,你这个作哥哥的就纵容她吧!”   下一秒,兄妹俩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默契地鬼哭狼嚎得更大声了。   “真好听。”   泽如小姐姐还是很护短的,见评论只有三个字,觉得甚是不够,于是踩着凳子数落桑和眼界浅:“你是没见过叶医生本人,说话比五毛麦更好听。”   桑和只能老老实实听着这位大姐大训话,如小鸡啄米般,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是是是,都好听。”   也许是戴着耳机太投入,满心欢喜的桑和并没有注意到,此时自己的房门被推开一条缝,门口躲着两个听墙角的“小贼”。   言俏扒着门框,把桑和脸上堆满的笑意尽收眼底,不由面露凝色。她回头装模作样戳了戳空气,手中的白纸上显出一句话,言俏扫了一眼,没想到有人竟然比她还稳得住——“好久没看她笑得那么开心了。”   “喂!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她嘴里那个花哥很可疑啊?该不会就是送东西的人吧!我告诉你这年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言俏恨铁不成钢,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晏颂的不作为,着急上火想拉他入正轨。   ……   白纸上没有字,空气里没反应,言俏就当他是怂逼,拍了拍胸脯保证:“你不要怕,至少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桑桑!”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晏颂看言俏那放光的双眼,觉得甚为可疑。   言俏清了清嗓子,捂着嘴,小声说:“冷静下来一想,真觉得太特么刺激了,这种恋爱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可以吹一辈子。”   他是不太懂这种猎奇心理的,大概这就是言情小说里男主角为什么可以以各种形式存在的原因吧,不要说什么凤凰、狼、狐狸,就连美男鱼、古剑这种也不在话下。   “我要是你,我就冲进去,想法子摘掉她的耳机,抢过麦,拉过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戴起来,转一圈,来个公主式下腰,然后大声向全世界宣布所有权——额……时间不早了,我来叫我媳妇儿睡觉觉!是不是perfect啊?哈哈哈。”   言俏说得激动,还自个儿踮起脚尖转了一圈,扶着墙向后一仰,仰天长笑。笑到一半,门忽然打开,她仰倒着看桑和叉腰站在自己身后,嘴边挂着的笑立刻就冻住了。   “哈……哈罗,要不要一起上厕所啊?”   桑和踢了她一脚,把门关上,在心中给今晚的言俏打下无可救药智障的标签:“你初中生吗还要组队?厕所就在你隔壁两米不到。”   碰了一鼻子灰的言俏向着空气摊了摊手:“壮士,上吧,别怂!我要去睡前美容了……嗯?壮士?”   三秒后,言俏把白纸掀翻在地上以发泄自己的愤怒:“会穿墙术了不起啊!EMMM……好像是挺了不起的。切,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家伙,刚才还说不在意,现在不会真去睡觉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越往后写越觉得哥哥萌萌哒,可是不能德国骨科_(:зゝ∠)_尴尬 啊啊啊啊啊,偷窥!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一下 说点无用的,大晚上跑来更新作者有话说的可能也没谁了,这次放正文下方,想看我吐槽的可以看看,不想看的小可爱可以关掉。实在憋得难受,也不知道该跟谁说,也不知道上哪儿吐槽,最后来了这里_(:зゝ∠)_ PS:最忙碌的日子终于要熬过去了,几天前更新了剑三,可是一直拖到今天晚上,才终于登录了一下,前后不过十分钟,突然很难过,很想嚎啕大哭一场。还记得几天前,我发消息问我亲传师父,我玩剑三那么多年唯一的一个亲传,也是跟我至今有联系的寥寥几人之一,当初答应他只拜一个亲传,没想到竟然真的做到了。我问他还在玩游戏吗,他告诉我没有了,然后对我说,其实回归了也会发现,真的很没意思。那个时候只是觉得心有点堵,直到我在曾经33队的群里问大家归不归,可是明明都已经闲下来,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或者真的想去登游戏。上了游戏才发现,真是如此,剑三好像还是那个剑三,可我们好像都不再是曾经的我们了,这个游戏依然有很多人热衷,世界上依然热闹,可故事却是别人的了。 也许很久之后,我还是会觉得,剑三是我曾玩过的很暖很好的一个游戏,回过头来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投入的感情已经很深了,所以纵使那些认识的人已经走了一批又一批,纵使电脑东西太多卡顿,却还是忍住舍不得删掉。想起了网易云《潮汐》下面评论的一句话:一生太短,回忆太长。 经历过不离不弃,也经历过各奔东西。在写上一篇剑三文的时候,是我玩这个游戏最开心的日子,而我在年初构思这篇文的时候,我已经A(所以如果有游戏里的小BUG,请大家多多包涵吧),终于明白,回不去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某些人某些事,而是因为其实自己早已经缺失了曾经那种心情,无论练多少个小号,也无力从头开始。 历经剑侠情缘,虽然现在觉得难过,但我仍然感到幸运曾经能遇见那么多很好的人,写这个不是想传达负面情绪,只是想说,如果小可爱们还在玩剑三,就请珍惜现在的人和事吧,一个游戏很长,但游戏里的人,相逢却很短,有的人,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再相会。 这篇文我会坚持写完的~但这之后还会不会再开剑三文要看情况啦~ 晚安亲们~好梦~ ☆、Chapter 49 作者有话要说:  非完美男女主。 剧情推进中……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么么么。   071   按照惯例从图书馆回出来,桑和骑车到附近超市帮那个宅在她家已经懒到令人发指的闺蜜买了点姨妈纸,回来自家小窝的时候,发现桌上摆了好几个精致的盒子。   她把手上的塑料袋照犹如咸鱼般泛着肚皮躺在沙发上的言俏脸上呼,后者一巴掌夹住,翻身起来刚准备噘起她的烈焰红唇卖个萌,就听见桑和指着餐桌质疑:“这又是什么?”   衣摆忽然被拉住——这家伙说就说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好好的扯什么衣服?   言俏像泥鳅一样从她爪牙下逃脱,反身推着桑和过去,打开其中一个小盒子取出一团青色的东西就往桑和嘴里塞:“我订的冰皮月饼,味道怎么样?”   “不错哎,”桑和赞叹了一句,不愧是好吃懒做长大的,言俏嘴巴那么挑的人,选的食物味道绝对不差。待桑和把整个咀嚼完,又灌了一杯水,才回过味儿来感叹:“竟然马上就要中秋节了,可能大四课太少,对放假已经没那么敏感了。”   “你在外面这样说是拉仇恨的!”言俏撇了撇嘴,忍不住堵了一句。她来这里已经住了好些日子了,白吃白喝总不好,言俏觉着,自己总得做点儿什么,比如拉拉皮条撮合撮合,比如……   “所以啊,过节就要有过节的气氛!不要待在家里冷冷清清的!”言俏忽然拍着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   见眼前这丫头转性儿般,不仅婆妈起来,还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桑和立刻警觉起来:“你想说什么?”   都是多年的朋友了,两个人肚子里什么坏水,互相都是知根知底的,言俏见桑和这么快反应过来,也就不掩饰不解释了:“桑桑,中秋团圆节啊!”   团圆节啊!   桑和二话不说从凳子上站起来,扭头进了厨房,把门迅速掩上,她几乎已经知道言俏下面要说的话了。   瞧着她的背影,言俏追了几步,哪怕知道桑和不想听,她还是叹息一声,把该说的在门外嚷嚷完:“桑桑,你真的不打算回家一趟?”   桑和缄默不言,玻璃门上映出她的身影,屋子里很静谧,她显得孤独又寂寞。   九点整,桑和上了游戏,今天更新了中秋活动,她硬是顶着卡成PPT的节奏,拉着晏颂在扬州刷完任务,一起进了幻境。   开了电影画质,幻境里明月皎洁,水榭楼台,蓝色的莹光铺陈,如梦如幻。   小亭子里,老琴爹刚想打坐,被桑和拦住了,教他怎么卡视角用聊天动作或坐或卧——毕竟,打坐那闭着眼睛的样子,多没情调!   两个人先是相对而坐,模拟了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桑和截好了图,又吵着拉着老琴爹到了水里,没想到这个POSE一摆就摆了二十分钟。   “你待会放了圈,就马上躺下来,我视角都已经调好了。”桑和俨然一副大摄影师的模样,吩咐演员就位。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做,晏颂就乖乖听她话,今晚显得格外有耐心。   如果换了常人,这种手速、反应和卡位得尝试好几次才能成功,但好在晏颂不是用鼠标控制游戏角色,所以他几乎像个外挂一样,同步完成了所有事情。   桑和抓紧时机从高空取景,俯瞰整片蓝色的水池,只见泛着青光的懵逼圈里,两个角色相对而卧,岁月静美。看着整个画面一气呵成,再加个滤镜简直唯美得不得了,桑和搓了搓手心,有些小激动。   “阿颂,你在国外会过中秋吗?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很孤独?”四面都是空气墙的幻境眨眼就逛完了,照片也拍了,桑和得了空闲不住,就支着下巴开始闲聊。   “过的,”这个话题不仅勾出了晏颂的回忆,似乎也勾起了他的情绪,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万里之外的家人是不是还在为他的事情忧心,二十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想念自己的家,“我们家比较传统,每年一大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吃饭赏月,而且,亚超可以买到月饼。”   话是这么说,但过去的晏颂,对这种热闹的聚会无感,要么是能推就推,要么就是装装样子走走形式,这还是他第一次那么认真的过节。   见桑和沉默,晏颂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他的话一闪而过,桑和抬起头,睫毛颤了颤,用指甲心不在焉地抠了抠键盘。   虽然不知道桑和和家人究竟有什么隔阂,但在他看来,血脉始终是这世间无法分割的东西,纵使眼前这个发呆的人儿强装淡定,一副我完全不甚在意的样子,但在她的潜意识里,在她眼睛深处藏着的,总是企盼。   “想家就回去看看吧。”   傻孩子,回家去看看吧……   桑和把头埋在膝盖间,YY的小房间里,只有她含糊的声音在回荡:“阿颂,你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情吗?”   晏颂一面听她说,一面伸手去撩桑和脸旁落下的碎发,虽然碰不到,却忍不住捋着好玩;等她说完,再翻手拍了拍她的额头,深思了片刻。   片刻后他回答道:“小时候看不开,经历了一段很绝望的时光,觉得自己跟这世上大多数人不一样,因为常常事与愿违,觉得自己特倒霉,觉得很不公平,觉得活着生不如死。”   “后来……有一天,我一个人在家,越想越想不通,就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给了自己一刀。”   他娓娓道来,桑和却吓出了冷汗,连开口问一句“然后呢”都说不出。   “最疼爱我的奶奶当时听到这个事,一急心脏病发作了。我在医院里被抢救,她也在医院里被抢救,我昏睡了两天醒来了,可是她却再也没醒来。你看,阴差阳错,我没能再见到她最后一面。”   “对不起……”桑和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知道,那种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阿颂,你别伤心了,我不该让你想起这个。”   晏颂轻轻一笑:“我没有伤心,相反,奶奶到死都在为我担忧,所以当我好起来的时候,我想着,无论这辈子开心还是不开心,我都会好好活下去。”   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事情,走过了那一段再回头看,该放下的就应当果决的放下,等放下了,还得继续跋涉前行。   “桑桑,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会遇到什么人,经历什么事,也许都是刚刚好,刚刚好促成他的一生。”   “你说得对,给你一个么么哒!”桑和点点头,忽然听见敲门声,摘下耳机往桌面上一扔,小跑着去开门。晏颂满眼里都是宠溺,也不知道这丫头听进去没有,别当耳边风吹过就忘。   房门外,言俏一手拿着一件衣服,扬了扬:“快帮我看看,哪件好看?”   “左边那件,显瘦,你最近在我家养了不少膘了。”桑和扫了一眼,扶着门用下巴随意点了点。言俏从回国到现在,几乎每日宅在家里,出门也不过是楼下吃碗凉皮的距离,都恨不得每天穿睡衣了,怎么突然有兴致选起衣服来,“怎么?你要出去?”   “BINGO!”言俏右手的衣架往左手一扔,空出手来在桑和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说话说得还有些得意洋洋,“明天过节嘛,约了聚餐……别以为姐姐我在C市只有你一个铁哥们儿!何况还有些亲戚,作为我家代表我得去看看!”   桑和一脸狐疑,嘟囔着:“你还有亲戚朋友在C市,我怎么不……”   “行了行了,哪能啥都知道,百晓生吗?”生怕她看出什么问题,言俏掰着桑和的肩膀替她转了个身,又在后背推了一把,赶紧打发了她,“回家吧,baby,不然你明天一个人多寂寞!回家吧!回家吧!”   说完,言俏一溜烟儿躲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桑和接过门把手,带上,忽然失重般靠了上去,竟然真有几分落寞。言俏在的时候她不觉得有多热闹,但她突然不宅了,反倒真让她觉得有些冷清。何况,有的话多说几遍,心就会动摇。   回到屋子的言俏把手中的衣服往床上一抛,迅速拿出手机,在美团上瞎翻了十几分钟,最后订了一家茶餐厅。   “哎呀,有的人不激一激,可能会真的吃了秤砣铁了心。”   高中的时候,言俏本来就是转校生,在C市哪里有什么亲戚,更没有那么多朋友,她最好的朋友就在她隔壁房间。   过了一会,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双手合十,念道:“桑颐大哥,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桑桑早日走出心结吧。”   翌日清晨,桑和起床洗漱,路过书房的时候愣了一下——房门大开,屋子敞亮,几乎能感受到从窗户落下的晨曦的暖光。   通常情况下,这扇门一般会紧闭到十二点,怎么今天,言俏竟然已经出门了?这下桑和更是有些不自在了。   阿颂是不是今天也要跟家人过节呢?   桑和心不在焉地刷牙洗脸,等摇晃回房间时,她终于忍不住从柜子里翻出了很久没穿的连衣裙,在身上比划了几下后套上,再冲进卫生间里化了个淡妆。   出门前,桑和还在微信上给晏颂留了个言:“你猜对了,我想家了,我还是忍不住想回去看看。”   想了想,好像不够,又红着脸补了一句:“晚上回来陪你,阿颂,从今以后你也是我的亲人!”   是一辈子都不分开的那种亲人。    ☆、Chapter 50 作者有话要说:  哇~超喜欢哥哥~哈哈哈哈哈~ 看文愉快~(*^__^*) 嘻嘻……   072   已经很久没有靠近这个地方,掏出钥匙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心里的激动再也无法抑制,以至于手有些抖,接连三次才把钥匙正确地插到孔里。   桑和按亮了手机屏幕,还没有任何回复的消息,她索性将手机往包里一扔,推门走了进去。   “老桑,吃饭了!”桑妈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和客厅里的桑和四目相对。桑爸爸桑灏从楼上下来,瞧见了这一幕,也有些讶然:“咦,小和回来了?”   桑和“嗯”了一声,就见他三步并两步走下来,拉着自己坐下:“来了就坐下来一起吃,别傻愣着了,对了,我那儿有几盒别人送的五仁月饼,你待会拿回去吃。”   “回来就好啊!”桑爸爸精神还不错,笑着感叹一声,用粗粝的大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去找月饼礼盒去了。桑和一时有些无措,只能呆坐在沙发上,握着从包里拿出的手机,准备刷个微博来掩饰这种微妙到有些无话的尴尬。   桑妈妈在桌上放下才烧好的牛肉,看她盯着屏幕坐那儿一动不动,忍不住走过去,从她手中将手机抽走:“别老是玩儿了,过来帮忙择菜,我再添两个素。”   没办法,桑和只能老实的跟进了厨房,从菜篮子里拿出一把空心菜,开始掐头。   “你是我的女儿,你什么样子我会不知道吗?”桑妈妈端着炒菜的铁锅,放在水池里涮洗,手上忙碌,嘴上还不停,“上次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你要还是坚持,我也就不劝你了,你那么固执。”   “我……其实……”面对面说,桑和反而没了当初的脾气,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这个话题,只能埋头疯狂择菜。   三分钟后,桑妈妈赶紧从她手中把剩下的空心菜抢了过来,黑着脸没好气地道:“你再掐下去,这菜干脆别炒了!多大个人了,怎么还是做不好事情。”   心中有一丢丢小委屈,但是桑和没法说,她也不知道平时自己怼天怼地那份胆子究竟上哪儿去了,好像对着他们,自己就是个笨拙的孩子,从前是,如今还是。   等她灰溜溜离开了厨房,桑妈妈朝外看了一眼,眼中也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吃饭的时候除了桑爸爸偶尔起个话头,大家都吃得默契十足,这种默契源于沉默。桑和觉得气氛有些凝滞,左手偷偷在饭桌下握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渗出的细汗。她时不时翻看微信消息,虽然知道晏颂这个点钟应该还没有起床,但觉得,有个东西能转移自己注意力也是好的。   这种微妙的平衡,终于在桑和手滑,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中结束。   桑妈妈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严肃:“都多大人了,吃饭还玩手机!”   倒是桑爸爸,眼尖,瞧着界面像是微信,猜到这大概是在等什么消息,再综合一下桑和闪躲的神情,冷不丁来了一句:“哎呀,我们小和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下,桑和是真的把手机摔出去了,还差点儿掉在鱼汤里,不过一个抛物线,路过了汤碗。好在落在地毯上,屏没碎,要是碎了,还不得心疼死她。   都说女儿跟父亲更亲近,所以桑和一边用手擦了擦屏,一边老实地点了点头,一个动作间,还不由自主红了脸,任谁都不会怀疑这就是恋爱的细节。   桑妈妈立刻抛出了相亲式三连:“做什么的?怎么认识的?哪里的人?”   桑和被问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回答,桑爸爸倒是先用筷子尾巴敲了敲桌子,瞪了一眼自己老婆,帮着女儿说话:“哎呀!自由恋爱!”   “问问怎么了?”桑妈妈脱口而出,自从那件事以后,两人关系淡漠,连她自己也没想过潜意识里对女儿的幸福和未来如此在意,“我不可以替女儿参谋参谋?”   碍于老婆的威压,桑爸爸没敢正面刚,干脆拍桌敲定:“直接带回来给爸爸看看!”   桑和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气氛急转,从零下终于到了零上,因为这个重磅话题,这顿饭突然就香了起来,席间都是爸爸的玩笑和妈妈的追问,桑和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大龄女青年架不住自家母上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这还没到这几步呢,就是碎碎念也够她头大。   架不住攻势猛烈的桑和,开始埋头吃饭,那些问话声就变成了背景音,但她丝毫不觉得烦,反而温暖得不成样子。   她咬着筷子看向旁边空荡荡的座位,不由会心一笑——如果哥哥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又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呢?   回忆里有声音由远及近。   “臭丫头,有臭……小……子……找你!”   家里的电话响了,但个个都像大爷一样懒得去接,只有桑颐率先忍不住了,趿着拖鞋从楼上跑到楼下,过了几秒钟,拖着嗓子喊。   桑妈妈正靠在沙发上修剪指甲,立刻抬了头给他去了个眼色:“儿子,你看着点儿你妹妹,现在有些小男生染头发纹身抽烟喝酒不正经得很,你妹妹那个呆子,别给骗的五迷三道的,还信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老妈,你为什么懂这么多?”桑颐目瞪口呆。   从新闻联播里回过神来的桑爸爸及时拆台:“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妈就是那个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里的女人。”   “滚滚滚!老不正经的!”   正巧这时桑和踉跄着从楼上飞速跑下来,看她那可笑的样子,桑颐忍不住逗她,便学着西游记里孙悟空的语气道:“忒!呆子!听到了吗?”   桑和一把从他手中抢过电话,恶狠狠地瞪他:“你怎么乱说话,别人问作业的!”   反观桑颐的态度,被自家妹妹凶了一顿,反而不气不恼,桑和因为座机没法移动,他就笑吟吟站在旁边光明正大听墙角,还嚣张地扭头给自家老妈打了个胜利的手势:“妈!我盯着她呢!”   “你在这里我怎么接电话。”桑和捂着话筒抱怨,伸手要捶他,他便躲开,还故意撑着眼皮,果真“盯”着她笑而不语,搞得桑和生怕自己多说了什么不妥的话,没讲两句就匆匆挂了。   “你不是说是问作业的吗,我听听又怎么了,看看你们都学到哪一章了。”桑颐非常淡定,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忽然把身子前倾,凑到桑和另一只耳朵旁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连作业都不好好记的人,还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平时温柔的小哥哥哪里去了?关键这个同学真是来问作业的啊!   “没有的事儿!”桑和有苦说不出,嘟囔了一句,躲回自己房间去了。   隔天下午,桑颐在学校外面的书店里买了两本习题一本漫画,一路随手翻着途径初中部,顺带等桑和回家,一抬头,校门口第二棵树下一个刺头小男生在跟自己妹妹说话。   “在说什么呢?”桑颐走过去,往那儿一站,气场就狂飙而出,毕竟作为高年级的学长,无论从个头还是年岁上都压人一头。   其实那男生大概也就只有一丁点儿情窦初开的意思,所以拉着桑和闲聊,但桑和这个榆木脑袋并没有多想,反而觉得有点烦,肚子饿扁了,竟然有人挡道阻拦她回去吃饭,这会儿见桑颐来了,就像看到了救兵,赶紧把人打发了。   想着,她给桑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拉着自己走。   结果他非但没动,反而伸手拍了一下小男生肩膀,那个非主流男孩实则是有些虚的,吓了一跳,不确定的眼神在两人之前逡巡。   “小子,能喜欢我妹妹的人,必须过我这一关。”桑颐凑近了说。   这声音不大,但是足够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桑和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这可不是扮演动漫或者言情里面我的霸道哥哥角色的时候,她都被数学虐了一下午了,回家好好吃饭不行吗,干嘛瞎逼逼这些。   “你在说什……”   桑和的话很快被小男生打断,不过后者却是对着桑颐说的:“怎么过?”   “怎么过……唔,”桑颐懒洋洋直起腰,笑得像只老狐狸:“游戏得打得过我,学习得比我好。”   小男生眼睛一亮,游戏啊!那可是男生的强项,瞬间自我膨胀起来。   把他表情看在眼里的桑和翻了个白眼,帮他浇了盆冷水:“dota天梯分数不算太高吧,就……大概……5000+(3000左右为普通玩家水平,按剧情时间应该比较早,所以这个应该算很厉害啦,让哥哥装个逼)。”   小男生两眼一翻,差点憋过气去,大概是沾了一把桑颐无形装逼的光,桑和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好吧,游戏是不行了,那学习——小男生想,游戏玩这么好,八成是个……渣……渣?   不过他很没有底气,向桑和投去希冀的目光,桑和一把捂住眼睛——据她所知,这家伙有史以来可能从没有出过年级前三吧。只见桑颐安慰似的又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个温和的表情:“好好学习吧,少年,不要满脑子骚想法。”   就在桑和以为这孩子被无情地社会打压到要么怒气冲冲恶言恶语两句撒火,要么失望失落伤心地写两句酸诗时,却未曾想到这死小孩竟然反手一把抱住她哥的胳膊,哭喊着:“大神,带我玩游戏吧!我保证不打你妹妹的主意,有你就够了!”   等等,这位仁兄,你是不是跑偏了?   你这样在言情小说里是活不过一章的!   “喂喂喂!你不要动手动脚!我收徒弟也是要看天赋的。”桑颐很嫌弃地甩开他的胳膊,拉着桑和走了,徒留这个小孩在原地风中凌乱。   等走出去一个街口了,桑和才在茫然中回过神来,拉了拉他的校服袖口:“哥!你很猖狂嘛!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多嚣张!”   “少年本就该狂放不羁。”桑颐忽然停下脚步,板着脸,在他额头点了一下,“还不是因为你。”   怎么就因为我了,明明自己是个打酱油的,连画风最后都变得不一般了。   不过,桑和是真的好奇他刚才随口说的话:“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吗?游戏打得过你?学习比你好?”   ……   “是不是嘛?”   ……   “真的,”被她念叨烦了,桑颐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比我更护着你。”    ☆、Chapter 51   073   难得享受如此温馨的家庭时光,桑和又多待了一个下午,晚上吃过晚饭才道别回去自个儿的住处。人快走出小区的时候,桑和习惯性想掏出手机看时间,顺便看看社交软件上有没有回复的消息,结果一摸她那纸片包,才发现根本没有那个东西,只能又折回去取。   反正都有钥匙,桑和也就没有敲门,直接开锁进去,等在玄关扶着墙换鞋子的时候,忽然听见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了一个突兀的说话声。   “我看你们下午挺好的,我以为你会留她住一晚再回去,她找借口急着走,你还真就让她走了?”   是桑爸爸的声音。   没多时,又响起了一个女声,语气有几分低沉:“孩子大了,她想去哪里我们还能管得住?”   桑和穿着鞋蹑手蹑脚往里又走了几步,屏住呼吸侧耳听着。桑妈妈好像低声又说了一些什么,许是情感压抑,说话内容突然就令人辨不清。   “我现在也想通了,如果她不愿意我们替她安排工作,真考不上,就让她出国,她既然想要学习,就学吧!”桑妈妈的语气突然有些生硬,像是撒泼赌气一般。   桑和听着,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直到,桑爸爸的一声呵斥让她心神为之一震。记忆中的母亲时有严肃的一面,但从小父亲却很少有打人或者骂人的时候,无论何时都是和气的老好人模样。   “够了!你真的了解我们女儿吗?她现在努力向学真的是因为好学?她也很痛苦的不是吗?”桑爸爸痛心疾首,字句间不住用手掌摩挲着墙壁,直到终于扛不住情绪,一巴掌拍打上去。   桑妈妈一听,别过脸来,红了眼睛:“她都没忘,我这个当妈都怎么可能忘?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我明白……我明白的,发生那样的事情,没有谁愿意的,这件事情发生了,那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可你犯了糊涂啊!”桑爸爸叹息着连连摆首,“女儿是女儿,儿子是儿子,他们永远不可能相互替代,如果小颐知道,他也不愿意看到大家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哪里想到,桑爸爸的话非但没有起到缓解的作用,时至今日,反而让沉积已久的,众人内心最深的想法和情绪都喷发出来,桑妈妈忽然就变了脸色,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也许是以为这家里没有旁人,一口气把想说地都说了个干净!   “你能释怀,你能放下,可我不能!我一想到是如果不是因为她,桑颐也不会出事情,我这心里就过不去!无论我怎么强颜欢笑,始终过不去!”   “还记得当年那个算命先生说,桑颐命有大劫,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劫就是她啊!她是我的女儿,可也害我失去了一个儿子!”   这突如其来的气势,竟让桑爸爸忍不住抖了一下,他颤着声音,完全无法相信这么久了,原来自己的妻子非但没放下,反而执念到如此地步。   桑和贴着墙,躲在阴影里,仰起头早已泪流满面。这样厉声的指责,真是让她痛苦又让她痛快,当年悲剧发生之时,她哭喊发泄自责,可是父母却没有指责自己,其实不是不指责,只是明面上给压下来了,如今这一顿痛骂也好,省得自己再折磨自己。   是啊,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矢口否认曾经犯下的错,不论是年少冲动,还是无心之失,毕竟错了就是错了。   桑和拿上手机,扭头走出了家门。   风带上的门发出一声脆响,屋里情绪激动的两个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桑爸爸按着太阳穴,一屁股坐在床上。   “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再失去一个女儿吗?”   “文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出事的是小和,你会是什么样子的?小颐又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在内疚里过一辈子呢?”   桑妈妈后退了一步,像是这最后的话给了她当头棒喝,让她从执念中豁然清醒。桑爸爸追了出去,却早就不见那个纤瘦的身影,一连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只能连声叹息,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能早点放下这一切,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入秋后天黑得很快,只见这滚边的乌云,恐怕大雨将至。   桑和红着眼睛走了回去,一路上没哭没闹,没撒泼没发火,就这么一个人低着头静静地走,直到抬头看到客厅亮着灯,一个人住久了,一瞬间有一种进贼的错觉。   开门之前,她先整理了一下情绪,用冰凉的手心悄悄敷了一下眼睛,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在沙发上坐着吃零食并且让零食渣滓掉了一地的言俏立刻跳了起来,试图掩饰自己的罪证,毕竟她以为桑和今天会晚些回来,指不定效果好,干脆在家住一晚次日再归来。   桑和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言俏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哎呀,反正还没开学,再赖几天,就当陪陪你吧……嘿嘿,你不会嫌我太能吃把你吃穷了吧,我保证我保证,明天少吃两碗,千万别下逐客令……”   一遇到这种情况,言俏就开始各种撒娇耍浑,以前每每奏效,可是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桑和几乎还处在失魂落魄的状态,今天听来的那番话对她来说太刺激了,刺激到她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停留在觉得自己真是个灾星的层面上。言俏越是叽里呱啦说一堆,她越头疼,只想拍着遥控器喊停。   “你快回去吧,不要靠近我。”桑和在沙发上呆坐下来,“你看你在国外的时候那么自由,也那么健康。”   “你想什么呢?”突然听她这么说,言俏也懵了,“你是不是想说那个时候我生病的事儿,我都解释了一千八百遍了,我们是笃信科学的新一代,我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真的是因为国外一家医院能根治我才出去的,什么叫作我离了你就自由健康?你不要跟那些乱嚼舌根的人一样迷信好不好!”   再看她那副一动不动,冷如磐石的模样,言俏彻底慌了,这好好的吃饭,本来是为了缓和关系,怎么就越吃越糟糕了?   “你是不是还在为以前的事情过不去?”言俏拉过桑和的手握住,好言相劝,“他的死是跟你有一些关系,但绝不是因为这个你就认为自己是个灾星。桑桑,你太执念了,你真的要活成他的样子才甘心吗?”   桑和甩开她的手,万念俱灰:“你就当我,是个变态,是个疯子吧。”   见手上一空,那种决然的冷酷让她不知所措,言俏真的是被她气死了!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言俏怒其不争地摔门出去,吹个冷风冷静一下。   等防盗门和着心律砰然阖上,桑和将嵌在沙发皮层里的指甲拔了出来,插进头发里使劲揉了揉,她实在没有办法做到一笑泯之。   “言俏,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所有靠近我的人,没有快乐的,连我自己有时候都很厌弃自己。你不觉得,只是因为你是例外。”   “我想让你成为永远的例外,可我不敢赌。”   言俏永远不知道,高二那年冬天,很冷,南方难得下了一场大雪,听说她一连病了两个星期的时候,桑和脸上那种惊讶、害怕又痛苦的表情。   老师只是说言俏请假,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却一个字也未提。连着一个星期,桑和晚上回家都会给言俏打电话,可是电话不是占线便是无人接听。桑和夜里做恶梦,醒来差点哭了出来——她害怕极了,害怕现实和现实里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在佐证那些刺耳和尖锐的指责。   直到言俏重新回到教室上课,那天,两个人一起去茶水间接热水,她走在后头,盯着言俏的背,闷闷地问:“你怎么好几天没来?我打到你家里也没有人接!”   言俏声音很轻,看起来精气神还没有完全恢复:“手机落在家里了,我在医院,老毛病,我这不没事儿了吗。”   医院……   听到这两个字,桑和心像被扎了一下,没忍住,手中的杯子撞在坚硬的地板上,啪嗒一声碎了。   言俏回头,一脸茫然:“桑桑,你怎么了?”   桑和在沙发上抱紧自己,自己跟自己说话:“你说得对,我是个懦弱的胆小鬼,我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活,可能就是这样彷徨迷茫,才会努力活成他的样子。”   可是,他是什么样子的?   小时候的桑和好吃懒做,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个女生,从上到下,男女老幼都很宠她。   后来长到十岁,莫名对古琴有了好感,可练琴着实枯燥无味,桑和又偷懒不好好学,于是,身为哥哥的桑颐,就被几个大人踢皮球一般,发配去监督。   桑颐这个人说天资聪颖绝不为过,结果人从一监军,最后反成了像模像样的学徒。因着他一学就会,桑和简直就像看到了救星。但凡她有不会的,桑颐便在一旁给她演示,久而久之,她已然懒到不想学,只想听。   “我今天想听《酒狂》!”   “我今天想听《鸥鹭忘机》!”   “我今天想听《幽兰操》!”   ……   “我今天……”   “滚一边去……”桑颐皱着眉打断了她的话,可是看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谁叫自己天生设定是个好脾气哥哥,又心软改口:“……坐好。”   当年的桑颐脾气有多好,现在的桑和就有多好,所以她越活越温柔,大部分时候都像个老好人一样,犹豫,优柔,连游戏里也免不了如此,从来不想搞大事儿搞幺蛾子,只想安安静静当小透明。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她越来越软弱,软弱到对命运开始妥协。   桑和从沙发上跳下来,连拖鞋都没穿,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路奔到了书房,一把将那把琴抱在怀里。   那些细碎的回忆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往事有多美,现在就有多痛苦多放不下。   “臭丫头,你快穿那条新裙子,我给你拍照!”桑颐举着相机,露出浅浅的笑涡,“不是我吹,我妹妹放在古代,也是有气质的大家闺秀!”   晏颂侧目,见她把琴平放好,跪坐在地上,突然拨弦弹奏起来。   那一夜风雨呼啸,历历在目,所有的细节桑和都记得,不会忘,也不敢忘。 作者有话要说:  解心结这个真不曲折,这一块算一个高潮吧,又解决一个问题哈哈哈。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  ̄3)(ε ̄ *) ☆、Chapter 52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重现。 哈哈哈,好像是有点狗血哎_(:зゝ∠)_。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074   初二结束那年,作为桑家好吃懒做头号代表,桑和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觉得自家有一个桑颐光耀门楣就够了,自己这辈子只需要混吃混喝过过轻松小日子,于是野了一个暑假的她,开学考犹如一记重锤。   往日睁一眼闭一眼的桑家父母,这才开始忧心忡忡起来,担心桑和会不会考不上高中,于是抓壮丁一样抓了桑颐来给她恶补。可就算桑颐是个天才,但他毕竟自身课业也重,没法时时盯着桑和。   “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有一天,着急了眼的桑妈妈慌不择口开骂:“别说考你哥的学校了?你有没有书读都是个问题!你是准备以后离了这个家去街上当叫花子吗?叫花子都是奉承你!”   桑和被骂傻了,从小到大,她在家里看起来最受宠,其实却也是最不受重视的人,她自觉自己没有那么聪明能干,就安安分分当个小透明,虽然懒了些,但从来没有逾矩,装傻充愣卖萌撒泼都是点到即止。   于是,她想也没想,就叛逆得顶撞了回去:“是啊,谁叫你们智商都给了哥哥!在你们眼里哥哥就是天上的星星,我就像地里的烂泥,从小到大我不论做过什么,你有表扬过我吗,有鼓励过我吗,反正光耀门楣都有哥哥,那我要怎么过也不用你管了!”   桑妈妈气得脸都白了,她心想自己明明是在为自己的女儿担心,可这丫头半点不领情还狡辩,听桑和这话,学习不好反而成了她的问题?   处在叛逆期的桑和,也气得浑身发抖,她想把那些藏在心底的话,向这个世界吼出来,让自己也能受到重视,不被忽视。可幼小的心里又实在矛盾,因为哥哥对她很好,她不应该蛮不讲理地指责他。   从那之后,桑和压抑情绪,却越来越反叛。   反叛的情绪积累到了极点,就会疯狂的反弹疯狂的爆发。   在第二次月考之后,桑和成绩起色不大,其实这一个月里,她比以前努力多了,可奈何欠的账太多,一时还无法完全填补上。   本来心里憋着一肚子委屈,结果一回到家,桑和又迎来一顿痛骂。她的心理不知在什么时候发生了扭曲,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将从小到大的种种播放了一遍,桑和突然觉得,母亲从来都是这样,偏袒哥哥,对自己不冷不热。   这一顿骂骂得她开始怀疑人生:“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还是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失败的残次品,不值得你骄傲,所以你就可以随便丢弃,你就可以否认我做的一切?”   无论她怎么做,总是没有哥哥好。   同样一件事,她领悟得要慢一些,要花上三个小时,可是哥哥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做得妥妥帖帖。   于是哥哥会得到夸奖,而她,最多得一句懒散。   久而久之,她就真的懒了,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因为做了,也不会被人看在眼里。   可兄妹之间何必非要攀比呢?要知道哥哥对她好是真的好,所以纵使这样,她也从来没有埋怨过,有时候豁达乐观一些,想想自己负责貌美如花也未尝不可。   可是不在意,不代表从未奢望。   “你根本不会明白那些被月亮的光芒遮住的星星究竟有多暗淡,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也曾努力,可在这个家里,我早就被你们贴上了‘一事无成’的标签!”桑和越说越激动,她红了眼,眼睛里全是血丝,颤抖着声音,尖叫着,叫嚣着:“好呀!你既然这样想,我就成全你啊!成全你想要的样子!”   “你这个丫头怎么可以这样想!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吗?”桑妈妈也被桑和的话惊住了,彻底被激怒,敢情她走到现在尴尬的局面是她一手造成的?桑妈妈下意识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   桑和摸着脸,彻底呆住了,她发誓她其实并不想故意那么说,可是情绪让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就是恶狠狠想要顶撞过去,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稍稍知道,自己其实也有在努力!可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彻底粉碎了她的奢望,也让她心寒。   桑和捂着嘴,夺门而出。   家门口,她撞见了加班回家的桑爸爸,还有刚下晚自习的桑颐。   “这是怎么了?”桑灏摸不着头脑,看了一眼飞奔的身影,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颤抖着右手的文菁,而后者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我……我没想真打她……”   还是桑颐率先反应过来,脸色大变。他这样一个温温和和的人,突然有些剑拔弩张,连声贝都提高了好几个维度:“妈!妹妹这个月真的很努力,你为什么不再给她一点时间呢,她真的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差!”   说完,他将手中的饭盒和背上的书包往地上发泄般一砸,跟着追了出去。跑了几步,他回头深深瞧了一眼在风中早已目瞪口呆,噤若寒蝉的父母,叹息了一声:“就算她是个笨蛋,但她是我妹妹,我宠,我养!”   桑和慌不择路跑出去老远,情绪冷却下来,她又开始怂了有些心慌。自己学什么不好,非要硬气得学电视剧里人吵架离家出走,可是现在她该去哪里呢?   在灰溜溜地回去认错和豁出去硬气一把之间,桑和幼稚心理作祟,促使她选择了后者,她决定先找个网吧或者24小时便利店待一晚上,吓唬他们一下,也想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那么重要。   桑和在附近随便找了个网吧,开了个通宵,打算先这样熬一夜,正好她没有带手机,觉得让他们着急一下也好,等天亮了如果自己怂了妥协了,再回去也不迟。可她没有想到就是任性这一回,却造成了今生也弥补不了的遗憾。   凌晨过后,坐在电脑前用土豆看电视剧的桑和直“点头”,瞌睡排山倒海地来,眼皮子直耷拉,但她警惕意识很强,她不敢睡,怕睡着会出什么事儿。那个时候的网吧还没有现在高档网咖的条件,地段好的地方环境尚且一般,这个地方还有些偏,就不指望怎么好了。   可是这样坐下去到天亮,真的很难保证自己不会睡过去……她点开了小游戏,玩了几局黄金矿工,似乎也不提神,最后决定到附近找个24小时的便利店买点吃的。   不要问她为什么不在网吧里买……钱不够,而且不想吃泡面。   好在对面巷子拐角就有一家小店,桑和在门口多瞧了两眼,看大街上很安静也没什么问题,就穿过马路过去了。   身上剩下的零钱都花了,买了杯咖啡和一些零嘴,至少吃着东西会清醒点。   从便利店出来,桑和正准备过马路,忽然瞧见马路上飞过几道流光般的身形,伴随着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几个骑着摩托超速行驶的少年从她眼前经过,她吓了一跳,手上的咖啡没拿稳晃了一些出来。   “怎么这样……扰民!”桑和小声嘀咕了一下,忽然瞧见坐在后座的一个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人染着头发穿着黑色的T恤,下巴有一条小疤,眼神毒辣得很,看得桑和浑身不舒服。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少年仿佛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伸手拍了拍前面骑车的人,打了个手势,整个车队都停了。   她不敢跟他对视,甚至心里有点儿害怕,下意识就想往人多的地方去,于是低下头,也不管咖啡洒不洒了,飞快奔过马路。   然后一辆重型的摩托忽然冲到她面前,只差一点点她就被撞翻在地,桑和尖叫了一声,绕开车拔腿就跑。可她短跑健将,也没有长跑的耐力,没一会就被这几个青壮年捉住了。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   对方以命令的口吻对她吼,怕她不从,悄悄掏出了刀,比划了两下,桑和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魂早就被吓飞了。她想往网吧跑,那里人最多,可这些人不动声色围拢上来,她只怕还没有跑掉,就狗带了。   “我……我没有钱,我最后的钱都买了吃的了,”桑和红着眼睛,把自己校服口袋翻了出来,“我真的……没钱了,这些吃的你要我全都给你。”   “切,没钱还满大街乱跑?”为首的一个男人朝地下吐了口痰,打掉她手上的薯片,“呸!谁要吃,晦气!没钱吧!可以啊!钱没有人总有吧!”   周围的人都一窝蜂笑了起来,只是这笑,瘆人。   桑和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年纪轻脸皮薄,是真的吓得魂飞魄散,她再也忍不住了,撒丫子就跑,几个少年冲上来抓她,她就大喊大叫,这附近虽然偏一点,但不至于没人吧。   “你们在干什么!”   抓住桑和胳膊的刀疤男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被捶了一拳,桑颐冲过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找到这片街区的时候,桑颐犹豫了一下,见这附近偏僻,只有几家网吧,想着自己的妹妹估计不会逗留在这里,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几个朋友家看看,回头就撞见了这一幕,他想都没想,就冲了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盘旋——只要他在,没有人可以动他妹妹!   桑颐和几个人缠斗几番,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学生,不是什么武术散打冠军,想要撂翻这里所有人几乎不可能。   好在,桑和没有掉链子,迅速反应过来。   “哥哥!”桑和冲他喊了一声,把手中的热咖啡往人脸上一泼,趁着间隙,抓着桑颐的手闷头冲。   那一刻,就像在梦里一般,有个英雄突然降临在她身边,救她于水火,桑和有那么一秒还想直呼一句,真他么刺激!   不过,下一刻,她就再也想不出来了——只听见耳边一声巨响,桑颐推了她一把,她在地上狼狈滚了一圈,回头瞧见,其中一个不良少年骑着重型摩托,直接冲上了人行道,把桑颐撞飞。   桑颐冷嘶一声,大腿骨被巨力折断,他根本跑不动了。   “哥!”桑和被吓懵了,转头要去拉她,桑颐却张开口拼命地喊:“走啊!不要犯傻!”   一群少年围了过来,拳打脚踢,刀疤男手上握着刀,失手扎了下去,扎完还狠狠骂了一句:“臭小子,让你跳啊!你跳啊!有本事再跳啊!”   “哥哥!”   桑和的眼泪瞬间就流出来了,她努力爬起来,根本不敢看那像噩梦一样的场面,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一口气跑到了附近几家网吧门口。   “救命啊!打人了!杀人了!”   少年们听到了大动静也不敢久留,骑上车就逃了,桑和又转身连滚带爬扑回桑颐身边,跪坐在血泊之中。   “别哭……”看到她的眼泪,桑颐忽然就心软了,伸手想去拭,最后实在没力气,手心落在了她的肩上,安抚性拍了拍:“回去跟妈妈认个错,别怕,哥哥会护着你的。”   网吧里的网管都被吓懵了,赶紧掏出手机报警,这附近有两个学校,时常有学生不好好学习出来混社会打架斗殴的。   等着看热闹的客人们扔下手中的鼠标键盘冲出来时,他们看到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那个小姑娘坐在血泊里,扶着身边的少年,嚎啕大哭。   “哥哥……哥哥!”   原来这个世界是没有英雄的,在游戏里尚且无法以一敌众,何况是现实。就算是真的有,桑和想,大概从那一夜起,她的英雄已经从她的世界里落幕。    ☆、Chapter 53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多隔了一天,好吧,还是继续双数日更新。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愿你们早日脱单哈哈   075   桑颐最终因为伤重,离他们而去——那一刀致命,扎穿了整个肺部导致感染,他走得时候,还很痛苦。   医生出来宣布结果的时候,桑和站在空旷的走廊里,仿佛魂魄被抽走,膝头一软,就踉跄着跪在了地上。父母早已经赶到了现场,父亲看她要摔,伸手去拉了一把,母亲却冲过来,抬手给了她第二个巴掌。   桑妈妈的脸几乎要扭曲了,她动了动嘴唇,声嘶力竭地喊:“你哥哥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害他?学习不好就算了,负气出走也算了,你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去网吧?还大半夜跑去!”   一看她正急头上,桑灏赶紧拦住:“够了!文菁,冷静点!”   “我冷静?躺在里面那具冰冷的尸体不是你儿子吗?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文菁情绪几近崩溃,几乎指着桑和鼻子骂,一边骂一边哭,骂得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哭时又不过是个肝肠寸断的母亲。   “我……我……我也……我不……”桑和如鲠在喉,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严重的地步,她也没想到爱她护她的哥哥会因为这样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她想顶撞两句什么发泄一下心中的痛苦,或者解释两句缓解心中的悔恨,可是她做不到,哥哥毕竟因她而死。   桑爸爸在中间不动声色把两个人隔开,红着眼睛,好像苍老了二十岁:“文菁你听着,冷静点!我们应该找杀人犯算账而不是在这里抓着亲人不放,小和是你的女儿,是小颐的妹妹,弄成这个局面,难道是她想的吗?是她故意的吗?”   听见父亲没有责怪,反而在帮忙安抚母亲,桑和局促得抬起头,可看到母亲满脸泪水和愤怒的眼睛,她的勇气就消失在太平洋底,恨不得自己现在一头在医院撞死。   桑妈妈恨恨瞪了一眼,没说话,甩手进了急救室。   桑和突然也反应过来,追着冲了进去,无论怎样,她还想再看哥哥最后一眼,她的心里始终无法接受医生宣布的结果。   可是急救室门口,母亲却伸手拂了她一把,冷冷地说:“你还想做什么?你还有脸站在这里,你哥哥不会想看到你,你这个夺去他生命的帮凶。”   她是帮凶……她竟然和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沦为一众?   桑和眼神颤抖,难以置信,伸出手勉强拉住急救室的门,才堪堪站稳。她想要大声质疑:你凭什么代替哥哥这么说!你凭什么不许我看他!你怎么就知道哥哥不想见我!   可是她嗓子已经哭喊哑了,她无法质疑,因为错了就是错了。桑和低下头,一步……两步……往后退,直到跌坐在墙角,她抱着膝盖浑身颤抖,那一刻,幸福离她而去,这一刻,噩梦开始,寒冬不散。   警方介入后,杀人者被抓了,风向稍稍转了些。桑和有时候很不明白,这世界舆论总是很奇怪,杀人犯没人唾骂,哥哥的英勇守护没人赞叹,而自己这个夹在中间的,却成了众矢之的。   她可以忏悔,可以内疚,可以悲伤,但至少从未绝望,真正的绝望和梦魇开始,是源于那些至亲的流言。   后来,疼爱孙子的奶奶听到这个消息,悲痛无比,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后来,她不敢见家里的人,因为只要一见到,那些不堪的流言就会不受控制地钻入她耳朵。   “那个桑和,真的就是祸害一样,听说她出生的时候她妈就难产,生了好久,这是命硬啊,会不会克死大家?”   “听说是因为她大晚上还在外面乱跑,桑颐找他才出事的,一个女孩子念初三晚上不呆在家里好好看书,瞎跑啥,混社会吗?哎唷……”   “她怎么还有脸在家里住下去……”   有的人明里嘲讽,有的人暗地里看笑话,桑和不怕她们嚼舌根,可她难以忍受哥哥被她们拿来当饭后谈资,爸爸还要忍着悲痛处理各种后续的事情,至于母亲的冷眼,她已经习惯了下来。   从那时起,桑和几乎不跟人说话,也很少出门,她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拼命看书,她想她能默默做的只有这些了,无论如何,哪怕是以吊车尾的成绩,也要考上哥哥曾经的高中,也许不是为了完成他的梦想,只是单纯地想站在他曾经站过的地方,缅怀他吧。   九月,桑和搬出了桑家。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眼泪像珠子一样一个又一个往下滚,往事已经隔多年,可桑和依然心痛到无法呼吸,那些刺耳的尖锐的话言犹在耳,那些画面她无法忘怀。桑和弹着琴,情绪终于崩溃了——自己真的只能给别人带来不幸吗?   “嗡——”   琴弦猛然断裂,声音在空气里戛然而止。   低头看着手指渗出的血,她含在嘴里,心上不安,阿颂两个字突然在她脑子里打转,她害怕,害怕她不配得到幸福,害怕想要珍惜的爱情无疾而终。   弦断了?   她伸手抓住断了的琴弦,紧紧握了十秒钟,十秒钟后,她抱着琴,找了个结实的盒子装好,背着冲出了门。   这把琴不能坏,这是唯一能储存记忆的东西。趁天还没有黑,她需要在附近找个琴行,给这把琴换根线。   “老板,老板你先别打烊,能帮我换根琴弦吗?”   桑和背着琴,一路穿街走巷,终于杀到了一家琴行门口,不过天色晚了,琴行里灯都关了一大半,只有老板坐在柜台清点。   “哎哟,小姑娘你慢点儿!”看她跑得急了,怕磕着碰着,他这家店里到处都是昂贵的大家伙呢,“ADGE你要哪种?”   老板说完,头也没抬,转头去后面的柜子翻找,摸出一大把扔在台子上。   桑和已经冲了过来:“不,我不是要小提琴的,是古琴!古琴!”   老板把头往旁边偏了偏,看她背后的盒子狭长,没有小提琴的短小,才知道自己弄错了,有些不耐烦地往后头的柜子再翻找了一下,还没等他找到,桑和已经急得把琴取下放在了桌子上。   “我不会上弦……老板能拜托你……”   老板扫了一眼桌上的琴,上好桐木,琴面看起来虽陈旧,但仍能瞧出成色极好,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哟,这把琴看着有些年岁了吧,古董级别的吧,这种琴怕是得供着,我们这样的哪敢随便弄。”   听了他的话,桑和稍稍有了些理智,自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下意识把琴抱在怀里死死护住。老板也就是随口一说,光天化日也不敢真做什么,不过瞧见她的小动作,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手上工作一停,抄着个手有些不悦:“你还是回家吧,我这里换不了,更没有琴弦卖。”   “真的没有吗?”桑和不死心,追问了两句,“或者,或者老板,你能出钱进货吗?我附近跑了几家琴行,就看见你这儿门匾上写着有教授古琴啊,是不是卖完了?”   被缠得烦了,那琴行老板脸色刷得一下变得难看,冷眼相向:“呵!那是以前,现在不做这个生意,你走吧!我要关门了!”   看他表情不善,桑和也有些怕,小心翼翼收起桌上的琴背在背后,毫不迟疑走出了琴行。她前脚刚踏出店门,就听见小心眼儿老板在后头嘀咕:“呵,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是赝品,厉害点儿的琴人都放博物馆呢,怎么可能随便拿来弹……一个小姑娘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大晚上带着把琴到处乱跑,是不是脑子有……”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柜子上的松香突然飞了过来,堵住了他的嘴,老板慌慌张张吐出来,在四周打量一圈,跌坐在地上差点吓尿了。   这特么……见鬼了?   这是晏颂第一次离开桑和住的那个小屋。   带着琴失意而归的桑和在前头走,他在后面跟着,陪她穿过光怪陆离,华灯霓虹交织的大街。   两旁的行道树剧烈的摇晃,大风涌起,天上的黑云一层又一层压过来,云上的暗纹像沟壑一样蔓延开,行人看得心中憋闷,不由加快脚步。   桑和失魂落魄,反而逆向越走越慢,眼上没留神,踩滑了台阶摔了一跤,膝盖蹭破了皮。晏颂心疼极了,冲上去就想来个公主抱,可是手却无奈穿过实体。而桑和,则是往前扑了一段,心疼地拾起因为摔跤而绳子断裂,飞出去的琴盒。   “轰隆隆——”   豆大的雨珠从天空疯狂砸下来,无人的街道上,桑和终于和着雨声,失声痛哭流涕——“为什么!老天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是不是真的,真的不配拥有这一切,不配快乐,不配幸福,不配继续待在这里像个没有用的人?”   过去的记忆让你这么痛苦吗?   过去的人,在你的心里,留下的印记永远也不会被褫夺吗?   桑桑,那个人,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呢?比你的生命更重要?那么我呢?在你心里我有多重要呢?   晏颂慢慢走过去,蹲在她的身前,隔着空间和时间,凝望她那双因为悲痛而红肿,因为绝望而布满腐朽气息的眼睛。   “如果我对你说,你必须快乐,你必须幸福,你是个有用的人,因为你对我绝无仅有,那么你会愿意重新站起来,忘掉痛苦的过去,让我来守护你,呵护你,爱护你,与我一起走完往后的岁月吗?”   “我是一个人们口中戏说的理工男,我不会撩人的情话,不会情感博弈里的套路,活到这个年纪也不是一路开金手指过得春风得意,但我想用尽一生来陪伴你,不,不止一生,我说过,我相信来世,也相信前生,所以,我要生生世世。”   “桑桑,你就是我的有且仅有。”   晏颂俯下身,慢慢靠近,慢慢拥抱。他的心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不甘,嫉妒,可望着桑和的眼睛,他便只剩下心疼,宠溺和柔情,他想,这可能就是爱吧。   那滴眼泪从她眼中滑落,正好穿过晏颂的心,因为暴雨而灰茫茫的世界里,突然亮起了无数的光,那种光拥抱着她,慢慢收拢,慢慢散开。   桑和愕然抬起头,她的心中莫名觉得温暖起来。   一把伞在她头上撑开,将她和琴完全罩住。   “就算难过,也不要作苦情戏女主角吧,大晚上跑来淋雨,脑子瓦特啦?要做也要做女强文主角吧,至少也要努力把人生活得像开挂一样,不是吗?”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就做桑和最好,你不是别人,也没有谁可以代替。”    ☆、Chapter 54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体侧,回来只想呆坐不动0.0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076   突如其来的庇护,突然而至的鸡汤,还有煽情的对白,画面感突然很强,可惜角色有点对不上。   桑和凹造型凹了三秒,发现自己真不是个言情女主的料,赶紧吸了吸鼻子,面无表情抱着琴往伞下蹭了蹭,觉得还不够,把撑伞人的胳膊往自己胸前拉了拉。   “你特么不要得寸进尺啊,老娘我就算被劈掉一半,我也会被浇成落汤鸡的,”言俏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嫌弃般地剜了一眼,但又不甘心地往前进了一步。桑和淋了雨头疼,把额头抵在她膀子上,言俏就用一个手指抵着推开,“STOP!你不能把我当你男朋友使唤,OK?要躺着回家去!”   桑和充耳不闻,哭得有些沙哑的声音虚浮:“你哪儿来的伞?”   “下雨了,对面的商店门口就开始拿着个微信二维码卖伞,顺手买了一把,二十块!”言俏凶巴巴的,把另一只手往前一摊,“给钱!”   冷静下来的桑和,又恢复了往日的理智和清醒,听着言俏的话,竟然耍赖起来:“没钱,要不你给我发个红包,我再给你发过去?”   言俏翻了个白眼儿,撸起袖子过去捞人,桑和也不客气搭着她的肩,打了个喷嚏,两个人一步一踽往回走。   “你不是走了吗?”过了很久,桑和在雨中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既然能成为朋友,大家都是一个德行,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言俏鼓着腮帮子,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其实我只是下楼冷静了一下,然后在小区门口的摊位上看到有卖烧烤的,没忍住点了十串,结果就看到你一阵风一样从楼上下来。我就在后面跟着你,不过你跑太快了,我差点跟丢。”   桑和静静听着,突然又不吭声了,她悄无声息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手上只有水渍倒映着城市的灯火,刚才那种微光已经不见了……那种温暖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呢?时隔几个月,她好像又看到了YY弹琴那天晚上的光影,好像还听到了……不确定的声音。   她下意识盯紧自己手中的琴,觉得这其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那你有没有看见……”   “看见什么?”言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光……那种很微弱的光?”桑和一边说,却也不是很笃定,带着怀疑又甩了甩头发。   言俏把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琴上,往这周围的空气里瞧了一眼,大致是猜到了,怕自己管理不住情绪漏了馅儿,便悄悄将头往旁边一偏,不再与桑和对视。   “光?呵!我就看见你摔了,还以为晕倒了,”言俏瘪着嘴,语带嘲讽,“你没吃晚饭低血糖还敢淋雨,我看啊,要克也是克你自己。”   桑和听着数落,难得温顺得像无害的小动物,低着头一副忏悔的模样:“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是我不该用我们的友情为那种滑稽的说法买单,也更是因为,你这么多年没有放弃我。   我这辈子不求大多数人喜欢,有你和阿颂就够了。   等回了家,两个人先后冲了热水澡,言俏就像个老妈子一样,在厨房监督桑和熬了点姜汤,别问她为什么不煮,君子远庖厨!好吧,太官方了,她主要怕把桑和家炸了。   今天折腾了一整晚,吃了点儿东西喝了汤,桑和倒头就睡;言俏觉得没事儿做,想起自个儿那到嘴都给飞了的烧烤,摸摸咕咕叫的肚子,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没多时也睡成了死猪。   第二天一早,言俏怕这丫头还有个什么想不开,于是一路盯着她,走了远路,去了另一家琴行换弦,可是说来奇怪,断弦的地方,人师傅上了好几次,可是怎么都上不上去,两人只好铩羽而归。   等出了琴行,桑和面色凝重,直觉告诉她这琴有古怪。   至于言俏,古怪?不存在的,她可是进行过灵魂级别对话的。于是,她自个儿在旁边对着空气挤眉弄眼,小声嘀咕:“喂?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在叨叨什么?”桑和发现了她的神经质,用手肘杵了她胳膊一下。   “没什么?”言俏这个戏精一秒就正经下来,开始了奥斯卡式表演,“我就是在想,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会不会想人家家啊……”   桑和伸出食指把她支开半尺:“滚滚滚,少肉麻。”   不过言俏没有说谎话,她早就已经订好机票了,只不过没有提前告诉桑和,等说的时候,离归程已经不远了。   她在自己家赖了快一个月,蹭吃蹭喝,捣乱插科,如今突然要回学校了,桑和心里还有些舍不得。言俏飞回美国的前一天,她竟然失眠了,想着自己又要回到那种一个人的时光里,竟然有些害怕。   次日晚上去机场前,在桑和三令五申下,言俏又把自己大箱子里的行李清点了一遍,并且检查的时候嘴巴还闲不住:“你想不想去外面更宽阔的世界看看?我保证,这个世界很好也很大!”   桑和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耳机,扔进她怀里,瞄了一眼,笑了笑:“我再去给你看看阳台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不用了!”怕她翻出晏颂私藏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言俏已经俨然把阳台列为第一保密基地,她不顾桑和怪异的目光,硬是将她拦在门口,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东西总是要解决的,这个别扭的男人老是这么不作为,她这个神助攻走了之后,该怎么圆场呢?   于是言俏绞尽了脑汁,终于想出个法子。   “你坐着,看把你累得,我自己去瞧瞧就行了。”言俏一边说,一边把桑和按到了沙发上,而自己风风火火跑到了阳台,一通东翻西找。忽然,她“哎呦”一声,表情到位,演技满分。   “我忘了把这个给你了!”   言俏把那叠儿纸塞到桑和手上,眯着眼笑得暧昧:“这,你男人给你弄的,高数高效复习题。”   随手翻了几页,桑和吃了一惊,本以为是她开玩笑,结果没想到真的是之前她跟晏颂说的题,还有吐槽抱怨过的概念和公式。   “哪儿来的?”   言俏掩饰得很好,丝毫不怯场,以一副“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口吻不喘气飞快说道:“你男人上次问我你地址我给了他说要给你礼物我前几天在你家楼下顺手帮你领了包裹结果回来扔阳台忘了给你。”   桑和理了一遍头绪,仍有些半信半疑:“你什么时候下楼了?你不是这几天都宅在家吗?”   言俏面不改色:“嗯,我倒垃圾。”   看她脸上带着笑,眼睛里装着笑,心里填满了恋爱的小气泡,言俏很满意,拍了拍自己好友的肩膀,露出了一副慈母般的笑容。   怕她一会想明白了又缠着追问,早已活成人精的言俏不露声色地把话头带回了刚刚的话题:“何况,桑桑,你要知道,活在过去的世界里,对那些关心你,喜欢你,为你付出的人,是特别不公平的,对你来说也是不值得。”   然后,伸出爪子,在桑和的脸上捏了一把,还一度嫌弃没肉:“你先别急着否认,等你想的时候,就跟我打电话吧。”   桑和想说点什么,结果叫的车到了,接了电话回头帮言俏搬行李,这姑娘难得回国一趟,各种吃食装了整整一箱,除了八角香奈,还有火锅底料。   等到了机场,桑和又帮言俏把行李送到柜台托运,等两手空了下来,才缓过口气。站在安检口前,桑和主动伸手抱了言俏一下,把嘴巴凑在她的耳朵前,轻声说:“那天,谢谢你。我在雨里想通了一件事情……我心里有一个想法,但我不知道会不会用到。”   “什么好玩儿的想法?”言俏讶异。   桑和难得故作神秘,不过演技不够,三秒不到,就漏了底,露出了小女儿的情态,咧着嘴笑了一下:“我,有点想去找他。”   言俏霍然抬头,先是恍然,而后又有些难以置信,最后看她踮起脚尖,在自己耳边悄悄诉说正在心里萌芽的小秘密。   言俏这一走,桑和回到家把自己的链条包往沙发上一甩,没人捣乱没人管,她怕是又要上天了。   正这么想着,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时钟,觉着今天的时间又碎片化了,反正心也没静下来,不如索性给自己放个小假。于是,桑和坐在旋转椅上转了一圈,开了笔记本,直奔游戏而去。   “阿颂,我们去画画嘛~”   “阿颂,我们去大战嘛~”   “阿颂,你想不想黑个大笛子?去嘛去嘛~”   ……   “阿颂……”   二盾本来要找徒弟不记年讨论一下苍云技改,不小心点错了YY小房间,听到这一声呼喊,火速退了出来,退的时候还掉线了,掉线了不忘在游戏里吐槽:“沃日,小鬼,太特么惊悚了,你快告诉你师父,她YY被一个嗲得不得了的女人占领了,沃日,嗲得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戏精学院的吗?哎呀不行,我得去吃口翔冷静一下吧。”   “那你去吧……”苍爹不记年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很老实地回了一句。   二盾一听,盾都要给砸在脚上了,心想桑和这教出来的徒弟怎么跟她一副德行,都是个气人精:“我靠,我说小鬼,你有没有在听啊?你师父呢……我看她上线了呀,怎么不见人。”   “哦,”苍爹不记年决定不要刺激眼神不好的二盾师叔,怕他真的想不开去厕所冷静,于是很淡定地说:“可能……在戏精学院进修吧。”   “什么?”二盾掏了掏耳朵,表示风太大,没听清。   而另一边,受不了桑和突然转变神经病画风的晏颂,一脸苦瓜,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媳妇儿怎么突然热情似火,叫自己还叫的如此……额……别有味道……   “你好好说话,”晏颂冷冷地打字,不想跟她一块儿搞幺蛾子,“重来。”   重来?   “重来个屁。”现实里的桑和用手按住麦,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这句话被晏颂原封不动听了去,他挑了挑眉,怎么着,以为堵着话筒自己就听不到她放糙话了吗,现在这些东西在他面前,就像掩耳盗铃。   “嗯,我觉得这样很有情趣。”   看到他的话,桑和局促了一秒,不敢再肉麻了,结果这人又开始找怼:“你再换个声调叫叫,集齐七款……嗯……录个音,可以给你做个集锦。”   什么?集锦?他还偷偷录音了,就刚才那些说话的声音?不会还要搞个鬼畜吧?那她的一世英名不是毁于一旦了吗?   桑和惊恐到不行,自然不敢再乱说了,可是又不甘心,老琴爹油米不进的人,肯定不会删掉的,以后保不准放个十次八次笑话自己。越想越气,桑和把手一摊,掀桌:“好啊,你个瓜皮!”   瓜皮归瓜皮,桑和什么尿性,晏颂早就摸透了。   “讲重点。”   “咳咳,”桑和清了清嗓子,傻乎乎地笑:“那个谢谢你……礼物我收到了,真的是非常喜欢呀(づ ̄ 3 ̄)づ”   这次换晏颂当机了,言俏三令五申要让他给她俩小姐妹足够的私人空间,搞得她才是正房,自己是小三一样,本着男人不跟女人计较,所以白天晏颂在琴里休养,根本不知道言俏已经把他卖了。   礼物?什么礼物?   桑和把那些装订好的纸从桌角随手拿过来,抱在胸前,幻想好像抱着晏颂一样,自我满足到不行:“题呀,我收到了!大神,就靠你的大腿了!抱!”   晏颂凑过来看,呃……   桑和继续在YY里美滋滋地意淫:“等我考上了,我就去开个淘宝店,影印版精华笔记,五十块一份,我们五五分……呃,要不三七分?”   “财迷。”晏颂失笑,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但眼睛里却都是宠爱。   知道了前因后果,晏颂觉得,这个霸占了她媳妇儿近一个月,让他嫉妒得不得了的家伙,终于在走之前干了一件助攻的好事儿。   看在这个份上,晏颂想着,有机会问问那个被他卖了的哥们儿,有没有被突如其来桃花感动,顺便就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Chapter 55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看文愉快~ 小日子过起来~   077   小日子真的过起来,其实不咸不淡,桑和依旧每天看看书,抓紧时间复习考研,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用电脑打开微信,和晏颂聊会天,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晏颂坚持让她用电脑打字聊,也许是怕她躺床上看手机一不小心瞌睡了手机砸脸上把脸砸成包子?   等到周末有空,她再抽出两个小时和大家渣渣游戏,游戏还是老样子,不过最近又到了每年更新换代的时候,本有些腻味的玩家,都摩拳擦掌起来。   “你们恋爱的人难道不是行走的酸臭体?”知暖早八百年就想吐槽了,她这红娘可急得不得了,眼看这俩人在游戏里修成正果,下一步就该转战现实,结果这俩人丝毫没动静,该干嘛干嘛,她顿时心中警钟长鸣。   桑和回复:“你这什么瞎J8比喻,我还行走的芳香烃呢!”   女人的八卦男人们最好不要乱插嘴,因为一旦插话,很可能把祸水东引,傻乎乎的苍云大兄弟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因为下一秒他在群里接了一句“自绝经脉”式冷幽默——   “芳香烃啊,我知道,就是含有苯环结构的碳氢化合物嘛,不过其中也包含了一些没有芳香味的烃类,所以不完全是香……”   “滚(ノ`Д)ノ”桑和一激动,让大兄弟禁言了。   晏颂难得出来打圆场,悄悄抹除了苍爹的禁言:“女人的世界你不懂,你师娘现在是不是芳香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可能即将成为TNT。”   “哈?”文科生知暖拍着肚皮,“哈哈哈,表情包吗??有点丑,我觉得还是TAT或者QAQ可爱。”   “……”   全员冷场。   此时,从厕所回来的桑和瞧见满屏幕的字,发了个图“屎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无能地吐槽:“喂!就五分钟,你们这画风是不是走得太偏了?游戏里怎么连根毛都没有,本还打不打了?事还搞不搞了?”   “搞搞搞。”   “打打打。”   “大师父,我还在自习室,马上出来,等我分分钟,我神个行。”苍爹发了个狗头表情,配上文字“吓到不敢说话”。   结果苍爹就再也没回话,他这一神行就像飞出了大唐地图去往外太空开拓疆土一般,突然就没了音信。   “我现在怀疑,不记年是从一个校区走到了另一个校区。”桑和拍了拍桌子,在队聊里发言,结果根本没人应她,因为早在十分钟以前,知暖已经切出去刷剧了,而晏颂,不仅在现实里霸占了桑和的大床,而且偷偷翻出了她藏在床下的作文本,瞄了两篇,他憋笑已经快憋到下巴疼。   五十分钟过去。   苍爹上线了,在群里给大家去了一条消息:“不好意思来晚了,刚才……刚才……呃……自习。”   手机不离身的刷剧王知暖首先接受到信号,风风火火号召大家迅速围拢过去,在广都镇把他围住,一副严刑逼供的样子。   桑和面无表情:“你五十分钟以前就说你从自习教室出发了。”   “你不知道大师父每个星期只能上一会会吗?”知暖在游戏里焦点了苍爹,发了个飞起一脚的互动表情:“你们还有晚自习?嘻嘻,还好我们学校没有。”   结果憋不住盘问的苍爹,在YY老实招供了。   “我本来要走的,真的,你们信我……但是,我后面有个妹子线代不好,突然拉我帽子,找我问问题。后来讲完题,她说要回去,我们就顺道……”他说这话时,说得小心翼翼,尽量语气表现平和,没听出任何情感,只是在最后的一句,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什么人的反应,可惜没等到,他只能继续说。   “后来有点冷场,你们知道我话废的,这个妹子就开始找话,还在跟我……打听我玩什么游戏,我就说我玩得可多了什么LOL魔兽暗黑,可是她完全没有玩过,我一看又要冷场多尴尬啊,我就跟她阐述了一下,她连那些属性和机制都不懂,再然后,我就顺手给她安利了剑三,她还有点惊喜……呃……师父你还想收徒吗?”   桑和还没来得及答应,晏颂先跳出来了,因为他最近发现,桑和对游戏里的妹子比对他还好,有时候一口一个小姐姐叫得可热心亲切了,于是他的心里OS:又要来一个小妖精吸引她媳妇儿的注意力,瓜分他们相处的时间。   “不行,你师父今年所有的时间都被我预订了。”   桑和警惕:“什么时候预订的,喂,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晏颂面无表情,嘴角往上抬了抬,以一种极度暧昧到令人遐想的口吻在队聊里打字:“你说呢?”   “噢……”   吃瓜群众发出感叹。   “那道最大似然估计的题做出来了吗?”   “噢……”   吃瓜群众发出悲叹。   桑和切出去私聊控诉:“哼哼哼,学个数学有那么了不起吗?”   “有,别的不一定行,我觉得至少智商能碾压你,比如说《孙子算经》里面那个鸡兔同笼,数头有三十五,数脚有九十四……不是我说,你可能需要扳着手指数。”   晏颂说着,桑和真的盯着电脑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指开始掐,等看到最后一句话,她面如黑土把手放下,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儿:行,你是大佬,你赢了!   桑和这边不在状态,手一抖,把组队排成了个人战场。而另一边,知暖还眯着眼顶着瞌睡八卦:“啧啧啧,师弟,我看好你,这小姑娘肯定对你有意思,你要好好把握。”   “师姐……你别开玩笑。”苍爹先是冒了一身冷汗,随后有些不开心,他也是有情绪的,虽然都掩盖起来,但并不代表他每一次都愿意和她讨论这种敏感话题。   “没开啊,”可是隔着屏幕,知暖哪里知道他的小心思,向来都是有一说一,“以为阅尽八卦的资历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你想想,一个从来不玩游戏的人为什么听你说了一堆不无聊反而还有兴致继续听下去,这也是需要动力的,你看着吧,她如果建了个奶,游戏里谁也不认识,一准儿追随你。师弟啊师弟,你要是还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苍爹一扭头:“……不打。”   唯独老琴爹非常赞同:“这个在理。”   “怎么就在理了?你别瞎起哄!”桑和叉着腰,还气着呢。   晏颂不想搭理她那种小儿科式的发脾气,很淡定地解释:“我以前就不玩剑三,对这种靠同人和时装存在的游戏更是毫不感冒,现在蹲坑里主要是因为你。”   还不是因为你……   看他嘴甜,一句话,桑和怒气值瞬间空了一半。知暖在心里呸了一声,什么在理!这个二师父哄人才是高段位。   平日里都害羞呆毛的苍爹,今天像是憋不住了,在众人的嬉笑声里爆发:“师姐,你也希望我谈恋爱吗?”   “难道不好吗?”知暖语气很轻快,孑然一身,坦然到毫无畏惧,连桑和都听不出她是真的看不明白其中的纠葛,还是心如明镜却装作难得糊涂,“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你面前,就该谢天谢地好好珍惜嘛,不然你还奢望什么花花世界里的虚无缥缈吗?”   虚无缥缈啊……形容得还真贴切,他埋藏下的感情,可不就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既抓不住,又放不下,萦绕在心间,久久不能散去。   暗恋,甜蜜又苦涩,谁又能告诉他,这种傻瓜式的盲目该如何解脱呢。   苍爹苦笑,他想啊,师姐,如果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你的面前,你会说到做到吗?   知暖还在笑,这样子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师弟,我看好你哦!嘻嘻,不知道小师弟你这样的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妹子。”   “那师姐呢?”不记年反问。   “我啊……自然是帅到人傻钱多的哈哈哈。”   吃瓜少女桑和冷漠地盯着屏幕,突然插嘴:“你师姐已经开始说梦话了,你别理她。”   “想想还不可以吗,知道你是中国好师父了。”一盆水当头浇下,知暖吐着舌头嫌弃,“师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场面一度混乱,这样都没有打消知暖的八卦之心,可以说是很强力了,比桑和家那把吸尘器还强力。桑和有点头疼,她这个大徒弟是个浪得没边没际的,而小徒弟呢,恰恰相反,又是个闷葫芦闷到不行,知暖这样逼问,搞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三秒后,苍爹回复。   “师姐,我可以愚人节再回答你吗?”   谁都没有想到苍爹问出这样的话,连知暖也愣了一下,这才十月,离愚人节还有半年呢,怎么突然就说到了那么远去。   “为什么呀?”知暖耷拉着脑袋。   YY里,当她问完这四个字时,突然一片寂静,大家似乎默契般把空间都留给了主角。   “因为我想说像你这样的啊。”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没有半点停顿,说得大方无比,听着也自然无比。   知暖轻轻应和了一声,她低着头,无奈地藏起了情绪,这种时刻如果弄得尴尬,大家都会下不了台,所以平日的巧嘴滑舌,关键时候也不能掉链子。   于是她说:“我知道了,你是想再接一句愚人节快乐吧。”   这一刻唯一开着话筒的苍爹,伴着背后室友开黑喷人的杂音,突然傻笑了一下,至此,甚至不会有人怀疑他刚才说的其实真的……不是玩笑,也只有在那种情境下,他才能将感情正大光明地表露出来。   桑和和晏颂从大厅悄悄溜了出来,她发了一个呆滞的表情包,以此来抒发自己的感叹:“你说,这个游戏里的爱情明明那么脆弱,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呢?”   “植物向光而生,其实人也不例外。”晏颂淡淡道:“幻想和渴求美好,都是人的本能。”   听起来有些高深……但好像又是那么回事儿,桑和想起了什么,突然翻出一张截图,在微信上发给了老琴爹。   图上的对话主角是桑和和枪花二小姐。   “小姑娘,你知道大喵最近去哪里了吗?他以前也是这样……不经常上吗?”   ……   “好吧,他等了那么久,这次……换我等他好了。”   “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一样。”晏颂摸了摸桑和的头,看后者耷拉着脑袋,明显有些感情用事。   “我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桑和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在踩在凳子上,中二病发作:“但凡遇到过不去的坎儿,我都会告诉自己,我是主角,我不会放弃的,我特么还没有使用光环,金手指也还没开呢,最关键,男二男三男四男五都还没登场呢!”   晏颂嘴角抽搐:“男二男三男四男五就算了吧,你难道还想搞一个集合?”   “……”   桑和捧着脸傻笑。   “我有个侄子,也老爱说一些没边际的话,对,还喜欢手舞足蹈。”晏颂抬头瞧了一眼站在凳子上,一手叉腰一手指天的桑和,不禁流露出一丝嫌弃。   “说什么?”桑和猜想,莫非也是热爱鸡汤时不时发发中二的同道中人?   “嗯……迪迦奥特曼。”   “……”    ☆、Chapter 56 作者有话要说:  让小时候的哥哥又强势出镜了一波,心结和执念到这里差不多快解开了。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   078   十二月二十二日,距离晏颂刚到桑和家,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   下午三点左右,桑和用一个迷你小行李箱,打包了一些必要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带上了几本精华笔记,外加晏颂罗列的“重点”题解,准备到考点外面的酒店住两天。   晏颂坐在沙发上看她忙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便趁着桑和在卫生间横扫那一堆瓶瓶罐罐时,溜进了她的房间。这两个月以来,他的bug终于升级到可以使用一些电脑以外的东西,不过那是相当的耗费心力。   不一会,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落款是父亲——“女儿,加油!”   晏颂在这里住的时日不短,从一些蛛丝马迹也能推断出桑和和父母的关系很紧张,但桑和每每流露出的感情,又似乎并不怎么放得下,于是凭他的智商,大概能猜出这其中可能误会作祟,于是,晏颂迟疑了一下,替桑和回复了一条消息,发送成功后,还不忘毁尸灭迹。   等桑和拖着箱子进卧室时,晏颂溜了出去,晃荡到了客厅,看见餐桌上放着一个小盒子快递,静静等着她的主人拆封。   晏颂浑身不自在,觉得这东西真碍眼,特别是看到上面发件人后的四个字——“知子尘喧”。   又是这个花哥。   自从知道了桑和的地址,他时不时会给桑和寄一些东西。但凡桑和在游戏跟亲友吐槽个不适被他知晓后,过几天绝对有包裹按时寄到,也不是夸张的方子,有时候是一些草药茶,有时候是药膳配方,不值几个钱,但醋坛子晏颂很吃味。   桑和一度被这举措吓到,三令五申后花哥才收敛了一些。   按理说这就是潜在追求者啊,不想头上青青草原一片,就应该把一切罪恶都掐灭在萌芽阶段。可是晏颂觉得这事儿不太对,既蛋疼又棘手——这个花哥除了老爱给桑和寄东西以外,对桑和的好,似乎很有分寸……于是乎,高段位?   再反观桑和,好像他俩走得近,可是也不是走得那么近。但凡花哥有点什么事儿,桑和莫名其妙就很激动,不论在做什么都会立刻放下,赴汤蹈火。可这种情况,她好像又做得光明磊落,总是第一时间告知老琴爹,完事儿之后拍拍屁股也没个什么纠缠不清。   所以……只是因为是关系好的亲友吗?   晏颂越想越奇怪,这种感觉,就像对待亲人一样——   花哥叶知喧,因为脾气好嗓音好,很快跟桑和亲友团的人混熟了,群里几个奶妈小姐姐要不就“叶医生、叶医生”地叫,要不就“花哥拔你假发”这样撩,可桑和从来不会这样喊,她几乎只叫“大哥”或者叶大哥。   凭晏颂的感觉,这绝不是像电影里对混黑社会的头头的敬称,甚至没有戏谑的成分在里面……   晏颂有些心烦,这个叶知喧,对桑和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收拾好箱子,桑和拉起拉杆,拖着走到了玄关处,看着快递盒子,掸了掸上面的灰,随手扔到了桌子的下层。   ——如果哥哥还在,大概现在也是像叶医生一样温和有礼的人吧。   心有执念和歉疚的人,心中大致总想找到一个影子来寄托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好像能多补偿一点,就能多一分安心一样。   想到这里,桑和拉了拉嘴角,露出一个会心的笑。   ——“明天就要考试了,我会加油的!貌美如花什么的放一放,说不定我也能光耀门楣呢!”   不明所以的晏颂,看到这个笑容,突然觉得有点扎心。   然后,他瞧着桑和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了手机,打开微信,拉出和他的对话框,输入汉字。   窥屏!   门砰地一声被桑和关上,晏颂一脸委屈郁闷——就半句话,敢不敢让自己看全了?好歹让他多看两眼“亲爱的”嘛!   脸黑成锅底的晏颂,转头潜入桑和的房间,对着桌子上的电脑,开始尝试第七十二次自助式开机……   而另一边,到楼下的桑和,拍了一张晚霞的照片,在微信上发给了晏颂,并且配上文字:我已经全副武装,等着我明天去干翻千军万马!哈哈哈!   过了会,在她放下手机前,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条文字。   “阿颂,我很想你,很想见见你,我在想,如何才能见你一面。”   考试那两天,桑和根本忙得停不下来,有时间就拿出笔记翻一翻,晚上更是早早的上床睡觉,保存体力,因此也没有怎么关注手机,一天下来往往电量还有70%以上。   而城市的另一边,锲而不舍开机一天一夜的晏颂,终于成功了——幽暗的房间里,书桌上薄薄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了起来,晏颂顺利并且很快登录微信。   ——我想见你,很想见见你。   晏颂盯着屏幕,用手枕着下巴,微微往后仰,整个人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椅子上,他慢慢有些不是滋味。   真是窝囊!   这种相见不能见的日子,他能忍受,可是他却忽略了桑和,她也像普通的女孩一样,会没有安全感,会有期盼,会担心虚无的爱情,更希望在现实里执手。   “你先安心考试,我们很快会见面的,我向你保证。”   然后,他特别俗气的发了那个经典的笛卡尔心形线,虽然这个东西早就被一些营销号宣传烂了,但作为一个数学研究者,他觉得还是应该用数学的方式来表达感情。   “用我的心做保证。”   桑和翻了个身,枕边的手机因为消息的到来,亮起蓝光。桑和又翻了个身,迷糊中捞过来一看,看见是晏颂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实在太累了,没有解锁,也没有回复,只是轻轻地,把手机贴在心口,那一刻她的心完全被幸福填满。   “阿颂……”   “这么简单的数学题都不会,你没有脸来见我。”   梦里的老琴爹一巴掌按在她的脸上,使劲儿把她往外推,桑和挣扎着坐起来,正好听到了手机的闹钟声,酒店的窗帘露出一条缝,透进冬日难得的阳光。   桑和伸了个懒腰还有点心有余悸,好在,上午的数学考得还算一气呵成,至少没有她想象那么糟糕,等出了考场,她就迫不及待给晏颂发消息。   “我刚才做数学的时候,脑子里竟然冒出了一副画面,你拿着小皮鞭在我身后敲桌子,我不敢做不出来,硬着头皮使劲儿往下写QAQ。”   晏颂一直没敢关电脑,就怕她有事儿会联系自己,这时,他已经在电脑前坐了一个通宵了,看到桑和的消息,瞬间来了精神。   “……哟,考数学的时候还能脑补,看来已经快出师了。”   桑和傻乐:“全靠大腿!抱!等我下午考完专业课,晚上就能上剑三随便浪了,我要去把快捷图标从文件夹里解放出来!”   晏颂一边看她的消息,一边点开D盘里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果然藏着剑三的图标——“不过我觉得,再来十个文件夹组成俄罗斯套娃,也没办法控制住你玩游戏的心,不过是增加你家鼠标的负荷,你就承认吧,网瘾少女!”   桑和龇牙咧嘴:“哼,那我回来把剑三卸载了,你跟你的琴玩儿去吧,你看人家炮哥跟他的木桩相处的也很好不是吗!”   “……考完数学你就卸磨杀驴,你咋不上天呢?”   然后,桑和瞪着眼,从众多表情包里拉了个战斗力狠的,表示要放飞自我。晏颂只能随她去,不过规规矩矩苦苦挣扎了一年,确实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所以网瘾少女,你今晚八成是上不了游戏了——这是个机会,我希望从今天起往后的每一天,你都能够圆满。   下午考完专业课,让人大有一种二次高考解脱的错觉,桑和走出考场,阳光洒在脸上正暖,心情竟然一直很平静——无论结果怎么样,她终究是努力过了,哪怕就算过不了,大概也不会觉得遗憾吧。   她想——哥哥始终是哥哥,自己终归是自己。   正当她拉着箱子,准备坐地铁回去的时候,背后传来几声喇叭响。考点外面人很多,车流量也大,桑和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占了道,往旁边让了让,顺带撩了下挡住眼睛的额前的碎发,结果一回头,看到了她从未想过会站在这里的人。   “小和。”妈妈向她招了招手。   桑爸爸已经直接走上前来接过她手中的箱子,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走,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就像小时候无数的场景一般,爸爸妈妈就在不远处,守望她和哥哥,每一次大考从未缺席。有时候,那些你看似过不去的隔阂和鸿沟,其实只是缺一把梯子,但太多人放弃了寻找梯子,只能隔着生命的两端无措的张望。   而此时,这把梯子从天而降,被人亲手送到身边。   桑和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她捂着嘴,激动难以开口:“你……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会……你们怎么会来这里,你们怎么知道?”   把箱子放进后备箱的桑爸爸探出头来,有些纳闷:“咦?不是你告诉我们的吗?”   桑和一惊,立刻拿出手机把消息都翻了一遍,可是半点痕迹都没看到——难道,是巧合吗……   “你这孩子,还在发什么呆?”桑妈妈拉开了车门,招呼桑和坐进来,可看桑和的表情有些僵硬,以为她还在为那日的事情生气,不由地叹了口气,低下头,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对不起,小和。”   当那三个字钻入桑和的耳朵里时,她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从脸颊滚落,那一刻的心情,真的难以描述。   桑和目光死死盯着窗外,看两边的街景飞速后退,脑袋却在放空。   “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在你的心里只有哥哥……我只是这个家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突如其来的话,让车里的气氛凝滞,坐在前面开车的桑灏打了个抖,从后视镜里瞧了一眼后排的母女俩,转头去调空调温度。   对这句话最吃惊的人,还是桑妈妈文菁,不过她还没开口,摆弄空调的桑爸爸却抢先开了口:“我不也宠你多一点吗?”   桑和愕然,他怎么都没想到,不是质疑,不是反驳,更不是控诉谩骂,她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句出其不意的话。   ——桑爸爸不说,桑和其实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好像从小到大,父亲的确宠她多些,不仅从来没有打过自己,也没有骂过重话,甚至是哥哥那件事上,父亲也一度没有表现愤怒,只是无奈,甚至反过来劝慰自己。   不知怎么接口,桑和一度陷入尴尬,把头埋得更深了:“我……我曾经还以为,我并不是你们亲生的。”   狗血剧里不就是这样写的吗,不受宠的小女儿,一般都是捡来的,小三的,抱养的,或者是医院抱错的。   桑妈妈脱口而出,语气急促,还差点呛到:“怎么会?”   这次,连桑爸爸也彻底被桑和的脑洞折服,但他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如今坐在车里将心里的事情扒出,是不是这些隔阂就要伴随一家人一辈子,原来在女儿的心里,竟然会生出这样可怕的想法。   “我们生你哥哥的时候,已经属于晚婚晚育,那之后,你妈妈身体并不适合再生育一个孩子,所以当时我们并没有再要一个孩子的打算……”   ——所以这世上原本应该没有你。   桑灏娓娓道来,所料不假,他抬眼瞧见反光镜里,桑和挺直了腰杆,满脸的错愕和惊讶根本掩饰不住,“后来的你……是因为意外怀孕,医生说风险很大,是你妈妈一直坚持,不是什么为了给第一个孩子找个伴,也不是为了多个孩子给我们养老,她只是单纯的……不想放弃你。”   ……回忆   “既然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让她放弃?这个世界不算完美,但美好的东西还是很多的,她会喜欢……”   当年的文菁得知是个女儿的时候,笑容里还透着温柔,她摸着肚子低下头来问还淘气得把玩具洒了一地的桑颐:“小颐,你想有个妹妹吗?”   桑颐抬头,眼睛里露出天真的笑容:“妹妹是什么?可以给我玩吗?”   ……   说着说着,桑灏叹了口气,将方向盘往右打,拐弯。   “是我的错,当时我跟你妈商量,怕两个孩子以后会为谁多谁少的问题而吃醋,就约定好,各宠一个,这样子就不会偏心了,结果没想到,还是出现了这样的问题。你执念如此,你妈也执念如此。”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桑和一时间有点无语:“爸……你……你太傻了,人都是很贪心的,单一的爱怎么够,更何况在一个家庭里面,爱是不能分割的。”   此时,桑妈妈也插上话来:“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反正女儿有爸爸宠着,又不缺爱,每天除了吃睡,过得没心没肺的,渐渐地她也觉得成了理所当然。   等桑和再大一些,她又像个甩手掌柜一样,扔给了哥哥,哥哥帮着检查作业,哥哥接送妹妹上下学……而自己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   因为担心气氛尴尬而拿出的耳机,其实根本没有放出一首歌,桑和只是伪装自己,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她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能接受,可这一路,她发现,很多以前觉得过去不的坎,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和不堪。   她摘下耳机,看着文菁的眼睛:“我只有一个问题,请你务必如实的告诉我——妈,你恨我吗?”   桑妈妈向桑和这边靠了靠,似乎想去抓她的手,但最终没提起勇气,一泄气,后背砸在了靠枕上:“我会生气,会难过,但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就像你哥哥,我知道他从不后悔一样,对不起,我太执着了。”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桑和摸了摸脸庞上滚过的热泪,“是当初的我太不懂事,是我总觉得我是被这个家忽视的人,其实现在看来,以前真的过得很好了。”   车子驶过繁华的CBD,高楼大厦上点点星火,而那些装饰华贵的商场前,玻璃橱窗折射炫目的光芒,那些光芒汇聚起来,形成了不夜之势。   “我记得那个商店,”桑和抬头向窗外看去,目光极为辽远,“那一年圣诞节,哥哥想买个玩具缠了一路,你没同意,转头我趴着橱窗看聚光灯下的围巾,你二话不说就给我买了一条,我当时还在哥哥面前炫耀。”   ……   “妈妈很久都没有给妹妹买东西了,今天先让给妹妹好吗?我们先把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那时的桑妈妈蹲下身子,对着小小的儿子认真地说。   其实人有时候也是复杂的,做不到尽善尽美,却也不是十恶不赦。   桑颐眨眨眼睛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噢——我明白了,妈妈你是觉得妹妹太丑了吗?”   “……”   然后,桑颐戳了戳还盯着橱窗发呆的桑和的小脸,嚷嚷着:“嘿!不丑不丑,我觉得挺好看的!”    ☆、Chapter 57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剧情还算比较紧凑吧,花哥的事情也会差不多搞定,其实他真的只是为了丰富剧情的酱油= =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079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有味,当大家都坐下来坦诚相待,将那些过去压在心里不能说的,不愿说的,害怕的,失望的统统如倒豆子一般讲了个遍,至此,这个家的隔阂终于有了烟消云散的迹象。   饭后,桑和难得陪着爸妈沿着长街散步,这一片是新开发区,街边绿化好得跟公园不相上下,一大片高大的法国梧桐,枯黄了叶子,铺落一地,走过去咯吱咯吱响,别有一番味道。   长街出口处,有一片视野开阔的休闲生活区,抬头就能看到远处CBD的夜景。桑和驻足,拿出手机和爸妈拍了一张照,发了一条朋友圈。   桑和觉得,没有哪一刻,有现在如此满足。   回到家,桑和美美地洗了个澡,这一洗就是将近一个小时,要不是卫生间里时时传来哼唱的动静,晏颂差点要以为桑和站着睡着了。   无事一身轻,从卫生间出来到卧室,再到抹完身体乳躺在床上,大脑不可抑制地飞速转动,有些念头在她脑海里回荡不去,发疯一样生根发芽,不断躁动——   她想起了言俏走之前她在机场送别时说的话。   她说——我想去找他!   这不是一句玩笑,也不是三分钟头脑发昏的念头,而是真真实实存在桑和内心的想法。她从来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所以她并不是看不破他们之间的距离多可怕,但有的东西只要努力去争取,未尝没有可能性。何况,自从过往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也没什么事能再让桑和郁结于心了,所以,山不来就她,她未尝不能去就山。   只是眼下这个情况还需要再从长计议。   桑和辗转反侧,把整个大床翻得如同狗窝,最后忍不住,裹着被子爬起来,摸出手机支着手臂发了条微信。   删删改改两遍,最后问了句:阿颂,你还会回国吗?   其实桑和的意思,是想知道晏颂在中国还有没有亲人,马上就是春节了,会不会回来探亲什么的,她实在想见他一面。而且他们这个异地恋不拿个主意难道一辈子柏拉图式恋爱?她现在刚考完研,成绩还没出,如果真在国内读研了,那又是两年,往后又该如何是好。   桑和抓了抓头发,等了一会看没有回信,把手机往枕头下一扔,倒头关灯睡了。   温馨的小房间里,桑和躺在床上,晏颂就坐在床边,只要桑和没有睡觉,他其实一直陪在她身边,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他虽然没有回复,但并不代表他没有看到,相反,桑和的问题,让他觉得很不安——是那种童年时期因为倒霉而害怕失去的恐惧,他没有办法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个明确的答案,至少……至少他必须要回到苏黎世,才能考虑下一步。   而更让晏颂不安的事情,接踵而来。   十二月的尾巴,二盾来C市出差,赶上元旦决定玩一趟再回去,而奶毒小姐姐也在群里宣布,自己准备元旦去C市看同学,于是两人一合计,怎么着也要把东道主桑和约出来吃顿饭。   桑和没了考试,又交了开题报告,每天都闲出鸟来,就差扎扎实实变成一个不洗头不洗澡顶着黑眼圈打游戏的网瘾少女。   立志要改变颓废作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桑和,开心地接了邀请,物色起C市的餐馆,甚至帮忙做了旅游攻略。   可真到了见面那天,桑和做梦也没想到,说好的三人打闹,变成了四个人的聚餐——她没有想到,花哥竟然也来了。   二盾长得高高瘦瘦的,手长脚长像根灯杆,据他说他已经脱离象牙塔式的校园生活两年了,目前在一家装饰公司做设计,而奶毒小姐姐长得娇俏可爱,是个同桑和一般大的大四应届生,因为实在喜欢C市的文化氛围,所以过来瞧一瞧,看看毕业后能不能到这座城市发展。   至于眼前这一位,穿着毛呢长外套,戴着格子围巾,绅士到笑容都恰到好处的人,叫叶知喧,也就是花哥【知子尘喧】。   一路上都是奶毒小姐姐不停的笑声,一直到餐馆都停不下来。   “哇塞,花哥这么好看!斯斯文文的,真的像个‘花哥’!不不不,梦中情花!”   “哇!花哥声音好好听,是做播音主持的吗?”   “喂二盾,你看看花哥再看看你,你们苍云玄甲军的气势呢,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手长脚长的人走路一定要直,不要佝偻着背,不然看起来像只大猩猩!”   ……   然后,二盾伸手轻轻在奶毒小姐姐头上给了一个“暴栗”,就差抓着领子把这个只有一米五八的货真价实的毒萝矮子拎起来,甩出去,对,就像甩盾飞那样。   “我不是做播音主持的,我是医生,你们忘了?”前半句话是对着奶毒说的,中间停顿了一下,之后却把目光投向了一路都有些走神的桑和,笑着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我叫叶知喧。”   桑和只能露出个文静的笑容。   中午,众人找了家餐馆,吃了招牌的冷锅鱼,下午去了附近的景区闲逛。二盾和奶毒忙着拍照,桑和和叶知喧两个安静过头的人在一旁沿着小路漫步,抬头再看一看秀丽的风景。   桑和一反常态,只是因为还陷在突如其来的会晤中没有回过神,这个花哥对她来说像一个特殊的存在,如果拿捏不好此间的关系,很容易出事情。   “既然你来了,有的事情就当面说清楚吧,”犹豫再三,桑和停住脚步,转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叶大哥,你不要再给我寄东西了。”   叶知喧脸上却看不到半点惊讶,只是懒洋洋地笑眯眯地问:“作为朋友也不行吗?”   桑和沉默,表情严肃。   “那作为大哥呢?”叶知喧还在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知这人是性格使然还是天性如此,不仅性子温吞,连说话都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你既然喊我一声大哥,那我也认你这个妹妹,难道对亲人好一些也不行吗?”   桑和绷不住正经脸,微囧。   这时候后面有一家三口推着儿童车抄道过来,叶知喧往旁边一让,顺带抬头瞧了一眼那张窘迫的脸,不再逗她:“我一直以为这样的小礼物只是礼尚往来,要知道,我如果真的喜欢谁,只是这样是不够的,我一定会把星星摘到她面前。”   “……所以,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对你造成困扰,我道歉,但小桑,你这只许自己对人好,不许别人对你好又是个什么道理?”   猝不及防和他对视,桑和凝望着他漆黑的眸子,磕巴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对你……很好吗?”   叶知喧叹息:“作为游戏里的朋友,已经多太多了。”   听了这句话,桑和恍然,不自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嘴里忍不住便呢喃出声:“大概,我真的把你当作亲人了吧。”   脱口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来,花哥其实是知道这个事情的。也许是基于对医生的那种莫名信任和安全感,偶然一次机会,桑和把这个心结告诉了他。   下午天气大好,走着走着有些发汗,叶知喧脱下毛呢大衣抱在手里,他抬头看远处风景,但余光掠过时捕捉到了桑和细微的表情,一念间猜测到了她的心思,慢慢地说:“那天听完你的故事,我忽然想,要是我也有一个这样可爱调皮的妹妹就好了。”   难道不应该是伤透脑筋吗?   桑和张了张嘴,没说话。叶知喧看她一脸疑惑的样子,也不解释,继续自顾自往下说:“小桑,你以为你自己糊涂,其实你活得很清醒,你虽然叫我大哥,却从未分不清。”   “因为没有人可以替代,我想,也不会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影子吧,”桑和小心翼翼抬起头,打量了叶知喧一眼,有些为难,“真是抱歉,我有时候其实还是控制不住,想要对你好,因为好像这样,心里会舒坦一点。”   “我每天要见形形□□的病人,所以尽管我不是心理医生,但我能看出你的症结所在,小桑,你只是负疚,只是想要弥补过去。”   几乎高出桑和一个脑袋的叶知喧低下头,忽然瞧见一片腊梅花瓣挂在她的发上,没忍住,伸手轻轻拂去,细致得好像真如兄妹。   桑和规避般转过脸去,却听见叶知喧在身后说:“其实这也说明,你现在越来越幸福。因为遇见了幸福,所以你不安,害怕。你怕自己不能也不够去拥有,所以你想转移,想把这种负面的情绪嫁接出去。因为那一次的乌龙,你想象我就是你的哥哥,你对我越好,心里的负担就会越少。”   “对不起,我已经很努力克制,”桑和下意识摇头,像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在她看来,因为自己而影响到别人的生活似乎罪不可恕,“并没有……真的想把你带进我的情绪里来。”   “不用道歉……”叶知喧看她这个样子,倒是有些无措,伸出手想忍不住想揉揉她的头发,想想不太妥当,又收了回来,“真的,如果我有一个妹妹,我会希望她幸福……可惜,我们家都是些混小子。”   这样聊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哪怕是解开执念,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事情,于是桑和不再接过话头,索性岔开了话题:“是我太执念了,反正你不要再随便寄东西了,其实挺不好意思的,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亲友就好,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不再玩剑三这个游戏,总归是要过自己的生活的。”   不远处,拍完照的二盾跟了过来,大老远隔空招手:“喂!你们俩唧唧歪歪说什么呢?小心我去跟娘炮告状。”   不知道为什么,二盾总是自诩自家苍爹是正直的汉子,老觉得长歌门的琴爹特别娘炮。   护短的桑和冷冷瞥了一眼,“谁是娘炮?小心切剑把你摁在地上摩擦摩擦……对了,二盾,你上次借我的一砖准备什么时候还?”   二盾察言观色,一秒戏精上身,绝对奥斯卡实力:“我我我,我是我是……你个讨厌吧啦的,可不可以不还了?”   奶毒小姐姐在一旁听着,差点把中午的饭呕出来。    ☆、Chapter 58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可爱们~哈哈哈~依次么么哒一下~   080   晚上四个人凑了一桌吃了火锅,在二盾这个不能吃辣的家伙强烈抗议下,最后一致决定点了鸳鸯。等酒足饭饱,四个人腆着肚子,压马路式四处逛了逛,差点被西北风吹成傻逼,最后没戴帽子的奶毒小姐姐扛不住了,收拾收拾准备撤。   叶知喧和二盾坚持要送两个女生回去,说女孩子晚上不安全。离最近的是桑和家,其次是奶毒,准备去大学城找同学拼床,至于叶知喧和二盾,他们住在一个酒店,而且就在大学城附近。   八点整,被晾了一天的晏颂表示既蛋疼又忧伤,在阳台的躺椅上都快成望妻石,终于瞅见楼下桑和的影子,不过这后面怎么跟着三个人?最后一高一矮一男一女晏颂估摸是那个叫二盾的苍云和奶毒,那桑和旁边这个是谁?   ???   等几个人再走近一些,晏颂从楼上依稀能看出些轮廓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目光落在那瘦高清秀的人身上,心里的情绪忽然上涌堵在胸口,他明明相信没有什么,但他就是很介意……与其说是介意……不如说是害怕。   他想起了那个锦囊……   晏颂心中不安——既然他都可以有BUG,那么其他人呢……其他那些很桑和曾有过关联的人呢?   而楼下,叶知喧同桑和说了几句话,告别前,突然反身,在小区的花坛里,摘了一支白色的花,递给桑和。后者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又从绿化带里摘了一支紫色的。   二盾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这是秀智商还是秀学识?”   “情商吧,”奶毒小姐姐瞪了他一眼,“你这个从来不知情商为何物的人。”   白色的花像撑开的一把小伞,很漂亮,紫色的修长倒是普通。不过,不管好看与否,反正桑和一律不认识。   “这是什么?”   叶知喧仔细地解释:“白色这支,是防风,紫色这个,是夏枯草的花。”   桑和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两株植物,这名字倒是挺熟的,都是中药吧——汗,花哥当场表演采药绝技,就差没有伸手指认皇竹草。   “你可以把它们跟你的香囊放在一起,也许你以后再也不会失眠,”花哥弯着眼睛,突然神秘地说:“再见了,小桑妹妹。”   道完别,桑和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心里觉着草药的花竟然还挺好看的,她小心捏着花茎往家走,生怕不小心捏扁了。   防风……夏枯草……   防……夏……   放下?   真是一味好药啊,也许唯有放下,才能更加幸福吧——桑和霍然回头,然而身后的小区一片空荡寂静,花哥和二盾他们早已经走远了。   直到桑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下庭院中,晏颂才转过身去,背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吹风,他的心情现在糟糕极了。   这个花哥和他送来的香囊,此时对晏颂来说,就像一颗□□,他和桑和的感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稳固——   前世若没有小哑巴以命相救,可以说也就没有他们后来的相遇,那么这个叶知喧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像自己一样……因为命运的轮回,来寻回过去。   爱一个人哪有那么豁达,何况人生又不是已知结局的小说,谁又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钦定的主角?   081   桑和最近发现游戏里的氛围很奇怪,老琴爹跟花哥似乎总是不对盘,气氛一度上升到奇怪的模式,并且这种模式大有向外扩展的趋势。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最后包括二盾,小面在内,都莫名烧了一屁股的火。最后,桑和的一二三四五……亲友全都知道她们老桑家有个出了名的醋坛子。   尤其是难得上游戏的小面,被老琴爹这个护花使者以各种方式游说并放弃拐走她媳妇儿去阵营搞事。   小面捏着嗓子偷偷跑去跟桑和告状:“咳咳……见我媳妇儿要预约,没有预约改天吧……喂喂??这是什么骚操作?你升级成霸道女总裁了吗?”   “你脑洞能再大点?”话虽如此怼,但是桑和觉着晏颂近日种种表现特别像每个月那几天……大姨妈来了,于是摸着下巴想,“莫非……是醋翻了?”   小面也跟着沉默。   桑和一脸严肃地问:“问你个问题,你必须诚实地回答我,我在你们的心中,形象应该挺正直的吧,现在奶妈小姐姐都不撩我了QAQ。”   “其实吧……”小面拖长了调子吊足胃口,“虽然老桑你这个人实在狗得很,打屁浑聊骚操作还爱怼人,不过劣迹好像还真没有。”   “把前面那句删了,不然我抬手就是一个打狗棒。”桑和蔑视一眼,决定不再搭理他,转头神行去了长歌门,逮住了因为种种奇怪举动被自己打入冷宫而一个人孤独做门派任务的老琴爹。   桑和的军爷号就停在门派公告牌那里,果不其然,两分钟后焦点提示,她就看见【相和辞】飞了过来,然后接了任务,飞走了——特别扎心的是还选好了角度,从军爷的正面穿过,看得桑和目瞪口呆。   一秒后,桑和想“这么淡定我是不是才是男人?”   两秒后,桑和想“他这小脾气难道是女扮男装?”   三秒后,桑和以“你特么再不组我老娘就撂挑子删好友一脚把你踹到青骓马场去种草”为由胁迫晏颂组了自己,后者显得特别委屈,当然,这种委屈只维持了一秒,下一秒,桑和就瞪着眼睛看老琴爹在自己面前打坐坐下,一副“我很委屈但我不说,我很高冷你有屁快放”的死样子。   桑和瞬间没了脾气,认命一样耷拉着脑袋抱腿坐在椅子上,打字密聊过去。   “算我怕了你了大哥,你到底搞啥幺蛾纸?”   “……”晏颂本来看着桑和那个怂包样子心情上佳甚至还有点想笑,不过等他瞧见屏幕上的字,他笑不出来了。   跟他讲也就算了,关键桑和见他没回复,转头对着好友频道里的调侃面无表情镇场:“看你们大惊小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姨爹来了见过没[鄙视]。”   ——桑和黑他还真是乐此不疲,真想给她一个暴栗,可惜……又有点舍不得。   “……好友频道我看得到。”晏颂冒泡。   “这不等的就是你吗?不激一激,你怎么可能出来。”桑和打了个呵欠,语气很平稳,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惊讶,并且还不知悔意。   晏颂懒得跟她计较,忽然想起一事:“你那天在微信问我‘你还会回国吗’是什么意思?”   桑和唔了一声,怕小心思被发现,只能稳住装面瘫打哈哈:“字面意思哈哈哈。”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谈恋爱很没有意思?”可是晏颂根本不理会她的打太极,单刀直入,切入主题。   大概是没有料想到他会这么问,桑和也愣了一秒——他是不是在担心什么?他会不会退缩了?原来男生也会很没有安全感吗?   于是,只能耐下心来安抚这个在她心中有时候任性得就像大孩子的人:“怎么会呢?我每一天都很开心,也很安心,有时候感觉就像,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   晏颂沉默着,突然想做点什么,可这技术性太高了,他只能靠着桑和的小桌子,抿着唇,过了很久回答她的话:“其实……我怕他把你抢走。”   谁说男人就不会害怕失去。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他这是以什么口气在说,撒娇?无奈?桑和觉得自己的脑容量根本脑补不出,在她心里,老琴爹应该是个头很铁,做事果决,偶尔有个小傲娇小腹黑喜欢技术性怼人的人,但她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细腻的一面。   “因为他像……”桑和没忍住,在现实里嘀咕了一声,但很快收住了,晏颂没听清,等再将目光转到屏幕上,密聊里桑和已经改口了,“喂,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这么严谨的人怎么会没有丝毫感觉——桑和好像有什么事情并没有告诉自己。晏颂突然就有些愤愤不平,变成了冰块脸。   桑和在游戏里拿表情戳他,他不动,再戳,他还是不动。   “那我走了?”   “我走了。”   “真走了!”   什么脾气,就是给惯出来的!桑和吃了瘪,瘪着嘴,想着事不过三,自己还是大轻功飞走让他一个人反省反省,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可是一想到人家是因为自己吃醋,好像又有点变态的开心……这是怎么肥四?   桑和的军爷刚要飞走,老琴爹突然秒下圈,一个逐梦廻光,把她拉了回来。   “……”   “不许走!”   “……”   这人别扭就别扭吧,怎么还这么霸道呢?桑和心里这么吐槽,但是脸上完全笑开了花——我屮艹芔茻,这简直就是经典玛丽苏桥段啊!下一句台词是什么?   晏颂说:“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把你抢走。”   桑和哭笑不得,她简直想立刻从手机上翻出那个“可以,这很OK”的表情包发给他,封他为戏精之王。   “喂……你是高中生吗?发表玛丽苏中二式霸道总裁讲话……唔,但我觉得竟然很OK,我可能已经中了你的毒了”桑和吐了吐舌头。   刚才还有点剑拔弩张捉急的氛围,突然就缓和了下来,桑和坐在电脑前同老琴爹开启了奇怪模式的打情骂俏,等拌嘴累了,桑和吐出口气,突然开始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她追随着时光,又将往事复述了一遍。   然后,桑和惊讶的发现,以前那种一想起来就难过到窒息的感觉忽然便消失了——一件事情放在心上会百倍放大,但若是说出来,一遍遍,就会渐渐不那么痛苦。   “一直没跟你说,是怕你觉得我执念太深……其实我很怕你会嫌弃我不够阳光,不够乐观,没有想象中开朗。”桑和低下头,抠手指。   “傻瓜,”晏颂安慰她,“没有人一辈子像个傻白甜的,既然光明的背后有黑暗,那么你也要记着凡是灰暗的地方,也一定离阳光不远。”   打心底里,桑和很害怕,害怕老琴爹会觉得自己不够好,害怕自己没有那么好不值得被爱或者称之为配不上,好在,这样的担忧似乎并不存在。   桑和不说话,只是傻气地对着屏幕笑,越笑越像个小孩子,可是傻够了,看着那句话,竟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你现在是不是感动得想哭鼻子……”晏颂瞄了一眼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扯了扯嘴角,心里却被温暖填满——他不再是那种终年不变,对什么都很冷漠的人,因为桑和,他渐渐也觉得那个曾经伤透他心的生活,好像也有一点可爱,“鉴于我不会哄人……我现在只想抱抱你。”   桑和捂着脸,红到发烫:“给你抱(*ω)。”   然后……屏幕上的两个成男很兄弟的抱在了一起,显得无比纯洁。没有软玉温香在怀,晏颂脸黑了黑,稍稍觉得有点蛋疼。   “你刚刚说你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晏颂突然问。   “桑颐。”没想到他突然插入这个问题,桑和一脸懵逼,“怎么了?”   晏颂出乎意料没有立刻回答。   桑和迟疑了一下:“你……该不会下一秒要说认识什么人叫这个名字吧?难不成世界小到你们认识?”   “你脑洞太大了,”晏颂客观评论,一本正经,“不过……你该不会还有个妹妹叫桑园吧。”   “啊?”   “颐和园啊。”   ……   “喂喂喂!到底是谁脑洞大?”桑和吐血。   桑……颐……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其实在念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他心间。突然,晏颂心头一跳——很是不解,自己一个魂怎么也会有心跳,可他又确确实实感觉到了心跳。   难道是自己的身体,隔了这么久,他又开始与自己的身体有感应了?   晏颂沉着脸——是巧合吗?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Chapter 59 作者有话要说:  tips: 重要人物登场。 嘻嘻,男主很快就要回去啦~ 看文愉快~么么哒小可爱们~   082   没有暖气,桑和坐在家里,开着空调又闷,不开空调又冷,于是脚下踩着一个热水袋,手上抱着一个热水袋,打一盘竞技场就得把左手放屁股底下捂热乎,不然下一局恐怕会冻僵到技能都放不出来。   排队的时候她往桌上的台历瞅了一眼,拿起笔把今天圈掉,发现快过年了,想了想,给晏颂发了一条消息:“快过年了,过几天准备回家一趟。”   “我会每天定时想你。”   桑和脸稍稍一红,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定睛一瞧,这字怎么不是紫色的——噢天哪!她刚才近聊和一个排战场的小姐姐吹逼,结果忘记切回来了,刚才手快过脑子,想都没想就发出去了,最关键的,老琴爹还用近聊回她。   对面DPS仿佛受到了□□:“打个竞技场还白字秀恩爱,让不让人活了,来来来!都别客气,往屎里打!”   敌方霸刀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罩着犹如人形沙包的桑和就是一个圈,晏颂扶摇跳起来嗖嗖嗖挂DOT,转头切剑怒怼,桑和也不是吃素的,赶紧技能往上招呼,还没忘记挂了霹雳减疗。   收走一枚人头。   老琴爹今天很得瑟,装起逼来帅了一秒:“你都说了秀恩爱了,自然得打得凶点,我媳妇儿我守护!”   桑和一瞧,开心得简直要上天。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老琴爹平日里也没有那么暴躁的,于是她傻乎乎地笑,扒拉着他问:“哎,你最近是不是觉得人生有点……寂寞如雪?”   真想转身给这丫头一个暴栗——扎心啊老铁!你知道你这是要把你男人晾上一个星期!一想到要自己一个人郁闷地待在这个屋子过年,晏颂不仅无奈,还很委屈,但最惨的是他还不能跟桑和说。   “……”   不过下一秒,他一脸正经地瞎扯,“你别胡思乱想。不过既然是回家陪爸妈,你就别带电脑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微信联系。”   桑和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正好自己也嫌行李重,少拿一样是一样:“没关系,家里有台式,想上游戏的时候我就偷偷下载一个。”   过了一会桑和挠着头又嘟囔:“要是你能跟我一起回去就好了。”   晏颂愣了一秒,艰难地转过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由叹了口气。   两天后。   因为之前离家时带走了几乎能带的东西,所以这次回去,桑和打包了一个不小的箱子,光冬天的厚衣服就塞了一半的空间,过了一会,想想回去还是宅在家穿睡衣居多,犹豫了一下又拿了几件出来。   晏颂绕着桑和晃了两圈,想到整个春节只有一个电脑陪着自己,要多心塞有多心塞,关键看到桑和还在手机上给“这个点钟还未起床”的他留言说“回家还有点激动”,突然有点矫情的难过。   这种悲观的情绪在桑和关灯锁门走的那一刻被放大,晏颂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感觉时间都停止了。   上一次中秋节是如此,这一次春节也是如此,他难得有些感触,没想到原来家人是如此重要。他虽没有桑和过去经历的那些不快,却因为性格孤僻从小也不是个爱撒娇,同父母亲人十分亲近的人,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忽然也有些想家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际遇,才让他也重新开始审视起过去所见所感所闻,让他对家庭有了重新的认识。   晏颂起身,去桑和的房间打开桌上的电脑,用微信回复了她一个拥抱的表情。   正在地铁上的桑和吃了一惊:“!!!你怎么起来了?睡不着?失眠了?”   这个点钟应该是欧洲的早晨,以前晏颂是从来不会那么早回复消息的,一般都得到晚上去了。   “是啊,想你。”晏颂无奈,但想到桑和的脸,满心里都是欢喜,“想你想得睡不着,一天看不到你,我便思念成疾。”   “肉麻。”桑和坐在箱子上,眼里全是恋爱的傻气,“说得你好像天天看得到我一样。”   晏颂不说话——我不仅看得到你的人,我还知你喜怒,知你最真实的情感,知道你的小毛病,知道你的小秘密,桑和,你在我的面前,是最真实的你,我爱的也是最真实的你,那个会委屈也会生气,会笑嘻嘻有时也傻乎乎的姑娘。   不过如今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吧。   地铁上人流较多,拎着行李多有不便,后来桑和便没能及时回复消息,晏颂挥手阖上笔记本,恍然,其实他也曾这样孤独过,在千年以前——   禁宫里的夜凉如水,那日宫中夜宴,他从含章殿出来,徒步走在殿外,忽然有些恍惚。掌灯的宫女从他身旁走过,行礼,他低头瞧见那些金银酒器里盛满玉液琼浆,而不远处,靡靡之音伴着嬉笑声此起彼伏,而此刻外面的天地却是一片惘然。   岁末御宴乃是惯例,可岁岁年年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波涛暗涌。过去的日子皇室子弟驱逐回封地,如今洛阳城剩下的,大多是些硬骨头。开年行冠礼之后,他也要离开京都洛阳。   司马惟隐在暗处抬头,深深瞧了一眼含章殿方向,殿外有一文士在候,过了一会,赵王便从殿中走了出来,两人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   他认得那个人,司马伦的谋士孙秀,此人可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   赵王司马伦被召入京后,已有三个年头,他才能虽平无,但与贾后亲近,深得其宠幸,但贾后中宫弄权,也不是个平庸之辈,自然知其心性,几次都不肯放权给他。   如今狗咬狗,洛阳只怕要变天了。   ——你还像以往一样置身事外吗?   出了宫城,想这朝中局势动荡,勾心斗角,司马惟便觉劳神,他揉了揉太阳穴。护卫越临这时木这个脸出现在他身边,递过手中的大氅,面无表情地报告:“主子,今年府上裁的新衣。”   司马惟的手一顿,忽然问道:“我不需要那么多衣服……赏赐的锦缎还有吗?”   “属下不知。”越临觉得奇怪,他只是个护卫,又不是管家婆子,怎么主子突然问起这个。   “有的有的!”这时,司马惟的另一个护卫尹正好赶来,听见他的话,立刻凑了上来:“主子可是要做几件女装?”   越临一本正经:“胡说,高亭王府又没有女眷,主子又不是女人,要女装来做什么?”   ……   司马惟眼睛一眯,打量了尹一眼,后者笑嘻嘻地拖出个锦盒:“城东那家铺子掌柜今早来了府上,说是建康桑家的人送来的。”   过去的数载,司马惟并未告知桑和自己真正的身份,而是捏造了个洛阳行商的身份,留下的地址也是城东的商铺。   越临瞧了一眼盒子,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奇怪,但他……他竟然看见万年面沉如水的主子笑了。   他掐了掐一旁的尹:“主……主子竟然在笑?”   “去去去,一边去,主子又不是石头,当然会笑了。”尹往他脑门上招呼了一下,不想理会这个笨蛋。   司马惟懒得管他俩的小动作,只是弯着唇角,看着长街尽头:“尹,收拾一下,明日去建康。”   越临一听,急了:“主上,明日尚书令已递帖前来拜会。”   “推了吧,”司马惟微微一拂袖,“就说宫宴后本王身体不适,闭门谢客。”   如今朝中正值变动,此刻不与人结交,反而离开洛阳……越临动了动唇,还要说什么,但是被尹给拦下来了:“主上,要通知桑小姐吗?”   司马惟脸上的轮廓越发柔和,连声音都没了刚才的清冷:“不用,我们去给她个惊喜。”   佳节已至,门门户户皆欢天喜地。桑和在府里待不住了,拿了幕离,又悄悄溜了出来,可逛了一圈,看街上热闹,但心里却觉着一个人索然无味,便去了老钟头那里讨酒喝。   老钟头是建康城西有名的酿酒大师,一个脾气古怪的倔老头,他看不上的人便不会做他的生意。   走进一看,桑和才发现门上赫然写着今日歇业,于是她伸手拍了拍门:“快开门!快开门!老头我知道你躲在里面!”   “哪儿来的小疯子?”老钟头卸下一块板子,从屋子里往外看,瞧见这个丫头,登时吹胡子瞪眼睛。   “讨酒喝。”桑和一边说一边按着他的门缝,扒拉开来,老头没法,撵又撵不走,只能将她请进屋,从架子上拿下几壶清酒。   老钟头看了看她旁边的垫子:“今日就你一个人啊?”   有什么好东西,桑和总是第一时间分享给晏颂,当然酒也不例外。晏颂在建康小住的日子,桑和没少带他来,因是个懂酒的人,又会抚琴,谈吐高雅,见识独到,倒是和这小老头很谈得来。   只不过今天桑和形单影只,这话听着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她烦躁地拍了拍桌子:“快快快拿酒来。”   “大冷天,急什么?”老钟头瞪了一眼,没理她,转身慢悠悠地把酒盛在器皿里,开始煮酒,“过年节也不许人休息,老头我巴不得你赶快嫁出去,有人管着,省得老是到我这里来乱晃。”   “话不是这么说,建康城里可没人管得住我……”看他煮了酒,又找了些下酒的小食,桑和笑眯眯的,从大氅下拿出一卷书,扔了过去,“打听打听,我桑和从不亏待人,喏,老头,这棋谱送给你的。”   老头低头瞧了一眼,立即眉开眼笑:“看你在我这儿蹭了那么久的酒,还算有点良心。”   端起小杯,轻轻啜了一口,清辣入喉,桑和觉得身子渐渐暖了起来。老钟头说自己今日有正事,不搭理桑和,桑和便只能一个人独酌。独酌醉人,喝着喝着倒成了借酒浇愁。   一时酒劲上头,桑和迷糊里忽然瞧见,门口有人晃过——行人身材颀长高挑,宽袖长裾,一时迷了眼,便作了心中人。   桑和风一样奔出,直奔向那紫影,伸手就拽住了人家的袖子,竟有些小女儿的娇态,话音里隐隐有些撒娇的味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闲出鸟来了。”   老钟头瞥了一眼,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过去拉住:“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快放手,光天化日强抢民男吗?”   幸好桑和戴了幕离遮面,不然这……这成何体统嘛!   白纱挡在眼前,桑和又喝得有些糊涂,看了半天都觉得眼前人不真切,生怕一个眨眼这人就又走了,于是忍不住掀开了一条缝,顺着袖子抬头,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人倒是没有拂袖震怒,反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柔的味道,仿佛天生好脾气。   他看着桑和的眼睛笑了笑,伸出手轻轻一弹,桑和抓着幕离的手一松,轻纱落下遮住了她通红的小脸。只见,他合乎时宜地倾身,轻轻地在桑和耳边说道:“乖,不拽我袖子可好?”   桑和脑子里都是晏颂,还觉得纳罕,这家伙几时说话这么轻柔了?莫不是几月不见转性儿了?   那人看她还呆愣着不动,过了一会又说道:“随意拽人袖子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手上没了劲儿,桑和果然撒手了,歪着头,自言自语:“阿颂?你到底有没有收到我的礼物啊,为什么一个回信都没有?”   老钟头趁机上前把她拉了回来:“好了好了,你去歇会醒醒酒,我去把你家丫鬟叫来,回家吧回家吧,这位可不是晏公子。”   “不是吗?”桑和一步一踽走回了坐榻处,一边走一边嗫嚅着。   等荞儿来把桑和带走后,老钟头终于歇下来,收拾了桌上的酒具,准备就着矮榻小憩一会,门忽然又被叩响。   “都说了老头我今天不做生意了!”   他虽骂骂咧咧,却还是起身去查看,心中正想是不是桑和酒醒了,又跑来闹场子,结果便听见门外一声不轻不重的回答:“是我。”   眨眼,那人已在眼前,老钟头一瞧,这不是刚才被桑和抓着袖子误以为是晏颂的人吗?   那人从腰间取出一枚玉珏,放在桌案上,朝老头的方向推了过去。后者俯首一瞧,顿时大惊。   老钟头有些难以置信:“恕老头子眼拙,竟没发现公子亲临!”   “无妨。”那紫衣人看了他一眼,已经自取了酒具,就着刚才桑和用过的小火炉,摆弄开来。   他今日确有正事要等接头的人,却未想过竟是自己主子的莫逆之交,他赶忙从柜子后面的暗格里取出一方窄窄的盒子,拿出里面蜡封的信笺递了过去。趁其展开信纸之时,磕巴地问道:“刚才……”   紫衣人笑了一笑:“这姑娘甚是可人。”   “公子可能是第一个这样评价的人,谁不知道桑家的丫头,在建康城出了名儿的……嗯……颇有将门之风。”老钟头有些诧异,但没敢多嘴,思路延续到这儿,忽然想起一事,“不过,跟这姑娘相关倒是有一个人值得提一提,那位时常一起的晏公子善抚琴,谈吐不俗,我猜……”   老头附耳过去,低声了说几句什么。   “有意思……有意思……”紫衣人兀自转着酒杯,眼睛里都是熠熠的光彩,“不过,你刚才说那姑娘姓桑?”    ☆、Chapter 60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番外(*^__^*) 嘻嘻……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083   元康十年,元宵节。   主街上的朱雀楼早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歌舞刚歇,横空里突然落下一副卷轴,在空中缓缓展开,而楼里的掌柜站在台上宣布:“元宵喜乐,满城同庆。今日但凡进入楼里吃喝的人,都会得到一个锦囊,囊中有一物什。”   话音未落,满座的宾客似乎想起是有这么一物,纷纷寻找拆开,取出里面的东西来看,一时间各式各样的玩意儿捧在手心,大到玉环,小到豆子,无奇不有。   “锦囊里的东西皆为一对之一,取双喜之意,若有缘能凑到一对者,皆可到楼里换取彩头!”掌柜抄着袖子,笑眯眯的,他可不怕这其中有弄虚作假之人,这楼里发出的锦囊之物,都是有独特标记的,“这锦囊里的东西越稀有,得到的彩头便越好!”   满堂哗然,纷纷左顾右盼,寻找这手持同物之人,还有甚者,从门口挤入,妄图再得锦囊,逼得掌柜出面告知,今日已发完,未得之人才失望而去。   这建康城中,谁不知道这个掌柜不过是个跑腿之人,真正的东家不显山露水,传闻是个富可敌国的人物,他给出的彩头,必定是好东西。   一时间,城内喧哗,满城奔走相告。   朱雀楼一方小雅间内,桑和拿出自己的锦囊瞅了一眼,又赶紧摇了摇司马惟的手臂,满脸兴奋:“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后者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不急不慢地从怀里拉出那个小锦囊,桑和抢去,结果倒出来一个骨韘,顿时一脸失望的样子:“怎么不一样啊。”   司马惟低头查看她手里捏着的那个红色的小锦囊,才发现里面是一根斑斓的鸟羽,遂抽出来,在桑和鼻子上扫了扫,惹得她差点打了个喷嚏。   正巧这时,那台中央的掌柜又说话了:“大家不要急,今日发出的锦囊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说不定此刻持有相同之物的人如今并不在楼里,今夜建康城满城花灯,大家不妨一瞧究竟。至于刚才所言,一日内皆作数!”   “城里那么大,怎么可能找得到,这幕后的东家可算得精明!”桑和瞪了一眼,把鸟羽抢了回来,噘着嘴,“算了,我们去看花灯吧!”   司马惟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却低头瞧见,那个满门心思全放在彩头上的丫头,下意识抓着他的手腕气呼呼往外走,他没说话,就在后面懒洋洋跟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翘。   等到了楼下人人摩肩接踵,桑和被挤了两下,似有放手之意,他便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大街上。   温度从指间传来,桑和心中一动,抬起眼来看着身前穿着华服的高大身影,忽然红了脸。就在这个时候,司马惟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望,桑和登时像个受惊的小动物,匆匆瞥开眼去。   ——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竟会觉得,这偌大的建康城,花灯盛况,却比不得眼前这个人。   桑和小退一步,低头掩饰自己的局促,把手中的锦囊摩挲了好几遍。这小动作正好落入司马惟的眼里,他伸手不自觉帮桑和拉好斗篷,低声轻笑:“怎么了?还不死心?要不……你往这边走,我往那边去,一炷香时间回来碰头,如果都没有,就此放弃如何?”   “好!”桑和正为自己突然冒出的紧张和心口直跳为难,听他的提议,顿时附和,嘻嘻笑道:“阿颂,说不准你遇到的是位姑娘,可别私定终身了啊……”   说完,就想给自己两巴掌。   司马惟似笑非笑盯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麻。   “哦……你这么希望我遇到的是位姑娘?”司马惟上前一步,伸手在桑和脑门上弹了一下。结结实实挨了这下,桑和捂着头躲开他的手臂跑了,而他却抱臂在背后闲闲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那这样,祝你遇到的是个肥头大耳,虎背熊腰的男人……哼。”   桑和跑了两步,转身跳起来抗议:“要遇也是比你好看,比你温柔,比你会哄女孩子开心的!略!”   等她走了,司马惟在原地还没有动,他对锦囊里的骨韘以及朱雀楼的彩礼根本没有一点兴趣,不过若是能哄桑和开心,他去找找也无妨。   “尹,你去看着她,城里人杂。” 影卫看指示在原地现身,正准备领命跟上,却又听自己主上把玩着那个骨韘,悠悠补了一句:“如果和那丫头拿着一样的物什的,真是个长得残次的,或是个无赖赌棍,你就去想个法子拿过来……不然,今晚我们的耳根子都不得清静了。”   尹不怕死地开玩笑:“主上,要是个比你好看,比你温柔,比你能哄人开心的人呢?”   “放肆!”司马惟冷冷瞥了一眼,眼底杀气一瞬即逝,而后他转头勾了勾唇,朝尹示意,而自己则施施然往另一边而去:“那就更要抢过来,最好……别让她看见。”   逆着人群,穿过街市,桑和沿着河岸慢慢走,却始终没有找到同自己拿着相同锦囊的人,而此处行人渐少,一炷香时间就快到了,大致无望。想着想着,桑和失落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慢慢的,目光又转到了水边。   水上画舫成群,花灯点点。   忽然,水中浮出一个影子,人影的腰间恰好坠着个锦囊,那锦囊似是没有束好,露出一点羽尖,色泽虽然看不清,但桑和心中却激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和直觉,她一刹那就认定是那个人。   抬头望去,河对岸人群里,那人正飘然远去。   “等等!”   桑和叫了一声,但街市喧哗,她的声音很快被盖了过去。无法,只能提着裙裾,沿着不远处的石板路,一路追过了河上的石桥,擦过人群,直追到那人身后,心急火燎下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喧闹的长街静谧了一瞬,桑和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直觉眼前之人遗世独立,不像这红尘之内的人。   莫不是自己看错了?   桑和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看他腰间的锦囊还在,握住袖口的手不由又抓紧了几分,捏出好几个褶子。   “唉!公子你……你能不能……把你腰间锦囊里的羽毛让与我?”   听见她小心翼翼又惴惴不安的声音,那个人适时回过头来,眼中带笑,举止谦和有礼,气质斐然,并没有因为桑和的唐突而有一丝恼怒。   再把目光顺着袖口往上移——又是那个爱拽着他袖子的姑娘?   “这个?”紫衣人指了指腰间,将锦囊取下,打开,果然抽出一根华丽的鸟羽,桑和一看立刻眉开眼笑,心想,若这人能让与自己,便可拿回去给晏颂,然后再一起到朱雀楼里领那彩头。   “我可以给你酬谢!”要凑这鸟羽也不是为了财物,不过是为了跟晏颂讨个新年的如意。桑和也不是个蛮横的人,想想还是以利诱之为佳,可是又怕这人知那朱雀楼的规矩,不肯出手,只得再唬一唬他,“你看,我这里也有个这样的锦囊,可是我想自己留着,这样你也没办法凑成一对,空手而归,不如你让与我,我必有重谢,你也能捞得实在的好处。”   可那人不闹也不动,只是笑着打量她,目光越发深邃,桑和看看四周,竟有些不自在,不自觉便后退了半步。   就在桑和以为谈判失败的时候,紫衣人忽然拈着那枚羽毛,拉过她的手,轻轻放在掌心:“小妹妹,你很有意思,这羽毛送给你了。”   “谁是小妹妹?”   桑和捧着羽毛瞪了一眼,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称谓,在她眼里,小妹妹这种称呼就像形容小孩儿一样。不过自己虽然平时放荡不羁,但该有的礼数如今还是得有的,“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可是建康人士?家住何处?我派人将酬金送到府上。”   说完,桑和还稽首行了个礼:“祝君元宵喜乐。”   “我不要黄金,就当赠予姑娘的礼物了。”那人让了让,没有受她的礼,反而微微摆首,“如果姑娘实在过意不去,可以同我交换一样东西。”   桑和眨了眨眼睛,有几分纳罕。瞧见她懵懂的模样,紫衣人眼中似笑非笑,最后将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比如,这个银镯子。”   果然,此话一出,桑和犹豫了一下——说是迟疑,倒不如说是奇怪,这手镯子其实不值几个钱,至少在她心上同备下的酬金衡量,自然是后者更多,这银手镯只不过是贵在自己从小戴在身边,有几分不舍罢了。   紫衣人似乎真的对她的镯子来了兴趣,见她没说话,反而笑道:“这一对鸟羽虽不值千金,但却是个稀罕玩意儿,姑娘定能换到好彩头。”   看这人风韵气质,也不像是个缺钱的世俗子。   不过惊奇归惊奇,桑和向来是个守信的,既然说了有酬谢,那就不能反口,便爽快地取下了手腕上的银镯,递了过去。   “给你!”   那人得了镯子,往袖子里一收,负手停步,静立如玉:“我并非建康人士,不过误入这江南风光。”   “若姑娘有朝一日能来琅琊临沂,在下一定一尽地主之谊。”   琅琊临沂……   这个地名为什么听来如此耳熟?   桑和还停在原地发呆,那人已经走出数丈之外,只瞧见他闲庭信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玉笛,笛子的尾端系着一块玉,但那翠玉随着他的步子起伏而打旋儿晃动,上面雕刻的字模糊难辨。   “臣?页?”   “莫不是个“颐”字?”桑和挠了挠头,往回走,走过浮桥再回头望了一眼,阑珊灯火里,她猛然醒悟:“哎呀!琅琊临沂!琅琊王氏!”   等桑和回来,司马惟靠着牌坊抄着手,面无表情——这何止是一炷香,这丫头一跑就是一个时辰!   看他面色不悦,桑和凑上去,将两片羽毛在他眼前晃了晃:“阿颂!我拿到……哎,你干嘛?”   她话还未说完,司马惟已经抓着她的手,把她拖走。走了两步,又听得桑和吵吵嚷嚷的,他转头在她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嘁!还以为你跟什么人跑了呢?真不让人省心!”   “不是谁都敢拐我走,家里没有几亩地,都会被我吃穷!”桑和咧着嘴,想挣开他的手,竟没想到这人突然力气奇大,她越挣,反而握得越紧,忙活累了,索性随他去。   “刚才我真的遇到了一个比你好看,比你温柔,比你会说话的人!”   司马惟默不作声,脚步加快。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桑和失望地嘀咕。   司马惟脚步再加快,奈何桑和穿着裙子,很快就跟不上,几乎要被他拖着走。   就在她准备爆发一波的时候,司马惟又突然停住了,桑和一个甩手的动作还没收回来,自己差点摔倒,往前一扑,正好撞在他宽阔的背上。   “哎哟!”   桑和叫了一声,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着司马惟面无表情的脸。   “你的镯子哪儿去了?”后者问道。   “我……”桑和支吾了一句,便招了,“我刚才拿镯子跟人换了羽毛。”   话音一落,司马惟突然放开了她的手,扭头往前走。桑和措手不及,不知道这人又在闹什么脾气。   “哎呀,你不会不高兴了吧?”桑和赶紧追上去,在他身边晃悠,“没事儿的,那镯子不值钱,倒是这个鸟羽,朱雀楼背后的东家听说可是富可敌国,少不了好处,到时候得了好东西,我们一人一半嘛!怎么样?”   看她笑嘻嘻一张脸,司马惟也没了脾气,伸手本想拍怕她脑门,最后却不经意撩过她额前的碎发。他板着脸说:“以后不可以随随便便送你的东西给别人。”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别扭?   桑和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那……那你把白天我送你那枚玉带钩还我!”   “我除外。”司马惟清咳一声,不由失笑。   “桑和。”   “嗯?”桑和抬头,不知他为何突然叫自己的名字。   “过了年,我就及冠了。”   “干嘛?”桑和跳了一步,瘪着嘴:“你想要礼物啊?我最近可穷了,都买了酒喝。”   两个人沿着长街慢慢走,细雪从天缓缓降,落在鬓发上。   司马惟叹了口气:“我是说,也许我可以离建康……离你更近一些了。”   桑和没心没肺地笑着:“好呀,你终于可以经常请我赌酒喝茶啦!”    ☆、Chapter 61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复杂的故事,并不!哈哈哈~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 PS:说一点题外话,最近因为作息的事情跟室友商量了一下,非常庆幸也很感激,遇到的室友都是讲道理又很nice的人~   084   年味浓重,虽然市区里禁了烟花,但桑和仍能听到远处有烟花燃尽的声音。万家灯火,此刻皆是喜庆。桑和没有看节目,而是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幻想游戏那个同名的烟花,满天空的孔明灯,放在现实世界,一定非常壮观。   “小和,快抢红包,你姑妈刚在群里发的。”桑妈妈窝在沙发上,冲她招手。   桑和眼疾手快,竟然捡了个大漏,成了幸运王。   “不错不错,我家女儿是运气王,给我长脸了。”桑妈妈敷着的面膜,差点掉到沙发下。   桑和略囧,自己好不容易在自己老妈眼里长脸一次,竟然是因为抢红包。   既然打开了微信,桑和把那个置顶聊天点开,招呼了几张表情包,没有回信。其实自己呆在阳台吹风,并不是因为历来节目不好看,而是今天公布了国家线。   早上就查过了分数,桑和一天都处于神游的状态——那个想法在心里又再一次浮现,慢慢清晰。   “妈,你上次是不是问我,想不想出国?”   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震了一下,桑和低下头看了一眼,竟然是晏颂的回信。   【琴爹小蛮腰】:我想你。   只有三个字,桑和却瞬间开心得不得了,不过转头,又有点心虚,她心里有个声音在狂呼,撺掇她试一试。   于是,她开口:“我今天查了成绩。”   “怎么样?”   “嗯,国家线是过了,勉勉强强倒也凑合,踩线进复试。”其实桑和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没说,那就是她其实很没有把握,Q大竞争很大,复试很有可能被刷。她怕老琴爹担心,也想要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一个想法。   “那也值得开心了,”晏颂见她情绪似乎不高,以为她又沉湎过去,便安抚道:“这本就不是该由你完成的,桑桑,你不必让自己背负什么,尽心便足够,你已经很棒了。”   桑和没有回避,反而半开玩笑地说:“谁说我担心被刷,我觉得自己一向走狗屎运。恰恰相反,我现在在想,阿颂,如果我侥幸过了,那该怎么办?”   我就要留在国内了,整整两年,我们还要继续异国恋吗?继续顶着时差?虽然不敢面对,但这就是刻骨的现实,那这段感情真的能继续下去吗?   那种埋藏在心底的不安全感迅速膨胀。   晏颂没说话,他无法回答,也不敢戳破。他怕给桑和希望,又怕自己给不了希望。   见他没反应,桑和已撇开头,看窗外被灯火映照的天空:“你看,今天的万家灯火美不美?”   “美,”晏颂抬眼朝窗外望去,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似乎能守望同一片天空,就已让他觉得温暖,“但烟花再美,也不及你。它们是刹那,而你是永恒。”   嘴真甜!   甜到她还想再说点什么都说不出了,平时这种骚话桑和都当放屁,可从自己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却惹人心慌意乱。   “你那里能看到晚会吗?你觉得今晚的节目好看吗?”桑和继续抠字。   晏颂环顾四周,看着黯淡的房间,心虚地说了一句:“好看。”   十二点,新年的钟声响起,桑和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许下新年的愿望——阿颂,我希望满城花开时,我能遇见你,遇见爱情。   过完年,桑和觉得自己不能在家“堕落”,找了借口准备回归自己的小屋。回去那天,桑爸爸开车送的,后备箱的各种吃食就放了两个大箱子,主要都是些家里做的香肠腊肉还有辣酱。   桑妈妈也跟了过去,帮着桑和一起把屋子收拾了一遍,收拾到书房的时候,看到那把被桑和小心翼翼收整在书桌上的琴,她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放下手中的抹布,走过去轻轻拂过琴弦。   “这琴弦怎么断了?没找人修吗?”睹物思人,桑妈妈的声音从书房传出,带着些许无奈。   “那琴弦之前被我不小心弹断了,买了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上不上去,”桑和正好打门口路过,随口回复。忽然余光里瞧见琴面,赶忙倒了回来,冲到桌前,惊奇道:“这琴弦怎么又断了一根?什么时候断的?”   桑妈妈看她一惊一乍的,也跟着面面相觑:“我怎么知道,虽然家里也就你弹一弹,不过怎么说也是祖传下来的东西,有些年岁了,你还是小心收好,赶明儿我找人问问哪有好的斫琴大师,帮忙看看是哪里坏了。”   桑和心里虽有疑惑,却没再多想,找来软布将琴包好,收进盒子里。   接下来的日子,桑和开始做起了两手准备,复试不能松懈,同时也开始准备起语言考试,她想,她能做到的就是这些,至于难题,就留给老天来抉择好了。   四月初,桑和考完了雅思,结束了复试,在学校安心写毕业论文,顺便等结果。   在图书馆里咬着笔杆,把参考资料都翻烂的桑和,突然接到了桑妈妈的电话,说上次她托人打听的斫琴师傅找到了,听说以前还帮人修过文物,桑和一听,觉得应该靠谱,便约了周末家里见面。   周六早上,桑和没有出门,一直等着早上十点,门铃响起。   “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文师傅。”   桑和抬眼,看到桑妈妈的背后站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带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很和蔼,也很精神。   “你好。”也不发愣了,桑和简单打了个招呼,带着人进了书房,把那把琴从箱子里取出来,摆在桌上。   文师傅看起来确实是个上道的,也不多话,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几件小工具,对着琴仔细检查起来。   “这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唔,这个徽记很特别啊。”文师傅摸着那第十四个徽记喃喃自语,眼底闪过一抹光,用指腹反复摩挲,“就像,血一样。”   血一样?   不知道怎么的,桑和心头忽然一跳,目光不由落在琴徽上,面色一凝。   正巧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桑和的思绪,拿过手机一看,是物流短信,桑和在这盯着走不开,转头朝客厅里的桑妈妈喊道:“妈,我好像有个快递到了,你能帮我取一下吗,就在门卫室那里。”   说完,桑和又紧张兮兮地盯着她那把宝贝似的七弦琴。   那文师傅倒是没有再提徽记的事,又拿着放大镜检查到了另一面,不过嘴里反复哼唱起什么,大概听了两三遍,桑和才辨出他口中的小调是琴曲《长相思》。   “红满枝,绿满枝,宿雨恹恹睡起迟,闲庭花影移……”文师傅一边鼓捣一边哼了上半段,桑和闲着无事,竟把后半段接了下去,“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晏颂驻足在桑和身边,凝视着她的脸庞,挪不开眼睛。   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相逢知……几时?   “怎么样?”看文师傅检查完,桑和急忙从抽屉里翻出之前买来的琴弦递过去,而前者却出乎意料地把她手推开,摇着头叹息,桑和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没……没办法修好了吗?”   “也不是,只是机会小很多。”文师傅招呼桑和靠近,自己则蹲下身,指了指琴额琴首扣弦的地方,“你看岳山这里,你仔细瞧,会发现这里开裂了,所以琴弦装上去很快回弹,拉不紧。”   然后,他又将手中的琴托着倒持,指了指琴尾:“龙龈处也有裂痕,所以托不住。还有这后面的雁足,也有问题,所以拉不住。”   几个术语顿时就把桑和搞晕了,她拧着眉越发怀疑:“既然师傅您问题找出来了,又为什么说……修好的机会很小?”   “因为没有趁手的材料,”文师傅解释道:“这把琴年代久远,看似是桐木,但事实并非如此,这种木质很特别,所以想要修复裂痕很困难。而且,恕我眼拙,这剩下的几根琴弦,也不是普通之物。”   “我倒是可以试着用其他的东西修复,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替代品确实不在少数,不过,你要知道那也只是抢救性的,并不能让它回复到最初的样子,”文师傅忽然抬头,盯着桑和的眼睛问:“你愿意吗?”   这把琴,伴着桑和从孩提时代到如今,并且又承载了那过去的岁月和对哥哥的怀念,不可谓不情深,如今这问题抛过来,她反倒有些迟疑了。   “这……我能再考虑考虑吗?”   看她这个样子,文师傅一边摘眼镜收拾东西,一边宽慰她:“你可以仔细想想,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如果你有需要,再找我吧。”   “麻烦您了。”   桑和送他到了门口,想着也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人家跑一趟也不容易,总得给些酬劳。   哪知文师傅却摆手,一脸平和:“酬劳已经给过了。”   桑和愣了一下,那斯文儒雅的男人已经飘然远去,而楼道另一头,桑妈妈手里托着个纸箱子走过来,看她在发呆,还伸手在桑和的眼前晃了晃。   “搞定了?”   “没有。”桑和有些失落,说实在的,她心底其实挺不愿意接受第二个方案,“对了,你什么时候把酬劳都提前给了。”   “没有啊。”   关门的桑和手忽然一抖,大惊失色。桑妈妈觉着莫名其妙,再看桑和脸上的表情,忽然明白过来:“嗨,人家怎么说也是大师,还会贪图你那点小钱?兴许是能一睹过去的名琴,已经觉着心满意足了呢。这,你的包裹!”   桑妈妈把手中的不大的纸箱往桑和手上一放,进屋子里去查看那把琴。桑和想想觉得她的话似乎有点道理,便没有再放在心上,倒是看手里多出的包裹,忽然又有些纳闷:“我最近好像没有买东西。”   难道是花哥送的?   不应该啊,自从那次见面后,他确实说到做到,也没有随便再寄东西。   桑和低头,看着上面的标签,忽然瞧见发件人那一栏,填着这辈子她最熟悉的两个字。   “妈!”桑和冲着桑妈妈使了使眼色,脸上顿时血色全无,“这个寄件人……寄件人……是……是……是哥哥!”   桑妈妈也吓了一跳,手中的琴砰然落地,只听嗡地一声,两根琴弦应声而断。   “什么!你说什么?”桑妈妈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跌跌撞撞跑来,抢过纸箱子,果然瞧见寄件人一栏填着“桑颐”两个字,再仔细一瞧,这快递并非快递,实为慢递。   ——那就是说,这个快递是很多年以前,桑颐寄出来的?   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现在住在哪里?   把盒子拿在手上,很轻,如果不算自重,那么里面的东西应该不大。桑和猜不到究竟哥哥会在很多年前给多年后的自己寄什么,索性拆开。   偌大的纸盒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锦囊,桑和取出来,里面是一根长长的斑斓的鸟羽。    ☆、Chapter 62   085   阳光流转,邻居家的猫趴在窗户上晒太阳,和同样坐在窗台发呆的桑和对视。整整一天,她什么都没干,就久坐在那里,手上握着那根细长的鸟羽不放。   ——桑和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还能收到这么特别的礼物。   倒不是哀伤,桑和只是想不通,哥哥为什么会在七年后寄一根鸟羽给自己,为什么当年不能转交,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含义吗?还是,只是单纯的想给自己惊喜?   桑妈妈回去之前,打电话到了这家慢递公司询问,根据资料查到,确实是七年前,一位少年来这里拜托他们寄送,最初填写的是其实是家中的地址,而公司的员工怕七年后地址有变,事先打电话去询问,而接电话的桑爸爸看是找桑和的,便转告了现今的地址。   桑和一个人发呆了多久,晏颂就陪在她身边多久,他不是没有看到那根鸟羽,拥有两世记忆的他,甚至比桑和更加惊讶——   那一年的元宵节,桑和就是用一对这样的鸟羽,在朱雀楼里换得了一双玉玲珑,一枚她随身佩戴,一枚给了自己。   被困在琴中的一丝残魂,花哥相送的香囊,还有如今这古今相同的鸟羽,本以为这只是场美丽的意外,但现在晏颂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可能比自己想象得要复杂得多,他一定还有哪部分缺失的记忆并没有回来。   这个时候,桑和微微侧着身子,眼角余光正好穿过卧室,落在房门大开的书房,晚霞与流光洒在琴面上,转过一道七彩的光。   桑和从窗台上跳下来,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刚才那道光。   “又断了两根弦。”   她促着眉,脸色很不好看,行将就木般伸手轻轻抚摸剩下的三个琴弦,将脸贴在上面。   外面刚才还是红霞满天,眨眼便熏云漫卷,一时间狂风大作,似有风暴骤雨将至。穿堂风卷起她的长发,在空中肆意飞舞,桑和心中一咯噔,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对了,就是一年前那天晚上,她到书房取琴,未关好窗,也是这样的大风扑面而来,隐约中,她好像还看到一个影子。   手中一松,狂风卷起鸟羽上下翻飞,桑和要去抓,无形里有一股力量将她弹开,她抱着琴失了重心,撞翻椅子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晏颂现身,没来得及用心念移物扶住她,待她落地,自己心下懊丧,正准备蹲着身子查看桑和的情况,却见她手指正好死死抓住第十四个徽记所在的地方,失重而猝不及防在琴弦上拉开的细口涌出血滴,与那血红的印记慢慢融合。   等晏颂还未反应过来,靠近七弦琴的自己,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走。   等着一切回归如初,狂风骤止,夕阳落下,夜幕四合,那片羽毛从空中落下,带着天地间最后一丝光,正好落在桑和的眉间,覆盖住她静谧安好的睡颜。   “Sauver(抢救)”   “Un battement de coeur(心跳)”   “Respiration(呼吸)”   ……   深陷混沌的晏颂渐渐有了些意识,他好像在黑暗中听到有人在说话,不时蹦出几个法语词汇,但他听不清,空虚到让他害怕。   过了很久,他的思维甚至开始有些错乱,他想起了前一世的桑和,替他挡住穿心一箭,动了动嘴唇似乎在跟他说什么话,这话好熟悉,可是他想不起来了。   画面忽然一跳,跳到了他失落在黑暗之前,桑和为了抓住那根飞起来的羽毛,失重摔在地上昏迷,他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只能心急如焚。   慢慢地,那些在剑三里的欢笑细语,像走马灯一样过,桑和在家里的炒菜,敷面膜,看书地小细节小动作也一遍一遍在他眼前放。   “桑桑!”   晏颂在颤抖,他害怕,没有哪一刻有比现在更害怕失去,并且这种像末日一般的恐惧还在放大,直到他终于听见那些破碎的法语单词凑成了整句。   “病人体征急速恶化,需要马上手术抢救。”   “心跳变慢,呼吸减弱。”   他看到了!   看到自己躺在苏黎世的医院里,而医生和护士忽然呼啦啦冲进病房,拿着冰冷的仪器,在不断对他进行检查,不一会,晏子清也进来了,眼睛红肿着,却强打起精神,跟急救医生交谈。   他一瞬间明白了——他们在抢救他的身体,然后推着病床,离开了这个不大的房间!   他最害怕的事情,就与他近在咫尺。   可是晏颂不甘心,他想活着,他想活下去,活到去见桑和!   又是一眨眼,房间里的光忽然暗了下来,场景急速改变,晏颂从苏黎世的病房,到了苍茫的山林间。   白露深处,有人渐渐行来。   他追上去,见那背影,像极了戴着幕离,穿着对襟长裙的桑和,但他看不清,他一时间不确定这是梦还是现实。   直到,有个人拿着紫檀长弓,好像瞄准了他,嘴里轻轻诉说:“你想不想尝尝和她一样穿心的滋味?”   是谁?谁在说话?   晏颂抬起胳膊,想去拉住前面那个人,那人回头,清风吹起轻纱缝制的幕离,露出桑和浅浅地微笑,但这笑容,却没有什么温度。她动了动嘴唇,似乎在说:“你后悔吗?”   有一支利箭刹那穿过他的胸口,慢慢变成粉碎的光,将他的心束缚。晏颂倒下前,看着那张本是桑和的脸,慢慢变化,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这一幕太熟悉了!   晏颂恍然:“我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我的残魂会困守在琴中,原来这并不是偶然!”   他曾以为是桑和前世逝去前的执念,让他今生来还愿。直到此刻,晏颂才终于明白了,这一幕因何而生,而自己又是究竟因何来到桑和身边。   闭上眼睛坠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晏颂向前伸出手,似乎还想努力抓住心中那个姑娘的影子,他轻轻说道,心里是极度的不甘:“桑桑,对不起,等我!”   我一定会回来的。   昏暗的书房里,桑和悠悠转醒,用手肘撑着地板坐起身,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她俯下身有些紧张地看那把琴,琴在旁,完好无损。   那片羽毛从她的额间滑落到了琴额上,正好卡在岳山的缝隙中。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刹那,心中忽然无端觉得难过,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对了,是那种刺骨的感觉,哥哥逝世的那一天,她也是这种感觉,痛彻心扉,在手术室外彻夜无眠。   到底失去了什么呢?   那时她还未察觉,直到几天以后,她和晏颂之间突然断了联系,账号依旧,却未闻回音,甚至不惜打了国际长途,可得来的结果一样,无人接听。   至于游戏,老琴爹再也没上线过。   桑和握着寄来的语言成绩单,盯着电脑上复试结果查询的界面,叹了口气——她果然没有过,谜一样地被刷了下来,当初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考的雅思,竟然意外不错,这究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呢,还是天意弄人?   一个月后,母亲带着和几个牌友去城外的休闲山庄游玩时采摘的新鲜水果来看她,顺便帮她打扫屋子。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屋子里安静极了,桑妈妈差点以为桑和不在家,直到打开卧室门,发现桑和一动不动坐在凳子上,抱着膝盖,望着眼前的电脑,电脑上是古风游戏界面。   “玩游戏呢?”桑妈妈扫了一眼,越过凳子,把厚重的窗帘拉开。   令人意外的是,桑和既没哭闹,也没有控诉谩骂,她只是动了动身子,淡然地回答了一个“嗯”。   “走走走,出去吃水果,昨天刚摘的杨梅,”桑妈妈开始赶人,嘴里还不停叨叨,跟桑和倒是越来越有生活气息,也越来越像普通的母女,“你这房子是不是又很久没打扫了,说你懒还不承认,你要实在不想搞卫生就跟我说,我给你请个钟点清洁工,总不能住在垃圾堆里吧?你的抹布呢?还有上次那个吸尘器放哪儿了?”   桑和只能不情愿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趿着拖鞋去找清洁工具,柜子的底层,她翻出了一叠稿纸,是晏颂写的数学笔记,考完研后,就被她连同那些书籍一起放到了杂物柜里。   失神那么一秒,忍不住湿了眼眶。   桑妈妈看她久去不回,亲自过来查看,顺手抽出了最里边的拖把。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偏巧问了一句:“你那个男朋友呢?上次中秋的时候你不就跟你爸招了,怎么后来没听你提起过?虽然我们家没什么规矩,但总得带回来妈妈看看吧。”   “我……”桑和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再说吧。”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一支吾,桑妈妈就觉着不对劲:“吵架了?”   “不是,”桑和淡淡地笑了一下,没什么温度,“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不管什么感情,都是需要维系的,你呀你,一天到晚宅在家,从小到大除了那个言俏,也没看见你有几个朋友,”兴许是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感情观,桑妈妈不想多说什么,拿着拖把调头走了,可没走几步,想起刚才进屋时,桑和窝在椅子上打游戏的样子,她心头突然一跳,又转过头来:“你该不会是学人家网恋吧?”   桑和被堵得说不出话,不管剑三相遇多么美,过程多么有趣,故事多么狗血,爱情多么动人,但网恋就是网恋,是褒是贬,结果是好是坏,都需要自己承担。   晏颂消失后的第三个星期,知暖真忍不住了,气到牙痒痒,直接上贴吧开贴开8,还是苍爹偷偷告诉自己,她才制止了知暖,最后删了帖子。   亲友说她傻,她也知道自己傻,但她觉得,老琴爹一定不会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消失了,一定有什么原因。   就算真是个隐藏深的骗子,可他什么物质财富都没从自己这里骗到,根本无法解释这种怪象,她只想安静地再等等,一直等到——   也许能重逢的那一天。也许。   “都跟你说了,网恋这种东西万中无一,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幸存者偏差不知道?”看她脸色不好,约莫是被说中了,桑妈妈顿时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有你这个倔脾气,得改!你说你,放着英国澳洲不去,为什么非要去瑞士,去那个苏黎世?”   复试结果出来后,桑和找了中介,忙着向国外递申请。本来三月后,就是留学的末班车了,桑和也是运气好,竟然真的录了苏黎世的学校。   桑妈妈还在唠叨,无奈又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本来就不是申请最佳时机,那个地方好学校又少,要是没人录你,你不得失学?”   其实还有个埋在心底最深的原因,那就是阿颂也在苏黎世,她还是没有死心,她想要再试一试,但她并没有告诉自家母上大人,并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   “如果真的去不了,大概,就是缘分不够吧。”桑和眼波流转,竟溢出了深情。   桑妈妈以为她话中所指乃是学校,便自个儿嘀咕了两声:“也是,这样看来你跟这个学校真是有缘。”   等拿着拖把的桑妈妈进了卫生间,桑和才靠着墙,半是颓唐,她心中一遍又一遍在问:“阿颂,你到底在哪里?你还会……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折腾了男主大半本书_(:зゝ∠)_ 男主说他会回来的就一定会回来的,嗯嗯,主角光环哈哈哈。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Chapter 63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章~稍稍有点无聊,但都是必要交代的剧情。 晓木这个人设其实,嗯,是有原型的哈哈哈,不过后来写着写着,也脱离了最开始想的东西了吧。只能说,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   086   “我想暂时a一阵子游戏,此去江湖,祝各位安好!PS:有空的都来哈,发!红!包!”   桑和突然在好友频道里来了这么一句,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抛投“什么你要a?”、“真a假a?”、“还回来吗?”这样正常型的问题。   当然,也有个别情绪激动的。   比如二盾——“日!老子撸起袖子就帮你捶爆渣男!”   还有无奈叹息型的。   比如小面——“看开点徒弟,游戏无真爱,现充保平安!”   桑和都没回复,只是把角色停在长歌门的小岛上,然后发了一个坐标在好友频道里。来得最快的是两个徒弟,桑和说到做到,真的认真发起了红包。   可是,知暖却不要,躲得远远的,桑和要追她就大轻功满场跑,倒是弄得桑和哭笑不得:“这是干什么啊?”   “我不要,”知暖的声音在YY里冷下来,固执而倔强,像极了当初刚接触这个游戏的自己,情感丰富到入戏太深,对每个人的去留和选择都操碎了心,“师父你休想骗我,我知道大家都把A之前给的东西称作‘遗产’,我要是拿了,你以后肯定不会再回来玩了,所以我不要!”   看知暖那么坚持,铁粉苍爹也赶忙出声支援:“师姐不要,我也不要!”   桑和捂脸,她怎么低估了两个小屁孩儿的心理承受能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麦说话:“其实吧,红包就是个由头,想找你们来放烟花热闹热闹一下。”   她没有说的是,和晏颂认识了一周年,本来是想约着放烟花庆祝的,她都已经买好了,可是却无人赴约。不能浪费了这东西,想想在剑三那么久,也没有好好和亲友们截个图拍个照,平时除了叨叨两句都各玩各,有了老琴爹之后更是眼中只有二人世界。   知暖怕她不开心,还是软了声音安慰道:“大师父,你别难过了,也别生气……”   哪知桑和看着长歌门的青山碧水,语气竟然比他们想象中的都要轻松:“你们都觉得我遇到了渣男,生气或者受伤难过吗?我承认我是很不开心,因为喜欢的人突然不见了,但我并没有后悔遇到阿颂,我不是在说笑话,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觉得,他没有消失,他还会回来。”   知暖和不记年都沉默了下来,每一个遇到情伤的傻女人似乎都会说这样的台词,什么相信男猪脚不会骗自己啦,什么相信这段爱情不会有假,什么不相信他不爱我之类的……他们只能默然听着,让她变相发泄吧。   不过,桑和其实并没有在说傻话,反而目光坚定,心中的情绪的把控清晰无比。   “你们的大喵师叔现充之前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有缘的人是走不散的,能走散的,缘分都差点。”   桑和站在那个大舞台上放了一个万家灯火,笑了:“缘来则聚,缘去则散。”   “好一个缘来则聚,缘去则散!”   游戏里,二盾他们也杀到了长歌门,并且上了YY,进了频道,正好听到了桑和的话,立刻附和。   啪啪——   奶毒小姐姐甩手就是两个烟花:“这才是真正的江湖中人啊,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好好的一场欢送会,愣是被搞成了聚众吹逼聊天。YY里后来就聒噪起来,嘈杂的背景音里,桑和退出游戏认真地想了一遍:“我想再等等,也许还能等到你呢?”   刚关掉剑三,手机忽然响了,满屏都是言俏的微信消息。   【大长腿言小俏】:你还好吗?傻丫头,不要哭鼻子。   【大长腿言小俏】:你还会等他吗?如果等不到,还会继续傻等吗?   【大长腿言小俏】:其实,我有个事情没有告诉你——   桑和看了一眼,有些迷惑:“什么事情?”   大洋彼端,言俏看到回复,在房间里焦灼地踱步,心中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该把老琴爹的事情供出来,可是就像老琴爹当初跟她说的,如果他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桑和不知道是最好的,那么至少,长痛换作短痛,也许过一阵就能开始新的生活了。   话到嘴边,言俏改了口:“你去阳台柜子最下层的抽屉的最底层翻一翻,应该有一张纸,上面是他想对你说的话。”   “之前帮你领那个包裹的时候,我从那叠数学资料里抽出来的,本想藏起来让你自己找到,惊喜一下,后来我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当然,事实是这并不是言俏藏的,只是老琴爹偷偷写了被言俏发现,她没告诉老琴爹,老琴爹也不知道她知晓,但她觉得如今把这个秘密告诉桑和可能是最好的时机。   桑和闻言,扔下手机就往阳台跑,果然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言俏口中那张纸,纸放了些日子边角有些发黄,正面全是桑和的名字,还有些凌乱的日期。   本以为这已是最令人惊讶的,可是当她翻过背面,情绪终于绷不住,眼泪跟断线一样自己便落了下来。   “遇见你。”   “喜欢你。”   “爱你。”   “想你。”   “很想你。”   ……   曾经的晏颂是那么内敛的一个人,时不时还会傲娇地怼人,却也会提笔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写下那些短短的词句,将感情流露,特别是那些桑和回去不在家的日子。   桑和捂着脸,既难过又想笑,等情绪过去,她才拿起手机回了一条消息:“所以,我从来没有放弃。”   自调整心情后,桑和伸了个懒腰,整个人精气神好了不少,迅速在电脑前坐下,跟言俏开了微信视频。   以前,总是看别人用编辑器截图做视频,桑和闲下来,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她想把和老琴爹相会在游戏里的一点一滴都记录下来,做一个纪念。   磨磨蹭蹭做了两个星期,却不怎么精致,既没有滤镜修图,剪裁节奏也有些不合拍,不过好在剧情紧凑有趣,倒是没有多余的废话,何况她还有言俏这么个艺术大佬,唰唰唰就给重新捋了一遍,润色了一番。   而此刻,桑和就是来收成品的。   “为什么你把老琴爹做成虚影了?”桑和看了一遍,内容除了细节微调大体没变化,就是有一段,根据剧情,老琴爹的实体忽然变成了虚影状态。   视频那一边,本来一边整理房间一边嘴趴趴讲个不停的言俏忽然沉默了一下,调了摄像头对准自己,敛起了笑容:“桑桑,如果……”   她努力想了想措词,既不能暴露了晏颂的秘密,又想要试探一下桑和的内心,于是好半天才憋出完整的话:“我是说如果……如果老琴爹,他从来没有存在过呢?你能接受吗?”   桑和有些懵,讪讪笑道:“老琴爹当然是假的了,喏,你都知道这是一堆数据。”   “谁跟你说角色,你不要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你的阿颂。”言俏本来就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也不想绕弯兜圈子了。之前还在桑和家时,初次交谈后,她就一直担心晏颂跟她说的事情成真,而眼下不正是一语成谶,不然就算晏颂的魂魄回到了身体,也不至于完全失了联系吧,就算是渣男也至少会上演一把狠心决绝的戏啊。   桑和完全不能接受,拼命地摇头:“少女你脑洞奇葩了吧?我不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你会说从没存在过,借用一句表情包名言,允许你装逼,但是不要太过分!”   因为……因为……   言俏彻底丧失了解释的能力,心中一烦,伸手把头发乱揉了两下——看吧,她早就跟那个晏颂说过,当初他俩就不应该在一起,就算他不告诉桑和一切,但是对于桑和来说,哪有那么容易重新开始?桑桑最执着了,不然桑颐哥哥的事情也不会一直成为她心中的执念。   电脑前,少女托着腮,像个傻白甜言情女主那样,口中振振有词:“反正我不信,我会找到他的,我去苏黎世就是想试试能不能碰到他,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若是晏颂此刻还在桑和身边的话,一定会惊叹眼前这个女孩子的眼神,那种坚定,他也曾一堵过,千年之前,桑和倒在他的怀里,凄丽却又坚决地说——   “我想了一下,一定要让你欠我什么,等我找你还的时候,我才会记得你。”   晏颂,这是你欠我的!   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会遇到的人,最后完成属于自己的轨迹。   桑和暂a剑三后的一天,知暖在群里闲聊,忽然提起一个人:“师父,你还记得这个叫【木须臾】的丐哥吗?刚才我切琴奶散排的时候排到了他,然后随口聊了两句,我记得他跟之前那个时不时叫我们一起刷本的军爷是朋友吧。”   因为没有对这个徒弟提起过曾经,而后又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所以知暖对于晓木的认识,仅限于时不时跟炮哥团长【唐津天】邀请他们刷工资的军爷。   至于丐哥,应该是插旗的时候碰上有过一面之缘。   桑和不得不感叹,这一面之缘就记得那么牢,知暖不亏号称长歌门交际一枝花。   “怎么了?”桑和在群里回了个消息。   知暖“噢”了一声,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其实也没什么,我刚才听他说那个军爷a了,a就a吧,但他一副老惊讶的样子,碎碎念个不停,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是挺难以置信。”桑和叹息,要是放以前,桑和也觉得,这个游戏谁都会a,除了晓木,一个对游戏那么有激情的人,热衷于战场插旗JJC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放弃呢,何况这个游戏还没有露出疲态,“所以,他有说为什么a吗?”   “谈恋爱了呗!”知暖直接截图上原话,她倒是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甚至还顺手艾特了小面,“跟小面师叔一样啊,竟然是个情圣!”   小面不合时宜地冒了个泡:“叫谁小面呢没大没小的,要叫就叫朝天门一哥!”   桑和的目光根本没有被这两人的插科打诨吸引住,而是直愣愣落在了那张游戏截图上,丐哥木须臾在密聊里吐槽:“听说是他女朋友不玩游戏,所以他也不玩了,我们都不信,狗的不能再狗的人,竟然会为儿女情长抛弃了我们征战大师赛的宏图霸业!”   人生真的是很复杂,人的心则更为复杂——那个时候桑和多么想晓木放下一切,那时候觉得多么不可能的事情,他却为另一个人做到了,时过境迁的现在看来,真让人唏嘘不已。   桑和不禁呢喃:“阿颂,如果没有你,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呢,看到这样的消息,是该多么痛不欲生吗……但我竟然心里仍觉得很幸运,因为遇见了你。”    ☆、Chapter 64 作者有话要说:  纠结了很久两个章节的顺序,最后还是决定先发这个番外,再上相遇章节~ 大家看文愉快~ 每天都鼓励自己,冬天熬一熬就过去啦~   【先来个小剧场】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晓木不玩游戏的女友拿过他的手机玩贴吧,看到收藏里有个叫剑网3的,随手点开,首页里正好刷过一条人气很旺的818,说是818,倒不如说是个故事贴。晓木女友觉着很有意思,于是动动手指点开了。   没一会功夫,晓木走过来,看自己女朋友笑得前仰后合,顺势抽走了她手里的手机,拍了拍她的背:“干什么呢?”   “你别呀!”女孩子拽着手机另一端不肯撒手,“我在看一个故事,好像是以你以前玩的那个游戏为蓝本写的。技能看不懂,但是男女主都很有趣,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个……嗯……貌似是男三,直男蠢萌蠢萌的。”   “嗯?”   晓木来了兴趣,他是知道女朋友不玩游戏的,甚至连游戏文都不看,基本上算个游戏盲,但贴吧里的故事贴,没有基础的人是很难得到共鸣的,所以能让自己女票看得那么投入的,肯定跟游戏不太沾边了,这种帖子八成八是写手编小说吧。   “好像是个军爷……嗯,对,就是这个别称,咦,方随,你以前是不是也玩的这个角色?”   女孩指了指手机上的插图,晓木低下头,目光在屏幕上扫过,正看到那一句——   “你看这长安今夜月黑风高,老狗,来插旗怎么样?”   那个穿着老校服戴的老白发的军爷目不斜视走过,对另一个军爷说道:“抱歉,你不是我的对手。”   晓木失笑,趁女票没注意,成功抽走手机:“这样的故事在这个游戏里多得是,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看女友噘着嘴似乎在思考什么,晓木忍不住从身后环过她的肩:“怎么有兴趣?你不是不希望我玩游戏,想多陪陪你吗?”   女孩子点头撒娇:“好吧,其实我在考虑陪你一起渣游戏的可行性,只要你不嫌弃我菜!”   “我会嫌弃的,”老实孩子晓木依旧不忘本找骂,捂着脸模拟表情包,“我已经是老年人了,带不动了带不动了!”   “哼!”女孩冷哼一声,作势要打他,却没舍得下手,最后只是轻轻反手在他脑门拍了一下以示他乱说话的惩戒。   过了好一会,两手叉腰的女友才静下来,捂着脸问:“我听说剑三是真的挺有趣的,如果我真的陪你玩,我们也会有这么有趣的故事吗?”   晓木笑得淡然:“会有吧,不过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番外分割线————   番外·当时还年少   那一日踏青归来,一家四口一边懒洋洋晒着太阳,一边在街头漫步。   穿过了繁华的CBD和热闹的步行街,渐渐转入繁花夹道,氛围宁静的居民区。哥哥领着妹妹走在前头,本来沉默不语的小女孩,忽然瞧见街角爬满爬山虎的店面,飞快跑过去趴在玻璃橱窗前。   “爸爸,我想要这个……我,我想学!”她回过头,朝身后的中年男子撒娇般笑了笑,“弹起来跟仙女一样!”   一家人忽然都聚拢过来,站在这家格调清雅的琴行前面,指着玻璃橱窗里陈列的那把古琴,絮絮叨叨。   “哎呀,我想起来了,我们家好像是有一把这种琴的,样式看起来差不多。”男人拍了一下肚子,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发:“乖女儿,我们不买了,等爸爸回去把那把琴找出来。”   旁边站着的那风姿绰约的女人看男人如此宠孩子,迟疑了一刻:“是你们老桑家传下来的吧,那可是收藏的古董,怎么能给小孩子胡乱玩。”   “怎么是胡乱玩呢?”男人拍了拍老婆的肩,温声细语地说:“小和想学就让她学好了,再说了,反正那把琴以后都是要给她当嫁妆的。”   而身前的少年拉了拉女孩儿的辫子:“笨蛋!你肯定不会好好学的!”   小女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笑得娇憨可爱:“不是还有你吗?哥哥!”   少年抱臂侧过身子,心中却因为这句话满足不已。他的目光落在街对面,那里有一家新开的网吧,格局不小,装修得还挺有品位,不过最惹眼的还是门口那张巨大的魔兽世界的广告板。   “哥哥你在看什么?”小女孩拽住他的袖子不松手,踮起脚往街对面瞅。   “游戏啦!”少年回头露出温柔的笑容,忍不住捏了捏她水嫩的脸蛋,“以后哥哥带你玩好不好?”   女孩却故作沉思:“唔,听起来很有意思嘛。”   此刻,网吧里忽然走出一个肤白腿长的女孩,她刚走到那副超大魔兽广告图下,一个瘦高的少年从后面追了出来,跑到她身前把手一摊,露出一堆零钱。   “怎么能让女孩子请我上网呢?”   “这家网吧我熟悉得很,老板看我会打折的,你一个男孩子这么斤斤计较干嘛,就当我请你玩的呗!也不枉你叫我一声姐姐!”身前穿着时尚的女孩停下脚步,忽然打了一下他的手心,示意他把钱收回去,“顺便庆祝你考到C市!”   “那阿姐,我下次请你玩!”彼时,年轻人还腼腆青涩,他也不做作,把钱收了,拉着包跟了上去。   年轻女孩忽然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样子:“你是来念书的,好好读,别老想着上网玩游戏。”   少年笑得有些贱,他反身挡在前面,盯着她的眼睛抱着后脑勺倒着走,丝毫没把她的劝诫放在心上:“我听说最近有个新游戏在公测,很有挑战性,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我已经摸到一些门道了,这次换我带你玩怎么样?”   “什么游戏啊?”年轻女孩对有挑战性的游戏充满了热忱,果然还是没忍住接了话。   小心思得逞的年轻人露着一口大白牙,慢悠悠说:“叫剑侠情缘。”   而街区的转角处,交通灯由绿跳红,哥哥带着妹妹在斑马线前停下。   一辆SUV由西向东行驶,在这里忽然转弯。路面低洼处,前两天落雨的积水还淌在地上,水花在车轮下溅起,哥哥小心把妹妹护在身后。   开车人似乎察觉到有两个小孩,踩了一脚刹车,忽然慢了下来。   一个小男孩趴在后车窗上冲他们吐了吐舌头,开车的人在后视镜看了一眼,皱着眉头训斥他:“苏检,当心别翻出去!”   本来正仔细检查水花有没有溅到自己漂亮的小皮鞋上小女孩莫名地抬起头来,副驾驶的车窗在这时忽然摇了下来,里面的少年本来冷着脸盯着车前方,似是感觉到灼热的目光,慢慢转过头来,和她四目相对。   忽然,她笑了,纯粹又干净。   少年错愕,动了动手指从上衣口袋里拈出一块瑞士糖,递了过去:“送给你。”   车子缓缓驶过,糖果从少年的指尖滑落,落在了女孩的手心。   而驾驶座上的男人冷不丁出声询问:“小颂,你堂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怎么?”少年目光落在窗外的反光镜上,那个女孩儿捧着糖果正在发呆,他看着看着,竟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你想追她?”   开车的男人一噎,差点把方向盘打到树上。   看自己妹妹像丢了魂儿一样,做哥哥的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提示红灯已经过了。   哪知道,女孩儿突然拆掉糖果外面的包装,抬起头来冲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哥哥,吃糖,我们一人一半!”   少年从她手中接过那半块糖果,眼中溢满了幸福。   “爸爸妈妈怎么走得那么……慢?”小女孩眨眨眼睛,把手平放在额头,摆了个眺望的姿势。   少年则咀嚼着糖果,把手放在后脑勺往前走:“他们还在讨论你的嫁妆。”   “嫁妆?”小女孩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然而,少年却并没有解释,忽然喃喃自语:“小和,你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什么?”   少年悄悄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小和,你以后喜欢的人,一定要温柔,耐心,学习好,唔,游戏也要打得好……”   女孩揉了揉眼睛,懵懂地问:“哥哥,我怎么觉得,你在说你自己呢?”   “哈哈哈……”少年爆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   又走了一阵,像保姆一样看顾自己妹妹的妹控忽然又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小和,你怎么没戴你最喜欢的那个花发卡?”   “我戴了呀,”女孩儿疑惑,往头上一摸,确实空无一物,“哎呀,怎么不见了!”   就在她转头去搜寻来路时,身后穿着白衬衣的少年走到她的面前:“小妹妹,这个是你掉的吗?”   “是的是的,”小女孩拼命点头,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哥哥,你的声音真好听!”   衬衣少年大概是看女孩儿可爱,想揉揉她的头,不过碍于旁边护妹狂魔的冰冷眼神,最后选择了放弃。   马路对面,还有一男一女在呼喊:“小暄,走了,不然火车该晚点了!”   街道上车水马龙,斑驳时光中,一家四口,慢慢朝家里走。   父亲往后备箱里装上了三个大的行李箱,锁好,回身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就跟家里说,想回来就回来,家永远在这里。”   “嗯。”她轻轻应答,俯身坐到了车里。   车辆缓缓行驶在城内,直奔机场而去,偶然路过街角那家琴行,爬山虎已经凋落,门面翻新,早不做琴行。对面那个网吧倒是还在,就是围了脚手架和硬纸板,似乎在大翻修。   她抱着那把琴,安静地看着窗外,车载音响切歌到杨宗纬的《越过山丘》,质朴的嗓音正唱到那句——   “总有人幸福白头,总有人哭着分手   无论相遇还是不相遇,都是献给岁月的序曲”   ……   父亲转动方向盘,溅起的积水飞过车窗,晶莹的水花中,她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过去,那颗糖的味道似乎又重新回到舌尖,由此,她不得不喟叹命运的戏剧。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该来的人已来,该走的人已走。    ☆、Chapter 65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上肥美的一章~哈哈哈,终于见面啦~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悄咪咪地说,后面接着发糖~[慈母般的微笑]   087   三个月后。   C市机场,穿着深蓝色衬衣的男人取走托运行李后快步向外走,这时,接机的人群里冲出来一个穿着海贼王T恤,戴着鸭舌帽的男子,向他招了招手,狂奔过去。   “Vic!看到你没事,让我一辈子不出玄晶我都认了!”   听到苏检的高呼,晏颂向一侧移了一步,正好躲开飞奔而来的熊抱,向拥挤的人群中投注目光,这目光是散漫的,带着对这个地方的依恋与欣然,渴望与满足,皆是因为某个人随之而来的爱屋及乌。   然而,被嫌弃的苏检丝毫没觉得这一躲伤面子,毕竟过分热情,抬手给他来个兄弟式拥抱的人就不会是他认识的晏颂了。   “你的车呢?”晏颂收回逡巡的目光,开口。   “在停车场,这边走。”苏检掏出车钥匙就着手指转了两圈,念他对C市不熟,便在前面带路,“我听小婶婶说,要不是她们拦着,你睁眼就要回国?你已经躺了一年了,该好好接受复健。”   “我已经没有问题了。”晏颂低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等到了停车场,坐进副驾驶,他都没再开口说话,只是握着手机一动不动,整个人沉闷到窒息。   在他沉睡时,桑和每天都坚持给他留言,可是当他再度醒来,她的消息却再也没有来过——是否让你等待太久,他们这一世终究还是走散了?   可是他现在已经赶来了,能够下地正常走路他就买了机票回国,重新拿回手机的时候他就试图联系,可隔着千山万水,却杳无音信。甚至连给言俏发消息,都已被拉黑。   “先去我家放东西?”苏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还是……”   “在城里转一转吧。”   苏检做了个下巴垮掉的表情,这回答真是又n□□ie又刺激:“太夸张了,C市虽然比不上北上广,好歹也是个省会城市,待会被堵在高架你可别怪我。”   晏颂难得没有怼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不想错过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一条线索——他唯一一次离开桑和家,是那个雨夜,桑和抱着琴跑出来。可是相似的街口何其多,小区样式更是大同小异,回忆不清路名,只凭着依稀记忆,一切都只能靠运气。   不,不只是运气,还有决心,他的决心——就算把整个城市颠倒过来,他也一定要找到桑和!   “Vic,其实你没必要那么着急回来……难不成你回C市是因为我?我……我给你道歉,对不起,都是我害你在医院躺了那么久。”晏颂越是没把上次的意外当回事儿,苏检心里反而越过不去,想着一直没有机会当面道歉,便起了话头,但是又觉得一个大男人,老是逮着这个事儿忸怩实在有些掉价,于是他动了动脑子,捡着好话说:“不过Vic,你要知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戏这么多!好好开车!”晏颂看他的小表情,忍不住动了动嘴角,竟然难得露出一丝笑容,看得苏检都呆了——这家伙竟然还会笑,并且笑得那么自然,莫不是撞了一下转性儿了?   “好……好……”苏检傻傻地应道,不过他还没说完,晏颂忽然拍了一下车门。   “停车!”   苏检刹了一脚,还没反应过来,晏颂已经开门冲了下去。   街道林荫铺落,晏颂站在原地回望长街,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黑夜里,女孩儿抱着琴急促地狂奔而过,就是这条街!就在这附近!   晏颂沿着长街反向奔跑,凭着记忆搜寻回忆中的房子,远远的终于看到小区的轮廓,那些色彩与景致,他每天在阳台晒太阳都能看见,那样子和眼前所见渐渐吻合。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快步朝最里面那栋房子走去,饶是苏检停了车从后面追来,一路惊疑地喊,他也充耳不闻。   长腿几分钟就爬完了楼,可站在门口,他的手一时竟有些颤抖,在随后而来的苏检一副见鬼了的目光中,整了整衣衫袖口,拉了拉领子。   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呢?   “抱歉,我来晚了”?   “桑桑,我是晏颂”?   ……   于是,晏颂平生第一次纠结了,不过,他的纠结在一秒后被终结。   苏检伸手过来按了门铃,还不止按了一次,并且在晏颂余光的冷漠注视下,摸着脑袋还浑然不自知地呢喃:“怎么没有人呢?”   好像真的没有人……   也许是出去了?   晏颂在心中安慰自己,不动声色退到了楼下花坛。苏检不明白他要找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多重要,只能陪他在一旁干等。   过了一会,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一看就很八卦的大妈,大妈意料中管了闲事儿:“哎哟,这小伙子挺俊的呀,在等女朋友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女朋友?”苏检瞅了晏颂一眼,后者好像没有反驳?   大妈又继续叨叨:“我就住这栋楼,我记得单身的没几个吧,我记得就三楼、五楼……哎五楼那个小丫头好像没住这儿了。”   晏颂忽然开口:“你说什么?”   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的大妈,愣了一秒,语气忽然怂了下来:“呃……我是打麻将的时候听五楼的张大妈说的,说有天看到对门那姑娘的爸妈在帮她搬行李,她当时有个亲戚正好在找房子,这才顺口问了一下他们是暂时不住还是准备卖了,这才知道的……”   晏颂失魂落魄,也没有听她把话说完,转头离开这里。   “喂,什么情况啊!”没搞清楚状况的苏检简直要抓狂。   晃晃悠悠又回到了那条街上,街景依旧,却丧失了刚才那般殷切渴望的心。   “小心!”   身后苏检疾呼一声,冲过来拽了失魂落魄的晏颂一把,脚边忽然一块木板坠地,发出脆响还伴着粉尘。晏颂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有一家店面在装修,看格局和旧招牌,应该是一家网吧。   那个雨夜里路灯昏暗,他的关注点又统统给了桑和,倒是没注意到街边有这么一家宽敞的网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知道晏颂是个“倒霉”体质,苏检生怕他出事儿,又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自从这次转醒,晏颂那个打不破的倒霉魔咒,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被治愈了。   在现场的老板听见响动,从里面跑了出来,看见他俩便嚷嚷着:“对不住啊对不住!本店装修!”   说着,还从包里拿出了一包好烟,打开来递了过去,晏颂不抽烟,冷着脸没接,苏检自然也跟着拒绝了。老板也不介意,堆着笑赔不是:“你看,几个师傅花了眼,顶着大太阳也不容易,人没事儿就好!”   又看苏检穿着动漫嘻哈风,从包里拿出两张卡,使了个眼色:“这样吧,你们年轻人爱玩,这是本店的VIP卡,五折随便玩,通宵包场三次免费,偶尔还有抽奖活动。”   逮着机会都不忘记做生意,苏检对老板还是服气的,倒是晏颂若有所思地问:“你这是网吧?”   “是是是,这些年生意不错,把隔壁一个店面也盘了,这不最近在扩张。”老板还在拉生意,“你们随时来玩都可以。”   晏颂忽然又问:“以前是不是叫……秦风网吧?”   老板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点了点头,倒是苏检一脸惊讶——晏颂不过小时候来过C市一次,怎么对一个网吧这么熟悉?   “嘿嘿!”老板笑得有些自豪,觉得自己也像个成功人士,“不过这次装修过后了,怎么也得改个名字叫网咖或者网络会所才高大上……”   苏检用手肘撞了撞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没什么……”晏颂忽然叹了口气,“只是想起了小时候……你妈说你爱吃糖,所以我回国那次,在包里放了一把瑞士糖。”   “所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苏检依旧不懂,“还有女朋友是怎么回事儿,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   晏颂盯了他一眼,懒得解释:“小孩子,少八卦,我有没有女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告诉我你暗恋我就行。”   这是……开玩笑?   晏颂开玩笑?冷幽默?   苏检呆呆望着那个远去的消瘦的背影,眼前这个人真的还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一副沉闷,高傲,一脸性冷淡的晏颂吗,他觉得好像哪里不一样,但又似乎哪里都没变。   苏黎世国际机场。   看顾着两个大行李箱的桑和手忙脚乱从机场大厅里走了出来,往路边靠了靠,坐在行李箱顶上换上了刚买的电话卡,有了数据网络,一堆信息疯狂轰炸过来。   企鹅图标上方的小红点数字一下子暴涨。   “你看我一眼啊!baby!求求你看我一眼!”   “我这个万年不用企鹅的人专门为了你还下了一个!”   言俏哀嚎得犹如被打入了冷宫,桑和突然有种负疚感,赶紧回了个消息:“在呢,刚换了电话卡,终于有网了。”   “你能不能把微信装回来……”言俏继续抱怨。   “装了装了,”桑和傻乎乎地笑,跟她打哈哈,“哎呀你知道的,我前段时间手机坏了,换了个新的,结果以前不是老依赖自动登录吗,密码记不起来了,正好忙着收拾行李,也就一直没弄,刚才在飞机上我好像有点眉目了,等我安顿下来保证处理好。”   言俏翻了个白眼儿,想不明白桑和这种能忍受一段时间不用手机,换了手机不用微信的奇怪生物为什么会存在这个世界上。   “好吧,对了,帮你联系的房子有着落了,我叫你下载的what’s up你下了吗?我待会把他电话给你,你直接添加吧。据说房子的主人是个华裔,平时很少住。”说着,言俏就来气,语音消息里话音都不由重了几分,大有怒其不争的愤怒无奈感,“你呀你,时间卡得那么紧,好房源早八百年就被抢光了!瑞士消费不是一般的高,要找不到合适的你是烧钱呢还是睡大街呢?”   骂归骂,闺蜜还是要帮的,想到自己当年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夜里失眠还是桑和陪自己抠手机唠嗑安慰,气又下去了一半,变身老妈子叮嘱起来:“这个牵线的人算是朋友的朋友吧,都是留学圈子里的,应该没问题。已经说好了,你直接过去,他在那边接你,如果合适你下午就能搬进去住了。”   “这也行!”桑和吐了吐舌头,言俏可是在大洋彼岸呢,还能管到这边的事情,看来交际花不是白叫的。   言俏一边从自己的通讯录里调出号码发过去,一边继续扮演话唠:“是你太宅了,不注意发展人际。好了,收到了吗?既然是个华侨,你要是遇到问题找他也不用担心语言不通的问题,真是搞不懂,你干嘛非要去苏黎世,瑞士那个地方你要不会个德语法语,感觉寸步难行。”   桑和则笑笑,回复了最后一条消息,结束了本次对话:“好了,先不说了,给手机省点电,我先过去。”   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   死里逃生那三个月,晏颂并不知道桑和并没有通过复试,仍旧以为她搬家到了他不知道的地方,在Q大继续读研。前些日子铩羽而归后,他让苏检去Q大打听,而他则返回苏黎世开始处理这一年来积压的事情,并且认真思考,回国发展的可能,他想,下一次哪怕去学校蹲点,他也一定要找到她!   晏颂从实验室中出来,正好接到电话。来电人是他读博的同学,也是个中国人,最近正好跟他一同处理手头上的一个项目。   “Vic,是我,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的吗,你现在住在晏家,又一门心思想要回国,你那套公寓空着也是暴殄天物,不如拿来收租。”   晏颂忍不住揶揄:“说真的,其实我一直觉得清心寡欲的数学系并不适合你,你应该转到隔壁金融系去。”   “你这劫后余生,变得越发不正经了。”来电人忍不住吐槽。   听他这么说,晏颂耐不住也收了戏谑的心,一语点破:“说吧,是不是找到合适的人了,拿我房子做人情?”   “是是是,拉皮条的我找到合适的租客了,一个女孩子,刚来瑞士,你知道价格适中的房源一向紧缺,就占你一个房间,剩下的你还可以再租。”算盘打得响亮的来电人,语气忽然猥琐起来,不甘示弱地反击:“如果不行的话,你也可以回来住嘛,怎么样,还能发展一段房东与租客的罗曼蒂克狗血故事,人家一小姑娘孤身一人,凭你三秒就能俘获芳心。”   “算了吧,故事就别发展了,我已经有主了。”晏颂淡淡一笑,“那个街区挺安静的,那你联系吧。”   话说到这份上了,晏颂也懒得管,可是正当他准备挂电话回去继续盘弄实验,那头却传来急切的劝阻:“等等,你别挂,还没说完。这姑娘还有点儿意思,要跟咱签合同,喂,你是房主你不去谁去,下午啊,准点儿到,别让人家等急了。”   说完,对面便挂电话了,晏颂刚想把手机随手往桌上扔掉,耳根清净,短信又接踵而来:“你别爽约,人姑娘好像还带了个乐器,能不能弹,扰不扰民,你清楚,你解释。”   这都什么破事儿?晏颂想了想,还是又把手机揣上,转头拿上外套,出门去。   桑和抱着琴,已经独自在客厅里坐了二十分钟,而二十分钟前,那个帮她把行李搬上来的人把钥匙交给她,便先行离开了,说是房东一会儿会过来跟她见一面。   琴上的羽毛打着旋儿,桑和的心里也惴惴不安,只身在外,心里始终没有底。要不是言俏在企鹅上再三跟她保证介绍人关系很铁口碑很好不会有问题,她可能想拔腿走人了。   她低头,把脸贴在琴头。话说回来,本来一开始她并不打算带着这把琴,可转念又觉得,一人漂泊,心里总要有点寄托和陪伴,最终还是抱着它,远渡重洋。   “怎么还不来呀。”桑和又看了一眼时间,有些坐不住,起身在房间里走动起来。公寓不算特别大,但胜在精致,胜在五脏俱全,装修风格简约,就是色调上有点冷,缺少一种家的温馨氛围。   转头,桑和奔向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串风铃,还有几个以前买的Q版装饰,在格架上依次摆开,又转头去窗边把精巧的小风铃挂了起来,退了两步摸着下巴自我欣赏。   ——这样不是有生气多了么?如果再摆上一些多肉植物就更加完美了。   这时,锁孔扭动,有人拿着钥匙从外面开门进来,一边进一边说:“我来了,速战速决,你知道我手头项目上的事情有多少吗?”   桑和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去取风铃,还是转头去接话——人还没有住进来,就开始摆弄小东西,最关键被抓个正着,巨尴尬啊!   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坑货的身影,再看了一眼站在客厅中间的女孩子,晏颂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自己刚才是不是有些语气不善?   “那个……”   他是在说窗户上的风铃吗?   桑和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一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即视感:“你说那个风铃吗?我……我马上摘下来!”   她匆忙跑了两步,却被松软的地毯绊了一跤——完了,初次见面,要不要这么糗?摔个狗吃屎真的很难看好嘛!   桑和捂着脸,然而刚才还在门边的年轻人,长腿一跨,竟然稳稳接住了自己,看他的长相,还真是个华裔哎。   可是卧槽!这是什么狗血言情的开端吗?事情在向某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尴尬一秒,桑和迅速弹跳站直,摸了摸脸,再抬头时,已经是一副无辜的傻笑状,虽然她在心里定义其为礼貌和伸手不打笑脸人。   “你好!我叫桑和!是你要出租这个房子吗?”   很久以后,晏颂也忘不了这一幕,苏黎世的公寓里,那个他日夜思念的人竟然奇迹般出现在他眼前,露出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温柔却傻气的笑容,对着他说你好。   人生亦如初见。   晏颂的手抄在口袋里,似笑非笑:“是,但我只接受合租?”他指了指自己,忽然改了主意:“跟我合租。”   什么?!合租?   跟言俏说的怎么不一样,不是说这个房主不住在这里了吗?桑和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心里反复思量,这男的莫非别有什么企图?   就在桑和惊疑未定的目光下,晏颂做了更大胆的动作,他忽然伸出手,在她鼻子上宠溺般刮了一下,一把拥住她,将脸轻轻贴在她的耳畔,露出温柔的笑容。   “忘了自我介绍了,桑桑,我是晏颂。”    ☆、Chapter 66 作者有话要说:  PS:剧情需要,作者亲妈对男主知根知底哈哈,现实的话妹子们还是不要轻信陌生人什么的~嘿嘿 这几章应该都会甜一甜~ 写甜章感觉心情都会很好哈哈哈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088   惊喜来得那么突然,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如今变戏法般出现在自己眼前,曾经幻想过的无数种相遇,都无法避过此刻的浪漫和温暖。   晏颂离她那么近,近到呼吸就在耳侧,近到光是拥抱便能清楚地听见心跳,近到她面红耳赤局促不安。   下一秒,桑和鬼使神差伸出双手,想要回抱他。可手指刚触碰到他的衬衣,意识忽然清醒——沃日,这家伙消失了这么久以为一个拥抱就可以搞定她?   抱头痛哭感动?温言细语相待?甜言蜜语粉色少女心?   不不不,桑和狠狠踩了晏颂一脚,风一般冲进了卧室。后者显然没有料到情况急转直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脚疼还是该心疼。   关门,锁门,靠在门后,桑和摸着烧红的脸,想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心里早已欲哭无泪。   太太太太糗了吧!把持住啊!少女!   她拿出手机,往床上一扑,陷进了柔软的被窝,显然她的大脑此刻当机,并没有发现这并不是客卧,而是主卧……   微信中,潜水的言俏被她炸了出来。   “你早就知道?”   【腐中之王言小俏】:“???”   桑和从这三个问号中推测出这人在装傻,立刻噼里啪啦质问过去:“你早知道!苏黎世!晏颂!别装了!”   【腐中之王言小俏】:“!!!”   言俏也不傻,立刻回过味来——莫非这姑娘晓得了前因后果,因为自己当初瞒着她所以跑来兴师问罪了?还是溜吧!   【腐中之王言小俏】:“等等等一下,有美男约我,我先遁了!”   跑得倒是挺快的,桑和看着屏幕上那一行字,鼻孔朝天哼出一团气,仔细想想,觉得凭她对这姑娘的了解,嘴上说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保不准现在正抱着手机窥屏揣摩。   别说,这还真被桑和料准了,哪有什么美男,只有言俏在宿舍里走来走去转圈圈,埋怨马失前蹄还是让桑和晓得了,不过等等——早不知道晚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了?刚才发生了什么?言俏八卦之心迅速膨胀,哎呀,想知道啊,还不能发消息问,又急又气啊!   五分钟后,桑和回了一条微信:“不要太生猛,保重身体。”   ???   !!!   言俏上火,瞬间被炸了出来:“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桑和一脸无辜:“你不是遁了吗?”   “……”   盘腿坐在床上,抱着手机瞎吹牛两句,桑和竟然开始眼皮耷拉犯困,时差一上头,挡都挡不住,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困到全身无力,窝在床上睡着了。   晏颂把耳朵贴在门边,没动静,想想很鄙视自己偷听的行为,于是退开半步想拿钥匙开门,可一想到她今日的飞机,八成又困又累,心里便舍不得,任由桑和睡过去。   两个小时后,桑和醒了,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十秒钟,意识恢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小房间,而是苏黎世。   她翻身坐起,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打量了几眼房间的样子,一切都没有异样。桑和跳下床,踩在地板上,打开了房门,探头探脑见没人,跑进了客厅。   脑子这时还有点迷糊,她下意识便嘟哝了一句:“睡了多久啊,什么时间了?”   “2222年2月22日,现在是22点22分。”   一个声音从厨房传来,桑和转身——哇,美男!厨房有个美男在做饭!揉揉眼睛,画面没变,不是幻觉,不过这个时间——   ???   桑和挠头又往卧室走,心里已经把做饭的人当作房东,想着跟人签合同来着,不能太邋遢,至少得去梳个头:“我就说我刚才肯定是太累了等着等着睡着了瞎做梦,怎么可能遇到那家伙……”   结果刚走了两步,撞到一个肉墙,桑和摸着鼻子,傻傻抬头,正对上晏颂似笑非笑的眼睛——喔!不是做梦!   下一秒,她没控制住自己,踮起脚尖,在晏颂脸颊上捏了一把,后者脸色瞬间有点尬:“阿……阿颂?”   晏颂伸手轻轻一提,将她拎到椅子上,把手中的筷子递给她:“如果还没消气,先吃两个荷包蛋,吃完心情就会好。”   看着手中的筷子,再看着盘子里黄澄澄的荷包蛋,桑和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吞了吞口水,却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吃两个荷包蛋就会开心?”   “唔……”   晏颂没正面回答,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来,像曾经无数次梦寐中那样,如今终于实现。   他这样坐着看她吃东西,直看得桑和心虚,不由狼吞虎咽,几口这荷包蛋便下了肚。桑和噎住了,转头找水,晏颂已经倒好了苹果汁。   “你怎么知道我吃荷包蛋喜欢配苹果汁?”   “唔……”   自己好像从来没跟晏颂说过这些细节吧——桑和虽然惊疑,但还是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把杯子一放,低头看着空盘子,见晏颂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眼观鼻鼻观心。   什么意思嘛!   桑和一紧张,就开始抠手上的茧子,四下里目光逡巡想找糖吃,没想到这个时候,晏颂又开口了:“电视柜左手边抽屉,有糖,黑加仑味。”   黑加仑味——桑和最喜欢的糖果味。   “你怎么……”   话没说玩,心里却早已经滚过无数的弹幕——“卧槽,这家伙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是不是言俏出卖了自己的情报?”、“为什么每次跟他一起总是有各种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游戏里是这样,现在还上升到现实?”。   反观晏颂,也不急着解释,反而悠悠地欣赏桑和一秒三变的表情,寸步不离,等着她什么时候理上自己一下。   桑和心里不甘,不想那么轻易原谅他,可是这一会功夫过招,她好像就要招架不住了,想想,心里难受,跑了一□□服黏在身上,她觉得更加不舒服。   于是下一秒,桑和白了一眼,往卫生间走:“哼,别跟着我,洗澡!”   结果晏颂习惯性站了起来,还动了两步,桑和立刻炸毛了。自己已经不是一个魂了,同在屋檐下,好像目前的氛围是有点奇怪,晏颂也觉得有点不妥。   虽然脸上一本正经,可耳根的红却暴露了他的心思,他迎上桑和喷火的眼神,一脸纯良道:“这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咣当”。   这次,回应他的只有一声门响。   等花洒的水淋到头顶,桑和才霍然清醒——是了,是真的晏颂,原来他长这个样子,原来他说话是这样的声音,原来自己真的可以离他很近,这一切都是真的,这几个月坚持总算没有白费。   想到这里,桑和的嘴角不由勾了起来,喜悦始终要大于埋怨,哗啦的水声盖过了她的傻笑。   把毛巾往头上一搭,桑和开门,向外觑了两眼,晏颂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他安静时整个人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一份柔和。似有所感,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桑和这方,眼睛里藏了笑,眉梢吊起,看起来很精明。   既然被看到了,桑和也不偷偷摸摸做贼样,一边大大方方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头发,然后绕过茶几,径直坐到了沙发上。确切的说,是长沙发的另一端,而晏颂,则靠在这一头的单人沙发上。   “我有那么可怕吗?”翻书的人好笑地抬眼,向后靠了靠,思索着,“唔,你还要再坐过去一点吗?我可以帮忙把你挂到落地窗玻璃上。”   “……”   画面太违和,桑和面上挂不住,就红了脸。   四目相对,还是她憋不住了:“你真的真的真的是阿颂?”   晏颂没动,没答,将权利都交给了她。桑和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找来手机,先试着给晏颂打了个电话,响了;然后发了条微信,屏幕亮了。   “这下总该……”晏颂起身走来,桑和却手忙脚乱抓着手机,打断了他的话:“等等!”   说等就等,晏颂的动作真的停了下来,皱着眉看她在背包里翻找出一个小本子,然后随意翻到其中一页,振振有词:“上次放烟花,你在长歌门截图的时候摔死了,请回答是在哪里?”   晏颂:“……”   然而,阴影铺落,这个高大的男人却并没有搭理她的问题,反而长腿一迈,人已到桑和身前,一手抽走她的本子甩在茶几上,一手在沙发后一撑,居高临下打量着她:“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蠢?可惜你的蠢传染不到我……在长歌门,我没有摔死过。”   “略……”桑和吐了吐舌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轻易缴械投降似乎不太好,又噘着嘴,推搡了一把:“你混蛋!你为什么消失那么久?”   晏颂假装被她推开,顺着惯性往后退,远远地扭头走,假装漫不经心地道:“唔……因为……出车祸了。”   “什么!”桑和尖叫着从沙发上跳起来,那块悬在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她欣喜她的阿颂没有欺骗她的感情,可转念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她心里顿时急不可耐,慌不择路便扑了过去,拽住他的手臂,“阿颂,那你现在没事吧!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刚刚有没有推到……”   下一秒,晏颂反握住她的手腕,迅速转身一带,扣住她的肩膀,低头,轻轻将唇落在她的唇瓣上。   这一刻他以前想了很久了。    ☆、Chapter 67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发糖啦~最近追番看狐妖,真是又虐又甜又搞笑,欲罢不能~ 谢谢一直以来支持的鹿尧小可爱~谢谢一直追到这里的大家~么么哒(づ ̄ 3 ̄)づ 看文愉快~   089   那一刻,心都化了。   直到桑和第n次躲到小房间,背靠着门大口喘气,她急速的心跳才放缓下来。忍不住便伸手摸了摸唇,那片柔软的感觉荡漾在她的心中——她甚至还能想到他的唇流连辗转,浅尝辄止的感觉。   她……她和阿颂,接吻了!   啊啊啊!   桑和往床上一扑,打了个滚,赶紧掏出手机转移注意力冷静一下,于是,腐大王言小俏被拎了出来。   “你和美男怎么样了?”来自准备喂狗粮的某桑。   言俏在大洋彼岸翻了个白眼,依靠单身二十几年的手速秒回:“有没有美男你心里没点B数吗?”   “……”   桑和沉默了一刻,送去暴击:“B数有没有我不知道,美男倒是有一只。”   “???”八卦之王言俏立刻嗅到了不对劲,耳朵竖起,目光犀利,在手机键盘上飞快打字:“你在干嘛?”   “躺尸……”陷在床里的桑和很实诚地回答。   言俏:“???”   桑和捂着脸:“我刚才受到了老琴爹会心一击-9999999!”   沃日这狗粮,言俏小眼神难过到爆棚,开了语音发出狮子吼:“滚!”   桑和没滚,这个房子里的另一个人准备滚了,哦不,准备撤了。   把外套搭在手腕上,晏颂敲了敲卧室门,正处于兴奋状态的桑和差点以高难度动作翻滚到床下,赶紧拾掇拾掇,往被子里一钻,蒙住头闷声闷气地说:“我睡了我睡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种撒娇的调调。   “我走了,门给你锁好,你时差还没倒过来,早点休息。”晏颂无奈,只能宠着她的任性,一瞬间奶爸上身,开启叮嘱模式。话音落下,他拉了拉衣领往外走,可步子才挪两步,心里又升起一丝恶趣味:“我的被子和枕头可还软否?”   躺在床上的桑和一僵,抱住被子,送到鼻子下嗅了嗅,有一点淡淡的清香,在环顾这个房间一眼,好像真的是男孩子的卧室——沃日,要不要那么劲爆?   门外那个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怎么样,我的味道好闻吗?”   被猜中的桑和,心中又酸又喜,腆着脸把被子往上一掀,盖住了自己。而被窝里,她的脸红了又红,不情愿地承认,其实还真挺好闻的——嗯,就好像他在身边一样,就好像,刚才那个吻……   桑和翻了个身,关了灯,心想,自己是不是又污了。   第二天一早,桑和躺床上觉得肚子空空如也,准备去冰箱找找吃的,然后收拾行李。等她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往外走,厨房里却有个男人低头在煎荷包蛋——等等,这个人不是昨晚走了吗?   桑和揉了揉眼睛,觉得历史仿佛重演。   “啊——”   “啊什么啊,”晏颂端着盘子走出来,走过呆愣的她身边时,右手一抬,帮桑和合上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也不看看几点了。”   “你怎么进来的?”然后,桑和脑子当机,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晏颂站在原地手动帮她转了个圈,看她如此傻气,忽然笑了起来:“你确定你不需要梳一下头发?”   下一秒,桑和揉着头发冲进了卫生间。   晏颂折回厨房,把盘子端到桌上,又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两杯。做完这些,手机恰好响了,来电显示,熊昭明,也就是昨天那个忙前忙后忙租房的师兄。   “哟,你今早竟然没有出现在实验室,真是比天上下红雨还奇怪。”熊师兄调侃道。   晏颂放下手上的东西,把平底锅扔进水槽,顺带把电话换到另一只手:“做早饭,等下。”   “??”熊昭明一脸吃惊,不由表示遗憾,“Vic,你还会吃早饭?我一直以为天才和我等凡人不同的地方在于早已辟谷。”   “……”   连着吃了两顿荷包蛋,桑和表示最近暂时不想看到这东西,于是决定去附近转一转,顺便去超市踩点。晏颂听说她要出去,立刻表示自己要跟她同行,并且把附近踩点扩大成城区瞎逛,但美其名曰桑和作为刚到苏黎世的小萌新,还有些必要的工作需要完成,比如办一张本地银行卡等等。   于是,桑和在早饭后,躲在房间里足足十五分钟,愣是没想好要穿什么,本来她自己出门就胡乱穿了,可是现在……还有个晏颂……   过了半个小时,桑和穿了一条中规中矩的背带裤,顺手把头发给扎了起来,然而人还没有走到穿衣镜前,正在喝水的晏颂眼尖地发现了她,长腿一迈,把她又推回了房间:“哎,我不想带个女儿出去。”   桑和甩开他的手瞪了一眼:“怎么跟爸爸说话的,儿子。”   “……”   论贫嘴,桑和可丝毫不逊色,果然,晏颂沉默了,似乎在思考什么,直到三秒后,他大声说:“你穿那条裙摆有朵绣花的白裙子吧。”   “噢,对哦!”他的话还真起到了作用,桑和扫了一眼晏颂的白衬衫,脑海里的记忆被唤起,立刻想起压在箱子底下的裙子,跑回房间翻了出来。等把裙子放在身前比划一番后,她才后知后觉什么,冲到门边,扒着门框怒吼,“你跟我说清楚,你怎么知道我裙子?”   “解释不清楚……”眼见露馅,晏颂却丝毫不慌张,敲了敲桌面很淡定:“我去开车,你快点出来。”   桑和望着阖上的大门,只觉得脑袋疼——人家都说男人难懂女人,可怎么到她这里就不太一样,她家男人竟然比自己还懂自己……   有晏颂这个老司机在,几乎一上午,该办的事儿都办好了,该买的东西都统统倒腾上了车,中午,两人在一家传统的苏黎世餐厅吃了点Bratwurst(烤香肠)和Rosti(土豆饼)后,晏颂开着车沿着湖边行驶。   “你看那边远处,Uetliberg山上可以俯瞰整个苏黎世,下次不开车,我们坐火车过去。”顺着晏颂手指的方向,桑和摇下车窗,往远处眺望一眼。   但她的心完全没有在窗外大片精致的欧式建筑和他所说的美景上,眼角的余光全落在了身旁开车的那个男人身上。言谈间皆是自然流露,仿佛他们已经相识很久,她任由幸福感慢慢在心中滋生。   “你想去湖边走走吗?”   桑和眼睛露出光——苏黎世湖,她当然想去看了,简直就是约会的不二之选嘛,不去难道回去大眼瞪小眼吗!然而,下一秒,一个喷嚏打得猝不及防。   “阿嚏——”   晏颂把车停下,抬起右手放在她额头上,暖暖的,“我的锅,欧洲夏天不热,应该让你再多带件外套,今天风有点大。”   说完,他一挥手,把自己的外套搭在了桑和身上:“别着凉!今天天有些阴沉,不是最佳,我们改天来。”   桑和有些失落,瘪着嘴:“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穿你衣服。”   “呵——不会显矮,”晏颂瞄了一眼,反而凑到她耳边,似笑非笑低语,“露出长腿,很性感。”   “啊!流氓!”桑和的脸瞬间憋得像个西红柿,什么苏黎世湖,什么爬山,什么天气不好统统从脑子里挤了出去,只有sex,sex,sex在围着她转圈。   等回到住处,桑和跳下车,像个女汉子一样,大包小包揽过来,三步两步往楼上走,然后在门口,习惯性跟他挥挥手道别:“今天麻烦你了。”   然后,晏颂却在她赤裸的目光下,径自推门而入,留下石化在原地的桑和:“哎喂,你不是不住这里吗?”   男人倚在门边,看她涨红脸措手不及的囧样,心情越发开怀。他微微挪开身子,指了指客厅里的几个行李箱,听着桑和发出一声惨叫,很是嚣张地解释:“说好了合住就得合住,做人得讲信用。”   “???”桑和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叉腰谁怕谁:“说起来我还没有付房租,你不怕我赖掉?”   晏颂走过来带上门,顺便接过被桑和扔在地上的袋子,弯腰俯身,凑到她小脸旁:“嗯……要不要换个方式支付。”   “干嘛?”桑和立刻警惕地拉了拉衣服。   “你想到哪儿去了,”晏颂把东西往餐桌上放,回头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桑和拎着推进了厨房,指了指那一片锅碗瓢盆,“我是说,比如做饭?”   说实话,他想吃桑和做的饭很久了,之前自己是魂魄的状态,每每桑和捣鼓大餐,他都只能在一旁干瞪眼,如今总算让他等到了。   “你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有大哥顶着,谁不想做甩手掌柜。桑和自然是装傻充愣。   “可以是可以,如果你还想吃一个月炒鸡蛋的话。”   一瞬间,桑和的脑海里全是荷包蛋的样子——听他的话竟听出了一种悲壮的腔调。桑和捶胸顿足,“你除了炒鸡蛋还会什么?”   “唔……数学。”   “……”   桑和想了两分钟,痛心疾首:“蹭住换蹭饭,成交。”   然而再偷偷打量一眼晏颂的表情,这家伙却笑得像个狡猾的狐狸,桑和心中忽然没了底,玩游戏的时候老琴爹没少阴人,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他的陷阱一般。   果不其然,晏颂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你确定只是这么简单?”   “……”    ☆、Chapter 68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公告: 想了想,还是放在正文上方,大家都瞄一下谢谢~ 下一章开始下卷部分内容,前面属于小清新俗称清水言情,打打游戏吃喝玩乐,没羞没臊谈恋爱,下卷是作者放飞自我or修补bug…… 细心看下来的小可爱应该会发现还有一些伏笔和线没有解答——前世桑和死后,男主干嘛去了?为什么男主被封印在琴里?魂魄醒来的时候又没有什么神秘人物告诉他,所以也只是他根据遗留的一部分记忆认为跟桑和有关,但那个时候已经里洛阳城破女主死掉过了一段时间了。最初的琴被毁了,那这把是怎么来的?那个鸟羽怎么来的? 最后的最后,你们真以为这个小说没男儿吗hhh晓木不算~ 作者放飞自我,后面剧情可能有雷点,大家食用若有不适,请点击右上角火速躲避,直接跳过看大结局hhh作者只能保证剧情不会太乱来,基本能圆。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   090   败下阵来的桑和躲回了房间,搭了一件小外套后准备整理屋子,既然已经决定要住下来,那么几个箱子还大咧咧地摊在地上着实不太美观,何况,这里貌似并不是客卧,还是不要喧宾夺主的好。   简单收了收,桑和把箱子拖到了隔壁,把衣服拿出来挂在衣柜里,琐碎的小东西堆满桌子和床头柜。   晏颂端着盘子靠在门边,看她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在方寸之地转圈圈,这一看竟然入神,看了好几分钟,直到桑和把相框小心翼翼从底层的收纳袋里摸出,蹭了蹭表面的玻璃,放在阳光落入窗户,能照到的最佳位置。   光摆好似乎还不够,桑和退了两步俯下身,盯着看了好一会,笑靥如花。   “咔哒”——盘子被放在她身前的小台上,桑和转头,瞧见盘中削好的梨,伸手拈了一块,笑嘻嘻地夸:“哇,这么暖!”   晏颂冷冷瞥了一眼:“再不吃点东西,可能会饿死。”   闻言,桑和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竟然已经七点了,她捂着嘴,表情惊讶:“好啦,我马上收拾好,就去做饭好不啦?”   说完,她伸手想把眼前这个大个子推出房间。可没想到,他岿然不动,目光如同粘黏在镜框一般。   ——照片里的兄妹俩勾肩搭背,男孩文雅笑容温和,女孩娇俏目光狡黠。   这个人……这个人……   三个月前,他的灵魂濒临溃散,坠入黑暗前那一幕又再度浮现在他眼前,让他手脚不由发凉。晏颂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害怕的感觉了。   纵使他已经想起了上一世生前那最关键的一幕,但记忆依旧残破不全,他无法把所有的线索续上,但他心中明白,这其中绝没有眼见那么简单。   “嘿!阿颂!你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上次受伤还没恢复?”看他一动不动脸色惨白,桑和急上心头,抓着他的手臂使劲摇,“你究竟伤到哪里了?”   回过神来的晏颂用手摸了摸她的脸,又拍了拍她的额头,过了很久才轻声说:“这是你哥哥吗?”   “是啊!”看他没事儿,桑和这才松了口气,“怎么样,我哥好看吧,跟我像不像?”   “你想让我回答你什么,你哥好看等于你好看?”晏颂拈了块梨喂进桑和的嘴里,然后把手抄在口袋里,欠欠地说,“不过,我觉得你们不太像。”   “怎么大家都怎么说,”桑和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摊摊手,“不过,大家都说我们一个像爸爸多一点,一个更像妈妈。”   晏颂忽然问:“你哥哥叫桑颐?”   “嗯?嗯。”   桑和抬头,本想追问他为何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因为她还记得他们曾在游戏里讨论过颐和园这个梗,可晏颂已经施施然出门了,顺口扔下一句话:“收拾好出来吃饭吧,我去看看能不能先弄点什么。”   莫名在原地愣了一秒,桑和想不出个所以然,转头想吃梨,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那家伙给吃光了,于是只能苦着脸继续收拾。   女生的东西本就多,桑和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放置她的琴,想想,客厅好像有个架子嵌在墙上,看起来长宽适宜,正适合摆放她的宝贝装逼,于是抱起琴就往外冲。   “等我分分钟,本大厨马上就来大显神通!”   刚冲到餐区,看见晏颂端着杯子在喝水,他的长相本就有些阴柔,如今侧颜,更是轮廓曲线柔和,神色静好,桑和一秒智商下降,两秒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像被锁足了一般,卡在原地。   “你这表情有种被丐帮爆头的感觉,”晏颂转头来看她,背靠着桌子,双手撑在桌沿,还不忘摆了个pose。   桑和坚决不承认自己被美色所惑:“才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写个818,就我们这种狗血的缘分,不写都对不起剑侠情缘四个字!哎呀,我想起来了!”   一语惊醒自己的傻姑娘扔下了琴,又跑回了房间,在被褥里翻出被自己随意乱扔的手机。声音从客卧里传出来:“我记得我之前做了一个视频,后来一直在忙给抛到了脑后,我看看……哎呀,我的天!贴吧上万楼了……我看看B站,沃日,阿颂我觉得你要出名了!”   视频?贴吧?B站?   他不在的时间媳妇儿究竟都干了什么?提到B站视频,晏颂直觉就是鬼畜,可他能做什么呢,还不是得宠着腻着,随她去。   嘴角刚还不自觉噙着笑,回头又见沙发上被桑和胡乱扔下的那把琴。晏颂心思敏捷,又跟桑和朝夕相对一年,大抵猜到她的意图,在客厅环顾一圈,立刻就发现了那个被桑和相中的格架,伸手抱起那把琴想帮她放过去。   这琴再没人比他更熟悉了,然而,琴首流苏下,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根翻飞的轻羽。   ——这羽毛!   晏颂在震惊中不能自已,小臂忽然颤抖起来,差点失重把琴砸下。   ——“凤盖棽丽,龢銮玲珑。”   ——“晏颂你看,那一对尾羽竟换得了这一对玉玲珑,从这里扣住,再一拧,你看中间可以旋转的,镂空的部分上面有一行小字,是《白头吟》里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啧啧,怎样,精致吧!我就说能换来好东西,这样,这一半送你好啦!”   修长的手指努力往前够,还差一点,就能触碰到这个似幻非真的东西。   千年岁月斑驳,玉玲珑早在历史的改迁中遗失,而那翎羽却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只是巧合吗,还是……   对,就是这根羽毛,让他从中国回到了苏黎世,让他的灵魂回到了身体。   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间里刚才还咋呼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知道桑和出来了,也没抬头,压低了声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这羽毛,是哪里来的?”   桑和的身影及时出现,目光从晏颂的身上落到了他的手边,一眼瞧见了那片被她顺手挂在琴首的飞羽,恍然:“噢,是哥……”   “嗡——”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声急促的短音乍起,空中一道银弧掠过,桑和人比心快,已然扑了过去——果不其然,琴弦断了。   至此,七弦已断其五。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桑和满面惊恐,低下头瞪大眼睛,果然看见木片上起了一道微小的裂痕,她失落得一把跌坐在沙发上,而晏颂站在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别担心,一定有法子可以修好的。”   话虽是如此说,但晏颂心里,忽然升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这七根弦全部断了,又会怎样呢?   一连几日,桑和虽未表露,但晏颂知这事儿始终搁在她心头未曾消弭,正巧这日风和日丽,干湿得宜,气候宜人,晏颂开车带桑和去学校注册报道,拿了学生卡,又熟悉了一下校园,便想着带她去湖边散心。   两人把车停在学校,沿着湖边的卵石小道步行。   “看天鹅!”   一大片白羽的鸟儿从湖面掠过,当真如惊鸿照影。举头是蔚蓝色的天空,远处与湖水并为一线,而沿岸古老的欧式建筑伫立,每一帧都像一副绝美的画,桑和忍不住惊叫,这几日皱起的眉头也渐渐散开了。   晏颂见她开怀,心情也觉舒畅,他喜欢看桑和笑,喜欢看她眼睛里澄澈的光,喜欢她简单的像个傻孩子——像上一世一样,他喜欢赌酒喝茶的那个她,哪怕做个小说中的傻白甜,也不愿她像后来心如明镜的高亭王妃,刚过易折,决绝到毫无回环的余地。   “你想不想喂水鸟,我们去那边!”   这一片再也没有比晏颂更熟悉的人了,他顺势牵起桑和的手,十指紧扣往前走,一气呵成毫不生疏。   桑和傻愣愣地被他牵着,她抬头瞧瞧眼前这个男人,又低头看看被他握住的手,温度从手心递到心房,像梦一般不真实的感觉一刹那包裹住她,她欣喜到在心中的尖叫就要脱口而出。   下一秒,她回握住他的手,等晏颂回头看她,她便会心一笑,眼波里都是柔情,爱恋尽在不语中。   “苏黎世湖其实很大,码头有游艇,沿岸还有一些像拉珀斯维、塔尔维尔那样的特色小镇,当然,还有最着名的莱茵瀑布,今天肯定逛不完,但只要你想看,我就陪你来,一辈子都不会腻。”   晏颂忽然俯下身,在桑和额头偷偷亲了一下。   懵懂的姑娘又惊又喜,把脸埋在他的手臂间。   “走啦!去那边,那边视野好,等会你去湖边,我给你拍照!”   拍照!   桑和两眼发光,天知道曾经作为一个自拍杆忠实铁粉单身狗的她过去有多想有人耐心给她拍照,偶尔跟朋友同学出去玩,要拍照留念时,她都不敢太作,一个剪刀手两秒拍完完事儿。   现在她终于有胆子摆拍了。   桑和指着那一片湖,激动外加感动:“看这片儿镜面一样,跟长歌门差不多,我都恨不得一个大轻功!对,就这样!一二三space!”   “行行行,知道你是小仙女了,你稳住!”晏颂捏了捏她的手心,“别大轻功了,倒时候一个倒栽葱,你一世英名就毁了。”   “知道啦,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没醉酒没头昏,怎么会掉水里呢!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桑和吐了吐舌头,为自己辩解。   “知道就好!苏黎世湖不浅,最深可以达到一百四十多米,要是栽下去,捞都捞不起来。”晏颂拿出手机,顺手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竟然很认真地调起了焦点和距离,“喏,站好了……唔,不开美颜都好看。”   这么会说话,还是以前那个爱怼人的琴爹吗?   桑和听得心花怒放,向他招手,吵闹着:“我要看我要看!”   “等会,再来一张!”   桑和噘着嘴,心里美滋滋,这一片没有护栏,是专门辟出来的休闲区,可以近距离与碧水蓝天接触,于是她往后瞥了一眼,见还有段不小的距离,又往后退了两步,直到水中照出她的笑颜。   只一眼,桑和便吓出了一声冷汗——水深处似乎有另一个影子与她的容颜慢慢重叠,向她招了招手。桑和使劲眨了眨眼睛又往水中瞧了一眼,那影子忽然被惊起的飞鸟打乱,泛起了层层涟漪,而她回头,心中还未定,受了惊吓的鸟儿忽然向她身前冲撞过来,脚步一乱,整个人向后,跌落进了湖中。   “回来吧——”   桑和呛了水,只觉得身子越发沉,心中憋着口气感觉到肺似乎在炸裂的边缘,她努力挣扎,却感觉有什么在束缚着她,带她坠入黑暗。   “晏颂——晏颂——”   她看到了那个男人慌乱中扔掉了手机跃入水中,寻她而来,可隔着水雾,两人却似相隔千里。桑和努力把手伸出去,却怎么也拉不住——镜花水月,时空两移。   “回来吧——”   深处的声音还在回荡,这一声呼唤,终于冲破了桎梏,传到她的心里,完成了千年的轮回,多么熟悉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桑和落下一滴眼泪,她不想和他分开,他们才重逢,甜蜜而幸福的日子才开始。   “阿颂,我不想,不想和你分开。”   诗歌引用自《文选·班固》    ☆、Chapter 69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篇章开始啦~小可爱们看文愉快呀~ PS:文案开篇说过不是龙傲天套路不走装逼小三撕逼线哟~注意防雷即可~大家可以放心使用,男女主1v1非常专一~   091   永嘉六年,夏。   琅琊的一个小驿中,过往的行商刀客皆在茶寮中歇脚,来来去去便少不得小道消息。   “你听说了么?北方的石勒自从去年灭王衍大军之后,越发势如破竹,听说今日招募士族,要搞一个什么……什么‘君子营’。”   “哎,如今半壁江山已失,凡是个簪缨望族都南迁了,也就这片小山清静些,要我说啊,若混不下日子了,我也去投那君子营,混口饭吃!”   “别乱说话,这天下看着就乱了,江山易主还不一定呢,若一日河山收复了,仔细你的脑袋!”   ……   路人竖着耳朵听,听着却越发没趣,他们都是些风口浪尖里度日的江湖客,朝堂兵戈又岂是他们这些人能左右的。   打西边儿忽然来了一个人,紫衣翩跹,手持碧笛,腰配白玉,玉上镂空双面,分是“臣”“页”二字,却骑在一头和他气质截然不同的牛上,慢悠悠晃到了茶棚。   “老板娘,能给我来碗凉茶吗?”   老板娘把竹帘一掀,递出茶碗的手竟一愣,她自幼卖茶为生,活了几十载了,相过的人来来往往数不胜数,也自认为高矮胖瘦扁圆皆见过,却仍是不由感叹,从未见过如此气质出尘之人,他临面一照,不说容貌绝顶,却独独风骨卓然,纵然他骑牛而来,也难掩与生俱来的文质之气。   “公子往哪儿去?”老板娘掩面笑道,心中已当他是流落士族,不由为他担起了心,“如今琅琊这边儿虽没有战事,但总归故土已失,难保没有乱军匪盗,公子趁天色未晚,还是早些找个落脚的地方好。”   那人啜了口茶,把茶碗轻放在桌上,笑如春风:“多谢老板娘提点,我向东边儿去,是为寻人。”   “寻什么人?莫不是令正(妻子)?”那老板娘也是热心,听他这么一说,凭她每日见人来人往,想着许能帮上一帮。   但那茶肆妇人却没那眼力瞧出,她说话时,眼前的年轻人眼底忽然落满哀伤,但那种悲痛转瞬即逝,仿若从未表露。紫衣公子挥手,向她告别:“不,并非我妻,而是吾妹,在战乱中与我失散,如今我知她消息,便赶来相见。”   “兄妹情深哩!”   回头有客人呼唤上茶,老板娘不再多言,便应了一声进了茶寮。走到一半,她耳力极好,忽然听见紫衣公子低语了一句,等她添好茶再回头,那骑牛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她再细看,桌上竟然留着一枚银叶子。   老板娘一拍脑袋,忽然反应过来,刚才那人是在回她的话。   ——“希望,她还能记得我。”   “回来吧——”   呼唤声越来越急促,紧紧的攫住她的心,她呼吸一窒,胸口梗着一团气。   “桑桑,你真的要离我而去吗?”   忽然,黑暗中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桑和的眼泪汹涌而出,她憋着那口气,拼命地向前伸手,想要握住晏颂的掌心,然而,巨大的吸力,却让他们越来越远。   “不,不要!阿颂,我不要离开你!”   那口气一松,桑和被呛住,咳嗽了两声,悠悠转醒。她抬头四处瞧了两眼,却见木质横梁,周围矮几多宝格陈列着珍宝书籍,而自己正躺在一张软榻上。   “这……”   桑和深吸了口气,从床上翻下,却差点被裙裾绊倒,胸口因为大力牵扯,忽然一痛,她伸手一摸,竟摸到一道早已结痂的疤痕,像是曾经被什么洞穿过。   这里是哪里?她不是在苏黎世落水吗?   “阿颂?晏颂?”   她试探性地喊了两声,门口有个声音回应了她,却并不是晏颂:“姑娘,你醒了。”   桑和转头,看门不知何时被拉开,站着个鹤发鸡皮的老头,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你是谁?”   “姑娘莫慌,小老头我姓石,年轻时是住在这山里的樵夫,不过后来来了这静澹小筑,我家公子不在之时,我便替他看着这院子。”   听他这么一说,桑和有些回过味来,再打量眼前这人穿着和周围所处的环境,她并不觉得是有人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心下有些笃定——估摸着自己这算是,穿越了?   “这里是……”   “这里是琅琊临沂,前些日子我在山中行走,溪水河边见姑娘落水昏迷不醒,便给救到了这院里,请了山下庄稼户里的婆子照看,今日那婆子刚回去。”石老继续解释。   河边……落水……   莫非是因为落水而穿越了?小说中不都是那么写的吗,总是要靠一些媒介,所以自己正好出现在河边,被人误认为是落水昏厥。   桑和想着,不疑有他,也没有再同这老人细说,怕自己先露了马脚,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得留个底。   “老先生,那现在是什么时日?”桑和怕不像,故意揉了揉太阳穴,一副恍惚的样子,“我头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落水时伤了头,有些事儿想不太清楚……”   那老先生看了她一眼,笑着接过话头:“现在是七月廿九,姑娘你已经昏睡了十天。”   “那现在是什么年份?”桑和赶忙追问。   “永嘉六年,”老先生虽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只当她是大病初愈,脑子还不清楚,“不过怀帝被俘后,天下易主,说不准什么时候年份就变咯。”   桑和只觉得脑壳疼,她可一点不想管谁做皇帝,她只想知道,永嘉到底特喵的是公元多少年,这个怀帝又特喵的到底是哪个朝代的。   抓耳挠腮半天,桑和总算憋出话了,故作惊讶焦急,继续旁敲侧击:“哎,是啊,天下易主,战乱流离,受苦的可不就是百姓。但国不能一日无君,就没人去救?”   “怎么救?如今关中石勒气势如虎,今夏定都襄国,和南边分庭抗礼,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了,如今司马皇室只怕心也不齐。”老先生捋着胡须,用余光瞥了一眼她,不动声色解释。   司马!   桑和眼前一亮,那不就是晋朝吗!然而下一秒,她就泄了气——知道晋朝也没用啊,她除了知道开国皇帝叫司马懿,还有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对晋朝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背过的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老天究竟派她来干嘛呀?她一不需要称霸江湖,二不需要一统江山,更不需要打怪升级,心中也有喜欢的人不需要古代偶遇美男,为什么老天要把她弄到这里来?她现在只想回家!只想回家!只想见到晏颂!   不过!桑和也不蠢,眼下还有个事情有些古怪!   她抬起头,又打量了这个老人几眼,一个自称樵夫的人知道那么多?这么关心家国大事?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老人忙着打消:“姑娘不要见怪,老夫虽是山野粗人,但跟着公子识文断字,又白日里清闲,便爱看些闲书,偶尔像路遇的行客说道说道天下之事,自然晓得几分。”   桑和心中疑惑渐消,毕竟古代人又没手机网络,也没什么好玩的事情,多读书也是极有可能的,何况这老头面善,说话自然,也不像凭空捏造。   石老宽慰了她几句,桑和也寻了个借口,双双打发了对方。桑和阖上门,退回房间,却没注意,撞到木榻,脚边抵住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瞧,竟然是她那把琴弦挣断的七弦琴。   “这把琴为什么会在这里?”   桑和越发狐疑,她拿起琴,抱在怀中。   而另一边,雪白的鸽子飞过静澹小筑的上空,老头吹了声口哨,鸽子落在他的身边,他解下脚边绑着的竹管,拿出里面的纸条。   ——“吾不日便归。”   石老拿出纸笔,往桑和居住的小屋看了一眼,提笔写下:“公子,姑娘已醒,我已按吩咐回答,她并未怀疑,只是这醒来的时间提前,尚不知好坏,望归。”   抱着琴,桑和在榻上坐下来,却忽然觉得腰间有些硌得慌,她伸手一摸,从衣服的夹层里摸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玲珑,不过这东西看来,似乎只有半块。   “沃日,这又是哪里来的?也是媒介?”桑和放在手中,一根指头穿着绳子甩了甩,泄了气,连她的琴都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不过,如今的当务之急是——   心中想着,她左右寻起铜镜,未见得,便开门出了院子,见到池塘便凑过去临水照影,好在山间清泉,也算碧波清漾,虽然不能媲美玻璃镜,但好歹能看出个大概。桑和端详一番,百分百确定是自己的样貌,不由松了口气。   看来就是落水的缘由,那这个身体应该也是自己的,至于那道伤口,兴许是落水后受的伤。   可是她怎么样才能回去呢?   如今四下举目无亲,也只有这把琴的陪伴能让她稍稍找回些安全感——“怎么办?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呢?要是有个神行千里能让我回去就好了,就算没有神行,那至少让我有一技傍身吧,不然这苍茫乱世,难道要一辈子困死在这山上?”   说完,她轻轻拨动了一下仅剩下的两根弦,忽然一道蓝光从指间流过,庭院一角的小竹应声而断。   “宫?”   再来——桑和又轻轻拨了另一根弦,一道微弱的蓝光向前一扑。   “商?”   她在心中默念。   ……   沃日!这还能更开挂吗?   “剑……剑三?”    ☆、Chapter 70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女主会剑三技能呢……hhh作者给的防身技能,毕竟穿越这种事,其实很考验生存能力神马的,何况还是个乱世哈哈哈,而且穿越并不是本文的重点,所以不存在女主打怪升级统一武林制霸朝廷捭阖天下~ 前两章稍有过度,但是整体节奏不慢不拖滴~ 么么哒小可爱们(づ ̄ 3 ̄)づ   092   听到脚步声,桑和留了个心眼儿,这儿人生地不熟可不是小说电视剧,不能轻信于人,于是假装查看自己的琴,一副捶胸顿足哀婉叹息的样子。果然,竹林后转出那个石姓老人的身影,他左手提着一只山鹄,右手拎着两条鱼,看到桑和,冲她招呼:“姑娘这是在晒太阳吗?老朽捉了鱼,打了山鸟,今晚可是有口福哩!”   “是啊,屋里太闷了,出来转转,不过山里湿气重,正准备回屋里去。”桑和笑脸相迎,瞧着他手中东西,想到这老人曾说年轻时猎户出身,便不由松了口气。   石老点了点头,随手把弓箭往院落里的石桌上一扔,拿着东西往厨房走。桑和悄悄靠过去,却发现这弓箭上隐蔽处刻了两个小字,可惜她并不会古体字,没有一下子认出来究竟是何意。   但出于女人的直觉,从她醒来,她心里就始终有些不上不下。   “姑娘在看什么?”   “没什么,”桑和闻声转过头,把琴抓在手里,捏出汗渍,也不再理会那把弓箭,强装镇定。   石老走了过来,又瞧了一眼她手中的桐木琴,忽然出声喟叹:“可惜了姑娘一把好琴。”   “老先生懂琴?”桑和快言快语,立刻反问。   没想到,那人只是悠悠看了一眼,捏着胡子摇头:“并不会,只是七弦已断其五,不能弹奏,岂不是可惜。”   桑和嘟囔:“也许能修好呢……”   “等等,”桑和的裙摆扫过琴面,那老人眼睛毒辣,竟一眼瞧出不妥,“姑娘这把琴,能借我看看吗?”   没等桑和应答,他人已在近前,快步如风,扶起七弦琴的另一端,面露骇色:“姑娘这琴,竟然有十四徽!啧啧啧……这,落血成徽,不得了。”   “老先生,这其中可有什么玄机?”桑和心中惴惴不安,先是离奇穿越到了这里,自己的琴又莫名虽之而来,更甚者是自己竟然有武艺,或者说能使用剑三的技能,这什么情况?难道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石老捋着胡须,踱步来回走,一脸惊疑:“我曾遇到南方来客,听过蛊术千里外操纵杀人于无形,我看这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一种。”看桑和脸色苍白,他又顿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不过我只是猜测一二,我家公子博闻强识,也许能知其来历。”   若是放在平常时,桑和是绝对不会信他的话,这么牛逼的东西现实里怎么可能存在,都是YY小说YY出来的。不过现在,她倒是真有几分笃定,毕竟,她和她的武艺,放在这儿,就是个天大的BUG。   见他不说话,老人料她心中信了几分,便话锋一转:“姑娘莫慌,我于那南方的行客有救命之恩,所以他走时赠我一块香料,似乎便能克制蛊毒,反正小老头我待在这山林之中,也不见得会用得上,不如今日就转赠与姑娘吧。”   说完,石老折身回屋,没一会,竟真的取来一块质地上乘,拇指大的香料,放入锦囊之中,双手赠予桑和。这香虽然不大,可味道却浓而奇异,嗅过之后也觉得神清气爽。桑和吃不准,但再反复看两眼那红色的徽记,有种魔力似乎在深深吸引她,她惊了一跳,回握住那个锦囊,心中惊慌之感竟然减轻不少。   “那就多谢老人家了。”桑和也不扭捏,仔细揣进怀里,心里默想,也许真是自己多想,若真有什么,人家大可不必救她,或者在自己醒来之前,便可动手。   石老捏着胡子,不动声色把她往房间里引:“山里露重,小姑娘伤还没好全,不如早些回屋歇息,等饭做好了,我再来叫你。”   桑和应了一声,伸手推门,往屋子里走。   这琴必是奇特——桑和不由想起在现代时,那个曾经来过她家修复古琴的修复师,那人曾说要修这琴,缺一种稀有的材料,莫不是老天派自己来这里找那种材料。   也许……   香气从怀中沁出,桑和只觉身心畅快,这石老还真是个古怪的人,不知他口中的公子,又是个什么模样。   她迈步低头,余光忽然瞥见那抹黑影,不由回头,只见那老人脚力极快,根本不像是垂垂老矣之人。她思忖片刻,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回屋,反而跟了过去,远远地站着。   果然,瞧见那人转过院落,去到了偏僻一角,找了白鸽,往上插了一根纸条。   ——“公子,香已赠,美人持。”   桑和大惊,晋朝宽袖长裾,她竟没发现,这人手腕处细皮嫩肉,跟苍老得爬满皱纹的手掌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人根本不是个老头!   他在给谁飞鸽传书?这个人为什么要乔装打扮成老人?是在削弱自己的防备?可他真要伤害自己根本多得是机会,甚至不用耗费心力来救她?   桑和彻底不明白。   她装着一肚子疑惑,悄悄退了出去。等她离开,石老忽然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慢慢拉住袖口,遮住白皙的皮肤。   这个真少年假老人也同样不明白——公子为何要让他暴露。   不管这个石老打的什么主意,桑和都坚信,这个静澹小筑不能再待下去了。何况,出去了还能设法回家,在这山上难道要一辈子困死在这里?   于是,桑和就当没见那日的破绽,装着毫不知情,一脸天真的样子,又在静澹小筑住了几日,只是这几日,她也没闲着,想方设法四处查看地形。上山下山有一条大路,显然不能走,不过附近有几条小路,勉强可以一试。   不过,令她糟心的是,这个石老总是阴魂不散,仿若无处不在。   桑和只是多张望了两眼,便听见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沙哑低沉:“姑娘还是不要四处走动,山中多猛兽。”   偷偷白了一眼,桑和假笑着,回了自己的屋子,开始构想她的逃跑大计。计策是有了,还得有技术傍身才行,桑和又悄悄端起琴,不动声色的练习,搞不好,这顺带来的剑三技能,还能出奇制胜。   这样想着,她便不怕了,转身躺在榻上,竟无比思念晏颂——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死了?会不会因为眼睁睁看见自己消失在他的面前,承受不住刺激?   她不知道晏颂会不会思念他,但隔着时空,她是真的很想很想他。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半夜三更,正所谓杀人放火跑路的好时机。   古时候的夜是真的黑,几乎可以称作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庭院里挂着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桑和把琴绑在身后,也没个什么别的细软,转头摸了出去,贴着檐下小心翼翼地走。   静澹小筑像极了它的名字,此刻可谓万籁俱寂。   桑和摸不准石老是否真已睡下,只能揣着砰砰直跳的心,先顺着大路往外溜,再折转小路,往山下走。   两个时辰后,桑和还在山上,没有太多野外求生知识的她,并不能若开挂般,迅速逃离,只能不断摸索着往外走。   天边渐渐露了些晨曦,约莫是快天亮,桑和急了,提着裙子踩过枯枝碎叶,终于柳暗花明。然而前方站着个人,早已在夜露里等了一夜。   “呵,竟然走了一夜才到这里!”   “……”桑和定睛一看,正是应该睡在山上小院里的石老。虽然心里早把mmp默念无数遍,但鉴于死于话多的梗,她竟什么也没接,果断调头便冲。   心中既刺激又害怕,桑和是死都不愿回到那个屋子里,继续被软禁。   “呲溜——”   背上的重量一轻,一道暗器,正好割裂了绑带,那把桐木琴咕噜噜滚落在地上。桑和折身去捡,石老已追了过来。趁弯腰之际,桑和猛然拨弦:“宫商角徵羽啊啊啊啊!”   只见蓝光一闪,石老果然被逼退,脸上露出一道血痕。   桑和大喜,趁机抱了琴跑路,不过仍旧如无头苍蝇一般。   身后风声一紧,桑和大惊:遭了!   她转身还想再来一次攻击,可慌乱中暗器已扑向面门,本能反应让她一避,这一躲,左脚踩了右脚,失重从缓坡滑下,而尽头是一方凶险的断崖。   “完了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哪有跳崖活得成?”她的喊声传出了青竹林,惊飞寒鸦双双。   “谁说活不成?” 断崖下则是山道,道上竟有人接过话来。那人倒骑黄牛,手持玉笛,眯着眼睛朝天上看,“哟,哪儿来的天外飞仙!”   沃日!   按小说的套路不应该一个大轻功飞过来接住自己,表演一出龙傲天版英雄救美吗?呸!怎么来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骑得不是通体雪白的宝马,而是只肥硕的大黄牛?   做人还得靠自己啊!   桑和垂死挣扎了一番,使劲拨弦:“能不能青霄飞羽一下啊!”   青霄飞羽是没有,不过她好像shift成功,漂浮了起来,桑和感动到喜极而泣!近了,四目相望,那紫衣书生容颜如玉,眉眼如月。他忽然弯了弯唇角,一把拉住她:“小心!”   四枚暗器从背后追来,被他这么一拉,倒是阴差阳错堪堪躲掉。桑和落在他身后,坐下的黄牛似乎不喜欢多一个乘骑的人,不满的发出“哞哞”声,扫着尾巴想把桑和扔下去。   桑和反应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快走!快走!”   那书生看着她的脸,忽然又笑了,那一笑竟让她一个女子也为之姣好失色,“我终于找到你了!”   “……”   桑和受不了,一巴掌拍打在牛屁股上,黄牛屁颠屁颠儿在山路上跑起来,不过牛跑得太慢了,她寻思着要不要弄个红色的东西刺激一下。   “你有红色的东西吗?”   “有!”那人指了指自己,眯着眼笑,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裤衩……”   咔擦,桑和活动活动指骨,强忍住没把这个人揍下去。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人傻傻地问,竟然眼带深情。   “记个屁!”当务之急是这个吗?都撕破脸了,万一那个石老追过来,大家一块儿嗝屁吗?这不是游戏不能无限复活啊!“大哥你谁呀?认亲等一会!”   她话音刚落,刚才还跑得勤的牛忽然不动,那人拍了拍牛脑袋,火上浇油:“大黄,等一会!”   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人已经早被桑和千刀万剐了。   而那书生对上桑和抓狂的目光,竟然毫无惧色,反而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咦,你不是说等一会吗?”   “……”   “大哥,服了你了,求你快走!我赶时间!”桑和哭丧着脸,见他还在发愣,准备跳牛而逃。   大抵是那声大哥叫得他心花怒放,他收起了刚才傻气的天然呆,看桑和的目光忽然便温柔起来,一把抓起她的手,一声唿哨,腾空而起。   “哇……”   桑和被他拦腰一捞,穿林而过,落于冲出林子的黑马身上,身后人护住她,驰马扬鞭,扬长而去。   “妹妹,你再叫一声大哥来听听?”   什么大哥,我看是大爷才是!桑和忍不住腹诽。等等,妹妹?桑和彻底抓狂,为什么打哪儿都能捡一个便宜哥哥?   而后面,隐藏在青竹林中的石老,卸下□□,遥遥望着打马而去的两人,目光尤是闪烁,自言自语道:“公子料事如神,桑小姐果然留不住,只是演这一出又是为何?桑小姐在后山石洞里躺了整整一年,如今醒来,九死一生,公子不就是想让她留下吗?”    ☆、Chapter 71 作者有话要说:  坑品保证,按时更新~下局古代篇格局不会太大,毕竟只是这个故事的一部分~ 最近在思考开个什么新坑好~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093   “多谢,可我真不是你妹妹,你肯定认错人了。”等两人策马下了山,跑上了官道,暂且安全下来,桑和擦了擦汗,开始澄清误会。她心知肚明自己一个天外来客,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在这儿哪会有什么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   “你胡说,你腰间挂着的玉玲珑便是吾妹的信物。”那紫衣公子指着她腰间露出的剔透白玉,反驳她的辩解。   桑和皱着眉头,有些急了:“这……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我发誓!”   紫衣公子牵着马,徐徐道:“我几个月前接到母亲来信,说妹妹和姨母去了琅琊寻亲,可这连年战乱,北方已失,我们早已举家迁往南方。母亲担心,这才叫我来寻你们。”他顿了顿,直望向她眼睛深处,“我们虽有十来年没见,但这枚玉玲珑当世罕见,我是识得的。”   难道是当初落水穿越的时候,在水中拾得此物,随身体一块儿穿过来的?还是那个石老弄来的?亦或者救自己的其实是眼前这个人的妹妹,然后他妹妹其实已经被静澹小筑的人杀了?   桑和脑洞大开,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不然最后闹了个乌龙,又伤面子又伤心。   “你,你看看我这脸,长得像你妹妹吗?”桑和指着自己,往他身边凑了凑。   紫衣公子不退,反而进了一步,一脸天然呆的样子睁大眼睛端详她的脸。桑和心中得意,就算十来年没见,但人脸方圆应该不至于差太多吧,总归会有些不像的地方。而且,她觉得自己跟眼前这个男人就一丁点不像,兄妹好歹也该有点遗传。   “喔——”男子拖了一个长音,趁桑和不备,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细白的脸蛋儿,“我看像。”   像个屁啊!开什么玩笑?莫非这人有眼疾,古代难道也有近视?   见她气白了脸,打开他的手,抚着胸口强装镇定,紫衣公子又笑了,变戏法似的从宽袖里摸出个银镯子,冲桑和扬了扬,“这镯子据说是你从小戴到大的,我们还未南迁之时同家书一块儿寄到了母亲那里,试试,据说只有你能戴得进去。”   “……”   没等桑和拒绝,他轻轻握着她的袖子,把镯子往她皓腕上一套,竟然真的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桑和脸更白了。   不过,这镯子就在她手腕待了十秒不到,又被眼前这个人取了下来。桑和一脸莫名其妙:“你不是说这镯子是我的吗?”   “可是现在是我的了,”前一句,这人的话还一脸正经严肃,下一秒,桑和差点被口水呛到,只见他转过身一脸神秘地冲她笑,一时美如高岭之花,“唔……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传说中的表兄妹娃娃亲?好像很有可能,不然他表妹干嘛没事儿把自己的镯子千里迢迢寄给他,不过她能戴上,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尺寸问题……   “骗你的!”就在桑和自我洗脑的时候,那公子眨了眨眼忽然又改口了,“这镯子其实是我前些日子在临沂城里买的。”   桑和狠狠吐出一口气。   “哈哈,骗你的,这就是你的镯子,”桑和这气吐到一半,又憋住了,只见他招了招手引她低头查看,“你看这里刻着字呢,这个是和,后来呢,又添了我的名字,这个字是颐。”   ?!   “颐?哪个颐?”桑和忽然抓着他问。   “臣页颐。”   “那你叫什么?”桑和的手因为情绪起伏开始发抖。   紫衣公子有些失望,拿手中的玉笛在她额间轻轻敲了一下:“哎,你竟连我名字都忘了……我是你表哥王颐啊。”   姓王啊……   那一瞬间心里真是既失望,又很可笑。   看她一脸震惊愣在原地,紫衣公子又笑了,继续逗她:“哇,你又当真了!其实这两个字是安康的意思,长辈送给小孩子的礼物罢了。”   “……”   桑和气得想骂人——这人长得清秀俊逸怎么就恶趣味十足呢?耍她很好玩吗?……可能吧。桑和拢了拢手中的琴,想抡过去把这人敲晕,但左右思忖又觉得行不通,再者,自己人生地不熟,还没钱,真需要一个地头蛇,不如将计就计,让他带自己南下。   王颐虽然总爱逗弄她,但却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两人就这样相伴,去了船舵,寻了船家。   “走水路虽然慢一些,但比陆路要安全一点。”王颐向她解释,两人立于甲板上,顺流而下。船缓缓行驶,穿过烟波浩渺的大江,竟让人升起一番指点江山的意气。   “自去年洛阳城破,圣上被俘虏,如今北方陷入连年征战,士族大多南迁。八王之乱后元气大伤,现国无君主,朝野上下一片涣散。好在去年战事起时,司空传檄天下,推举了琅琊王出来主持大局,并立了太子,这才稳住了军心。”   “定都襄国的石勒骁勇善战,但谋略尚欠,此人却得张宾襄辅,只怕长此以往下去,将难以抵挡。张宾此人,必须除之。”   王颐娓娓道来,可桑和听得只想打瞌睡,彻夜未眠又疲于奔波,如今她脑子里只觉得一片混乱。这圣上是谁?司空是谁?琅琊王又是谁?这时代就是磨叽,避讳得又不能指名道姓,说了等于没说。   看她打呵欠,王颐偷偷用余光瞄她,一时觉得她眼珠子骨碌转,一阵腹诽的样子甚为可爱,于是他不再说国家大事,而是转身用手替她将粘在脸上的头发拂开,语气温柔到不成样子:“等安稳下来,我带你去见叔父,往后一生,我都会保你安稳。”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然流露,感情太深,以至于那双灵秀的眼睛,竟然深邃无比,让桑和一下子迷失了,竟然心中猛然一跳,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蹦出来——她竟然不觉得这是表哥在对十几年未见得表妹说话,好像就是眼前这个人在对她说,她甚至觉得,他知道自己是谁。   桑和打了个寒颤,没来得及躲开,他的手碰到了她的脸,飞快收回,但桑和仍觉得尴尬癌都快犯了,可她既不能打人也不能跳船,只能瞪大眼睛凶他,但对王颐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我不太懂这些。”桑和低下头,脑子里拼命想话,忽然掠过电视剧情节,“我……需要女扮男装吗?”   “不用。”王颐愣了一下,抿嘴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眼,用手背靠了一下她的额头,“男装多不好看,这样就挺好了。”   他话音一落,又沉吟一番,转身去了船尾,寻来掌舵的船家,桑和远远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见过了一会,那老船夫从舱里寻来一团白纱。   王颐走过来,将手中的幕离顺手戴在她头上,桑和用手拨开白纱,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这位王大哥,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我妹妹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王颐一本正经地反问。   “……”   桑和不想跟他再废话,转头进了船舱:“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等她身影完全消失,王颐又在船头站了会,用玉笛敲打手心,不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远远地,白鸽飞来,稳稳落在船舷上,他缓步上前,取下竹筒。   ——“展信安,探子来报,司马惟出现在建康,我们是否需要采取行动?睿。”   王颐将纸片搓在手心,顺手滑入江中,跟着回了自己的船舱,提笔回了六个字:既来之则安之。   桑和往榻上一躺,眼皮便有些耷拉,合衣休憩。香囊忽然从怀中落出,清香扑鼻而入。这块香是闻着并没有异样,反倒是那几日治好了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焦虑,桑和便一直留着,此时她也没怎么在意,困意上头,把东西往身旁一扔,侧身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一整天。   桑和晨起昏昏沉沉,推开门往外走,迷迷糊糊中晃到了甲板上,船头坐着个人,姿态潇洒,紫衣蹁跹,望着茫茫江外,文气与侠气相得益彰。   “表妹,你醒了?船已过徐州,很快就要到家了。”   “妹妹?家?”   ……   “小和,懒猪,快点起床了!”   ……   桑和甩甩头,不是哥哥,不,不是……桑和以为是自己起太早,脑子还不清楚,所以才会出现幻听。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暗想:肯定不能去他家,她在这里没有家。   “你可以叫我桑和,不要叫我妹妹或者表妹,我不是你妹妹。”桑和的声音忽然就冷了下来,哪能随便来个路人甲都可以当她哥哥,她也没有捡哥哥的癖好,在她心中,哥哥始终只有一个。   王颐抬头看着冷漠的背影,眼睛里忽然浮上一抹失望。是她吗?她回来了,可却又好像不再是她了。   他握着玉笛,轻轻拍打手心,心中忽然浮出那个有些局促的笑脸,那个小姑娘拽着他的袖子,机灵可爱——“唉!公子你……你能不能……把你腰间锦囊里的羽毛让与我呀?”   船平稳行驶,风景看着看着就腻味了,桑和抱着琴坐在船舷边,她心中没有安全感,唯有这把伴她的武器,能让她稍稍安定下心来。   “你的琴坏了。”过了会,王颐笑眯眯地走过来,半跪在她的身边,多看了两眼她手中的桐木琴。桑和突然想起一事,顺口问了句:“你认识这把琴吗?”   王颐笑着:“伏羲式的名琴太多了,这把有什么来历吗?”   听他这么一问,桑和摇摇头又不再多话,生怕他瞧出自己压箱底的功夫,那可是王牌,得死死捏住。   王颐并不在意,反而自顾自言说:“我听说建康有一座朱雀楼,楼主是个无所不知的能人,兴许他能帮你。”   桑和眼睛一亮,江湖能人异士,也许真能帮自己修好这把琴,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就有机会回去了。她心中一喜,下意识拽住王颐的袖子:“我们去建康吧。”   后者一僵,俯身瞧着她抓住袖子的手,又瞥见她几日来唯一的笑容,快意上心,忍不住拍了拍手中的笛子,大笑而去。    ☆、Chapter 72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暂时还见不到面哟~哈哈哈 看文愉快~么么哒小可爱们~   094   又一日,船终于快行驶至建康。桑和早起出舱,见宽阔的水面起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两岸的景致都睁眼不见,她坐在昨日王颐侧卧的位置,看着能见度不足两米的江水,忽然起了思念。   ……可她在思念谁呢?那个名字突然到嘴边却想不起来了。   相和辞……苏黎世……老琴爹……   缭绕的白雾中,笛音飞落,盘桓不去。桑和回头,王颐今日穿了一身白衣,立在船尾同她两两相望。他双手持笛,眼神竟有些迷离,让人看不清楚。   “王大哥。”桑和唤了一声,这脱口自然无比,可心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眨眼的功夫,王颐已向她走来,语气温柔:“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桑和如实回答:“我……我在想一个人。”   “是你的心上人吗?”   桑和的脸飞快地红了,难得露出羞怯的姿态,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回了一个“是。”   “是……是……”她用手指敲了敲头,有些急了,那个名字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他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可以忘记他!   王颐叹了口气,将她使劲敲打脑袋的手拉开:“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桑和甩开他的手,凝视着将她重重包围的白雾,蹲下身来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雾,起雾了……不对,不对劲!不对!”   看她痛苦的样子,王颐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他跟着她蹲下来,甚至半跪在地上,扶着她的肩一边安抚她,一边盯着她眼睛一字一句道:“快到健康了,妹妹你忘了,你的琴坏了,我们这次出来游山玩水就是为了寻访名师修琴的。”   “不是这个原因,”桑和努力瞪大眼睛,麻木茫然中竟泫然欲泣,“不……不是游山玩水,是……是要见他,我一定要再见到他!”   热泪从眼眶中滚落,桑和向前一扑,扑落在王颐的怀中,昏厥过去。而后者,失望和失落交加,轻轻伸出拇指,拭去她残留在脸上的泪。   “你竟对过去如此执着吗?”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又重获新生,为何不愿从头开始呢?”   桑和醒来时,自己正躺在榻上,脑海中浮现出一层又一层杂乱的记忆,她分不清那种无知的恐惧感究竟来自梦还是现实。   穿好鞋,奔出船舱,水上的雾气渐渐淡去,阳光从云层里破浪而出,照在人身上,却暖在心里。王颐站在船头,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王……额……王颐。”   紫衣人闻言转身,甲板的高度差让他显得遗世独立,少了几分烟火气。他弯了弯眼睛,笑得很暖:“快看,前面就是建康城了。”   因为无法从水路直接进城,两个人在最近的渡口下了船,本打算直接从官道入城,但王颐忽然改了主意,拉着桑和绕了一截路,说附近山上视野开阔,正好能俯瞰整个建康盛景。   桑和心想,反正不急在一时,便也抱着琴随他闲庭信步,登高望远。   而山下的密林里,伫立着两座孤坟,左边的墓旧一些,周围青草茂盛,而右边那座是去年才立,不过是座衣冠冢,墓主人的尸首始终未找到。   不远处有人撑伞,缓步而来,在坟前解下酒囊,清酒落地,寄一片相思。他本阴柔的脸,更加苍白,盯着墓碑上的字似要滴出血来,一遍又一遍摩挲碑顶。   “桑和啊桑和,若非亲眼所见,我竟要以为你没死,还在这建康城中。”持伞人又走进些,靠在碑上,喝一口酒,倒一口酒,仿佛两人对酌,“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在这乱世,竟让你尸身都无法保全。”   洛阳城破,他浴血抗敌,本打算与这座城同生同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来了,送来最后的拥抱。他始终都忘不了,她策马而来的样子,一如多年前他们一同策马踏青。   “明年的清明怕是等不到了,我于平阳城的部署已成,这个冬天一过,不能再等,势必要救出阿炽。”似是想起曾经拨开荷叶笑嘻嘻抛投莲子的模样,司马惟弯了弯唇角,眉眼都如化开的水一般温柔,他用手再度摩挲粗粝的石碑,“阿炽你是见过的,那一年他还来过王府,你躲在莲舟喝酒睡大觉,想用莲子砸我,却错砸到了他。”   “几个兄弟里面,他素与我亲厚,所以桑和,我必须要去救他。若我还能活着回来,再来看你,若是不能,桑和,九泉下,你是否肯来相见,又是否肯原谅我?”   “若我不能回来,我许你下一世如何?”   六棱山亭上,桑和停下歇脚,远望一片花海,西风骤起,摧残了无数花枝,漫天飞舞,竟似下了一场白雪。   她扶着阑干眺望,瞧见花海中有人撑伞而立,微微将伞檐抬起,从下巴,再到唇角。   “王颐,你看,那边有个人,撑着把伞,可怎么看不像个貌美的小姐姐,倒似个男的!”桑和随口一说,但又瞧不清楚,身子又往前探了探。   王颐快步走来,本想提醒她阑干年久失修,但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果然见那持伞人朝这边看来,他心中忽然洞明,嘴角不自觉浮出一抹深长的笑意——果然是你啊,司马惟。   “你可小心别摔下去了。”趁桑和还未反应过来,他抓着她的手腕一带,整个人转到桑和身前,背对着司马惟,正好挡住两人的视线,刹那间又伸手往旁边的花枝上一摘,拈来一朵娇花,交到她手中,替换手中掀起的白纱,“你想要花,我替你摘。”   桑和彻底懵逼了,瘪了瘪嘴角,跑开了:“我没有要摘花啊?大哥你别加戏好不好!”   司马惟抬头,只见男女相约,男子背影宽厚,簪花柔情,女子低头,幕离的白纱曼妙,他不由摇头失笑——这世间似水柔情,却都不再属于他。   早就不属于他了。   永宁元年,司马伦谋逆,被赐金屑酒于金墉城,凡是与参涉谋反之事者,皆受到牵连,桑家就是其中之一。   桑家按叛乱论处,男女皆斩,旁系充军。   同年,司马惟娶桑和为高亭王妃,偷龙转凤,移花接木,保下桑家唯一的血脉。   “你要我苟且偷生?”   红烛摇曳,喜房里却一派清冷,桑和穿着嫁衣,单手持剑,双目垂泪,带着恨意:“我要嫁的人就是你?呵,你们司马氏一族兄弟阋墙也罢,乱这天下也罢,可就因为我家与赵王结有姻亲,就可以不问缘由,牵连致死?”   司马惟慢慢走近,几乎用胸口抵着剑尖:“对不起,我救不了他们,我能救的只有你。”   桑和虽恨,却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她偏头不敢同他对视,心中放不下又拿不起,只能硬着脖子冷冰冰对他:“我知道这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其实也不必费力气救我,我何德何能能配得上你?”   然而,司马惟并没有反驳,他的眼睛里氤氲着一道雾气,小心地将他所有真实的情感全都藏了起来,纵使真相不是如此,可祸乱之源,却也源于他的世系。   于是,他伸手,从喜袍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绢纸,上书断绝,效仿当年嵇康所作《与山巨源绝交书》。   “不可能,父亲不可能与我断绝父女关系!是你逼他的是吗?为了让我活下来?晏颂你怎么可以这么狠!令我亲人皆亡,独我苟且于世!”   司马惟低下头,眼神黯淡,语气冷漠:“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设法让你与你父亲在牢狱中见一面。”   桑和确实不信,然而,当她再度见到那个宠她百倍的父亲时,只有痛苦与难受。桑父抓着她的手,反复要求她一定要活下去,当以保全桑家血脉。   对司马惟来说,不论爱恨,只要桑和能活着,什么方式和代价都值得,反正他的生命足够灰暗,就算他们此生只能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亦或是相恨到老,能有她在身边也挺好,至少他能得见阳光,而她能在他的守护下安享天年。   从那以后,桑和永远被困在高墙之后,世上人只道闲散的高亭王取了个貌美如花的王妃金屋藏娇,却不知桑家有女入这侯门。无论院内的人如何顺着她的心意,她永远都是个见不得人的王妃。   桑和很少再笑,她只是偶尔发呆,独坐,对着司马惟冷言冷语,当真应验了那一句鸡飞狗跳。   “原来在高亭王府,你真的从没有快乐过。”   其实有的事,在司马惟看来,桑和不知道也好,无知即无忧。   那一日,他带着纸笔去了死牢:“如果你还念及父女之情,就不该让她陪你去死。如果你写,我答应你,不会告诉她你做过的那些勾结谋逆之事。呵,她也确实无辜,我不愿看她一生就此葬送。”   “你喜欢她?”桑父抖着手,那一刻表情很复杂,“那你更应该告诉她了,她对我失望,才能对你依赖。”   “都说知女莫若父,可我却不这么认为。桑和虽然顽劣,但对你这个父亲甚为敬重,一直以为桑家清清白白,若毁了她心中的亲情,你说,她恼怒,羞愤,还是痛苦?”司马惟转过身,对着地牢外透进的月光,“我不一样。她可以恨我,厌我,弃我,却又杀不得我,那么她自会好好活在这世间。”   桑父终于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纸笔:“小女嫁给你,纵使不幸也是幸运。”   梦境碎了一地,而此刻建康城外,桑和掀开幕离上的白纱,将那朵王颐趁她不备塞在她手上的花朵弹指一挥,落花悠然远去。   王颐看她的样子好笑:“走了,趁天色未黑,我们赶紧进城吧。”   在他话音起落之间,花海里的人也已无心再看,重新支起伞,缓步离去。桑和抱着琴,突然在原地回眸,掀起了一条缝,远远瞧着那抹模糊的背影,心下不知为何竟有一丝难过和惆怅。   好像,错过了什么。   “怎么了?”王颐低声问。   桑和放下白纱,耸了耸肩:“嗯……没什么,走吧。”   一人向南,直达建康,一人向北,远去平阳,相会于天涯,又于天涯擦肩而过。    ☆、Chapter 73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说的话如内容提要哈哈哈,难得开个金手指~切勿深究可操作性哈哈哈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095   “建——康——”   桑和仰头,掀起白纱里望着九尺高的巍峨城墙,一眨不眨盯着城门上斑驳的斫痕。作为一个现代人,一路行来要么见着是战火摧折的断壁残垣,要么是途径简陋的小镇驿站,此刻隔着时光凝视这六朝古都,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这建康城……”桑和站在正中央,透过城门往里张望,前面是康庄大道,笔直向前铺陈,似乎没有尽头。两边商店林立,行人无数,四处可见富庶。   王颐见她停下,紧张得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了?这建康城有什么不妥吗?”   他仔细打量桑和的表情,不放过一个细节,似乎想从中看出蛛丝马迹,可桑和除了满眼的茫然,并没有任何不妥,他心下才松了口气,只当自己多想。   “没有没有!”桑和忙摆手,话不敢多说,她这个现代人跑这儿来装逼,能不能宫斗升级打BOSS她不知道,但绝逼会被当作神经病的,“我就是觉得……这城墙气派中不失韵味。”   王颐盯着她的眼睛笑着问:“你以前从未来过建康吗?”   去过南京算吗?   桑和摆首,王颐看在眼里,心中更加安心,便引着她进了城,直奔朱雀楼而去。   “小二哥,我们想见你们老板,哦不,你们楼主,不知可否引荐?”桑和心急火燎,直接抓了个跑堂的询问,可奈何人家一副狐疑的模样,把她推搡开:“去去去,哪儿来的毛丫头,朱雀楼只有掌柜,哪儿来的楼主?”   桑和立刻回头,向王颐投去质疑的目光。后者站在廊柱边,把玩手中的笛子,冲她挑了挑眉毛,忽然抓着她胳膊凑到耳边:“世外高人都有些怪脾气,哪有那么容易见到,你傻不傻!”   “就你聪明!”   桑和瞪了一眼,白着脸儿要走,王颐拿笛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推着她的肩往外走:“城西那家酿酒铺子的老板和我赌酒输了,向我透露过他同这朱雀楼的楼主曾有过一面之缘,我们去见见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一定能帮到我们。”   虽是半信半疑,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桑和只能抱着琴,又被他从朱雀楼忽悠到了什么城西酒铺。   酒铺很干净,设在一个小院儿里,极为雅致,看得出老板是个不媚俗的人,这酒馆大概为有缘人而设,并不为迎合宾客而开。   两人进了店,点了两壶清酒,店里这个时辰几乎没什么人,老板亲自煮了酒送过来。屋里通风不好,桑和觉得有些闷,伸手摘掉了头上的幕离。   送酒的老头正对上她的容颜,动作一迟,手上的酒盏便打翻在地:“姑娘!”   还是王颐眼疾手快,将杯盏接住,不动声色地示意,然后放在桑和身前的小桌上,开口回应,但话确实对着酒翁说的:“老钟头,这是舍妹。”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老钟头忽然发问。   桑和顺口接了一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桑和是也!”   老钟头沉默,转头看向一边的王颐,只见他坐在榻上,懒洋洋拿起酒盏冲他颔首。老头忽然畅快大笑:“哈哈哈,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失礼了,今日老夫请你们喝酒,当是赔礼!”   “最是人生寂寞如雪,未曾想转头皆是空,万事还能重开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钟头走远了,仍能听见堂内传来他信口胡诌的短歌。   桑和不明所以,挠了挠脑袋:“他怎么就自嗨起来了?尴尬!”   两人饮了酒,小坐一会,听老钟头讲这建康城里的八卦事儿,不一会就扯到了朱雀楼和那个神秘的楼主。   老钟头侃得眉飞色舞:“传说那楼主手眼通天,富可敌国,我虽与他有一面之缘,却也遗憾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当真这么厉害?”桑和有点不信,生怕自己其实不是穿越到了晋朝,而是跑到了什么无厘头的武侠玄幻小说中,什么XX楼主,XX宫主,一巴掌下去,整个武林都要抖三抖那种,“那……那这么牛逼,岂不是很难见到?”   老钟头摇摇头:“非也非也,说难也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你们看长街上摆着的金盏菊了吗?”老钟头缓步走到门口,指着远处的大街,桑和这才注意到,沿街摆了不少这样的花,似乎正是从朱雀楼一路延伸至此,“明日重阳盛会,朱雀楼主会出一题以娱众宾客,谁能按要求完成,便能得楼主一诺,届时你们再请见一面便可。”   桑和可苦恼了——她可是文也不行,武也不行,要是些咬文嚼字,酸腐文章,那可如何是好?想着想着,她觉得酒劲上头,昏沉不已,往桌上一磕,呼呼大睡过去。   王颐同老钟头相视一眼,缓缓道:“这丫头就劳先生您照顾了。”   “不敢当!公子的吩咐,在下必当竭尽心力完成。”老钟头往后退了一步,向王颐行礼,“只是没想到,桑小姐竟然还在人世。”   王颐低头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微微一笑,可笑容过后,却是半分不退的冷厉:“你今天的话有点多,老钟头,聪明一世不如难得糊涂。”   “公子多虑了,我自不会插手,在下只是助公子完成殿下的大计。”老钟头抬起头,回话竟不卑不亢,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管,开启蜡封,递了过去,“公子,探子回报,人还没走,至今还在五里驿徘徊。”   王颐转动手中的酒杯,低眉垂目,脸上的神情忽然都落在了阴影中,辨不清:“建康城外,我已经和他打过一次照面了,可惜啊可惜,守着一座空墓又如何呢,都抵不过他当初犯下的错误。”   次日清晨,桑和醒得很早,昨日虽饮酒昏睡,但似乎并没有头痛昏沉之感,于是伸了伸懒腰出了屋子,见王颐已经站在庭院中观花赏红叶。   看她出来,王颐同平日一样笑着招呼她洗漱吃早点,桑和也未有疑心,反而因为要上朱雀楼答题,突然迸发考前综合征,焦急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桑和心里先入为主,她既没有出色的语文功底,大学念的也不是中文系,那题肯定是答不过古人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人是个学霸了。   反观王颐,他瞧着桑和脸上一秒变化三个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出了门上了街,才知这朱雀楼前车水马龙,人流不息。   “人这么多?”   桑和仗着身段灵巧,先一步挤了过去。可是上看下看,也没看到挂出什么横幅卷轴上书试题,满座都是吃瓜嗑瓜子看戏说段子的,哪有人提笔展纸一副要书写的样子。桑和一脸黑人问号,随手拉了个门口的汉子,问道:“这位小哥,今日这朱雀楼出的什么题呀?怎么不见人作答。”   “姑娘一看就是外来的吧。”小哥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把嘴里的瓜子一吐,伸手指着一侧,“也就哄哄你们这些外来人瞎热闹,在建康谁不知道,朱雀楼出的题,那可是刁钻古怪无所不有,所以从今儿往前数,能得这主人一诺的人,一个手就能数得过来。”   桑和顺着他手指往里瞧,之间两个廊柱之间绑了一根红绸,让人闹不明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这时,王颐已跟到她的身边,听了这小哥的话,不动声色将她小心护在人群中:“稍安勿躁。”   果然,那人精似的掌柜很快就跑了出来,好在也算是个清雅之地,到没有那种敲锣打鼓的稀罕劲儿:“大家都知道,逢年过节朱雀楼起的规矩,设个彩头,能者得之。未得,也不打紧,主要是图一乐。”   “至于今日何乐……大家且看这根红绸,届时对面会放置酒壶,前面会挂着箭囊,三轮投壶。”掌柜清了清嗓子,念唱道:“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投壶,这是——盲投。”   一时间,朱雀楼里响起窸窣的交谈声。   “盲投?闭着眼睛投壶?”   “他娘的我睁着眼都不一定能投得进,还闭着眼睛投,直接给插柱子上了吧!”   ……   “大家别急,”掌柜看楼里的客人都疑惑不解,出言安抚,“所谓盲投,两人一组,一人讲,一人投,不许越过红线,只能待在原地,总数最多者胜。”   好在,还有胜者,总比无解之题来得好,桑和朝王颐看了一眼,一时不知该喜该忧。后者没有动,似乎在观望。   很快,就有跃跃欲试的人上前投壶,运气好的,九支箭能中一两支,运气不好的,闹了不少笑话乐子。直到两炷香后,终于有两个会些武艺的江湖人,投中了六支箭,至此,再无人能破此记录。   倒不是没有人武艺高过这两人,而是这题除了配合和力度把握,着实强人所难,需得讲些运气。除此之外,名曰盲投,那么三次酒壶的位置是不定的,并且位于三个高度,地面,齐胸,更高之。   约莫站了半个时辰,王颐忽然开口:“我们也去试试吧。”   桑和背后背着琴,一副“便秘”的表情,低头跟在他的后面,不知心里该默念“早死早超生”还是默念“上苍保佑”,最后只得深吸一口气,推着王颐的胳膊:“要不……要不你来投……”   这东西她是真的不太会。   然而王颐含着微笑没开口,而是直接拉住她的胳膊,带着桑和身前一转,直接令她站在了线外:“你信我吗?”   他的眼睛明亮而有光,桑和愣了一下,虽然心中的担忧因为他的自信缓和不少,但仍然持有怀疑,嘴上嘟囔道:“不信也得信。”   待取下幕离,用丝绸蒙上眼睛,手中握着实打实的箭矢,桑和这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紧张,紧张到手中的虚汗竟浸湿箭杆:“我……我我……”   “别怕,”王颐伸手按在她肩上,语气温柔而笃定,“我会帮你。”   投掷开始,桑和深吸一口气,竖着耳朵听他的号令。   “上一点。”   桑和不确定地往上移了一些。   “左一点,对,再回来一些,对,就是这个角度,再往上一些。”王颐吐词清晰,桑和也完全按着他的节奏来,突然,他语气急转:“手臂别动,投!”   桑和被突然拔高的音调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手中的箭矢投掷了出去,只听“咚隆”一声,正中酒壶。   “好啊!”满座哗然。   桑和听着喧哗,心中受了鼓舞,咧着嘴,朝着王颐的方向笑了一下,紧紧握住拳头。下来两支,她竟然都分寸未失,全部正中酒壶。   到第二轮,酒壶挂到了齐胸高度,桑和身高不够,座下的人都觉得这一会准没戏。谁知王颐变戏法似的,弄来了一张矮几,将它往桑和脚下一垫,局势忽然就变了。   “只说是原地,可没说不能使用别的工具吧。”   那掌柜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也就默许了他的动作。   桑和扶着他的胳膊站在矮几上时,压低了声音:“王大哥,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王颐笑道,在他耳边轻声说:“有我在,保你全中!”   桑和下意识吐槽:“牛皮还能这么吹?老哥你这是过度自信还是准备开挂啊?”   话虽这样说,但第二轮开始后,两人仿效上一次的套路,果然如得了buff加成,配合无误,顺利拿下了三支箭,与之前那记录持平。   这下,连桑和也不得不拜服于王颐毒辣的眼光之下,感叹这人不仅眼力佳,对力道的把控和对桑和身体机能的估计都达到了令人惊骇的程度。   到了第三局,满座的宾客又开始哗然了,只见那酒壶被挂得老高,目下根本没有能踩垫的东西。会些武功的人,能使用轻功飞上去,可轻功不是凭空而立,那也是要借力的,所以饶是武功高清,也没有法子。   王颐摸了摸下巴,迟迟没说话。桑和听到嘈杂的交谈声,也有些拿不准,忙问道:“怎么了?这一次很难吗?”   “有一些难度。”王颐沉吟一刻,“这酒壶挂得太高,已经超出了矮几的范围,再垫桌子只怕是投壶不成反成杂耍了。”   桑和反应很快,听他这么一说,立刻知道问题在哪儿了,壶口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饶是王颐眼力再毒,也没有办法帮上忙。   可是,别人做不到,不代表她桑和做不到。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一个BUG!在宾客的注视下,桑和解下背后的琴,左手扶着抱在怀中,将小二递过来的三支箭一同抓在右手中,偏头冲王颐道:“也许可以试一试,但只有一次机会!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王大哥,拜托你了!”   王颐瞳仁猛然一缩,只见桑和轻轻拨动琴弦,一道青光铺陈开,她整个人凭虚御风漂浮了起来,正好飞到了酒壶悬挂的高度。   “就是现在!”   桑和一喊,王颐立刻配合她下达指令。她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要知道,青霄飞羽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也许是因为抱着琴,也许是因为紧张,桑和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达到王颐说的位置,她心中不禁有点急了。正这时,只觉得身子的重量开始加深,桑和终于听到了那个渴望的声音——“好,就是现在!”   下落的前一秒,桑和把三支箭猛然朝前一掷,许是用力过猛,整个人往前倾斜,眼看就要扑倒在地。   而身后的三支箭,只有两支投中,第三支偏离了航道正好砸在酒壶的边沿,堪堪欲落。   王颐想都没想,足尖一旋,飞起将桑和拦在怀里。而他扬起的宽袍广袖,正好挡住视线,悄然用内力将箭矢挪了回来。   “全中啊!全中!”   “哇!姑娘好样的!”   满座哗然!   桑和听到喝彩,刹那欣喜若狂,扶着他的手臂,脱口而出:“阿颂!你们长歌门……”   话音戛然而止——阿颂?晏颂!是了!是他呀!桑和心中忽然顿悟,那个思念的人,她朝思暮想的人,她想要修好琴回去见的人!   彩绸在下落中被吹飞,桑和对上王颐的脸,忽然鼻子一酸,竟然想流泪,那一刻,她眼里写满了失望失落,又那么孤独。   为什么不是他呢……   王颐似是装作没见着她的眼里的情绪,带着她堪堪落在原地,楼中有人喟叹神仙眷侣,但只有他知道——不过是苦涩自知。但他没有怒也没有难过,只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地,伸手帮她把吃到嘴里的乱发拨开,伸手将幕离取来,轻轻戴在她的头上。   “喜极而泣也不用怕,现在哭鼻子的话别人就看不到了。”    ☆、Chapter 74   096   他也不过是与她在这错乱时空中偶遇的过客,何必因为自己心中的苦涩而迁怒眼前人呢?情绪退走,桑和有些尴尬,扶着幕离的帽檐,悄悄往后避了半步,好在有这白纱遮面,他无法窥见自己脸上的表情,索性便装起傻来。   掌柜从一侧杀出,登时帮忙化解了尴尬。   “公子小姐请跟我来。”   朱雀楼的掌柜将他们引入内庭,一路走着,随口夸耀奉承了几句,他坐镇建康这么多年,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眼前两人看容貌和气质,也不像普通的江湖客,尤其是这位公子,看着温文尔雅,但眼光十分毒辣。   “楼主就在前面的暖阁等你们。”掌柜指了指庭院一角,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已经很多年没人进入朱雀楼的内庭了,莫说金山银山,但凡天下能做到之事,尽管把握机会。”   等掌柜退了出去,桑和摘下幕离,同王颐对视了一眼,后者打了个眼色,施施然走在前面。   暖阁的门应声而开,最里处打了一面珠帘,有人跪坐在团垫上,自己跟自己下棋。那人脸上带着个粗陋的木面具,只露出两个眼睛。   “今早有喜鹊站在屋檐叫,便知有客至,请进。”   那人头也不回,只自顾自往身前的小桌上摆棋子,他的对面,放置着一个空的垫子。桑和环顾四周,见屋子陈设实在是简单,哪像街头巷尾传闻富可敌国土豪的居所,压根儿没别墅泳池。棋桌边,放置了另一个矮几,上面摆着清酒和糕点,地上放着另一个垫子。   桑和冲王颐笑了一下,提着裙子径直走到放着糕点的桌子前,跪坐下来。而王颐,则走到了棋桌对面,并没有选择拘谨的跪坐,反而猖狂又随意地弯曲了一条腿,侧着坐下来,右手拎着酒壶,斟了两杯。   “听说朱雀楼主是个奇人,自然不同俗人拘泥于繁文缛节。”王颐端起酒杯在手中转了一圈,一口饮下,笑着说。   “好!”朱雀楼主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公子不仅气质不凡,连胸襟气魄也令在下佩服!”   桑和白了一眼——商业互吹吗?不过有王颐顶着,她也不再紧张,指了指桌上的糕点,早已垂涎三尺:“饿死啦,我可以尝尝这个吗?”   “姑娘请便。”朱雀楼主做了个手势,开始同王颐下起棋来。   桑和瞧了一眼,一边吃东西,一边腹诽:这个死宅常年窝在房子里,有再多钱不也无聊,又没电视又没网络,只能自己跟自己下棋,真是有够孤独的!   心里虽这样想,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您就是朱雀楼主?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王颐抬眼,抖了抖眉毛,她这夸张的奉承,简直看不下去,只能摇了摇头,专心下棋。一局娱乐后,桑和竟吃了大半,摸着肚子缓缓吐出口气,甚为满足。   “姑娘得了这头筹,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朱雀楼主招来侍女收走白玉棋盘,转头正视道,许是今日人多了人热闹不少,他的话音里都带了三分畅快三分笑意。   “唔!”桑和想起正事儿,赶忙把背着的琴解下,往前一递:“素问楼主博闻强识,不知是否有法子修好这把琴?”   朱雀楼主对着琴仔细端详了一刻,先是点点头,而后又叹息着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将琴放在另一侧的桌案上,仔细查看。桑和同王颐两人看他动作,也不恋坐,跟着站起身跟了过去。   “楼主这是何意?”桑和皱着眉头,心上惴惴不安,“可……可是修不了这琴?”   “姑娘莫急,吾识得一技艺高超的斫琴大师,出手件件皆是珍品,天下无他修不好的琴。”朱雀楼主摆手。   可桑和仍然有些怀疑:“那刚才摇头又为了什么?”   朱雀楼主放下琴,扶手而立,解释道:“这琴可修,可不是现在。有技艺者,却无趁手的材料。姑娘有所不知,这把琴取材非一般的桐木,而是凤凰桐木,极为罕见。若想复原,必须寻得这材料,否则只能徒劳无功,皆是以次充好。”   说到点子上了,众人也明白了这根源。站在一侧一直未开口的王颐忽然问道:“那哪里才能找到这种凤凰桐木?”   “说来你们也真是幸运,前些日子有一支商队刚从建康出发,运送一批珍贵的木材宝石出关,其中就有这种凤凰桐木。”朱雀楼主冲桑和比划了一下,后者立刻明白过来,忙把桐木七弦琴收好。   二人跟在他的身后,仔细听着:“只要追上这商队,说服他们将凤凰桐木卖于你们即可。”   桑和再也忍不住,眼中泛起星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只要有机会,都要试一试,总好过左右无门。激动中,抬起头正瞧见王颐盯着自己,心情大好的桑和忍不住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后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急,我明天陪你去追。”   “不可!”   谁知,那朱雀楼主突然出声劝阻,“你需得去办另一件事。刚才我提到的那个斫琴大师,时常云游天下,寻找趁手的制琴材料,我给你个地址,他每月十五必会去此地,你且去寻他。他这个人脾气素来古怪,不喜近人,但最爱下棋,公子的棋艺,必能引他出山。”   又同朱雀楼主寒暄了几句,两人从暖阁走出,行至庭院时,桑和重重叹了口气,但眼中更加笃定:“王大哥,那大师就拜托你了,至于商队,我会去追,我会想尽办法把凤凰桐木带回来。”   王颐变戏法一样,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囊,塞进她手中:“这里面装着不少金银玉石,空口可讨不回木材,需得下点血本。”   桑和掂了掂,还有些沉,怕是值不少钱,搞得一时有些局促:“这……这可是大出血啊,怎么能用你的钱呢!”   “那你有钱么?”王颐失笑,瞪了她一眼,桑和不说话了,他突然凑近耳边,悄声说:“不瞒你说,这是我留给未来媳妇儿的聘礼。”   桑和吓了一跳,没注意路,差点摔个大马趴。   “瞧你急得,骗你的!”王颐又变回了那副清冷的模样,他手握笛子飘然前行,同刚才开玩笑时判若两人。   两人从朱雀楼出来,转头回了落脚的行馆。桑和正好以此为借口,搪塞这个假表妹的事情,推脱等事情办妥后,再去他家拜访,她想着,到时候尘埃落定,索性讲清楚便罢。   至于王颐,她瞧着她的小表情小心思,也不戳穿,任由她鼓捣行囊,而自己却出了门去,彻夜未归。   夜半三更,桑和想不到,白日里朱雀楼中那个与世隔绝的庭院里,此刻一人坐在八角亭下夜吹笛,一人则在旁侍立。   “公子,白日里我的表现可算上佳?”   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脾气古怪的斫琴师,他自己,就是这天下最好的斫琴大师,亦是这传闻中从未露面过的楼主。   执笛的紫衣人哑然一笑,且听那面具人继续汇报:“前两天确有一家商队准备北上出关,如今已走了两天了,他们向北方取道,途径洛阳。只要他们出了五里驿,便不相干,桑小姐就算要追,也不会同我们碰上,正好可以动手。”   “你做得很好。”他微微颔首,将手中的笛子向前悠悠一点,大有指点之意,“你想法子传信给商队的人,路上务必拖住她,并且,照顾好她!如果她少了一根头发,他们也别想在建康做生意。”   带着面具的假楼主领命,正欲退下,忽然想起一事:“公子,丞相那边派的人已经到了,随时可以出动。”   紫衣人起身,出了八角亭,走到广袤的苍穹下,遥遥望着天上悬挂的孤月,整个人的轮廓变得冷冽而坚毅:“猛虎始终是猛虎,不论再怎么隐藏,终究是身有利爪要吃人的。司马惟素来与怀帝亲厚,洛阳一战死守又有军功在身,若放任他回来,必会打乱我们的全盘计划。”   他眯起眼睛,脸上的表情依然温和,大有笑说杀人不眨眼的气度:“更何况,因为你,她才会惨死在乱箭之下,你既然保护不好她,又何必惺惺作态?如今,她回来了,我又怎么会允许你又再有一次伤害她的机会?”   手中的笛子随着他情绪的起伏,慢慢被握紧,面具人瞧了一眼,没敢多话,乖乖退到了一边。公子口中的她,是知道的,想必就是今天与他同行的那位姑娘。   当初公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乱军的尸首里将她带回,又耗费整整一年的时间,竭尽心力,将她救活,他那时执念入心,连素来关系好的琅琊王司马睿也劝不住。至于怎么救的,没有人知道,这位王家的小公子从小在家中并不算得宠,却突有一日,绽放异彩,这个人身上,带着太多的神秘色彩,有时候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并不能完全揣测主子的心意。   紫衣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不过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们也急不可耐了,说话做事都不拖,直奔主题,做完任务早回家啊哈哈哈~~ -PS:突然发现这次榜单是一周的!提前更新啦~ 新文想写个治愈的奇幻故事呢,得好好琢磨琢磨~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Chapter 75   097   次日一早,桑和在院中同王颐道别,后者叮嘱了几句,竟然招来马车和车夫,桑和简直要痛哭流涕——这太贴心了,算准了她不会骑马。其实他不找,自己出了行馆,也是要找个代步工具的,没有马车,牛车也行。   快马拉车很快驶出了建康城,桑和撩起帘子回头望了一眼,此去心中只许功成,得望早日回家,和阿颂团聚。   跑了两天一夜,马车终于在五里驿外追上了商队,说来也巧,本来两日是追不上先行的队伍,只是因为商队里一个小姑娘生病了,耽搁了一日,所以才刚出五里驿。日头渐落,天色将晚,桑和只能跟着商队在野外歇息。   夕阳下,一圈人围坐在一起。商队的老板姓伍,早已被王颐派人打过招呼,伍先生听桑和道明来意,邀请她在篝火旁吃了些热食。   “姑娘还真是来得不巧。”伍先生递给了她一只烤兔腿,摇着头长长叹了口气,前几日生病的小姑娘伍青青今日恢复了几分精神,又见队伍里突然多了个女眷,便好奇地绕着桑和瞎跑。   桑和听他话,以为他是不肯卖,便伸手进怀中,但未把整个锦囊抽出,只取了其中三分之一的玉石:“先生看这些可够,其实我要的凤凰桐木并不多,只是用来修复我手中这把桐木琴。”   伍先生看了一眼,继续摆首,桑和又拿出了三分之一:“那这些呢?”   “不是钱的问题。”伍先生把她的手往回推,“姑娘有所不知,这批木材被北方一个富商所订,我是个商人,自然讲诚信,一家货不能做两家生意啊。”   桑和突然焦急起来,继续游说:“我真的只取一小块凤凰桐木,这些玉石我可以都给先生你当作酬劳,你尽可以和那富商商量,若他愿意,我也可出一部分玉石给他做补偿。”   伍老板似乎有点心动,勉为其难应了下来:“那好吧,只是,前两天耽搁,我就让一部分人押着一部分辎重货物先行一步,这样吧,姑娘你明日跟我们一起上路,等到了约定的地点赶上他们,我再将东西给你。”   于是,桑和便跟着商队驻扎下来。队伍里女眷少,桑和只能同伍青青睡在一个帐篷里,夜里小姑娘哄着她讲故事,她无法,只能将从前看过的童话都细数说给了她听。等子午过后,小姑娘困得眼皮耷拉,倒头就睡熟了,她反而越讲越兴奋,竟拉着被子毫无睡意。   如今满心满腹只有这一件事情,桑和反复思量,只求中间别出岔子,她真的就是来这里打酱油的,早了得好。   就在她正待闭眼养神之时,远处突然传来利箭呼啸的哨声,桑和一紧张,已经坐起来抱住了身边的琴。   ——这哨声不简单!   也许是因为得了bug,也算会点武艺,桑和的听觉在夜里敏锐起来。她悄悄掀开帐篷的帘子往外看,除了篝火的光彻夜长明,四下里一片漆黑,并无异常。   “难道是我多心了?”   正待她欲返回之际,只听得马蹄声渐起,三人并肩从一侧冲过来,奇怪地是,整个商队十来个护卫,竟然没有一个有动静,而旁人熟睡,也没有半分反应。   唯有桑和,这个在计划之外的人,添了异数。   其实哪里是没人听见,只不过这场不相干的截杀,睁眼闭眼就那么回事儿,这些老江湖早就知道不该管闲事就别插手。   果然,后面几道黑影追着那三个骑士而来,身形一时间犹如鬼魅。   桑和本来不打算蹚这趟浑水,除非这些黑衣人攻击商队,可是她贴着帐篷躲着,却竟听见近了的骑士中有一人突然开口:“爷,看样子是个普通的商队,要不要……”   “走!”为首那人将缰绳一勒,掉了个头,向旁侧的小道杀过去,“普通的商队不是江湖杀手的对手,别把祸水东引伤及无辜,既然上了这条道,我们绕点远路回平阳也来得及,这几个人想把我们留在这里还不可能,除非……幕后的人……”   竟还是个好心肠的人。   桑和在心中给人下了定义,想了想,顺手帮他一把吧,于是,她悄悄贴在帐篷的阴影下,冲来的黑衣人那边落了个圈,只见夜里淡淡的蓝光浮起,本来向前冲锋只待截杀的人,忽然被【逐梦廻光】拉了回来。慢一步,几匹快马迅速冲出了小道。   左边的骑士目睹了一切,大惊:“怎么回事?他们……他们怎么回去了!”   “趁现在快走!”为首的骑士狠狠打了马儿一鞭子,一边向前跑,一边回头张望。夜幕四合下,桑和一技得手,也不便再多管闲事,见他们得了优势,就悄悄退回了自己的营帐。   在帐门口,她不放心又回头望了一眼,凑着微弱的篝火光,那当中的骑士也正巧回望,两人隔着暗影,只能望见对方清亮的眼睛。   夜视能力不够,桑和眯着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一团漆黑中人的模样。   相反,正中的骑士却大惊失色,可再回望,哪里还有那个消瘦的影子。   “爷,怎么了?”   他失望又落寞,扬鞭策马,兀自摇头:“怪事,我竟以为看到了她,可笑可笑!”   右边那个机灵的骑士率先反应过来他说的话,连着刚才怪异的蓝光,忍不住猜想:“也许是王妃在天之灵保护着殿下。”   而身后高地,有人打马放眼将一切看在眼底,他万万没想到,商队竟然和追杀的猎物有了交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桑和竟突然出手帮了他一把。   “是孽缘吗?”   就在王颐自言自语时,面具人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公子,出手吗?”   他不确定桑和是否真的有心相帮,也担心万一让他们在这时见面会乱了自己的计划,可让他就此放过司马惟,他又不甘心,于是伸手一呼:“弓来!”   面具人从马上卸下紫檀大弓,送到王颐手上,只见他张弓搭箭,力挽如满月,哪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分明眼中都是杀意:“既然来了,总要留下点什么!”   利箭破空而去——   司马惟反应过来,抽出马上的细刀要斩,却只破了箭羽,没阻拦住箭势,还是一旁的越临反应快,飞身扑上前,洞穿右手手臂,替他挡住了这气势汹汹的穿心一击。   王颐哼了一声,拂袖将手中的弓掷还给面具人,勒住马缰调头。   “我们走!”   一夜就这样过去,仿佛昨晚的追杀不过幻觉,桑和面无表情站在空地上看商队的人拆帐篷,整理行囊和货物。而伍青青跑过来拉着她的手,邀她去喝粥。   桑和安静吃东西,没有提及其他,伍老板看她正经的脸色,自然不会戳破昨夜的事,如今他的任务算是完成,只待引这姑娘去前面队伍取得那木材,走个形式,再打发两人送她回去,自个儿也能安心往北方行商。   石勒自定都襄国后,立太学,定租赋,极力安稳北方,如今正是物资匮乏之时,他们这些行商便上下打通关节,好狠狠在北方赚上一笔。   商队一行向外又赶了几天的路,行至边城,离后赵边境很近了,战乱刚止,如今不太平,伍老板只想赶紧将这姑娘打发走,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若出了差池,只怕自己再也回不了建康。   “伍老板,我们都走了五天了,怎么还没有赶上前面的人?”   桑和也有些急了,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发问,伍老板骑马在前,背风没听清,倒是坐在棚车上吃甜果的伍青青帮自个儿父亲接过话来:“桑姐姐,我父亲说那前行的队伍翻过这个山坳就看见了!你要不要到我这儿来,我这儿空气好视野阔,看得可远哩!马车里闷死个人!”   伍老板动了动唇,迎头骂了过去:“人家大家小姐,怎么能跟你这个野丫头一般毛毛躁躁!”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桑和出了马车,轻巧地跳上了车辕,向着伍青青而来。看伍老板尴尬被打脸,她只能打圆场:“马车里确实太闷,出来透透气,嗯,透透气。”   伍青青冲父亲吐了吐舌头,拉着桑和地胳膊拍手叫好:“桑姐姐,你看那边,看到了吗?哇,我已经看到我们家行商的徽记了,就在那边车上,”她怕桑和没看清,又把身子往外探了探,大声喊道:“嘿!就是那边冒烟的地方……啊!冒烟!爹爹!我们家的车着火了吗?”   她这一喊,车前的几个大老爷们儿全都反应过来了,这哪里是着火,分明是有心烧掠,仔细一看,前头平地上横七竖八躺的都是商队护卫的尸体。   “不好!”伍老板脸色煞白,招呼着几个人,骑马就往前赶,桑和跟在后头,紧紧皱着眉头,强忍住恶心。刚才行来还有鸟雀乱叫,这附近山林密集,却没有半点声音。   有古怪!   “回来!”桑和站起身,操着嗓子大喊,可是前面的人驰马却刹不住,被绊马索绊了个正着。   看来,悍匪并没有走,是刚杀了人还没来得及把东西运走,有哨子探到他们往这边来,于是在附近埋伏下守株待兔。   桑和当机立断回马车里搬来她的琴,又把棚车上的伍青青拦住,扔给了那一直跟着自己的车夫:“快,驾车带她走,一路向南,不到五里驿不要回头!”   那车夫抽刀,脸上尚有迟疑。桑和却突然泼辣起来,一把夺过,呵斥道:“我知道你是王大哥找来保护我的,那你现在得听我的,我叫你走你就走,出了什么差池尽管把责任推给我好了!”   桑和只当这人是雇佣而来,怕担责任,却并没有想过,王颐的人都是下过死命令的。   伍青青还在哭闹,桑和下不去手,给车夫使了个眼色,后者一个手刀把人打晕。桑和继续道:“你带着马车先行,给我留一匹马,这商队人也不是木头,行商多年不可能没有一点把式,我去支援,若见势不对,就骑马来追你们,放心,我可以全身而退!”   说完,她人已悄悄潜行过去。若是放在以前,看到如此恶俗的桥段,她肯定要骂主角是个脑残,还不跑路等着送人头,可如今搁她身上,便是看不开——自己要的东西还在前面翻倒的车里,若是这一次失去机会,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回家了。何况自己手中还有秘密武器,再不行跑路还是没问题的,骑马不会,但有青霄飞羽在手,还能坠马不成?   果然,商队的人落马,都亮了刀子,和冲出来的匪徒缠斗在一起。桑和摸过去,见势好,就使劲宫商角徵羽对着人放一波,势头不好,就摸到车后躲着。   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一炷□□夫过后,商队便落了下风,桑和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血性上头,摸到了伍老板身边,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女儿……”   身前的匪徒手上忽然多了一道血痕,动作迟了一步,伍老板立刻将人砍翻,回头见桑和抱琴而立。   “我已经让我的车夫带她往南方去!”   伍老板抱拳:“多谢姑娘!伍某感激不尽。姑娘也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这些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山匪,而是汉军!”   桑和大惊,难怪商队不是对手,因为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记得王颐曾提及过,如今天下局势,除了北方的石勒,关中还有汉主刘聪。石勒定都襄国后,因大旱,一直停战修养生息,不太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何况这伍老板走的就是北方的商,想必早就打通了上下关节。   可是刘聪的汉军怎么会到这里来?   桑和不懂,可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消息却灵通,伍老板一边同桑和并肩退敌,一边叹息:“开年汉庭盛宴,自然需敬献宝物,可北方连年战事民不聊生,刘聪的手下定然是看重我家的东西,不惜纵容军士办成土匪掠夺。北方的蛮夷格局复杂,石勒就算知道,只要不出大乱子,未必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宝物!桑和霍然一震!伍老板看她表情,忽然明白:“姑娘的侠肝义胆令伍某佩服,如今深陷泥泞,只怕脱身艰难,姑娘舍身相顾已是难得,那凤凰桐木就在右边第二辆车下的暗格里,你若取得,就当伍某谢你救我女儿之礼,且速速离去,别蹚这趟浑水了!”   桑和闻言,郑重颔首,再看了一眼这饱经沧桑的脸,毅然回头,顺势突围,摸到了那车边,伸手按开暗格,取下一个精巧的盒子。   这时,旁侧一阵刀风斩来,桑和立刻抽出那车夫留下的钢刀,挡住,可奈何她力气着实比不过这些蛮汉,手中的盒子落地,被他捡了去。   桑和忙执琴要拨,那人又掷刀而来,想她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现代人,能用用BUG技能偷偷摸摸打人就不错了,哪能无限开挂,于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就迟了,那人骑上马,带着东西撤离。   他骑马,自己也可以骑!   桑和将琴往背上一背,立刻跑向来时方向,那匹马还在,只是没想到不是用来跑路的,而是用来追人的!   烈马奔行三千里,桑和伏在马背上,跟着夺走盒子的人一路向西北边狂奔——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一定要夺得这个凤凰桐木!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可能那么顺利拿到木头哈哈哈,拿到不久全剧终了吗2333 看文愉快~么么哒小可爱们~ ☆、Chapter 76   098   夜幕降临,四野下星子开始明亮。桑和又累又渴,只能埋头向那个方向前行,可她渐渐失去了视野,心中升起了害怕。   那人消失了,林子里静悄悄的,桑和后悔已晚,被一支暗箭射落马下,从山坡上滚下去,没了动静。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桑和爬起来,摸了摸肩上那个扎进骨头里的箭矢,嘶嘶直抽冷气。好在那一箭被琴挡了一下,并没有穿心,那人的目标是东西,得了宝物,又见桑和中箭,也没有过多流连,这反倒让她捡回一条命来。   失了马又受了伤,桑和只能在林中慢慢摸索,她没法给自己治伤,只能寄希望附近有人家或者露宿的行人。   一瘸一拐地走了两个时辰,她终于看到些火光,像是一个营地。桑和摸过去,躲在草丛后面,这才发现这个队伍有些古怪。   营地里扎了几个帐篷,个个前面都围着几个大汉,而帐篷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只有最角落里有个小帐篷,十分安静。桑和不敢接近那几个,却又摸不准这是否是主人的帐篷,只能在外面的野草堆里徘徊。   “哪儿来的野猫乱跑,吵死了!”帐篷里一个娇嗔的声音响起,不多时,一个纤瘦的身影走了出来,往这边靠近,桑和抄起石头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把她砸晕,却压根儿没看清楚人家的动作,自己倒是不争气倒了下去。   那女子弹了弹指甲,微微笑道:“哟,可抓到你了,小野猫。”   桑和悠悠转醒时,抬眼左右看了看,自己躺在帐中的榻上,有个女人对镜正在卸妆,外面不时传来几个糙老爷们地聊天声。   “我……”桑和动了一下,肩膀疼得她龇牙咧嘴,但同时她也发现,插在上面的箭矢已经不见,绷带缠着手臂有些紧,勒得她不舒服。再摸一摸脸上,果然,幕离不见了。   “你在找这个吗?”不知何时,那梳妆的人已经转过头来,将那顶幕离挥手一扔,正盖在桑和脸上。那女人低笑,眼底都是妩媚,“你的伤队里的大夫已经治过了,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姑娘长得标致,何必戴这劳什子东西,要知道,可是你这张脸蛋儿救了你。”   什么意思?   桑和有点懵,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身上,衣服已经被换掉了。片刻功夫,那妖娆的女人已经走到了榻前,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吐气如兰:“放心,这个队伍里最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好看的女人。”   沃日,不会是那种意思吧?   桑和脸顿时涨得通红。见她窘迫,那姑娘似是得了几分欢喜,笑了笑扬眉道:“你听,你听外面,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桑和照她话竖起了耳朵,除了一些杂音,男人的声音,呵骂的声音……等等,还有哭声!是了,是那天她贴近帐篷时候,听到的哭声。   “这整个车队,都是进献给汉主刘聪的美女,包括我,现在,也包括你了。”   ??   桑和懵了,那姑娘看得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我叫伶仃,你叫什么名字?”   “桑和。”   桑和耷拉着脑袋,认命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她心底就盘算起来,若伍老板所说不假,那么那个抢走凤凰桐木的骑士就是刘聪的人,这样一来,若能先在这队伍里养伤,再伺机打探消息未必不可。   伶仃以为她膈应,便摸着头发,坐到她身边,揉了揉桑和的头顶:“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女子都在哭泣了吧,她们有的是从附近的村寨里掳掠而来,有的是汉军破城抓的俘虏。抱歉,如果不以这样的身份,我没法子救你。”   “为什么你一个人住一个帐篷?”桑和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冷冷盯着她,“那为什么你却未曾哭泣?”   后者根本无所畏惧,仿佛没看见桑和眼里的犀利的光,反而眨了眨眼睛,拿了工具去挑灯花:“索性告诉你吧,我不仅一个人住一个帐篷,并且还无人看守……因为我和她们不一样。”   “她们不愿,而我是自愿的。”她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脸蛋上划了一下,回眸一笑,那一笑,竟妩媚动人,连桑和看了,都忍不住愣了一刻,“就凭我这张脸,若得宠幸,那就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桑和虽不知这时候人的审美,但就冲她妖媚姣好的容颜,桑和丝毫不怀疑她的话——这确实足以让男人颠倒沉迷。   伶仃忽然欺身上前,气势凶人:“小姑娘,这乱世沉浮,不是谁都有好命活着的,什么都是假的靠不住,唯有握在手中的权势和富贵,才能救人命!”   桑和被唬住,忍不住在榻上后退。伶仃起身,理了理衣服,眼睛里都是冷光,声音也变得很僵硬:“这帐子大得很,你就在这张榻上好好休息,明天就要继续赶路了。”   除了睡觉养精神,她还能做什么呢,桑和无奈,只能拉过被子躺下歇息。手正好触及腰间,空无一物,忽然有些失神。哪料到,刚走开的伶仃又回来了,正好看到她的动作和失落的表情。   “你的香囊我扔了。”那口气随意的,就像在说我今天吃了两个鸡蛋。   “扔了?”   伶仃瞧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香囊里的香可不是普通的香,这种异香来自南疆,是名副其实的忘忧香,带久了便会忘记一些事儿,一些前程往事。”   桑和心下惊骇,已不能用翻江倒海来形容,她只得盯着伶仃的脸,生怕她表情作假是在哄骗自己。   “呵,富贵忘忧,却也是苦命伶仃……呵,不然,你以为我为何闲来无事救你,不过都是苦命人罢了。”   “等等,”见伶仃冷笑一声,表情有些扭曲,桑和不想再同她争辩,香囊也罢,可她还有件东西是不能丢的,于是急忙叫住她,“那……我的琴呢?”   伶仃忽然转忧为喜,挤眉弄眼,双手往前一摊,逗她:“我也扔了。”   “你最好别骗我,”这下变脸的人,换作了桑和,她心中是不信的,这女人嘴皮子可厉害了,表情丰富,放现代那就是个戏精。但桑和心底还是有些摸不着底的害怕,万一她真见那是把破琴,给扔了,“你别骗我,不然……”   “不然怎样?”伶仃挑眉。   “我会杀了你。”短短五个字,说得桑和咬牙切齿,她的眼睛里慢慢聚集起锋芒,像开锋的利剑,划破凝滞的空气。   伶仃被她盯住,突然失声:“那破琴竟对你这么重要?”   “是。”   见此干脆,伶仃恍然:“琴不重要,是人重要吧?”   “是。”桑和靠在榻上,用右手抚着因为情绪变化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忍不住流露出哀伤与怯懦,“我很想他,我不想待在这个杀人如牛毛的时代。”   那一刻,晏颂和苏黎世的阳光都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仿佛他就站在苏黎世湖边,一边伸手把饵料洒向空中喂海鸟,一边回头冲她笑。   那种思念的感情做不了假,唯有经历过的人会懂。   “你的琴在那个箱子里面,”伶仃拢了拢袖子,站起身,侧着扬起下巴,若有所思,“等到了平阳,我想法子把你送走。”   撂下话,她就这样施施然离开,有种孑然一身的苍凉。   桑和受了伤,自然是哪里都去不了的,这古代不比现代医疗条件,又加上拔营上路舟车劳顿,桑和每天窝着养伤,除了吃饭几乎躲着不见人。   也许是伶仃打了招呼,也许是正如她所说,这献给汉主的美人自是越多越好,到也没人来打搅她。据说这车队本来是没有大夫的,前些日子有几个美人寻死觅活,便在附近镇上抓了一个大夫跟着,桑和这伤也才有得治。   反观对那些掳掠来的贫家女子,队里押送的人对伶仃很客气,从他们的对话可以猜出,这个女人是个歌伎,从样貌来评判,兴许是个有名的歌伎,只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自身难保,夹缝求存。   然而到了平阳,她们被送到了专门的府衙看管,伶仃忽然失了神通,始终没有想到好的法子。   直到那一天,那些被抢夺而来的女人,骨头忽然硬了起来,几个人合起伙不惜一切代价逃跑,竟然真在平阳城跑了几个。看管她们的军士都出动去追,府衙里留下的人比平日少了一半。   伶仃想让桑和趁乱走,将她从房中急忙拉出来,把琴塞在她怀中:“你听我说,西侧那个小门,隐蔽而且守卫少,我到时候想个法子去把他们引开。”   她在说这话时,中气很足,人显得胆大妄为,但桑和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机会,毕竟她并不想作为礼物送给某人。   桑和跟在伶仃的身后,悄悄溜到府衙西侧,躲在假山后面观望,但她心底还是有几分犹豫,因为进宫就代表机会,不然茫茫平阳,她要上哪里去找到那一盒凤凰桐木,又该如何才有完全之策夺回来。   就这样怀着小心思,桑和看伶仃越过绿地,径直走到门口,摔了一跤,口中发出娇嗔,很快引起了侍卫的注意。   伶仃生着一股妩媚相,容貌让她这女人见了,也忍不住多瞧两眼,更何况是男人。两个侍卫果然过来扶她,趁机揩油,虽说这是准备献给皇帝的女人,但是毕竟是个歌伎,地位低下。   桑和在假山后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等三人走远了,桑和抱着琴往外走。眼看就要走出巷口,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哭声,混杂着谩骂声:“跑啊!叫你们跑啊!看看跑不跑得出老子的手掌心,回去给我打一顿关起饿三天了,再不听话,仔细剥了你的皮!”   这个声音!是那个军士的头头!   如果就这样出去,肯定要在巷口和他们打个照面!   骂声还在继续:“你们几个听好了,回去告诉那些个娘们儿,既然来了平阳,这辈子也别想走出去!都看好了,宫宴在即,不听话地直接打发到军妓营里去!”   桑和打了个寒颤,这事儿出在当口,如果她跑了,伶仃会不会受到牵连呢?她心中捉急,频频回头,干脆心一横,又倒了回去。在门口的时候因为着急和紧张,被门槛绊了一跤,眼看后面的人就要到了。   “妹妹!”   这时,一双手忽然伸了过来,将她拉起。桑和抬头,竟然是伶仃,她冲自己眨了眨眼,于是桑和配合她,转了两圈,正好走到院子里的亭子边:“我听着他们说校尉往西街走去抓人,我担心你出门撞上,那两人被我糊弄到其他地方去了,我不放心又回来看看。”   下一秒,那个校尉跨了进来,拖着几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朝她俩看了一眼,看到伶仃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狡诈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桑和盯着他们拖走的人,吞了吞口水,来这里好几个月了,她还是没办法接受草菅人命的现实。   伶仃其实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个猥琐的矮胖校尉,她用鼻子哼出一团冷气,忽然阴阳怪气地开口对桑和笑道:“妹妹,不如你跟我一起进宫献舞,若得了荣华富贵,那我们这后半辈子就不愁了,还能互相照应!”   “哟,这不是林校尉吗?”伶仃这才拿正眼瞧他。   林校尉眯着眼,舔了舔唇:“到时候伶仃姑娘可别忘了在下啊!”   那几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忽然睁开眼,狠狠地盯着伶仃,呸了一声:“呸!不愧是以色侍人的歌伎,竟要去讨好蛮夷子!”   伶仃仰着头,充耳不闻。林校尉很快带着那些人走了,桑和这才见这明艳的女人轰然坐在石凳上,垂着头,看不清眼底的神情。过了一刻,她转头冲桑和龇牙:“怎么样?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贪生怕死的歌伎,美色侍奉的下做人?”   见桑和没有反应,她起身拢了拢衣襟,低头道:“怕吗?”   那相视一眼,桑和算是读懂了她心底的锋芒,却微微笑了:“不怕!”   “你听我说,”伶仃忽然一撩裙摆,一脚踩在刚才坐过的凳子上,压低了声音,活脱脱一副社会的模样,“我说想法子让你走,就一定会让你走!”   “你跟我献舞,我们再寻机会,若始终没有,进了宫我也会想法子。我有把握让那汉主刘聪拜倒在我的裙下,到时候若他赐我恩典,我就借机打发你出宫……反正,你听我的准没错。”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是没有把握,还是想到了什么心中苦涩。桑和觉得这个姑娘满身都是迷,她像一个异数,在推动命运向前。   桑和没应也未答,她心中有了别的盘算——宫宴吗?不如闯一闯,将凤凰桐木抢回来,也不是没有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要去干大事儿了。。。感觉逻辑已经可以忽略了= =只要不是太尬就行哈哈哈哈 周末加更!!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Chapter 77 作者有话要说:  接近期末,又忙着找实习,最近有一丢丢忙2333这周都扔存稿箱啦~每天加更~ 争取早日把大纲打完,开下本hhh~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么么哒   099   平阳城的另一端,有几家最大的酒楼,楼里歌舞笙箫,竟依稀比拟起江南的靡靡。其中有一家酒楼,有滞留在此的汉人琴师抚琴,而这琴师中有那么一位,一弹两年,引得满座惊艳。   “晏先生!”楼里的伙计风风火火地跑向后院,暗处有人悄悄拔刀,“酒楼外面来了好多士兵!个个穿着甲胄,凶神恶煞的!指名要见你!”   房门忽然开了,穿着白衣的男人把手中的琴放下,洗了洗手,冲阴影里使了个眼色,等拔出的寒芒悄悄敛起,他才慢条斯理往外走。   那伙计跑得急,跟在他身边上蹿下跳:“其实之前就有几个官老爷来找过你,可是那时你回乡省亲了,这不,又来了!”   等他们行至门口,站着的军士围了上去,为首的是个高大魁梧的羯族人,将他上下打量:“你就是琴师晏颂?哟,没想到挺清秀的吗,不过,就是长得细皮嫩肉像个娘们儿!”   “哈哈哈哈哈!”身后的众军士跟着一并嘲笑。   琴师却并不在意,慢悠悠施了个礼:“在下正是晏颂!”   那人冷笑一声,也不废话,把一张纸扔在他脸上:“听说你琴弹得好,我家大人有令,让你年关进宫去给宫宴助兴!你小子好好待在平阳城,敢跑,我就把这里夷为平地!”   等人浩浩荡荡的走了,那伙计才皱着眉头一脸颓丧:“哎呀,我可是听说这帮人没一个善茬,听说那个刘聪,就是个茹毛饮血的恶魔,若……若不是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我一定搬出平阳!”   “无妨,”晏颂拾起那张纸,往宫城的方向看了看,掸了掸土,伸手拍打着小伙计的肩:“我就去弹弹琴,没事儿,正好可以看是不是真如你口中所说是个茹毛饮血的魔头!”   小伙计被掌柜叫走,而晏颂径自入了后院,进屋后,将门掩上。   “主子,怎么样?”越临和尹都围了上来,前者忍不住问。   “不出所料,”晏颂眼睛一片清明,因为深思,而泛出冷光,“现在宫中防护太严,时间已经拖得太久了,南方又一直蠢蠢欲动,难保刘聪不会动了杀心,拖下去未免夜长梦多。我们等得起,阿炽等不起。”   杀气从他眼中漫出来,哪里还有刚才那个温吞柔弱的琴师模样。尹被他的话语感染,深吸了一口气:“姑娘那边,我会去同她说,近日,她已经到了平阳城。”   倒是越临有些吞吐:“姑娘也是个可怜人,我们都明白,她心中一直装着陛下。”   晏颂不说话,看着窗外表情很僵硬,过了很久,他才用一种飘忽的语气叹息:“可惜了,死士死士,死才是成全,不然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冬至已过,年关将至,宫宴定在了今年的最后一日。   伶仃要跳的是青莲舞,或者说是改编过后青莲舞,加上飞天的妖娆和江南的灵秀,对技巧要求很高。可惜桑和实在没有跳舞的潜力,跟着瞎混了几日,闹了不少笑话,搞得众人身心俱疲。   好在伶仃机灵,见她痴迷于琴,便想了个法子将她编排去抚琴。其实抚琴不过是一个由头,会不会弹琴,弹得怎么样无所谓,要的只是江南女子的温婉柔情,要的是蛮夷少见并且肖想的曼妙。   于是,桑和整日抱着她的琴,看着伶仃在院子里跳舞。久而久之,她觉得眼前这个容貌艳丽的女人不像她自个儿说的所谓流离失所的歌伎,谄媚权贵世俗,反而时不时流露出老江湖般的侠气。   一日,大雪过后,伶仃路过桑和房外,见窗户洞开,桑和坐在窗前将那把只剩两根琴弦的琴抱紧紧抱在怀中,就像抱着臆想中的人儿。   伶仃曾说服她换琴,可是被桑和拒绝了,前者心中早有打算,于是也没有再提。   “这么大的雪,着凉了怎么办?”伶仃忙跟着进来,看桑和竟然没烧炭也没有拿个手炉,不由惊讶,“手炉呢?我们可是要为汉主献舞的人,出了差池那个林校尉担待得起吗?”   桑和却幽幽说道:“伶仃姐姐,你说笑了,这里有这等面子的只有你,我不过沾了你的光,又老实没闹事,所以才能独处一屋,不然只能跟那些顽抗的女子一样,蹲在漏风的柴房挨冻。”   听完她说,伶仃也沉默了,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要不是看在她姿容艳丽,极有可能被刘聪恩宠,那些人怎么会巴结她?   “你看,这棵树最后一片叶子落了。”一阵寒风出来,院里那棵干瘦的树只留下枯枝,一片叶子飘然跌落,桑和伸出手,不禁打了个寒颤。   伶仃在她旁边坐下,叹了口气:“怎么?想家了?还是在想你的情郎?”   听惯了她直白的话,桑和这个现代人倒是接受得轻易,不由也大方回应:“都想。以前……我只恨家中无我才好,现在才知道家的重要,我……我只怕回家遥遥无期。”   忽然,伶仃俯下身,像个大姐大一样一把抱住桑和,将脸靠在她肩上难得露出疲态:“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开年还可以去看江南的草长莺飞。”   伶仃约莫是以为她的家在这里吧?可谁又知道,她要回的家,隔着时间和空间!   桑和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睛变得更加锋利,借着这个机会问她:“你呢?为什么要来这里?在我看来,伶仃姐姐,你其实美人在皮,侠气在骨!”   伶仃霍然站起,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脸上露出一种肃杀之气,手腕上青筋暴跳:“颠沛流离之人谈何有家!”   然而这种骇然的气势只维持了一秒不到,她转而露出了哀伤,像个平常的柔弱的江南女子,带着小女儿的情态:“不过,平阳现在就是我的家,我想……呵,我想带一个人回家。”   幼年时,家中贫苦,父母见她荣姿出众,将她卖给了大户人家做丫头,盼她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可是这家人的主母,却是个善妒的,容不下那些容颜亮丽的丫头在跟前,也还算好,只打发了她去做粗使丫头。   其实她心里也傲气不甘,不甘心就这么给一个老头做妾,浑浑噩噩过一生,后来这家人家道中落,她趁机逃了出来,可身无银钱,在寒冬里走了很久,凭着意志力,最后在一个山坳里被人捡走。   再后来,她成了一个死士,作为一枚棋子埋伏在江南花苑里,做个小小的艺伎,却未曾想,竟凭美貌,名扬天下。   死士是什么,对她来说无所谓,有人救了她给她饭吃,她就该感恩。   可是渐渐的,见过了灯红酒绿,三六九等,她开始觉得孤独,整日逢人假笑,和收集而来的信息为伍。   歌伎啊歌伎,终究是最令人看不起的行当,可三月烟花,两岸夹桃,只有那个公子,立在洲头,将手中的花枝抛给她。   画舫停住,她在船上,他在岸上快步走来——她想,真是个年少无忧的快活公子,像个愣头傻子一样。   “不知可否执小姐之手?”   公子向前探出手来,彬彬有礼似乎想扶她下船,她吓到了,没想到这个人竟敬称她为小姐,谦和有礼。可她哪里是什么游湖的大户小姐,她不过是个漂泊世间的无根之萍罢了。   于是她掩面:“公子抬爱,是妾不敢。”   那岸上的俊朗公子却哈哈大笑,突然又折下几支桃花往她身前抛,趁乱拉着她的手,穿过画舫,奔过浮桥,沿着江南的街道奔跑。三月的微风吹起她的裙裾,扬起她的头发,她竟然觉得那一刻,自己终于又有了生气。   “有什么不敢的!你的眼睛真好看,”那玉冠珠目的公子回过头来,笑得坦然又干净,“好看到,只一眼就让我留恋这江南光怪陆离的大千风物。”   可那时,只有那一句话在她耳边嗡嗡徘徊——有什么不敢的,有什么不敢的!   后来,她才知道,眼前执着自己手的人,竟是武帝的第二十五个儿子。   伶仃站在窗口,任风雪飘到她的掌心,等着北方难熬的冬天过去——希望你能平安回到江南,去看桃花菲菲。   “有什么不敢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敢!”   过了几日到了宫宴前夕,宫中派了车马前来接应,在宫墙外,伶仃坦然接受了检查,看她老实的样子,内侍很满意,也就没有多查。而桑和,则是老老实实抱着琴,唯唯诺诺坐在车里,混迹在众人中。   可真进了宫,桑和就开始苦恼了,自己若是去跳了这支舞,万一那皇帝是个不开眼的,看上她了怎么办,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长得多漂亮。   倒是伶仃帮她想了个法子,从钗子里倒出两枚药丸,捏碎了放在饭食里,吃下去,脸上就起了红疹:“别担心,这个一天一夜就会消除。”   桑和信了她的话,欢喜地去拿幕离,:“这下好了,反正总没人会喜欢人满脸红色痘痘的样子,也就有了借口遮住面容!”   等桑和转头,却感觉到一只手飞快伸过来,在她心口一点,她整个人一顿,那只手忽然摊开,手中的烟雾瞬间将她迷倒。   看她晕过去,伶仃将她小心翼翼扶到榻上,理了理头发,伸手入怀取出一张纸条和一支翎羽箭,放在她怀中:“桑妹妹,最好的法子不是遮住脸,而是不如不去。姐姐说要帮你离开,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依照以前的计策,她需要魅惑君王,徐徐图之,所以为自己准备了应对的药,可是现在,计划有变,等不了了,而作为死士,她需铤而走险,行刺杀之道。   “希望主人看在这支金令箭的面子上,带这个姑娘一程。”   伶仃坐下,开始梳妆。她将匕首贴身藏在心口,一边梳头发,一边轻轻唱:“将士铁肝胆,女子亦风骨!”    ☆、Chapter 78 作者有话要说:  桑桑强行刚了一波!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100   刘聪虽是匈奴族人,却从小天资过人,且文武兼备,趁晋室八王之乱,攻破洛阳掳走怀帝,按理说也该是个乱世枭雄,可却为人骄纵残暴。   夜风起,几轮推杯换盏后,刘聪眯着眼,打量下方的筵席。掳掠来的晋室旧臣虽饮了烈酒,可仍瑟瑟发抖,今日平阳城流言四起,说晋室实际并没有放弃怀帝,还在暗中部署,以图谋里应外合救人,并意图刺杀。   于是宫宴到成了让人难以心安的鸿门宴,保不准这个皇帝不高兴,就把他们一刀咔擦了。   “去,把会稽郡公请出来。”   刘聪口中的会稽郡公正是俘虏来的怀帝司马炽。等内侍走了,几个汉赵的大臣走了出来,跪地说要为汉主献上宝物。一人击掌拍手,引了舞女进来,一人则传唤家将,去取从商队劫掠来的至宝。   “等等!你身边那个抚琴的丫头呢?”伶仃正要迈步,林校尉忽然拦住她,警惕地打量。   奈何伶仃毫不畏惧,冷淡的表情中竟有几分威仪,“她脸上长了疹子,怕冲撞了陛下,这里有我就够了,反正既然进了宫,那就是圣上的人了,在这高墙之内,还怕插翅跑了不成?”   那林校尉一想,也懒得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不过,他私心里还是以为眼前这个妖媚的女人使了些手段,想要独得恩宠,只不过江南来的女人哪里知道,这宫中可如虎狼之地,只盼她这恩宠能长些,别早早被玩死了。   礼乐声起,伶仃用袖子遮着面容,随着舞姬进入其中,站在那朵已经摆好的莲花之上,面无表情。   伶仃计算得好,等桑和转醒,已经日落西山,夜宴开场,乐声已起。   她从床上跳了下来,忽然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硌了自己一下,伸手一捞,是一张纸还有一支金色的翎羽箭——“桑和吾妹,若醒来,出门向西,有一条隐蔽小道在树后破墙,西门守卫薄弱,届时宫乱,会有接应!切记切记!勿要回头!”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从小到大那么多电视剧不是白看的,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伶仃是要去干什么,这傻瓜!哎!刺杀这种东西,不过流血三尺,哪有武侠小说中那么夸张!   她把纸片揉碎烧掉,拿上琴出了门,人朝西侧看了一眼,但心一横,还是往中宫方向跑去。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刘聪晃着酒杯,露出贪婪地笑容,目光死死盯着青莲花台上舞姿绰约的人儿,“这北方有没有佳人我不知道,不过江南的伶仃姑娘,果真是天下绝色!”   远处一步一踽走来的青衣人,脚下突然一滑,差点摔倒在地。他急忙向前跑,越过人群和酒案,冲到了最前方,傻傻呆立着,望着那个舞步旋转的美人。   是她……真的是她!   “哟,会稽郡公来啦!”刘聪瞧见他,眼睛里露出蔑视,眼前这个人,哪里还有当初帝王之气,或者说,他舞文弄墨还行,钻研学问还行,可从来就不适合做一个皇帝,“怎么,会稽郡公也为这美人倾倒了吗?”   “伶……”他想伸出手去,在这异乡他地,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脸。   伶仃回旋之时,也看见了他,心绪一颤,一个舞步错了,差点从台上摔下,好在她反应够快,及时掩饰了过去。司马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那只想要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来,他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下一刻,伶仃便会招致无妄之灾。   “陛下说笑了。”司马炽垂下头,往自己地桌案边走。   可没想到,刘聪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反而拍了拍桌案,皮笑肉不笑道:“走什么呀,来,斟酒!”   青衣人一愣,咬牙握拳,慢慢舒口气,走上前去给刘聪斟酒,谁知,刘聪却笑:“你看大家觥筹正欢,不如,今夜就由会稽郡公给众人行酒吧!”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刘聪的部下皆哈哈大笑,一旁看戏,而晋室旧臣却又气又恨——青衣行就,简直奇耻大辱啊!更甚者,思及这两年来的软禁折磨,不由失声痛哭。   刘聪扫了兴,听着哭声皱眉把手中酒杯往地上一掷,不由想到近来平阳城中的流言,霍然站起身来:“谁敢再哭!杀了!给我都杀了!”   “还有你!”他盯着司马炽,目光越发阴鸷,“通通都杀了!”   侍卫犹豫指令,正待上来抓人之时,正中的舞姬在莲花上旋转,忽然足尖一点,向着首座一跃,心口拔出的细刀,慢慢划破空气。   杀伐战场走过的人,毕竟警觉,刘聪的视线立刻收了回来,迅速从桌下抽出随身的弯刀,朝前一挡。   “狗贼!我要杀了你!”伶仃那一声含恨而说得咬牙切齿。   立时,混在乐师群中的晏颂以琴声为号,四面埋伏和易容的死士纷纷亮刀,一时间,整个宫宴混乱犹如修罗战场。   刘聪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就算是伶仃夺命一击,他也不过是受了点伤,还不致命。反应过来后,他抄起弯刀往前一横,轻松架开了伶仃的匕首,伶仃力气小,很快被他甩开在地上。   不过,反正她也不是行刺杀之人,她的主要任务说白了还是吸引仇恨,好帮助其他人顺利带走司马炽。然而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后者,满心里都是同去同归。   “不!不要!”眼见着刘聪忽然大力一抓,把瘦弱的伶仃只接拎起来,砸在桌案上,那个青衣男人不由急火攻心,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立刻飞过去救她,“不!不要!”   刘聪回头盯了他一眼,舔了舔唇,露出穷凶极恶的目光。司马炽被吓了一跳,竟摆了摆手,露出惊恐的神色:“你别伤害她,有什么就……就冲着我来!”   伶仃吐出一口鲜血,冲他大喊:“快走啊!我求你快走啊!望君两相忘,别再负我一次了!”   凄厉的声音在话尾拖长,司马炽往后退了一步,怔住了。正这时,司马惟已经抢到了他身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后退:“别傻!走!”   而不远处,听到这边喊杀声的桑和刚好行至,猛一抬头,正瞧见刘聪给了伶仃一刀,一手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拎了起来。桑和不由打了个哆嗦,横抱着琴,心想:不行!自己得救一下她!不然伶仃准要嗝屁!既然其他技能可以用,那么平沙落雁也可以吧,找准时机平沙一下那个大块头?   下一秒,桑和调头又瞧见了那个捧着礼盒的侍卫,正是那天那个夺走的凤凰桐木的骑士,桑和甩手一勾弦,先给了这人几个技能,把他打了个鼻青脸肿。见他要跑,桑和想扔个逐梦廻光拉人,结果却没拉住,气得她一边追,一边直跺脚。   而那个小官跑路的方向,恰恰正是司马炽所在的方向,约莫是想趁机溜到他身后偷袭,好立一功!   司马炽死死盯着伶仃的方向,就是不肯动脚,趁司马惟应敌之际,却忽然发力挣脱他的手,冲了出去。那个小官见准时机,拔出腰刀要砍,这一砍还得了,那绝对玩完。   只见下一秒,司马惟冲到他背后,替他挡了这一下,桑和狂奔而至,顺手抄起地上的刀子给了这人一闷棍,而司马惟手中的剑正好刺进那人的腹部。   身体砸在地上,盒子正好落在桑和脚边,桑和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吓得手中的到哐当落地,一抬头,正好看到失血的司马惟。   “啊!”她叫了一声,“阿颂!”   太像了!和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太像了!   司马惟也在打量眼前这个姑娘,可是帷幕垂下的白纱挡在中间,他看不清容貌,也不记得自己有跟什么女人打过交道,这突然出现的不知敌友的女子,反而让他目光如狼,一瞬间提高了警惕。   “阿颂……”桑和又低低唤了一声,拼命想让自己保持冷静,拼命游说自己,这不过是个错位的时空,眼前的人虽然长得像,但却不是他。他可能是前世,可能是路人,但绝对不是他的阿颂。   但因为这张太像的脸,桑和看他受伤,还是忍不住去扶他的胳膊,可惜,却被司马惟冷冷的扫开了。桑和尴尬到局促,只能去抱起地上那个锦盒。   “王兄……走吧,我是个罪人,失了洛阳,又苟延残喘两年,根本不值得你们救……”司马炽摇了摇头,沉重地叹息。   “主上,求您了,带他走!求求您一定要就他走!这是伶仃最后的请求!”   伶仃哭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浑身上下都是血,却死死抱住刘聪的腿不让他提着刀过来,而四面埋伏的杀手已经死得七七八八,只要禁军再来一拨,他们几乎只有被瓮中捉鳖的份。   刘聪嫌这个绊脚石过于碍眼,手起刀落落在她身上,伶仃呕出血来,忽然将目光落到了桑和身上。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乞求,视死如归却卑微到极点,以至于桑和本抱着琴对着刘聪,却突然转了个头。   已经没有用了,谁也救不了这个姿容绝色的姑娘!   司马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哀嚎一声,要往前跑,想极力去抓伶仃的手,桑和当机立断,用平沙控制了他,反向狂奔。   “快走!”弹琴的时候桑和不能动,只能转头冲着一脸懵逼的司马惟喊了一声,司马惟立刻清醒,追着司马炽而去,至于围拢过来的侍卫,举着刀看着桑和不知该不该动,而桑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没看过修仙啊!”   “仙女啊……”竟然还有人接话。   桑和失笑,dwang、dwang、dwang几下推了人,跑路了:“是啊是啊,本仙女要走了,恕不奉陪!”   很快,三个人汇合,桑和在后头指挥:“走!往西门走!我断后!”   说完,她手中忽然凭空出现了一把剑。下一秒,正对自己又发掘一个新技能沾沾自喜的桑和感觉到灼热的目光,回头一瞧,果然看见司马惟目光落在她的剑上。   仿佛在说——“哪儿来的?”   “别傻了,走啊!别走边说!”桑和一脚踹过去,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把剑是切出来的。”   下一刻,司马惟抓着司马炽往西边跑,脸上一副“这女人可能脑子不太好”的表情。    ☆、Chapter 79 作者有话要说:  逃跑路上的小温馨~ 看文愉快~么么哒小可爱们~   101   等上了车,司马惟坐在外面驾着车从甬道的箭雨中带他们突围,早料到这里地势如此,马车加固过,所以他们毫发无损的冲了出去。   桑和坐在马车里,一脚伸到门边,一手抓着盒子一手抓着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司马炽,生怕他一个想不开跳窗。但相反的,司马炽并没有情绪失控到她想象的地步,反而一路行来都很安静,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最后伶仃的死,将他整个灵魂击溃,他捂着脸垂头跪坐在马车里。   “嘿,你没事吧?”桑和忍不住出声,她动了动嘴唇,她经历过,她知道这种时候痛到肝肠寸断,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   “我是个懦夫,她希望我苟活,可我却只希望同死,”司马炽摸了一把脸,声音闷闷地,“活着比死难多了。”   马车忽然剧烈一晃,桑和头撞到了门框上,正要找外面那个刚才给她脸色瞧的家伙麻烦,却从门框上的缝隙里瞧见,他捂着流血的伤口,已经不省人事,而远处,穿过长街,就是平阳城的西城门。   ——只要再坚持一会!   桑和把琴放在一边,拉开小门,伸手去拖司马惟:“过来搭把手!”   刚才还情绪郁郁的司马炽忽然一愣,瞪着眼睛呆在原地,没想到桑和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桑和拖到手脚发麻,也只拖入了一半,忽然有点不耐,转头拧着眉,沉声道:“你看我现在双手不空,你想跳车请便,但你要知道,你这一跳,这里,还有刚才死在宫里的那些人,还有伶仃姐姐,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司马炽无言,默默过来帮她一起将司马惟拉入了马车内,撕下布条止血。   “曾经有一个人,为了救我而死,那个时候,我觉得人生活着毫无价值和意义,可是我却从来没想过去死,”桑和忽然自嘲一笑,“死了多可惜啊,我要把他那一份都活回来。”   “活成他的样子吗?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向死还是向活,只是不同的选择。”司马炽忽然苦涩地笑了起来,桑和也没料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见他低笑两声,忽然站起身来,“我心性不够坚定,所以当初我放弃了她,做了我不愿做的事,又贪生怕死至今,所以我恨透了这样的一生,如果能重来一次,我想做个勇敢的人,到死都能拥抱她。”   桑和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甚至有些不懂眼前这个男人。马车忽然停住,他们到了西城门,这里的人已经被引开了,安静到如同窒息。   “那边,开城门!”桑和出了马车,顺着司马炽的手势看过去,果然有开城门的绞索,她跳下车去拉,却听见空旷的长街后,响起了磅礴的声音,一听便知军队将至——来不来得及?   桑和去转动开门的绞索,整个手都浸着汗——只需要一个小口,只需要马车能过即可。   司马炽在这个时候跳下车来,站在她的身后,并没有打算帮忙的意思,桑和憋着一股气使劲转轮,却听见耳后他忽然开口:“有一句话你说得对,我不能让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做了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也许会辜负很多人,但我最后想再做一件有意义的好事!”   有意义的好事不就是好好活着,大家一起逃出平阳城吗?桑和纳罕,且听他继续说:“只有我回去,你们才有机会突围,他已经受伤了,千里追兵,我们没有接应。”   “计划那么周密,竟然城外没有接应?”   司马炽露出一种悲伤的神色:“哈,因为除了王兄,除了伶仃,没有人会在乎我的生死!”   所以他和桑和终归不一样,桑和还有亲人,还有朋友,还有未来去遇见很多人,所以纵使桑颐为救她而死,她也能坚定地活下去,活得更好,可司马炽不一样,在乎他的人已经不多了,两年了,伴随他的除了害怕,还有一点一点蚕食人心的失望。   司马炽笑着,扭头反向而去。   桑和下意识冲上去拉住他,心中这么想着,她是个现代人,她没办法说放弃就放弃一个人的生命——“不!也许还有机会呢!”   可是司马炽却并不这么想,他也是从小在波云诡谲的宫闱中长大,对皇城宫禁的事情了若指掌,他虽然文质彬彬武力值不高,但他眼力和判断却毫不失色。   他挥手,发力想要推走桑和,却不小心拽下了她的幕离。桑和伸手去接,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你!”司马炽瞪大眼睛,那表情说白日见鬼也毫不夸张。他握着幕离,轻轻一掷,还给了桑和,一瞬后仰头大笑,“哈哈哈哈!你!哈哈哈!有时候我真羡慕王兄!哈哈,也真想念那年的莲子,人生太苦,比莲子还苦!”   莲子?什么莲子?   “但好在,你让我相信了苦尽甘来。”司马炽从心口小心取出一样东西,将它放在桑和的手掌中,向马车那方看了一眼,郑重地说:“我将他交给你了。”   桑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她跑过去,拉开最后一线城门,刚好容得下马车通过。   桑和跳上车,也不会驾车,将鞭子握在手中一扬:“走吧!这平阳城我再也不想来了!”   夜幕的尽头,马车疯狂奔跑在西北的平原上。为了方便照顾,桑和将司马惟挪到了门边,又在休息的时候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猜测这人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才晕过去的。   天亮了,桑和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司马炽为他们争取到了时间,至少到此刻他们还没有遇到追兵,可是,现在没有,很难说之后不会。   “哎,究竟值不值呢?”马车颠了一下,桑和回头查看司马惟的情况,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苍白阴柔的脸,没来由长长吐出口气,“你想要救的人,却又反过来救了我们……不过,我猜若是伶仃姐姐的话,她一定会踩在凳子上笑着对我说‘值!怎么会不值?’。是呀,只要是凭着本心做的事,怎么可以以回报来衡量呢?你是,哥哥是,伶仃姐姐也是,这世上大概最不缺重感情的傻子吧。”   ……   桑和拉着缰绳,累得靠在门框上,阳光落在她脸上,她打了个喷嚏清醒了几分,看着天边,心中说不出的味道,不由地轻轻哼唱起歌谣。   “到不了地都叫做远方,   回不去的都叫做家乡。”   ……   “牡丹江弯了几道弯,   小鱼儿蹦上船咱们不稀罕。”   ……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重物磕碰的声音,桑和神经敏感,第一反应是要翻车了,第二反应是追兵的暗器到了,直到她转头查看马车里,看到了自己的宝贝盒子还在,只不过翻倒在了一旁,而那个本来因为受伤而躺着的人,已经坐了起来,抬眼瞧着她。   “你醒了?”桑和瞥了一眼,“我没东西给你包扎,就拆了你衣服上的白布止血,你别叫我赔你衣服就行,没钱!”   说完,桑和又自个儿嘟囔了一句:“幸好大一的时候上过卫生保健课,那天早上快迟到走得匆忙没带手机,那节课听得还算认真。”   司马惟忽然轻声说:“你在唱什么?”   桑和反应过来,不想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同他解释,比如什么牡丹江,于是打了个马虎眼:“哎呀随便乱唱的。”   “最早的那句。”司马惟却很固执,那句歌词忽然在他嘴里重复出来,“回不了的都叫做家乡……”   他向南方望去,眼神那么落寞,一个大男人,竟然流露出哀伤,脸上透着一种苍凉的味道。   桑和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没问青衣人的去处,他们本就是来救人的,可人没救到,还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自然是难过的。大概,他想带着亲人回到故乡吧。   “对了,他走的时候,有个东西让我托付给你。”桑和伸手去取,摸到手心,那个锦袋中装着的东西方方正正,但具体是什么,桑和没看,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惹祸上身。   “他还有话让我带给你,他说,他将希望都交给你了。”   “说什么希望不希望。”司马惟失笑一声,接过东西,却小心的放在了怀中。许是感受到桑和灼热的目光,他不由把头一偏,“你会驾车吗?”   “不会。”桑和回答得很坦然,毫无心虚的样子,“我就装装样子甩了一鞭子,然后默念‘马儿啊马儿,你要是再不跑,老娘小命不仅得搁在这里,你们也可能会被做成肉干’,然后,它们就撒丫子跑了。要知道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什么动物,逃命的时候,潜能都是无限的。”   ……还真是傻得可以,这是老马识途啊!既然马车可以是精心设计的,那么马匹也可能是精心挑选的。   他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驾车的,那个时候,他们还在建康,看起来无忧无虑,可眨眼,已经那么久了。   司马惟微微摇头,不禁微笑。   桑和拍了拍车辕,很生气:“你笑什么?”   司马惟靠在车壁上,轮廓看起来柔和了不少,眼波流转,多了几分黯然与柔情:“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妻子,可惜……她已经死了。”   ……这样啊。   桑和动了动唇,却觉得千言万语的安慰都显得很无力。她再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跟晏颂有着一张相似的脸的人,他真的不年轻了,饱经风霜,他看起来沧桑不少。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洛阳吗?一直不想被拘束在高墙之内,一直……一直想回到家乡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走呢?”   司马惟脸色更苍白了,他的目光往上掠,正好落在桑和的幕离上。桑和这才发现,因为受伤,他目光有些涣散,而这些话,也不是对自己说的。   “为什么要回来?”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桑和的袖子,可是很快又发现抓错了人,自己挣脱了。在挣扎中,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为什么,我却没能护住她。”   这就是内疚啊!深深的内疚啊!当初哥哥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怪自己不该跑出去,怪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怪自己不该跟妈妈吵架,应该好好学习。   “我懂……那种钻心的痛我明白,”桑和小声嗫嚅,“不过我跟你不同,我用了整整七年明白了一件事——任何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都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来说最珍贵的人,也是最在乎你的人,若是你对她只剩歉疚,那对她的爱来说,特别不公平。”   桑和低下头,话说得小心翼翼:“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我能从你的话里感觉到,哈,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你妻子很爱你,而你也很爱她,不爱的人怎么会彼此惦记呢?不爱的人是劳燕分飞,相爱的人才会生死不离!”   “爱?”这个词或许对司马惟来说太艰深了,他半是不解地看着桑和。   “唔,”桑和想了想,是不是说得太现代了,于是换了一个,夸张地比划两下,“心悦?心悦君兮君不知?”   看她那笨拙的样子,司马惟抄着手,觉得实在无可救药,“你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这千里南回之路,可是危机四伏,杀机重重。”   “哼……”桑和放下手,一脸不悦。   “你的剑是哪里来的,我看了你的琴,没有机关。”   桑和躲在白纱后面偷笑,这么有本事你猜呀,猜到算我输。她拍拍手,笑了:“不是跟你说了吗?变出来的!我修仙你信不信?”   “还修仙……我看入魔还差不多,痴人说梦走火入魔。”司马惟已经闭上眼睛开始吐纳休息。    ☆、Chapter 80   102   望山跑死马,桑和这才体会到了,没有快速交通的痛苦。   他们没有伤药,司马惟的伤只是因为天寒而拖延复发,但不可能完全自愈,两人知道,突破边境才是最大的难关,如今铺天盖地的追捕,必然只能走一些寻常人难走的路,才能摆脱追杀。但大雪封路,没有补给,他们能不能挨过都是个问题。   逃了几天到了河东城附近,司马惟开始发烧,桑和找了个荒村草屋,把马车拆了,支了火堆生火。反复思量后,桑和决定冒险进城一次——毕竟她一直戴着幕离,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面目,再稍稍给自己化个丑妆,只要不惹眼,混进城里弄点药应该还不成问题。   晨起雪停了,桑和正准备拿上琴开溜,却听见背后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等等,别带琴,会被发现。”   桑和也知道琴很惹眼,但她要是没了琴,自己就是个手无寸铁战斗力五渣的菜鸡,万一被抓住了,又没个主角光环,她不是要嗝屁在这里。   司马惟吃力的坐起来,撸起袖子,拆下几个精巧的臂环:“过来,我给你带上。”   哇塞,还真有这样的宝贝!桑和立刻乖乖坐下,撩起袖子,仔细盯着那几个小东西。因为乱动,垂下的白纱落在司马惟的手背上,不停扫来扫去,惹得后者有些不耐烦,“别动了,这个是保命的,按这里,针很密集,中者即死,用的时候要小心。”   “知道了!”桑和拍了拍胸脯保证,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脑子里已经定位自己为绝世暗器高手,“那我的琴就拜托你了。”   “快走吧,不然天黑前就回不来了,如果……如果危险,记住药可以不要,食物可以不要,保命最重要。”   “姐是主角,死不了!”桑和也不再跟他多说,转头灵巧地从雪地上跑过,跑出去不远,看见草屋外一棵枯萎的树,桑和走过去,扒拉了雪,将自己的幕离藏好,这才光明正大走了出去。   等她一走,司马惟窝在火堆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眼神迷离。他一低头,就看见那把被随意扔在一边的七弦琴,他也是个爱琴的人,看到琴弦断裂,宝琴失格,心中便生起不忍,想着左右无事,不如看看这琴还能修不能修。   他抱过琴,忽然摸到琴尾,脸色大变——   “这把琴?”   “这是送给你的,小哑巴的琴不是在朱雀楼失火那日毁了吗,我找人,做了把式样差不多的。”   当然,琴不是他亲自找人做的,但是以高亭王的名义向天下寻求名琴,那好琴自然是纷至沓来。而这一把,据说是一个云游的方士送来的。   后来,桑和在琴尾拿锉刀偷偷刻了个字,两姓各取一半,组了个桉字,取义木植于安。还以为他不知道。   再后来,大婚那日,桑和悲痛欲掷琴,却终究不舍,只是琴依旧磕到了琴尾,桉字当中,留下一道磋痕。   而现在,司马惟摸着琴尾的痕迹,浑身颤抖——“不可能,我明明看着她咽气了,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而另一边,进了河东城的桑和压根儿不知道这琴还有这么一出,她解下幕离,摸到脸上的疹子时,又高兴又无语。高兴是自己不用化妆,就这个鬼样子进城别人都要绕道走,无语是八成八伶仃是怕药效不够,所以给她下了成倍的份,所以疹子起到了现在。   不过这倒阴差阳错让她有了依托,去药铺不成问题。可是,另一个问题又冒出来了——她没钱啊!   上下翻遍荷包,就只剩从醒来就戴在身上来路不明的玉玲珑,桑和仔细考虑了两秒这个玉玲珑,反正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如卖了吧。   有了钱,桑和采买了一些食物,直接去了医馆。让她纳闷的是,街头巷尾虽有告示张贴抽象野兽派画风的通缉令,但却并没有巡查的人拿着画像一个人一个人看。不过想想,兴许刘聪见司马炽这个大BOSS乖乖回去了,也就不再管自己这些虾兵蟹将了呢?   她走了两步,两个行商从她身边经过,小声的议论。   “你听说了吗?刘聪在平阳,斩杀了怀帝,所有的晋臣都赐死了!”   “你小心点,这里是河东不是南阳建康,要是被人听到,一准把你抓去办了,你看到那边的通缉令没!”   “你说得对说得对,我还是老实做生意吧,跑完这一趟我得回南方躲一躲,指不定消息传到南方,这仗就要开打了。”   死了吗?   桑和站在难得的日头下,鼻子忍不住一酸,怎么说也是生死里过来的,纵使只有一面之缘——不,这种难过袭上心头,又好像并不只是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的感情。奇怪!桑和想不通,她明明不认识司马炽,连历史课本上也没见过,怎么心口竟有些钝痛?   等她身影消失在医馆门口,街角处,忽然转出几个人。   “公子,如你所见,桑小姐已经平安了。”   而被称为公子的紫衣人,抬起下巴冷冷盯了一眼:“还没有,至少也要等到了南阳。官府的人不要理会,如果有江湖人插手,你们手法务必干净利落,不要被发现了。”   那些下属纷纷点头称是,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如今怀帝已死,江南必须另立新主,公子可是要赶回去同殿下共谋大事。桑小姐我们会暗中护送。”   “没有那么简单。”紫衣的王颐转过头来,嘴角牵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眉头久久不能展平,“且不说时机不宜,何况,司马惟还在这里,据探子回报,他是最后见过怀帝的人,难保不会生什么事端,别忘了他也是武帝之子,这个心腹大患,我实在不放心让他俩单独一起。”   从属看着王颐脸上的表情虽温和,但眼睛里却掺和这杀意和冷气,不敢多言,小心退到一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位从来带着似笑非笑的儒雅公子变成了这个样子,手起刀落,刀锋珠玑——也许是从两年前吧,洛阳城破中,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贵公子,竟然不可思议地从战乱废墟里,背回了一具据说已经断气的女人的尸体。   而后,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桑和回了荒村草屋,从雪地里扒拉出自己的幕离,一手提着个药罐,一手拎着几包草药,径直往屋里走。   火已经熄灭了,冷风吹进来,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回头瞧见司马惟安静的窝在角落,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桑和害怕了,扔下东西忙跑过去学着电视剧里面的样子又是摸脉搏又是摸鼻息,还好还好,还没死。   正准备起身去生个火,倒腾草药,忽然想起什么,桑和又伸出手去摸了一把他的额头——霍!烫得可以,打个鸡蛋可以煎来吃了!   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撕了一截衣服,包了些雪放在他额上降温。许是这凉意刺激,让他有了些意识,司马惟下意识抓住桑和的手,呢喃:“是你回来了吗?”   桑和分不清他话中的你实有另一层含义,只傻傻以为在说自己,便应了一声:“我药已经弄回来了,但这里环境恶劣,拜托你吃了要快些好起来,不然没死于追兵之手却死于寒冬,多不值得。”   她的话就像蚊子叫一样,在司马惟耳边打转,只听得嗡嗡嗡的声音,却听不清内容,但意识里,他能分辨是个女声。   高亭王府女眷很少,侍女看见他不是卑躬屈膝,就是绕道不吭声,只有她——只有她才会那么吵闹,也只有她,才会愿意跟自己说那么多话。   “对不起,你别躲在荷叶里喝得酩酊大醉了,也别在夜里捂着被子偷偷哭,不要一个人坐在窗边数落叶发呆,也别整夜不睡,如果你不开心,我让你走好不好,我让你走……”   “回建康去吧,或者去更暖和的南方。其实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你的那两个侄子侄女儿并没有死,我偷偷派人去,已经偷梁换柱劫了出来,可我不想让你再跟过去有什么纠缠,我一直没告诉你,反正你都恨我……不差这一条。”   “我以为你恨我,你怨我,你不喜欢我,可我碰到一个人,竟然跟我说,你其实很爱我。对不起,我竟未明白,我的心中竟再也容不下别人。”   ……   桑和跪坐在冰冷的地上,直到腿脚因为气血不畅而发麻,她尴尬地盯着司马惟,努力想挣脱他的手,可她越想挣脱,他反而越怕失去,抓得更紧。   “你是在说你的妻子吗?”桑和嘟囔了一句,“听这话像是在忏悔,可是又好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忏悔,到更像是……更像是无奈和妥协?”   她想到司马炽和伶仃,再想起他曾提过的亡妻,不由感叹,这天下果真最不缺的就是痴情人。   十年生死两茫茫,一个人活着多苦,要两个人才能互甜。   “喂!我要去煎药了!你再不放手你嗝屁了不要怨老娘!”桑和白了一眼,又使劲挣了挣,大喜,他手上的劲儿松了,忽然就挣脱开来!   而梦境里,司马惟见那个花一样娇俏的女子策马而来,又倒在他怀中。   ——我想了一下,一定要让你欠我什么,等我找你还的时候,我才会记得你。   你说你要来找我,却连梦境也很少入,你真的会找我吗?   不自觉间,司马惟的眼角竟然被眼泪润湿,桑和瞥见,也是震惊不已,心中忽然一痛,她捂着心口,有些不知所措。正是这分迟疑,梦呓中的司马惟见手中一空,怀中人逐渐虚化消失,他猛然坐起,清醒过来,正好抓住桑和的胳膊。   “不!不要走!”   隔着白纱,两两对视,半晌后,自知失态的司马惟率先放手,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一件事情:“你这把琴,是从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激动的搓手手~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mua~ ☆、Chapter 81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跑路中~放心,主角光环,毫无障碍~哈哈哈哈 看文愉快~么么哒~   103   “你这把琴是从哪里来的?”   司马惟目光如炬,指着一旁静静安放的琴,盯着桑和惊慌懵懂的眼睛,声音不由拔高,又问了一次。   “这……祖,祖上传下来的。”桑和确实被他的气势唬到,没想到刚才还因为伤重而发烧沉睡的人突然如诈尸般来这么一出,她下意识就老实交代了。   司马惟显然不信,他竟忽然伸出手来,就近一把卡住桑和的脖子:“你说不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啊!”桑和用手指死命去掰司马惟的手,巨力袭来让她憋红了脸,口水呛在喉咙,心里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这特么明明就是她爸的原话,“不然你想听什么,我偷的抢的捡的买来的?”   听她说话气急败坏,似乎也不像作假,司马惟将目光从上慢慢往下移,冷着脸用气场压着她,目光犀利,竟要隔着白纱和皮囊将她的心看个清楚。   而此时,见他手中力道轻了不少,桑和挣脱他的钳制,在心中思忖,她是个打乱时空的乱入者,做事说话必须得拿捏分寸,看着人突如其来的反应,这其中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她反客为主。   “你认识这把琴?”   果然,司马惟沉默了片刻,抬头:“这是多年前我赠予我妻子的琴。”   桑和心中咯噔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妻子……你妻子姓什么?”   她这问法有些奇怪,但司马惟还是回答了她:“桑。”   Emmmm……   老爸曾说这把琴是老桑家祖传下来的,该不会就是从这个时代传下去的吧,那这把琴得多少年了?而且……卧槽!这人不会是……她的先祖吧???   桑和觉得真是囧得不能再囧。   不过自己这突然插一脚,还是别随便打乱历史的好。于是桑和随口胡诌了由来:“你看啊,这不是连年战乱吗?我之前遇到了个老樵夫,他说在战乱废墟附近捡到的,正要劈了当柴烧,我看这琴好看,就救了下来,琴弦就是那时候被斧头割裂的。我好不容易找了个斫琴师傅,他打包票能修,所以才来寻找这盒子里的木材。”   说完,怕司马惟不信,桑和走过去捡起盒子,打开盖子朝他晃了晃。见盒中确实是上好材质的木材,司马惟不由信了几分,许是当年桑和将琴托付给了丫鬟小厮,匆忙而来,而后这琴遗落在了荒野。   他自己本是个琴痴,念她也是个爱琴之人,又有这份心,冒着危险千里迢迢而来,还救了自己,也就不再追究。他心中其实有那么一个念头想将这琴要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就当还了这姑娘这份舍命相救的情谊。   看他没再开口,约莫是糊弄过去了,桑和小心吐出一口气,赶紧岔开话题:“你刚才说梦话了,你……你好像……把我当成了你的妻子。”   “抱歉。”司马惟僵硬地回头,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桑和偏头,眨了眨眼睛:“你……她……你是不是很想她?你……你哭了……”   司马惟撇过头,不想拿正眼瞧她,又或许因为她的八卦而烦躁,但桑和觉得,最可能的情况是自己戳中了他心中最大的期盼。   “呐,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我可以借个耳朵给你,如果你想说的话。”桑和想了想,又继续道:“反正我们萍水相逢,我又不认识你,我也不会到处同人讲的。如果……你不想说,我就去煎药了。”   说完,桑和抬眼看他一动不动僵在原地,也没想那么多,拿着那个药罐去倒腾去了,可是她不会生火,钻木取火对她来说比曾经学数学还难熬,于是又只得拿着家伙灰溜溜进来。   司马惟掏出火石,白了一眼,点了火,桑和蹲在一旁帮这个家伙煎药,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其实同你说一说也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司马惟淡淡一笑,“听你声音,应该年纪不大……这个年龄的姑娘,都会有好奇心……她当年也是这样的。”   桑和瘪着嘴,按现代年龄来算,她也二十二了,放在古代那也是大龄女青年了,年轻个屁!   心里想着,嘴里就要念叨出来,可回头桑和却见他鬓角竟然微有雪色,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窗外细雪入窗,而后才从眼角的细纹和满面的沧桑中回过神——这个人,饱经风吹日晒,已经不年轻了,起码已过而立之年。   于是,她就这么一边煎药,一边听他断断续续回忆。   不知道为何,也许是觉得就像眼前这个戴着白纱的女子所言,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之后相去天涯也不会再见,又或者是因为那些过去憋着的秘密,在心中已盘亘良久,总之,司马惟忽然就说起了一些过去埋藏在心中的故事。   比如,那封断绝信,比如突如其来的大婚。   “可惜啊,你为什么不吐露真相呢?不然你的妻子就不会生你气了。”桑和摇了摇头,这就是她有时候觉得古人迂腐的地方,或者说,作为局外人看两个人谈恋爱却我为了你好,默默奉献瞒下所有事情。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情就应该说清楚,不然就真的像电视剧那样,一个屁大点的误会可以扯十集。   桑和把药递给他,寒风从门缝里吹进来,一会就凉了。   两人突然默契沉默,司马惟喝了药,背对着桑和躺下休息。而桑和忙活了一天,也累得吐血,蜷缩在干草堆上,凑合着休息。   然而半夜的时候,窗外风雪大了几分,北方凛冽的风在荒原上打着旋儿,吹在茅草屋上,感觉整个屋子都在吱嘎作响。   桑和做了个噩梦醒来,害怕得睡不着,四下里看了看,拉了拉外衣想把脑袋给蒙起来,却又冷得睡不着。   索性坐起来,往火堆边挪了挪,不知怎的,她心中有点不安,便伸着脖子往司马惟那边看去,一看便吓了一跳——这人非但没有起色,反而脸更加苍白,嘴唇泛乌色。   桑和凑到窗边,外面有一些蒙蒙的亮光,虽不知时辰,但估摸着快要天亮了,于是快步过去,轻轻摇了摇他肩膀。   “醒醒!嘿!醒醒!你没事儿吧?你别吓我啊大哥!”   这一摇,司马惟竟还真醒了过来,惺忪迷糊间一口黑血呕出来。之后,他闭目定神,几个喘息后,似乎也察觉了不对劲,瞪着眼看桑和:“你……”   “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桑和下意识就甩头,心中不住嘀咕,这江湖人就特喵不一样!想想这人白天还一言不合就动手,万一现在误会我,不是得死翘翘?   “我没说是你。你比较蠢,做不来。”司马惟竟然白了她一眼,兀自淡定。   “???”   “咳,我是想说,你买药的时候……”   气氛忽然跌倒冰点,桑和假装无视他刚才的逗弄,也正经起来:“我没有离开过,也没察觉到有人跟踪,按理说如果真是发现了我的行踪,我们不可能还在这里睡半宿。”   “听着,这毒我不知道是谁下的,但肯定不是刘聪的人,就像你说的,追兵发现我们,会直接攻进来。”   桑和忽然跳起来,打断他的话:“哇!你仇家那么多啊!”   “这毒是下在药中,你不懂医理,分辨不出来,但能瞒过我,说明有几分高超手段。” 司马惟冷着脸把她抓住按坐在地上,眉毛拧起,脸色不由沉重了几分,似泰山崩面,似千钧一线,“听着,赶快离开这里。”   说完,他一掌把桑和推到门边,自己勉强扶着柱子站起来。桑和回望了一眼,扒着门缝小心往外开,悄悄拉开一条缝隙。缝隙很快被风雪填满,她能清晰感觉到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肉一般,生疼生疼——这风雪太大了!   “你能行吗?”未知的恐惧面前,桑和不由语带哭音,颤抖起来。   司马惟想安慰她,但是找不出话,这样紧要关头,其实骗她并没有什么价值,不如实话实话:“也许我会死在半路,被毒死,被冻死,或者被暗箭杀死,怕不怕?”   桑和心中不安愈浓,竟真吓到不敢说话,这可不是在拍电视剧,是真的会死人的,而且绝不是电影中那种摆好POSE绝美的死法,绝对是可怖又痛苦的。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递了过来,轻轻拍打着她的肩。难得司马惟语气柔和:“这事儿跟你本没有关系,如果我死了,不要管我,往南跑,能跑多快跑多快,伶仃给你的令箭,我的护卫也认得,他们会混在边境上接应。”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桑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她实在想象不出那种危机逼近,疯狂逃跑的样子,她只觉得现在膝盖都在发软。   “有!”   桑和眼前一亮,听司马惟继续说:“我可以用内力逼毒,但我需要封闭五识。”   他没往下继续说,因为连司马惟也不确定自己逼毒需要多长的时间,而那时,作为唯一一个清醒的人,桑和恐怕会处在想象不到的危险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他却并不想这个姑娘承受那么多。于是,司马惟稍稍整了整仪容,长长吐出口气,笑了笑:“我用内力暂且压下,稍稍好一些了,别担心,走吧。”   看桑和还呆愣在原地,司马惟又放缓了声音:“没事儿的,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桑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仿佛从相似的面容上,看到曾经无数次渣竞技场时,她的阿颂总是悄悄密聊她——“你上马往前冲就是了,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一时间,滋味复杂。   司马惟跟在她身后,走出了这个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风雪里,桑和听见他低声说:“你的声音让我想起了我的妻子,但你们说话的方式不同……老天开眼,这已是我此生最大的恩惠。”    ☆、Chapter 82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看文的小可爱里有没有考研党,嘿嘿,给考研党打call~加油哦~就快解放啦~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提前祝圣诞快乐~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104   乱雪已不再迷人眼,而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整。   一路行来,司马惟认真地教桑和如何在山里利用地形藏匿,如何在雪中掩盖踪迹,如何辨别方向,如何……活下去,似乎是已经算准了,他会有倒下去的一刻。   那一刻来临时,桑和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她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哥哥倒在血泊中,一如此刻的司马惟。   “我们没有遇到任何袭击,我们是安全的,司马惟,你怎么可以在这里倒下!”桑和调头,奔过去将他从雪中扒出,不停搓着他的手想捂暖和,又擦了擦他脸上的雪,使劲掐了掐人中。这一刻,她也顾不得古人的男女有别,纵使这人只是个陌生人,但在这么个危机重重之地,那就是人精神最后一根稻草。   远处,从司马惟倒下的那一刻开始,暗箭瞄准,银色的光泛起在箭头上,但张开的弓迟迟没有动作,仿佛被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看见桑和的动作,有人的手按在了弦上,终究没有放出去。   天地间有一声细微而无奈的叹息。   “你别死!”桑和拖着司马惟往前走,拖不动了,就蹲下来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身上,往前背,一边缓慢行走,一边喘息:“我们这是在参加一个荒野求生的节目,对,这只是一个小任务,很快就到暖和的地方了……我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说人的意志是可以突破生理极限的,你想一想你的妻子,你想一想她!”   司马惟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回光返照般,嘴里吐出几个字:“也许,她也许在等我。”   桑和心中一震,手上的力道一松,司马惟坠入雪中,桑和跪倒在他身边,在厚厚的积雪中重新拖拽起他。她心中一急,灼热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化为冰粒:“她救你不就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吗?”   “你说话啊,你说呀,对,说说你活下来了,你想做什么?”桑和心头一酸,眼泪不止,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越哭,眼前这人只会放弃得越快。她是个现代人,她知道这个时代人如草芥,可她做不到,做不到眼睁睁看这个和阿颂长得相似的男人死在荒野。   司马惟似乎真的被她给摇醒,两人一步一踽往前走,他动了动嘴唇,露出一个惨淡地笑容:“做什么?回建康吧,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白天做个琴师,晚上做个守墓人,陪着她。”   “活下去啊!”桑和咬着嘴唇,“只要活下去,很简单的!不就一个琴师吗?”   然后,便又没了声音,桑和害怕这只是昙花一现,怕他因此在寒冷中丧失意识,于是   又哄他说话:“你说说你的愿望,你说你要轰炸地球,挑战银河系都行,你说话……别不说话!”   “呵,什么愿望都可以,天马行空都可以吗?”司马惟盯着雪地的白色,眼睛渐渐要失去焦距,过了很久他叹出一口气,眼中竟然凝结出一滴泪来。   ……   “我希望……我希望我从没去过建康,没去过朱雀楼,从未遇见她……”   “我希望……有个健康,温柔,疼爱她的人陪她喝酒赛马,陪她一辈子远离纷争,这个人,不必是我……”   “我希望……”   他的声音一顿,精神中似乎受了什么振奋,那往昔的所有都如走马观花,人生缩影都聚在此刻眼前,曾经的朱雀楼中谈笑,曾经策马奔于花海深处,曾经赌酒喝茶,曾经花街灯如昼,曾经嫁衣如火,曾经残阳似血……   “不!”司马惟突然瞪大眼睛,“不,我其实从不后悔命运。”   那滴泪终于从他眼睛中落下——“其实,我最希望的是下辈子和她再相遇,不知道我还有没有那么幸运,但哪怕让我用一辈子的运气来换这一个幸运,我也愿意。”   ……   走了很久很久,桑和力尽,两人摔倒在雪地上。   然而风雪渐渐停了,太阳渐渐从云端露出脸来,照在人的脸上,仿佛照见安宁人世。   “你醒了?”   耳畔有声音传来……谁在说话?她在哪里?是阿颂吗?   不,这里不是苏黎世,是她误入的已过去的时光。   “过了那个山隘就到南阳了,这边有晋军镇守,安全不少。”说话的人自然是司马惟,他的脸色好了很多,正低头微笑地看着桑和。   桑和慢慢坐起身来,伸手进幕离中揉了揉眼睛:“你……我……我们还活着?真好。”   “万幸,风雪停了,我的毒逼出了大半,暂时无碍。”司马惟站起身来,面向着太阳而立,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温和的光芒,看得桑和心中一暖。   他忽然问:“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走呢?你完全不用管我,你可以逃命的,我把所有藏匿之术能教的都教给你了。”   桑和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拢紧衣襟,低头看着脚尖,闷闷地说:“不知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我不应该放弃你……如果……如果非要找个理由,大概是你让我想起了我喜欢的人。”   “被你喜欢的人真幸运。”   司马惟艰深地笑了一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阳光落在雪地上,桑和不敢直视太久,怕雪盲,于是转头去看那些有色彩的东西。然而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无形中注视着他们。确也奇怪,他们在雪地里晕了那么久,竟然没有人对付他们,这太不符合常理。   其实,桑和哪里知道,杀手隐于暗处,本应一击中的,却消弭于于心不忍,败于无可奈何。   “你要跟我一起去建康吗?开年就是清明节了,也许……也许你还能赶上去祭拜一下她。”这种安静让桑和有些局促,她挠了挠头,开口问道。   但是司马惟只是看了她一眼,不语不答,他怀中揣着的那个锦囊里有阿炽交给他的紧要东西,往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能随便泄露行踪。   可是看着眼前的姑娘频频回头,司马惟又觉得毕竟是生死与共的过来人,不搭理也有些说不过去,便支吾了一声,向她招手,递给她一个小盒子,然后带过了话题:“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幕离?”   桑和摸了一下白纱,愣了一秒后笑道:“因为之前起疹子,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已经好了,哈,不过我可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你别想太多。”   反正她也没什么古人的男女有别的思想,说完,她便要去解下那幕离。可这时,忽然响起了一阵细碎的马蹄声,踏得飞雪横溅。   “敌袭?”桑和手一顿,还是司马惟机灵,立刻拉着她找藏匿物,“有敌人?敌人在哪儿?”   “敌什么人?妹妹,你没事儿吧!”雪地里,远远传来熟悉的声音,桑和掏了掏耳朵,终于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了。   果不其然,不远处,王颐带着几个人骑马眨眼已至身前,下马时仪态竟一丝不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贵公子。他走近旁,不动声色按着桑和的手,又把她的帽子按了回去。   “琅琊王氏?公子颐?”司马惟抬起头来,傲骨铮铮,眼睛里含着的目光,如同狼一样具有攻击性。再看桑和,表情有些复杂,“没想到这位姑娘竟是王家的小姐。”   “哎,我不……”桑和那个大嗓门立刻要跳出来解释。   奈何王颐并不给她机会,看似无意,实则不容置喙地打断了她的话:“舍妹贪玩,离家多日,家母甚是担忧,令我前来相寻,如今人已寻到,这便告辞。”   说完,还俯首,在桑和耳边小声戚戚:“我已经找到了斫琴大师,你不是急着修琴吗?”   说到七弦琴,那真是戳中桑和软肋,后者果然把刚才的尴尬忘在了脑后,毕竟回家才是大事。   而另一边,司马惟见两人交头接耳,在心中将桑和这个王家小姐的身份坐实了。他和王颐虽未相处过,但却打过两次照面,这个人,并没有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温和如玉。司马惟变了脸色,拱手道:“后会有期。”   说来也巧,在边境上晃荡几日也不见人影的护卫,搜寻几日,听见有动静,也往这边靠了过来。司马惟头也不回走出十丈,远远地看见了他们。   越临贴了过来,往后头看了两眼,低声问:“主人,他们是谁?”   “快走,你们不是这个王颐的对手。”   等司马惟离开后,桑和尴尬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外表温和好欺负,但实际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儿的便宜大哥。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傻笑:“好巧啊,你怎么来了?”   王颐忽然板着脸:“不巧,我回了建康听说你的车队在路上遇到了悍匪,便一路过来寻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那一瞬间,桑和仿佛真以为是哥哥在训斥自己。   想想这个便宜大哥这么担心自己,还千里迢迢来救也是很给力,桑和瘪了瘪嘴,想不出反驳的话。   但王颐并没有告诉她实话,这哪里是刚巧,其实他早跟了她一路。   他往司马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更加深邃,他只是不愿意见她伤心欲绝——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又救了你一次。    ☆、Chapter 83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开始迟疑犹豫了呢~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   105   这一次再南下,桑和的心情截然不同,归心似箭,只恨不得生了一双翅膀。   入夜后,他们在五里驿住了下来,桑和心中装着事儿,一时激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不如去院子里走一走,冷静一刻。   披上大氅推开门,细雪慢慢地落,她发现院中还有一人——是王颐,站在中庭,负手而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桑和想了想,回头拿了把伞撑开,漫步出门。但她没有先出声,而是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有动静和脚印,才松了口气。自从忘忧香和平阳事件之后,她心中更加警觉。   “怎么不好好睡觉?”   王颐掸了掸肩上的雪,竟然硬生生挤进了桑和伞下,桑和皱着眉头,把伞扔进他手中转头进了八角亭,在石凳上坐下来:“睡不着呗!”   说来也奇怪,一路行来,王颐似乎并没有向她打听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所有明面里的说辞都只停留在了悍匪袭营和流落西北。   桑和瞥了一眼,忽然支着下巴,故意引了个话题:“追回凤凰桐木的路上,我阴差阳错进了平阳汉宫,我遇上了那位你同我说过的皇帝。”   “怀帝遇难,江南尽哀。”王颐背对着她,眼神有几分怅然。   虽然不知这王颐究竟有多厉害,可见司马惟的态度,和自己曾经在历史课本中学过的王谢世家,也知这些簪缨贵族中出来的人,至少不会是窝囊鬼。   “为什么他们不救他呢?”   桑和偏过头,看似天真的问。可是,王颐却并没有回答她,他的眼里藏着几分深色,和着夜色混为一同,连表情也显得虚无。桑和扯了一下嘴角,有些自嘲地说:“是救不了,还是不想救呢?”   王颐看着她,眼中掠过一抹惊讶。忽然他低头笑了,这雪夜竟为之失色:“自洛阳破后,北方战乱,朝中主力皆受摧残,元气大伤,南渡已是保全之策。”   桑和没兴趣听他说这些家国大事,毕竟跟她这等外来屁民没有丝毫关系,之所以说这个,不过是想起了司马炽走之前的话,心中忽然有些郁闷,除此之外,她也想看看这个王颐,到底有什么奥秘。   “别怕,会有中兴之主的!”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忽然一亮,表情坚毅,那方玉笛被他紧紧握在手中,那是只有心怀坚定的人,才会有的神情。桑和打了个呵欠,去勾他笛子上的玉佩,王颐瞧见了,干脆放手将笛子让与她玩。   “我有点难过。”   桑和将玉佩翻看了两下,没了兴趣,心中一会想起司马炽,一会想起伶仃,时不时脑海中还会浮现出那个跟阿颂长得相似的司马惟,再想到他曾经说过的关于他妻子的故事,就觉得心中堵得慌。   相爱的人,却爱而不得,这一路看过的无奈和残忍太多,桑和并不能接受,她心中一半想念现代的好,一半哀叹世事多艰。   “生离死别在这里还真是家常便饭。”桑和叹了口气,“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任何生离死别了。”   她想,这大概就是同情,可是她的同情并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伶仃不会后悔,司马炽不会后悔,司马惟口中的妻子不会后悔,甚至连他自己也不会后悔做过的一切。   “往事不可追,我也想像他们一样,此后都再也没有后悔。”不由地,桑和自言自语起来,她念叨着,表情却很恬静。   “后悔?其实人这辈子很难做到完全不后悔,总有那么一两个时刻犯迷糊,这辈子就无法再轻易放下了,”王颐忽然坐下来,因为空了手,他便用两指代替笛子,在手心轻轻扣了两下,他的眼睛有些迷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如果可以让你回到曾经你后悔的那个时刻,你会想改变过去吗?”   桑和认真想了想,支着下巴,嘴角慢慢柔和:“我不想……如果是以前,我会,但是现在,我一点也不想。谁知道改变了过去,往后的岁月会怎么样……”   是,也许哥哥会活着,但那就是另外的一种生活了,也不会是现在的自己。那样,也许她会被从小宠到大,也许真的变成了一个混吃等死的花瓶,安逸的生活不会令她将晓木当作那时候的光,她也就不会去玩剑三,也许……也许这辈子和老琴爹都没有任何交集。   心念所至,在脸上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那种幸福感,不自觉就从桑和的身上流露了出来,她捧着脸竟失态地傻笑:“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我不想甚至害怕跟他分开。”   凝视着她的侧脸,王颐就像个旁观者一样,震撼到心中滋味无比复杂,他动了动唇,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   桑和还回了笛子,像是没看见他的情绪一般,道别,并回了房间。   两人至建康已是黄昏,进了城门便风尘仆仆穿街走巷,直奔朱雀楼而去。不过走过中央主街时,却耽搁了一会,毕竟遇上了……堵车?   当然不是真的意义上的堵车,毕竟古代可不是人手一辆私家车……   人群在街前忽然变得拥挤,也不知道是哪家土豪结亲,喜队浩浩荡荡,喜钱和彩头更是一路走一路撒,桑和看着坐在辇中的新娘,四面轻纱飞舞,只觉得惊艳无比,不知不觉间也驻足张望。   “哎!你个子高,看到新娘子长什么样了吗?”桑和垫着脚,急得抓耳挠腮,只能伸手摇了摇王颐的手臂,撺掇他往队伍的前方看。   王颐嗫嚅了一句:“新娘子哪有我妹妹好看!”   反正都到了建康,难不成还能跑了和尚跑了庙?心里这儿一想,桑和就放下心来,又碰上喜事,多了几分喜上眉梢,也跟着插科打诨:“你这样夸我我会膨胀的!”   “膨胀?”王颐纳罕。   桑和只能吐了吐舌头,装傻充愣不知刚才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她一手握拳拍在另一手掌心,做了个决定:“我以后也要办一个这样的婚礼!”   当初玩剑三的时候,桑和看了不少同人图,最希望的就是能穿着剑三的衣服结婚,实在不行,也要办个传统婚礼,穿着华丽的汉服去结婚。   这时,撒的金锞子正好扔了过来,王颐伸手接住,转头又抛给了桑和:“拿着,吉祥如意,粘粘喜气……唔,那……你成亲请我吗?”   “请请请!”桑和的注意力都在钱上,随口答道。   可是答完,就觉得哪里不对……她迟早是要回去的,那还怎么请啊……这个便宜大哥虽然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好歹在这个时代帮了自己不少的忙。想着,她的心中又难过又难受。   忽然,她改了口,装作气势很足的样子:“那你得送我最特别的礼物,不是最贵的,一定要特别的,要是不特别,别怪我不请你啊。”   ……这样,就当他送的礼物不特别,所以没有来吧……好像会好受一点。   哪料到王颐当了真:“这可是你说的,等你成亲,我会送你最特别的礼物。”   等成亲的队伍走后,桑和跟着王颐快步去了朱雀楼,掌柜按着楼主的吩咐,早已在门口候着,等他们一到,便引了进去。   不过进了庭院,桑和却并没有看到朱雀楼主,而是掌柜的招来了人,送来晚宴:“两位奔波辛苦,楼主让我送了些吃食过来,两位用完膳可以在这楼中住下。”   客套完,他向桑和行了行礼:“桑姑娘,楼主托我来取琴。”   提到了琴,桑和来了精神,立刻解下她的宝贝琴,边走边问,笑着递给了掌柜。掌柜颔首,带着琴进了庭院最深处。   想着一切就快大功告成,桑和晚饭多吃了两个菜,有些撑,饭后王颐说有事要出去一趟,她便一个人在院子里走路消食。   戌时刚过,王颐还没回来,倒是掌柜来找她,说是楼主有请。桑和应了一声,随他去了那个暖阁。   “坐。”见桑和进来,朱雀楼主一拂袖,率先随意坐下。   “大师脾性古怪,不喜见生人。”他依旧带着那个面具,不见喜怒,看桑和左顾右盼,猜她是在寻那位斫琴大师,便解释道,“请姑娘来,是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你这把琴,不一般。”   桑和“哦”了一声,坐了下来,拿余光偷偷看这个朱雀楼主。而后者转身从桌案上拿过琴,指了指第十四个徽记的地方,慢悠悠说:“如血泣相思,万般机缘皆在此。”   “什么意思?”桑和嘴上这么问,实则腹诽:你特喵倒是说人话啊!   朱雀楼主盯着她的眼睛,倾身上前,几乎要撞到她的鼻翼:“意思就是,世间事因果循环,都是有代价的。”   桑和一愣,被他目光所逼,有些怯了底气,往后稍稍退了一寸。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朱雀楼主却更为洒脱地往后退开,伸出两只手指,在手心点了点。   “如果付出的代价是要你留在这里,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留在这里?笑话,她修琴就是为了回家,为了和家人和晏颂团聚,她怎么可能留在这里?可是如果这因果是真,那又指的是什么呢?可目前对她来说唯一的软肋就是回家了呀?   桑和想不明白,这人话中有话,可听起来又像悖论一般。她慢慢往后靠,一边靠,一边摇头,话音很低:“我……”   “这其实是一个术,但具体是什么,我也没有看出来。”好在,那人并没有逼她,只是向桑和伸手,指了指琴上系挂的那枚鸟羽:“你可以再仔细想想,三天后你来取琴,我会给你答案,但这枚鸟羽你得给我,下一次见面,你须帮我个忙。”   桑和心中揣着事儿,脸上的神情便不太自然,她站起身,似乎事情在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今晚这一席话埋下一颗不定的种子,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萌芽,可开什么花结什么果,桑和心里没数,甚至害怕。   似乎也无他法,桑和重重颔首,解下鸟羽,亲自递到他手上,转身出了门。   等她走后,屋子中的人握紧了羽毛,慢慢摘下面具,露出那张熟悉的脸。王颐紧紧盯着桑和离去的方向,心中也久久不能平静。   他在犹豫,也在心软,这本不符合他最初的设想,但他也在改变。   ——他究竟该不该告诉她琴中的奥秘呢?如果她愿意留下,如果她愿意……也许,有的东西,不是没有机会放下。    ☆、Chapter 84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要进入结局啦,酝酿一下,年底大放送~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mua~   106   在朱雀楼住了三日,桑和心中便忐忑了三日,每当夜深人静,她便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一时激动无比,觉着胜利近在咫尺,一时又没来由心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新年已经过了,百草回春,花开遍地,建康已经没有那么冷了。是夜,桑和披了件厚些的斗篷,缓步去了庭院。自从那夜在五里驿和王颐寒夜对谈后,这几日,他没来找自己,自己也几乎没怎么和他说话,那个从初遇一直缠着自己的男子,忽然像换了个人一样,心事重重。   “你来了?”月下,王颐一个人坐在院中饮酒。   桑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疑惑不解:“你在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来?”   “这几日你的注意力都在琴上,明日就是最后一天了,我估摸你今晚肯定是辗转难眠。”王颐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她坐下来,晃了晃酒壶,“甜酒,喝一点暖暖身子,晚上会睡得好些。”   这个人,还是这么温柔……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了,桑和的心忽然也柔和起来。提着裙摆,当真在他身边坐下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慧极必伤。”桑和手持酒杯,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一口饮下,再长长舒出一口气,“王大哥,如你这般聪明,何必再自欺欺人。”   破天荒地,王颐并没有同她争辩。这一次,他沉默了,而沉默后随之而来的,是满眼的悲戚,那种悲伤让桑和觉得很难过,好像自己犯了什么不可赦的罪孽一样。   “嘁,”过了会,他先笑了,那一瞬间桑和竟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回到了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他的骨子里没有优雅,反而透出不屑与不羁,“若我真有个妹妹,我一定会护着她一辈子,直到我死。”   桑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自己对兄妹这个词就已是敏感到不行。心中一动,桑和忽然脱口而出:“你知道我不是,你应该去找你真表妹。或者,你……真的有个表妹吗?”   “我没有表妹,都是骗你的,这战火屠城,世道多艰,看姑娘你傻乎乎的,不忍心你一个人乱走,所以编了个借口。”王颐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托着杯底,晃过桑和眼前,笑嘻嘻地说,“不过若你愿意随我回家,我虽没有表妹,但可以多个媳妇儿。”   这人怎么突然不正经起来,君子形象一秒崩塌吗?   见王颐突然没下限开起玩笑,桑和不知该哭该笑,但心里却没了之前的负担,着实轻松不少。   “好好喝你的酒吧,你醉了!”   桑和拢了拢衣服,起身要走。而身后,王颐似醉非醉,饮下最后一口酒,忽然开口:“我其实有个妹妹!但我把她弄丢了,二十年前,我把她弄丢了,就在建康。但是我答应了她要回建康来,所以我回来了,我会一直找她。”   “你会找到她的。”桑和道。   “是吗?”王颐拖长了调子,情绪在他酝酿的话语中,慢慢被吞没,他的声线忽然变得空洞,过了会,他又转了调子,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我喝醉了,说胡话逗你的,我其实没有兄弟姐妹,我是家中独子,你看看,你这个人竟然当真了……”   桑和黑了脸,一拂袖,加快了步伐。   “等拿到了琴,你想要去哪里呢?”王颐忽然问。   桑和没好气地回答:“回家!”   “真巧,我也要回家,要不要来家中小坐……”   “不要!”桑和怕他再说出些什么奇怪的话,赶忙打断了他,可是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太礼貌,何况,自己只是过客,和一个古人置什么气?便又清了清嗓子,道了一声“晚安”。   “咳……这是我们那里,祝人一夜好眠的意思。”   “唔……”王颐也起身,目送她离去,他的声线那么温润,充满了助眠的魔力,“那么,桑和,晚……安。”   桑和推门,闻言回头,院子里只剩下酒盏翻倒,却不见王颐的人影。   这一夜,桑和果然好眠,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用完了侍从送来的餐食,桑和被掌柜引着去了暖阁。琴被放在正中的桌案上,朱雀楼主站在卷帘的后面,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琴不仅被修好了,而且被仔细地擦过,琴面透着一层厚重的光。   “真的修好了……”桑和忍不住跑过去,对着琴感叹,她伸手抚摸着琴弦一遍又一遍,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我能见见那位大师吗?真的十分感谢!”本来桑和对那些怀有技艺之人便心生敬畏,如今见这琴被修复如新,缓解心病,更是欣喜若狂。   朱雀楼主却回身,俯身从面具后面瞧着她,淡淡道:“大师修好琴就回去了。”   “是吗……”桑和有些失落,忽然,她想起了三日前和朱雀楼主的约定,便仰起头,一脸忧心忡忡,“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还没有答案。”   “噢,是吗?”不知道是不是兑现了那个承诺之后,便对自己不甚在意,三日未见,这楼主竟变得冷淡了一些,“没关系,我这里倒是有了一些答案,你想听吗?”   桑和附耳过去,瞳孔在他的话音中慢慢张大。   “唰——”   朱雀楼主就站在屋子正中一挥袖,桑和鼻头差点撞上的门开了,她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抱着琴神色复杂,回头再望了一眼屋子中的人。   出了暖阁,桑和怀着忐忑,经过王颐的房间,她敲了敲门,想跟他道个别,感谢他这几个月来的照顾,可是屋子里很静,没人应。   过了会,有侍女走过院中,瞧见她笑道:“桑姑娘是找王公子吗?王公子一早便走了。”   “走了?”   想起昨晚的话,桑和心中一时百味陈杂,只能低着头,拖着步子走回了自己的屋子——也好,至少不用道别。毕竟人非草木,她怕自己会为离别难过。   桑和跪坐在地上,开始弹琴,可是无论她怎么弹,她始终呆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连小说中描写的那种微光,那些征兆通通都没有。   她失败了,或者说她一心觉得这就是希望,所以全身心都系在了上面,可现在修好了琴并没有带她回到现代,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恐惧慢慢涌了上来。   朱雀楼主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   “这其实,是一个术。”   “术?”   “轮回往复,神秘莫测的术。”   “解不开吗?如果不解开,会怎么样?”   “唔……也许,被施术的人会死,也许你的心愿无法达成,也许……呵,总之,一切因缘际会,天机不可泄露。”   ……   “你可以离开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要做的已经做到,现在该你了……”朱雀楼主走过去,当着桑和取走了流苏上那枚羽毛,“三天前我说的话,想必姑娘没忘。”   ……   桑和站起身来,差点把放在腿上的琴掀翻在地,她抚着胸口剧烈的喘气。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桑和抬起头,走过去打开了门。   黄昏中,朱雀楼的掌柜就站在门口,将手中的盒子往前一递,桑和伸手打开,只见盒子中,那枚羽毛静静躺着。   “他想让我做什么?”   而另一边,朱雀楼的暖阁中,桑和走后,那朱雀楼主卸下面具,却是个清秀的少年模样,转头,对着一旁卷帘后的人疑惑道:“公子,您为什么突然……为什么不肯亲自见见她?”   “季,我已经心软了……”王颐眼中的光从一片混沌慢慢恢复清明,那种坚定像一把剑,毫无畏色,“可是,我不能。阿睿的信到了,司马惟已经往长安去,他手中持有司马炽留下的东西,恐生变数。”   “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为了家族,为了朋友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那……公子是要放弃……”   那个被称作季,一直负责假扮朱雀楼主的年轻人睁大眼睛,他知司马睿此刻的传书必定十万火急,但他心中对于王颐的决定更难以接受,毕竟当年战乱的废墟中,王颐亲自将那个女孩背回来的样子,是他们这些侍从有目共睹的,那有多在乎,枉论生死都不为过。   这些年,季虽然一直受命待在建康,但他深知建康对公子的意义,也将这种执着看在眼里,他一直以为……一直以为桑小姐,对公子来说,是这辈子不能舍弃的东西。   “你以为我喜欢她?”王颐早已察觉他不自然的神情,眯着眼,非但没不悦,反而有几分豁然,有几分淡笑,丝毫没有回避:“你猜对了,我确实喜欢她,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季没敢再多嘴,他着实有些拿不准公子的脾气,眼前这个人看似温和好说话,实际上总在不动声色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约莫是在阴谋阳谋中挣扎多年,才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烟火气。   果然,下一秒,王颐支着头,将手中取来不停把玩手中的镜子,猛然摔在地上,心中想起那夜桑和的话,瞬间嘴角的淡笑变得惨淡:“你看,破镜其实不能重圆,我知道,她也不是她,或者说,我想寻得那个她再也回不来了……”   王颐陷入了自我的思绪中,眼波流转:“师父说,这叫执念……我有时候在想,也许我要寻的并不是人,而是曾经的那种感觉……只是为往后黑暗的岁月,找个光明的救赎。人不可逆天而行,所以这一次,我想把选择交给她。”    ☆、Chapter 85   107   接了那根鸟羽,相当于便应了那个任务。桑和并不打算再去见那个朱雀楼主,应下后便让掌柜带话,说两天后自己便会启程,替他去取得需要的东西。   而就在桑和答应下来的第二日,王颐离开了建康,秘密北上。   桑和在房间里沉默地坐了一会,走过隔壁,见空无一人,竟有些难言的寞落。这个便宜大哥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从头到尾对她照顾有加,而自己却因为一门心思想回家,时时把伸手的帮助当作理所当然。   那天晚上他虽然是开玩笑,可实际又何尝不是在变向道别,只不过自己迟钝,较了真,反倒没领悟他的意思。   “回去了也好,不告而别有时候真的比依依惜别要好很多,就算什么时候自己真的回家了,心里也会踏实很多。”桑和在门边站了一会,回了自己屋收拾东西。   翻了一阵子,衣物包里跌出个盒子,桑和抬起头,“呀”了一声——这个,是那时在路上听司马惟说起以前的事情,他交给自己的,后来忙着跑路,都没顾得上这玩意儿。   不过嫌不够轻装简囊,桑和并不打算带走,她想了想,如今春风如沐,清明将至,看样子这个人今年又无法回到这里,不如自己替他去给他故事里的亡妻扫个墓吧。   于是桑和换了件衣服,租了车马出了建康城。   城外,有耕作的农民走过田埂,官道上行人来往。忽然,人群里爆发了一阵哗然,原来是一个妻管严被揪着耳朵拽到了路旁。   那妻子怒目圆睁,不停骂着:“死鬼,你又想上城里赌钱,说,家里春种的钱是不是你拿了,你想饿死老娘和两个娃娃吗?”   瘦个子丈夫面容枯瘦,听着她霹雳般的话音,竟然哆哆嗦嗦往人群里躲:“我……我没。”   她妻子是个膀粗腰圆的女子,一把揪住他便不放手:“狗改不了吃屎!你那点小动作我会不知道,看你这手势,看你这眼神,就知道你在撒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桑和招呼车夫绕道过去,等车马经过那两人身边,她霍然回头,脑中竟灵光一闪,回想起那日在船上,顺流而下时,王颐站在船头吹笛,转头对她微笑时,将笛子握在手中往另一掌心轻轻点了点。   她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用右手的两个指头——等等,那天的楼主……那天的楼主是不是也做过这个动作?   这个突生的脑洞让桑和默默打了个寒颤:是巧合,或者不是?   “姑娘,到了。”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桑和没有继续深思,跳下了车,递了些银钱过去:“劳烦先生在这里等我片刻。”   对于司马惟说过的地方,桑和没有去过也不清楚,但像附近人打听一番,也能摸出个大概。她离开了官道,抱着不离身的琴转入了小道,慢慢行向梨花深处。春风一扫,枝头上雪白的花儿,纷纷零落,如同白头一场。   桑和在花海深处,看到了那两座青冢。   “是右边那座吧。”她嘟囔一声,从怀中取出那个小盒子,想要放在墓前,然而抬头的一瞬间,碑上的字刺眼而灼目——   “吾妻桑和之墓。”   ……   就算其他的古体字难以辨认,但桑和那两个字,作为自己的名字,她也曾经混过火星文时代,什么样奇怪的样子没见过,篆体隶书她闭着眼睛都能回想起清晰的模样。   “啪嗒——”   因为失神,盒子从手中翻倒在脚边,一种未知和无知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间,桑和仓惶蹲下身捡,可指尖触及到盖子,慢慢僵在空中。   倾覆的木盒子中掉出一只晶莹透明的玉玲珑。   彻骨的寒意从她的指尖,蔓延到心头。桑和尖叫一声,转头狂奔,穿林风吹来,耳畔响起簌簌落花的声音,桑和一边跑,竟不自觉留下泪来。   “姑娘,你没事吧?”   直到车夫的声音响起,她才恍然间回过神来,脚步虚浮靠在车边。桑和深深吸了口气,跳上车,拍了拍车辕,“先生,请马上送我回建康城!快!”   此刻,她才终于明白,朱雀楼主那日话中的深意——一切因缘际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驾着的车马从城门一路往主街而去,桑和只想飞奔回朱雀楼找人问个究竟,然而她人还没有到,马车却在建康城中颠了一下,桑和探出头来,发现车马差点撞上一个人,这个人正好自己还认识,可不就是那个卖酒的老钟头。   是了,王大哥曾经带自己去过那里喝酒,今时今日再结合他当初的反应,桑和直觉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于是叫停了车,给了钱,走上前去。   “是姑娘你呀。”老钟头上下打量了她,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小老儿我出来送酒,怎么样,要不要去我那儿喝两杯杏花酒呀?”   突如其来的邀约,让桑和愣了一下,她揣着事儿,正想婉拒,却瞧见那老人直视她的眼睛,焦距慢慢加深,似乎别有深意。   桑和回望了一眼长街,付了车夫钱,当真跟着老钟头去了酒铺。一如往常般,老钟头领了客人进入内室,桑和在临窗的桌边坐了下来,对着店内陈设四处打量了一番。   老钟头取出酒器,走到她的桌边,桑和抬头,退去脸上多余的表情:“老先生,你知道王大哥去哪儿了吗?”   “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老钟头放下东西,一脸惊奇。桑和一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在心中怀疑,可现在还没有答案,不能仓促下决定。   “看开点,年轻人自然不像我们老人偏安一隅,总是爱四处漂泊,天地为家。”   火炉上煨着酒,老钟头将煮好的酒倒出,又放了些别的东西进去,桑和看得眼珠子都快惊掉了,这莫非是古代调酒师?   “卧槽,什么鬼?”终于,她憋不住冒了句现代的俚语。   老钟头将两盏酒推到她身前,俯身一望,清酒醇香,清澈甘冽,能见人倒影。见桑和不解,老头笑着捋了捋胡须,幽幽说道:“这两盏酒,各有一个名字,一个叫忘忧,一个叫相决绝。”   都是些什么奇怪的名字?标题营销?说好的杏花酒呢?桑和N脸懵逼,托着下巴心情烦躁,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迈不开步子,在这里耗着闲功夫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忽然,她心中咯噔一下,以自己海量小说肥皂剧阅历——莫非,这个老头想跟自己透露什么?   且听他继续往下说:“忘忧甘甜,但回味无趣生腻;相决绝苦涩辛辣,但后劲却清冽回味无穷,姑娘若是你,你会选哪一盏呢?”   桑和不经意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思考了片刻,答道:“自然是先苦后甜,因为……因为无论过程多曲折不堪,只要结局是好的,是我想要的结局,就够了。”   是在试探自己?还是想套话?桑和有些拿不准。   哪料到老钟头听完她的答案,忽然仰天长笑,笑完又极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桑和,直言道:“小姑娘,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桑和在心中下了个决心,开口问出了那个憋在心上的问题:“王大哥……王颐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什么人都不是,王颐就是王颐。”老钟头把手搭在胸前,整个人稍稍往后靠了靠,眯着眼回答。过了半晌,他睁开一只眼,机敏地打量桑和的表情变化,轻咳一声,反问道:“我的答案如此,姑娘,你信吗?”   桑和摆明是有点不信的,不是有点,是极度的怀疑,从这个人出现,认亲,到几度相逢,再到朱雀楼中那个神秘的楼主,一切巧合得过头,如果这全是计划之内,她的身份早就被知晓,“我……”   “但王颐就是王颐,就如你确实是桑和,不是别人,不是吗?”老钟头叹了口气,再坐直时,已没了刚才不正经的悠闲,反倒是目光如电,那种威严倾轧下,看得桑和有些发憷。“其实我们都误会他了,我以为他执念太深,你却以为他别有图谋,其实都不是啊!”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他呢?”老钟头站起身来,背对着桑和,似乎心有不忍。   桑和也霍然起身,匆促间差点掀翻了酒桌,只听得叮铃哐啷一声响,桌上的酒盏杯盘翻倒,如同人心一团乱麻:“自己问他?!他在哪里?你知道?”   那一刻,她甚至以为,王颐就要从某个屏风后走出,然后施施然道出所谓的真相。然而现实并非如此。老钟头俯身将那些酒盏都扶正,似乎格外有闲心也格外耐心。   “他交代我,若你选了忘忧,无论如何要护你在建康,但若是你选了相决绝……桑姑娘……门外有一批快马,已经喂饱了草料。”   老钟头送她出门,给她指了指院落外,果然有一匹雪白的马儿:“这一次,选择的权利在你手上。”   从平阳回来,等待的日子里,桑和学会了骑马,所以见着这匹矫健的骏马,恍然——王颐果然是知道的,在这个行车极慢的世界,唯有一匹快马,能追赶时间。   等人影消失在街口,内室里一个人掀开竹帘,脚踩在地上,无声地走出来。桑和的预感没错,但室内的人却并不是王颐,而是那个叫作季的仆从。   老钟头倚在门边,眼神涣散,脸色并不是很好。季从他身边走过,摊开手,掌心里正是桑和掉落在城郊青冢旁的那只玉玲珑。   “我老了,不想再掺和这里的事儿了,我会同殿下说,请求他让我换个地方卖酒养老。”老钟头的声音低而沙哑,那种无力的沧桑从他嘴里溢出,“你走吧,我得回屋里睡一会。”   他的腿脚不便,磕到了一旁的架子,一本染尘的棋谱从顶层落下,落在老钟头的脚边。他拾起来,手却在颤抖——没想到一晃,已过了那么多年,当年的桑和还是个黄毛丫头,时时蹭酒,但就如她说的,她从未亏待过谁。   老钟头扭过头,看见刚才桑和坐过的位置上,整齐地放着几枚钱币。他沉默了一秒,拿着棋谱折返回去,扔进还没有熄灭的火炉,烧掉了。   “这一次,这丫头恐怕是真的……不会再回建康喽。”   而远在长安,南阳边境一别后,有骑士直往西而去,过秦岭大河,直抵曾经宏伟的都城。九丈城墙上,守城的兵士看着地平线外,那人戴着斗笠,逆着光,策马远远而来。   “来者何人?”   一马当先的骑士在城下高呼,他的身后还有两骑紧随其后:“我想见你们将军,或者说,秦王司马邺!”   守城的将领大呼:“你究竟是谁?秦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这几日不太平,怕不是匈奴的奸细!”   “我是个远道而来的琴师,”来人摘下斗笠,露出面庞,他勒住马缰,淡淡地说:“也是洛阳的故人!”   将领举起檀木大弓,向前瞄准:“你再不走,我就放箭了!”   正这时,尹已经策马赶至,身轻如燕,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沿着城墙奔袭而上,直接闪现在城垛上,用刀架住守城将领的脖子,另一只手往前一伸,露出袖中的一物。   那将领看那图纹,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上。   “开城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结局篇开始~新的一年就要到啦~ 看文愉快~ ☆、Chapter 86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啦,我会继续努力给大家写文看哒~也祝福大家新的一年如意顺遂~ 大结局内容较多,会接上一些之前的伏笔哈哈哈,不知道能不能被看出来~ 看文愉快~么么哒小可爱们~   大结局·上篇   108   四月二十七,年仅十三岁的秦王司马邺继帝位于长安,改年号为建兴,相继任命大臣辅佐之。   “请问,函山关应该往哪里走?”   边陲上的小镇子里,桑和牵马走过,一边歇脚一边抓了个路人询问。那人盯着她的幕离看了一会,方才转头指了一个方向:“出了城向西北走上十里地便是。不过,我劝姑娘你别去,哪里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戾气很重,毒瘴弥漫。”   幕离的白纱下,桑和的左手捏着一张纸,汗渍快要将它浸透。纸上写着一味珍贵的药名,怕她无法辨识,还画了一幅极为精简明了的小图在一旁。   这是那日朱雀楼的管家交给她的。   茫茫人海,她不知道王颐究竟去了哪里,这里通信更是个蛋疼的问题,因此也无法联络到司马惟问清事情,想到这可能与朱雀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桑和决定将计就计按最初的承诺找找看。   这本是个不富裕的边陲小镇,她又是个弱女子独身行走,难免惹人怀疑,桑和找了个托词,暂时打消了那人的疑虑:“家里人生了重病,急需一味药材,听说只有那个地方才生长,我就去碰碰运气,谢谢小哥的好意,如果实在凶险,我便立即返回。”   那路人点点头,等桑和牵马走了,他才又回头瞧了一眼,喃喃自语:“那种地方会生长什么珍奇药材?我看这姑娘要不是被庸医骗了,要不就是根本医不了的心病,给人拖日子的希望。”   在这个节骨眼上,百姓不知,但各方势力早已打探到,实际坐镇长安的,另有其人。   此刻,城中唯一的一座客栈二楼茶间,侍从正在向窗边的公子汇报:“前些日子,赵染时常率汉军袭击长安,披甲上阵的正是消失了两年的高亭王司马惟……他率轻骑追击沿线,但晋军军力薄弱,根本无法支持,目下已向东南方撤走,马上就要到函山关了。”   “负隅顽抗。”王颐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中原早已名存实亡,拿什么一战?不过是仗着有先帝之物,以为就可以号令天下吗?”   侍从继续道:“司马惟向南方示意,借圣旨,要左丞相出兵……可惜了,南方并没有援军来。”   王颐转了转杯底,目光落在茶盏中,却格外清亮深邃:“没有援军,我们就无中生有创造一支。”   “公子,我们要行动吗?”侍从们按着剑,个个表情都肃穆起来,唯有王颐,仍然面带微笑,神情柔和。   “我还在等一个人,”说着,他向窗边靠了靠,向下张望,这个小城不大,但凡入城的人,绕来绕去必定会走到此处,“我既希望她来,又不希望她来。”   她若来了,也许能再见最后一眼,她若不来……王颐眼中飞快掠过一抹失落,兀自摇头:“不,她一定会来的。”   果然,长街上显出一抹倩影,打马缓缓走过。   只觉人影一晃,桌上茶盏未凉,人却已不见踪影。侍从反应过来,叫了一声:“公子,你去哪儿?”   自从遇见她,他这个本是红尘之外的人,终于被卷入了人间的烟火中,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甘愿。   风起了,桑和理了理被吹乱的白纱,手臂放下的瞬间,不远处一个紫衣的人影一闪而过是那么的熟悉。   “王颐?”她呢喃了一声,将马往附近一栓,顾不得那么多,追着巷口而去。   巷子里很静,甚至能听见脚步细碎,如同落叶飘零在草地发出的细沙般的声音回荡,桑和虽不见人,但心中十分笃定:“站住!”   她唤了一声,可是脚步声没停。桑和不甘便多追了几步,巷子忽然没了声音,心中忽然一空——不见了吗?   “王颐!我知道是你!心中装着太多秘密,连我也不敢见了是吗?你这是在变相助我认定我的猜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停顿的脚步声又响了,转过下个巷口,紫色的背影就在不远处。桑和忙赶上前,在那人肩上一拍,时间静止。   笛子还是那支笛子,衣服也似那身衣服,但人……却不是那个人。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桑和没见过的脸,但声音却极为耳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在哪里听过?桑和努力回想——   啊!是他!是静澹小院的那个石老,是那个化妆成老人的少年!   这个人是个易容高手!   空旷的巷子,桑和往后退了一步,初到这个世界的恐惧乍然被唤起,让她心上很不安。也就是那一天,她被眼前这个人追杀,逃出了那个院落,遇到了王颐——   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但现在想来,实在是巧得让人难以置信。   背后一声叹息飘然而至,眼前的少年忽然恭敬起来,隔着桑和遥遥施礼:“公子。”   原来如此,他口中的公子竟是——   “石清越是我的仆人,忘忧香是我送的,你……也是我救的……”   声音突兀地响起,桑和霍然回头,真正的王颐就立在她身前不足两丈的地方,微笑着温柔地看着她,那表情似乎人畜无害。而反观桑和,早已瞪大眼睛,心中百味陈杂。   说话的间隙,趁桑和还没有回过神来,王颐身形向前一掠,制住了她。桑和不能动,便只能用眼睛狠狠盯着他。   “你想知道我想做什么吗?”王颐凑到她眼前,鼻翼几乎要贴着她的鼻翼,“无论我想做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桑和张了张嘴,迎上他的目光,吐字如剑:“我不是那个死去的桑和!”   “不,你是……”王颐几乎毫不犹豫地摇头,他手拂过的一瞬间,桑和看不清他出招的动作,只见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清楚前因后果而因皮相的相似,在桑和的心里,一直误以为自己是身体因为落水而穿越,可没想到……   “至少,你的身体是。”他轻声说。   桑和醒来早已过子午,天空隐隐有一层薄光,能隐约估量再过些时候,旭日便要从东方破云而出。   躺在客栈的床上,桑和的桎梏未解,依然动弹不得,她将目光向下望,只见身上的被子盖得整整齐齐。再将眼珠子左右转了两圈,屋子里陈设正常,自己的随性物品被放在桌上,什么都没少。   那么,王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不对,还有什么她忽略了的东西!桑和想不起来,或者说,她现在无法动弹,有什么是感觉不出来的。   在心中使劲,可她没有所谓的内力,无法冲破穴道。但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安,忽然,脑中一个激灵——怎么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她来这里,本身就是个BUG啊!   王颐千算万算还有一点算不到——疏影横斜!   既然游戏里是用来解控,那么到这里是不是可以用来解穴?桑和闭着眼,将精神集中在一点上,只听脑海中“嗡”的一声,禁制已接,再睁眼时人已从床上到了桌前。   这一发力几乎掏干她的精气,原来外挂也不是想用就能用的,桑和旋即跌坐在地上,稍稍歇息了会,才恢复过来。等她站起身时,心上忽然一堵,那种害怕,从骨髓里冒了出来!一定有什么事情!   晨起收拾准备开张的店小二,忽然瞧见后院一道白影飞快奔走,往马棚而去,追出去揉了揉眼睛,只见那女子戴着幕离,分不清容貌。   “见鬼!那个公子不是说,这姑娘身体不适,要睡一整日吗?”小二将腰间的金铢握在手上颠了颠,转头进了屋,“管他的,反正房钱已经付了,省的在忙活。”   函山关外,密林丛生,毒瘴弥漫,腐朽和死亡的气息弥漫,因为战火和鲜血染过的土地,变成了紫黑色,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长安几次被后赵军队骚扰,未免长此以往,让当年洛阳一役的悲剧重演,司马惟带着人寻到良机追击赵染至此,却误入毒瘴被困在密林中。路上他已经向江南传书,借憨帝名义,召左丞相带兵合力,趁机攻打洛阳。除此之外,他也想试试,江南如今还剩多少,肯俯首称臣,肝脑涂地之人。   只要援军一到,他们就有机会,重新回到故土。   清晨,天还未亮,营地里雾气湿重,斜靠在一棵古树旁休憩的司马惟,忽然睁开了眼睛。斜前方的阴影里,有倩影婀娜,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司马惟右手握住剑柄,向前推了两寸,目光沉着如电,小心提防敌袭。   “谁?”   营地周围寂静如窒息,除了篝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倩影慢慢掠过,她的裙裾很长,逶迤到了地上,而轻柔的风吹起女子头上戴着的幕离之纱,更是添了几分灵动。   “谁在那里?”   司马惟站起身再问一遍,揉了揉眼睛,那影子果然还在,且微微侧身回眸,轻纱曼舞。他火速助跑向前,拔出佩剑纵身一跃,迎头斩下。   轻纱挡住了他的剑锋,司马惟的目光落下去,凝固在女子腰间的玉玲珑上,不由地动作一顿。   女子足尖一点,向后翩跹去。那匆促地一眼,使得司马惟并未辨别清,只以为是自己交给王姑娘让她送至墓前安放那一枚:“王姑娘?不要装神弄鬼,否则我的剑定斩不留情。”   他旋足追去,在林中几起几落,但空阔的雾气里没人回答,直到追至水尽处,有芦苇迎风飞舞。   飞絮落在地上,婀娜的倩影停落在白露深处,对襟长裙,幕离遮面,像极了年轻时的桑和。她缓缓回过头来,依稀有模糊的笑容。   他看到了开合的唇形,似是在问:“你后悔吗?”   “桑桑!”司马惟向前狂奔,奔进芦苇荡,那女子站在原地,看着他扑来,忽然张开双臂,拥住他,匕首一翻,刺进他的肩胛骨中。   司马惟吃痛,才发现眼前这人空有姿态,易容惟妙惟肖,但身高高过了头,也少了桑和平日的机敏与神气。   他一拳砸在那人心口,将其推出,反手拔下肩上的匕首,捂住伤口,血落在地上,渐渐泛起白光。   易容的石清越悄悄隐去身形,白露深处,有人俯视这里的一切,他举起紫檀大弓,对准了司马惟的胸口:“你想不想尝尝和她一样穿心的滋味?”    ☆、Chapter 87   大结局·下篇   109   箭破弦而来,瞄准了司马惟的胸口,他拔出插在泥地里的剑,挥刃将其从中间折断,却被箭锋所逼,往后堪堪退了几步,半跪在地上。   血从肩上顺着胳膊,滴落在地下。   司马惟抬头,来人的样貌越发清晰:“果然是你。”   “石清越,退下。”   王颐走到司马惟的身前,伸出手向一旁示意,高超的易容者也是个善于藏匿的刺杀者,得到命令,他显出身影,幕离下易容术卸去,是个如玉的少年郎,他退后十丈,看顾周遭环境。   “是你呀,所以根本没有援军对吗?”司马惟冷笑着,死死盯着他,“躲到江南的人已经怕死到这种程度了吗?”   王颐并不惧怕他如剑的目光,反而风轻云淡般开口:“不,援军……其实有,只是你见不到而已,我要杀的只有你。”   “为了司马睿?”司马惟开口,直白点名。   然而,王颐却摆首。石清越及时转身,将腰间的坠子扔给了王颐,王颐握在手中,悬空晃了晃——那是一枚玉玲珑。   “是你妹妹给你的?”司马惟呵出一口气,“果然不该信她。”   “如果是这个呢?”王颐仍旧微笑,这次,从他自己的怀中拿出另外一只玉玲珑,同刚那一只完整地拼在了一起,这一枚,是当初桑和在平阳城卖掉的那一只。   司马惟这次抬头,脸色瞬间惨白,自洛阳一役之后,桑和惨死,他被护卫从城墙上救走,千里奔袭辗转去了长安,又在长安之乱后,去了平阳伪装琴师,企图救出怀帝。他后来也曾派人去寻过桑和的尸首,但却没有下落,建康城外那一座,不过是立的衣冠冢。   “她……她的尸身在哪里?”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王颐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用手轻轻拂过身边的芦苇,眼睛变得深邃迷离。他慢慢重复那句话:“我说了,我不会拿天下作赌,长安不会有事,后赵军队我也可以拖住,援军会至,我要杀的,只有你……只有你司马惟!”   语气稍微强了些,远处的石清越闻言脸一僵,他知道其实并没有援军,可公子为何要这样说?他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无法揣测公子的心思,也无力揣测。   司马惟问:“你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吗?”   “不好吗?”王颐盯着他,反问道。   如此显而易见的东西,本是试探虚实,但见他答得如此坦荡,司马惟一时竟语塞。王颐见之,垂眸,眼底哀伤一闪即逝:“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爱家族,从我买下朱雀楼起,我这辈子其实本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我本是浮云随风,却奈何世事让人停驻。”   朱雀楼!   司马惟心中惊骇,传闻你富可敌国的幕后商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个世家子,如此看来,如今江南的控制权恐怕早已旁落,长安一系再难以支撑,北方沦陷只是迟早的事情。可惜他还想死守,还想夺回故都,都是有心无力啊。   浩劫在即。   “你要知道,从八王始乱这天下开始,有的事情就无可避免。”猜透了他的心思,身为晋室朝廷的一员,又身处世家大族之中,见天下疮痍,王颐难免也有几分痛心。但此刻,他已无暇顾及许多,只是转身抿唇,冷冷道:“我就是想看看,如今你要这天下,还是要她。”   以为他想夺这天下吗?以为阿炽留有遗诏吗?——司马惟抬眼瞧他,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话已至此,一战再无避免。   “如果你死了,我就能救活她,你肯不肯死?”   司马惟闻言,手中力道一减,睁着惊愕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你能救活她?”   “放下你的剑。”王颐微笑着,向后掠过,手中结印,风起,芦花摇曳,缓缓升起,大阵将成。   束手就擒吗?   “你说过你能救她,你最好能够说到做到。”司马惟冷冷一笑,双手竟然真的离开了剑柄。刹那间,纷飞的花尖啸而来,穿过他身体几处要害,血染落花,但落在地上却变得晶莹剔透。   王颐拿出一个精巧的银镯子,执于身前。   “这是……”司马惟嘴角涌出鲜血,他当然认得,这是桑和随身的镯子,是那年元宵,桑和交换羽毛之物,原来,交换之人竟是他,一切怎么不说是定数,冥冥中早有注定。   “这是另外一个牵引之物,光有琴是不够的。”王颐开口,可是话却似乎并不是对着司马惟说的,他的眼角余光漫向了别处,那里有人策马而来,穿过腐朽和压抑的密林,走过充满死亡气息的古战场,来到这片与世隔绝的净土。   他把手中的东西举得更高了,似乎是为了让人看得更清楚:“其实这个阵不仅是一个阵,还是一个诅咒,困住人生生世世。”   桑和已至,她远远地瞧见也听见,跳下马向那一方有光亮处奔跑,可心中却思虑万千——如果去抢那个镯子,就来不及救人,那么诅咒会生效;如果先去救人,那么王颐只需要一个心念,那么她可能再也得不到那个镯子,就意味着没有办法再回去……   如果诅咒对这一世的司马惟有效,是不是同样也会落在晏颂身上,生生世世……不然为何,她会缘落于此?本来,桑和是不信这些的,也不信命运,可如今她自己,便是最好的印证。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只要她的阿颂好好的。   “跑呀,你为什么不跑!”桑和闯入,先在自己脚下落了一个逐梦廻光,然后奔进阵中拉着司马惟的手,用圈的力量将她带了出去,“你不要听他胡说!”   等落地安好,司马惟却突然将她推开,连同手中的剑,锋刃相向。眼前这一幕,令王颐侧目,而桑和,根本直接愣怔在了原地。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掀开白纱,直接将幕离掷于地上,慢慢向他走过去,像那张熟悉的脸走过去:“司马惟,是……是我呀!”   凝视着她的脸,司马惟脸上的肌肉抽动,但越是真实,越让他怀疑。他不信,从石清越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相信,可以易容一个,也可以易容第二个,男子易容是为刺杀,女子呢,难道怀柔吗?   他转头对着王颐冷冷一笑:“你要杀便杀,何必再多费功夫!不过我现在真的相信,你真有异术,可惜易容再像,也终究不是,桑和她是在我怀中咽气,我再清楚不过,除非你能起死回生。”   “刚才是我糊涂,既然让我脱困,那么……也别怪我不客气!”司马惟说完,举剑转身,对着桑和刺去。   那一刹那,她连琴都忘了,技能也忘了,站在原地,时间静止。她向王颐那方瞥了一眼,后者眼中露出深深的愤懑,但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桑和再回头,两只眼睛中只有司马惟举剑的倒影——他要……杀我吗?虽然,她心里也知道她并不是那个死去的桑和。   王颐当然不会让他真的刺伤桑和,他只是,只是想再试探一次,让桑和死心,让她眼睁睁看着,就是眼前这个人,连心爱之人都分不清,也保护不了,一次如此,两次如此,枉论情痴。   就在这时,王颐的身形也动了,芦苇叶在他手中变作利箭,合印未止,大阵正在缓缓启动,天上密云慢慢朝这边涌来。   桑和闭眼,眼中不自觉留下泪来,她虽不知前因后果,前程往事,但情感是做不得假的,刹那间有些恍然。   司马惟的剑刺了过来——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钝器入体的感觉。霍然睁开眼的桑和,只见一剑刺来,却擦过她的手边,往后脱手而出,直奔身后的王颐而去,下一秒,她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耳畔传来温柔的呢喃:“桑桑,我怎么会忍心再伤你一次,哎,若这不是梦,该多好。”   “不是梦!”   桑和咧嘴而笑,眼泪还挂在脸庞上,她反手回抱着他,司马惟一用力,带着她左右躲开了王颐的芦苇箭。   飞奔而去的长剑打断了王颐的动作,他再抬头,看着眼前两人,眸中竟然有一分释然。   然而,现实并没有留给两人含情脉脉的时间。两人足尖落地一霎,一支重箭从密林深处急啼而来,直奔桑和和司马惟而去,桑和最近,很快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用手一推,推开背对着的司马惟,而自己身形不稳,向后倾倒。   大阵毕竟已成,司马惟没有捞住她,眼见她跌了进去。   “阿睿!”王颐脸上青筋暴跳,对着来人方向大喝一声。   司马惟回头,一人一骑,手挽强弓,马上人英武神勇,贵气逼人,正是曾经的琅琊王,如今的左丞相司马睿。   “成大事者,不能心慈手软!”司马睿昂首道,“三年前你不顾安危去洛阳,为了救那个女人,如今我怎能再让你重蹈覆辙。”   下一箭,直指司马惟。   箭在弦上,破风而出,王颐动了,芦苇在他手中化为利器,却不是对着司马睿而去,而是阻击那支长箭。速度达到极致,直接击倒已经力尽的司马惟。   “石清越,带他走!这是我的命令!”   “公子!”   王颐没有回头,转身朝司马睿行去,对着他下一支泛着银光的箭。   “王颐……你!”   “第一次见面,我出手救了你,那时我云游天下,孑然一身。你曾笑说,像我这样的人,对世间似乎没有任何留恋,你问我愿不愿意侧眼倾顾这红尘,尝一尝人间的烟火……其实我没有告诉你,我在这世间仍有牵挂。”   “你当我是个世家贵公子,但其实,从我很小的时候起,我知道我只是个很普通的人,阿睿,我的过去,你并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为何云游天下,只当我厌弃了盘根错节的家族纷争。”   王颐忽然笑了,那种笑容,坦然而心惊,美好而苍凉,竟似乎隐隐含着泪:“我的过去,只和一个人分享。”   “你要做什么?”司马睿似乎也慌了,仓促下马而来,可王颐却在后退。   “我知道你不会出兵,虽然我并没有猜到你会来。”王颐笑道:“我没有骗司马惟,我说过,我不会拿天下开玩笑,也不会用家族作赌,当然,也不会伤害我想要守护的人。你看,就要变天了。”   王颐指了指天空,司马睿抬头,果然见清晨的朝阳被遮蔽,大片浓墨似的云正席卷而来,向着逆阵。   “这个阵,以我心血倾注,借古战场之地势,后续的力量可以拖住甚至绞杀后汉的军队,你有机会和长安的军队汇合,再召集江南的兵力乘胜追击,成就你的功绩,也算无愧你我相识之情。”   他慢慢向后走,踩在土地上,可每一步都仿若走在透明的冰晶之上,他的话不再对着司马睿说,而是低下头看着镜面的自己喃喃自语:“司马惟,我确实想杀了你,如果她没来,我说不定真的会亲手杀了你。如果那时你的剑真的刺向了她,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我快支撑不住了,我在这里已经好久好久了,好在这一次,你没负我所托。其实,是她选择了你呀,她的归来也是感知你的诅咒,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回来吧,有什么办法,她爱你。”   黑云席卷而来,白芒飞尽,白光大炽,转眼,王颐便消失在阵中。   失重感拖拉着她向下坠落,可这里没有空间概念,一直坠不见底。忽然,有一双手握住了她,她在飘渺中停留下来。   时间回到一个节点。   “阿颂,是你吗?”桑和努力想睁开眼,但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感觉到有人握着她的手,站在黑暗的另一端,她的身前。   没有回答,但桑和心中已了然:“没想到是你啊……为什么,要跳入阵中呢?”   王颐陷入回忆之中,隔着混沌,娓娓道来:“洛阳一役之后,我将你救走,妄图用秘术使你复活,可你却迟迟没有醒来,我越来越不甘,痛恨,嫉妒,终于……为了家族、朋友和我的私心,我找到了机会,用石清越的易容术,诱杀了司马惟,并用你的血,以银镯为介,此琴为辅,化了这个血咒,诅他世世残魂困于琴中。”   “他既然娶你,却为何不好好待你,我知道在高亭王府,你过得并不开心,你很少再出门骑马踏花,时常醉酒,再也没有了当年的灵气,你甚至为他而死……所以我恨他。”   “后来,我回了琅琊,我带着你去跪求师父出手,可他却说我执念太深,心魔太甚,早已被红尘蒙蔽双眼,不得解脱。”   “我愤然离去,坠入红尘也罢,走火入魔也罢,我想要逆天改命。我一直在等你魂魄归来,一直停留在这里,哪怕往生,也不过是幻影,幻影的命数不够,也无法长久陪伴你和守护你……”   陪伴和守护有那么重要吗?桑和先是一惊,随后心如刀割,“那么……桑颐……”   不不不!为什么会是这样!   桑和对着黑暗的空气大喊:“那为什么你现在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跳下来?”   混沌里传来一声轻笑,似是释然似是解脱:“终于,你归来了。我一直在试探你,若你愿意留下,我可以让你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可惜无论怎样都未能如愿,后来我发现,原来很多事情真的已经不同了,所以,我想把选择交给你,让你来选择,或者说,一切重来。”   她忽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那个人,在这一世守护了自己后,心愿圆满,他忽然想明白了,或者说,再回头来看,前世的执念与情感已经变成了占有,是啊,这种占有和迸发的怒过,彻底让他变了个人,而现在,是时候了解了。   所以,在彼世,他才会找出那根鸟羽,选择解开轮回的桎梏,决心放手——那现在的这个人,究竟是王颐,还是桑颐呢?   “所以,我用这个阵,能让我们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让一切重演。我很庆幸,他愿意为你而死,最后的那一剑,他没有刺下去……逆天改命只有一次机会,我没有机会了,如果不是这样的结局我一定会留住你,因为我无法再陪你第二次……真庆幸啊……”   手上的力道忽然一松,王颐的声音变得很轻:“这个阵,其实是轮回的接引,是咒术的开始也是结束,施阵人死了,一切的联系就会彻底终结,我也将去往彼岸。”   桑和身后背着的琴突然泛起点点银光,驱散周围的黑暗,而那滴血而成的第十四个徽记慢慢消散。王颐就站在他身前,笑而不语。   “对不起。”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少年,“也许我确实做得不对……但是能确定你会幸福,这些都不重要了,有人比我更护着你,就够了。”   “往后的轮回中,但愿有机会,能听你叫我哥哥,让我保护你,让我们成为真正的亲人……。”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比我更护着你。   那天的学校,夕阳剪影下,兄妹俩沿着种满法国梧桐的长街往车站走。   “哥,”女孩踮起脚尖,在树下旋足转了个圈,甩了甩校服的长袖子,笑得甜蜜,“不论以后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哥哥,爸爸妈妈,在我心中的位置永远不会变。”   “哼,”他先是脸上一僵,随后和气地笑开了,“到时候你别胳膊肘往外拐便好。”   王颐的身影慢慢虚化,他走前将那片绚烂的鸟羽轻轻放在桑和的掌中,桑和低头握住,抬起头来却只能看见一片流光飞逝,手上的力道忽然一松,她向下坠去,一滴泪从眼睛里滑落。   “哥哥……”   而那片羽毛,在明与暗间化为碎片。   苏黎世,医院。   桑和慢慢睁开眼睛,她伸手摸了摸眼睛,却没有泪痕。床边坐着一个人,用手支着脑袋,正在打盹。阳光照进来,落在被子上,静谧而安好。   金发碧眼的护士在这时推门而入例行检查,同她对视了两眼后,忽然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桑和听不懂的话,跑了出去。   晏颂被惊醒,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   桑和伸手向前一倾,环住他的脖子,眼泪突然涌了出来:“阿颂。”   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晏颂将吻落在她的唇上,弯着眉眼,笑着说:“这辈子,没有什么能再将我们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篇至此,之后还有尾声婚礼(重点发糖!!!)和番外。 兜兜转转,这篇文,经过一年的构思,着笔,终于完结了。其实,今天是个很神奇的日子,忍不住想唠叨两句,所以把有话说放在下方了,想听的小可爱排排坐~ 去年的今天,我跟我前男友分手了,A了剑三,却始终无法做到放下,只能用拼命的学习来麻痹自己。后来,在浑噩中构思了这个文章的初章,所以,晓木这个角色最开始其实是男二,但后来写着写着,渐渐走了出来,慢慢放下了,这个角色也就从最初的念头中分离出来,渐渐变成了路人甲,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回头再看,其实跟陌路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了。 上半年,我就在备考中忙碌的度过,一度以为这个故事要搁浅了,后来到了六月,我走到了去年一年最黑暗的时光,做什么都很失败无力,时常一个人痛哭,面临着艰难的抉择,也就是那个时候,老琴爹这个角色在我心中萌生,那个时候忽然很想,很想有个人一直安静的陪伴,哪怕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很高兴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我不在这里说鸡汤,遇到的困境各有各的不同,无论做什么选择,只要向前不后悔即可。 非常感谢鹿尧小可爱一直坚持评论,真的很感动,对一个作者来说,没有什么比跟人分享更让人满足。我不厉害,写的一些东西都是凭着本心,有时候还放飞自我,hhh我只是单纯传递一些我想表达的东西,所以为数不多的几十个小可爱的支持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最后祝小可爱们,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Chapter 88   尾声·婚礼   C市城区外风景秀丽旖旎,依山傍水处景区被开发出来,渐渐的有投资商划地修建了仿汉唐制式古建筑,开发成了远近小有名气的酒店。   山中酒店宏伟的牌坊前,此刻正聚集着一批人。   二盾指了指小面,一脸惊讶:“你也来了!”   “那当然,我可是她半个师父!”小面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对二盾的问法很有意见。   突然,有个低沉的喊声从山道的下方传来:“二盾师叔!”   二盾转头去瞧,竟是个阳光的大小伙,不过这个子嘛,没有一米九也有一米八八吧!二盾用手比划了一下,哈哈大笑:“哇!不记年你这个傻孩子竟然比我还高,没给我们苍云堡丢脸!”   “师叔你说谁是傻孩子!”另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知暖噘着嘴从不记年身后走了出来,跟身边高大的人一对比,还真像个萝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最萌身高差。   看知暖帮他出头,大小伙忽然腼腆起来,挠了挠头,像个傻子一样别提多开心:“师……师姐!”   小面目睹了这一幕,蒙着眼睛回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自己媳妇儿说:“可惜可惜,又是个怕老婆的!”   小面媳妇儿一挑眉:“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待会收拾你的人就来了!”看二盾在那儿挤眉弄眼,知暖乘胜追击揶揄他:“奶毒小姐姐加班没买到合适的机票,坐高铁过来!”   知道知暖话里有话,二盾难得没有跟她互怼,反而红了耳根,一副“你这种小儿科我不理你”的样子,瞥过头去。   “嘿嘿……一群小屁孩。”人群的后方,大喵戒了烟,于是嘴里叼着根草,眯着眼看着身前这些小他不少岁数的“小朋友”们,啧啧感叹:“老了老了,没想到桑丫头的动作比我还快!”   知暖冲他扮了个鬼脸:“哇!万年光棍师叔来啦!”   “没大没小,信不信给你一个驱夜断愁!”大喵把墨镜一摘,露出精明的眼睛,抹了一把青青胡茬的下巴,望着山中酒店碧瓦飞甍的一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躲在不记年的身后,知暖朝着大喵的身后甜甜喊了一声:“哎呀,枪花姐姐!”   几不可见的,大喵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伸手过来给了知暖不轻不重的一个暴栗:“你个小鬼头,就你抖机灵!你喵叔我走过的路……”   知暖冲他使了使眼色,打断了他的数落:“不小了不小了,我已经大学毕业了!”   似乎察觉到周遭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身后,大喵似有所感地挪动步子,向后转——枪花姐果真站在他的身后,看见他的脸时,嘴角多了弧度,眼睛里都藏着温柔的笑意,仿佛一眼看到了少年。   明明都是两个年龄不小的人了呀……   有知暖在,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会冷场,她往前凑了凑,对着大喵一字一句道:“喵……叔……此去江湖,走过的路,是否还缺个同去同归的呀?”   说完,她就躲了,不记年仗着身高优势,悄悄将她护在身后。周围都静了下来,这直白的助攻,让两人都有些尴尬局促,忽然异口同声。   “你还在这里,真好!”   “我终于等到你了!”   而另一边,不忍吃狗粮的一群人,呼啦啦杀到了酒店正门,正好碰到出来迎接的言俏和站在言俏旁边,出来透口气顺便闲聊的叶知喧。   二盾是见过叶知喧的,远远便瞧见了,指了指惊奇道:“叶医生竟然早来了!”   “没办法,这么好的嗓子不用来做司仪太可惜了。”不过,接话的却是旁边的言俏。   后面的人都跟了上来,知暖两眼放光,一脸花痴状:“叶医生真帅!”然后凑过去开起了二盾的玩笑:“待会奶毒小姐姐那个超级声控可能会在会场昏古七吧!”   二盾傲娇一哼,反驳着:“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苍云堡的汉子没那么小气!”   “哟!说话的谁呀!”门口忽然喧哗起来,坐不住的苏检带着自己媳妇儿从会场里也溜了出来,正好听见二盾的话,很没节操的接过。自从桑和晏颂回归游戏,解开了误会,曾经杀得两眼通红的人,竟然握手言和成了损友。   苏检继续损他:“那个不小气的,上次开团插给你家奶毒的武器还没结算呢,给钱给钱!”   幽意踢了他一脚,微微一笑,颇有大姐头的味道:“别听他胡说八道,反正赛季末又快到了,大家没事儿想混团随便来……特别……特别欢迎带家属!”   被戳中下怀的二盾突然跳脚:“什……什么我们家的!”   他的话音刚落,后方有人一路奔跑过来,跑到二盾跟前拍了拍他的肩:“不好意思来晚了,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二傻子,你刚才说什么呢?”   苏检笑得实在欠扁:“你错过了一个亿!”   站在一旁的苍爹不记年耐心地把喜糖里的巧克力挑了出来,递给知暖:“师姐,给你,你喜欢吃巧克力!”   “你怎么不吃?”知暖本来正看着好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一懵,她忽然不敢看苍爹的眼睛。   不记年愣了一下,解释说:“我不怎么爱吃甜食。”   知暖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睛里泛起了一片光芒,伸手很仗义又十分哥们儿地拍了拍不记年的膀子,嘟囔道:“这个江湖有你陪着,其实也不错。”   “你说什么?”   不记年没听清她的话,再反问,可知暖却用漆黑的眸子打量了他一眼,张口却变了味道。   “我说……”声调忽然被拔高,“签到了!你份子钱准备好了没有!”   作为女方家属代表,言俏忙着招呼门口签到的人帮忙收礼物签到,又给来的人都介绍了一下会场的情况,发放了喜糖。   男人们围成一团在讨论为啥喜帖上的水印是数字。   “你们要原谅一个学霸对数字的执着……听说都是各种纪念日和相识天数组合的。”二盾如实道。   女人们则聚在一起讨论为什么他们不选在苏黎世办婚礼。   奶毒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中式婚礼吧……我觉得桑和喜欢我还可以理解,没想到晏颂这个华裔竟然也那么坚持。”   言俏想了想,接过话:“听说晏家老爷子很爱国的,一听是中式婚礼,就把他们踢回国了!”   “该不会还和剑三的元素结合了吧?”知暖也来插话,“布景该不会用了长歌门的风景吧?不过好像不搭,倒是天策色很合适,哈哈哈,我有点迫不及待想看了!”   “那倒没有,”虽然没玩过剑三,但言俏一个学艺术的人,对这个同人作品满天飞的游戏,还是有些了解的,甚至在婚礼之初,她还和桑和讨论过,“不过多了些别的,还有些奇怪的礼仪,真是奇了怪哉!我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繁文缛节!”   言俏只知道晏颂的魂魄寄居在桑和家中的事情,但并不知道前世今生的过往,所以自然无法知道,那些复刻的礼节的由来。   签完到,几个女孩子嚷嚷着:“我们要看新娘子!!!”   于是以知暖为首的一群人,偷偷溜进了桑和的房间,然而言俏推门而入的瞬间,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她赶忙抓住从走廊另一头走回来的化妆师问道:“桑和呢?你怎么没在房间?”   “我出去取腮红了,落在了同事那里,方才桑小姐的母亲进来了,我看她们要说话,我就退出去没打扰。”   言俏心里一咯噔,掏出手机先给桑和妈妈文菁打了个电话,可那边却说她走时桑和还在房间里。挂断电话后,言俏不放心,扔下一堆面面相觑的人四处查看了一番,甚至连洗手间都没放过,可仍旧没找到人,再转头去找了另一个房间的晏颂,但更让人奇怪的是,晏颂也不在。   奶毒小姐姐瞪大眼睛:“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言姐姐,怎么了?”知暖赶忙拉着走来走去,焦躁踱步的言俏。   言俏冲她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皱着眉头:“新郎新娘,好像都不见了!”   正说着,她回头瞧见桌上有个刚拆开的快递盒子,走近一瞧,盒子上印着发件人——桑颐。   山中酒店的后山上,桑和提着裙子,跟着手中物什的光芒,慢慢沿着青石阶往上走,一直走到视野开阔之处,可以俯视整个灵山秀水,甚至能看到不远处C市的轮廓。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头看着手中那个银镯子,笑了——桑和万万没想到,当年桑颐寄出的慢递,其实有两个,一个是那一支如今挂在琴上的鸟羽,而另一个,是今早母亲带来的那个镯子。   这镯子同那琴一样同为引子,却在她回到现实世界时再未出现,她一直以为这些东西,都随着王颐的消失而消失,却未曾想到,竟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中。   忽然想起那一日回建康的路上,也曾目睹了一场婚礼。   ——“你成亲请我吗?”   ——“请请请!不过,你得送我最特别的礼物,不是最贵的,一定要特别的,要是不特别,别怪我不请你啊。”   ——“这可是你说的,等你成亲,我会送你最特别的礼物。”   兜兜转转,他终于能在今生护自己一次,也能交出这份特别的礼物。   “你算无遗策,却可有算到人心?”桑和呢喃,不由将那个镯子捏在手中,闭着眼睛,不忍再看,“哥哥,我已经放下了一切,我现在很幸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听见脚步声,桑和没回头,但心中已知道是谁。晏颂走到她身后,伸出手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我看到你了,所以跟来看看。”   “要是找不到人,他们怕是要以为我们私奔了。”桑和打趣他,回头却见晏颂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东西上,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怕晏颂多想。   谁知后者竟抽出羽毛,在她鼻尖扫了扫,惹得她差点打了个喷嚏:“你干嘛!你……你……你你你不介意?”   晏颂挑了挑眉毛:“我当然介意,我现在正在吃醋了,我不管,醋坛子打翻了。”   “你想怎么样?”桑和踮起脚去捉他手中的羽毛,却奈何身高差,屡屡不得手。晏颂举起羽毛,却将脸贴在她耳边,细声说:“你亲我。”   桑和红了脸,飞快在他唇上点过。得了便宜的晏颂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忽然低头又反亲了她一下:“我又没说只亲一下!”   “耍流氓呀!”桑和一窘,伸手去抓羽毛,却仍旧没得逞,气得狠狠一跺脚要走。就在这时,晏颂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自己的怀中,对着那樱桃红唇,深深吻了下去。   “对呀,就是耍流氓!”   ……   桑和只能无奈回抱着他,将脸贴在晏颂胸口:“我以前嫁给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你在笑。”晏颂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露出温柔的笑容:“……因为,我看到了,你看到我的第一眼,眼中是带着笑的。”   ——“原来,我要嫁的人是你呀。”   从他的怀抱中挣脱,桑和提着裙子,望见盘山的水泥路上,有景区的工作人员去牵着几匹马。她笑着回头,朱钗步摇晃过鬓边,带起嘴角的弧度:。   “阿颂,我想骑马!”   “他们……他们该不会真的私奔了吧!”   家属们都从会场里走了出来,挤在一起,山中酒店前场面一度尴尬。二盾听了奶毒小姐姐的话,没憋住,嚎了出来。   跑去探路的知暖和言俏此刻正在往回赶,看着她们脸上带笑的样子,人们纷纷翘首,目光落在身后,只见晏颂玉带珠冠,一手挽着马缰,一手搂住身前的如花美眷。而桑和嫁衣如火,她微微仰起头,眼中早溢满幸福的光芒。   一骑红尘,策马而来,仿佛穿越了时光。   “桑桑竟然出嫁了,要是小颐能看到,一定很开心。”站在人群的后方,桑妈妈看着眼前的画面,竟激动得难以自已,不禁伸手抹了把泪。桑爸爸瞧见,用手环过她的肩,轻声说:“会的。”   而晏家老爷子一把年纪了,挤到人群前面,狠狠拄着拐杖,心想肯定又是他那个性格怪僻的孙子干出的好事:“混账!还没有行礼怎么可以拐跑新娘!”   而站在老爷子身旁的晏子清侧着头对苏检的小叔叔嗔道:“好有趣啊,早知道当年我们也这样办一个,要你骑马来娶我!”   小叔叔刮了一下自己媳妇儿的鼻子,声音温柔:“要不要再踏着七彩祥云啊。”   倒是苏检,狠狠拍了一下手心,面有不忿:“卧槽!笑这么开心的是Vic?这家伙什么时候会骑马的!”   各位看客自是觉得风景如画,人更妙哉 ,但却急坏了言俏叶知喧等一干操心的现场人员——啊喂!大家这么一副看电视剧的样子,这婚礼还办不办了!   言俏先招呼开了:“化妆师,化妆师在哪里!新娘口红怎么掉了!”   闻言,叶知喧这个司仪也很敬业:“你们怎么可以提前见面,这不合礼仪!”   唯有知暖一激动,顺手摇了摇身边高个子苍爹的手臂,惊喜地喊道:“双骑啊双骑!大师父和二师父太帅气了!”   不记年愣了一秒,低头看着知暖的手,将目光慢慢落在她的侧脸上,但嘴里却附和着:“哇!冲我们过来了,不会……不会是要来个战八方吧!”   果然,只见桑和稍稍压低了身形,手中握着一簇山花,花开如火,与衣服颜色相近,众人才没注意到。   大喵猫在僻静的角落里,看着眼前的一幕又一幕,呢喃:“美哉美哉!”   他刚刚叹完,只见桑和忽然扬手,将花簇扔了出去。   “太乱来了,这算不算提前扔捧花?”言俏和叶知喧瞬间石化,还是言俏先反应过来,再顾不得其他,大喊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抢呀!”   大喵叼着草,心想这等年轻人做的事情,自己还是撤了吧。他刚走了两步,回头却发现桑和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心里一咯噔,停下了脚步。   下一秒,花簇稳稳地落在了枪花姐的手中,后者脸上微微尴尬,却在一刹那回过头来,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了那个充满了沧桑烟火气的男人。   “小丫头,还是你技高一筹!”大喵吐出草根,将手从裤袋里拿出来,指着桑和无声地失笑。   晏颂扶着桑和下了马,两人在一干人等的拥簇下进了会场。   “一跪二拜!”   “天地为证,两情相牵!”   叶知喧在一旁唱词,指引新人行礼。   “交换信物!”   晏颂使了个眼色,晏子清笑着捧了个精美的盒子走过来,示意桑和将其打开。遮面的珠翠下,桑和红着脸偷偷瞧了晏颂一眼,她本以为仪式如此,但戒指是不会变的,可如今这盒子,又是唱哪一出?   推开锁,将盖子翻起,桑和看着盒子里那对晶莹剔透的玉玲珑,忽然说不出话来。自王颐开启轮回之阵后,她回到了苏黎世,回到了现实世界,可那玉玲珑仿佛随他消失一般,再也没出现过。   “这……”   趁她错愕,晏颂将身子往前倾,嘴唇凑到她耳畔,悄声说:“我凭记忆仿制的,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信物了。”   桑和咧嘴笑了起来。   两人各手持一半,对着天地,对着高堂,在众宾客的见证下,将两枚玉玲珑合在了一起。   晏颂凝视着她的眼睛,眼中充满宠溺的神情。   “今生今世。”   桑和回望着他,喜极而泣。   “永结同心。”   因为叶知喧早来,所以和苏检混了几分熟,此刻苏检正凑过去,忍不住吐槽了几句:“Vic这家伙结个婚,竟然连假发都用上了,是不是去抢了你们花谷的发套?”   幽意望着这一幕,羡慕得不得了,转身拧着苏检的耳朵,噘着嘴:“二半,你什么时候娶我!”   欢声笑语里,晏颂执起桑和的手,两人侧身回眸,竟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   “对,就是这个角度,看这边,笑!”摄影师将镜头对准新人。   众人都往前凑,想沾沾喜气,知暖这个小短腿被挤到了前头,一个趔趄,不记年去抓她,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光洁的地上,场面一度十分嘻哈。   叶知喧反应迅速,立刻救场:“作为女方亲朋代表,有什么要发言的吗?”   知暖笑得合不拢嘴,得了仰仗,大声说道:“我代表宾客问一问,既然是古式婚礼,下一步,是不是该入洞房了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大结局~肥美的一章哈哈哈哈~该出场的都出场了吧~大团圆结局,发糖为主哈哈,不过过程如何曲折,只要结局是好的就够啦~ 感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收藏小姬预收新文《荒唐斋杂事记》存稿到一定量就会发,坑品保证,争取下一个故事写得更好看~ 下一章哥哥的番外篇,不太懂这个人物的可以看一下,会有详解哈哈哈~ ☆、Chapter 89   番外·世有悲欢   那时的朱雀楼,开在建康城的主街上,只是个不大的酒肆,楼风混杂,三教九流皆厮混于此,迎来送往刀客行商,侠士伶人。   他是楼中歌伎的儿子,时常在楼里做个跑腿的差事,混口饭吃,因为瘦骨嶙峋,总是被附近的孩子和城中的显贵公子欺负。   他的母亲从来不在他的面前提起父亲,外面的风言风语都说他是个野孩子,夜深人静时他就爬到屋顶上,望着黑漆漆的天,也相信了这是个抛弃薄情的狗血故事,或者,真如那些食客的酒后杂谈,更加污秽不堪。   那一日,楼里来了个达官贵人,点名要吃朱雀楼有名的鲈鱼,可是食材耗尽,掌柜瞧见了他,就打发他小跑去菜市口采买,结果在街口碰上一群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鱼没买到,他不过反抗了一下,便被围追堵截,揍得个半死。   “你看他脏兮兮得像条狗!”   “叫他从那边狗洞钻过去,钻过去!”   “我大哥可是朱雀楼的常客,听说他是歌伎的儿子,怕不是跟谁鬼混生下的杂种。”   “嘻嘻,他娘连外室也算不上!”   他躺在地上,捂着脸抱着头,渐渐失去了抵抗的心,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来不及买鱼回去,会被掌柜毒打,娘不会帮他,因为寄人篱下——不,就算处境没有如此艰难,娘也不会帮他,他的娘亲好像从来不喜欢他,也不会叫他的名字,甚至到现在他连姓氏也没有。   他真的渴望有人疼,也真的羡慕家人在旁的感觉。   “真脏!”有个孩子照着他的脸啐了一口,他往旁边一躲,换来了变本加厉的胖揍。   “你以为你是谁!真脏!”   “真脏!”   “嘭——”   有个小孩中了彩,捂着后脑上气急败坏地左顾右盼:“谁?谁敢打我?”   近旁的马车上,有人拿弹珠狠狠朝这些人弹了过去,抬头一瞧,竟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她一开口,却学着大人的腔调:“哪几家的狗没拴住,竟然来混了个人样!”   车内年老的奶娘摸了摸她的头,眯着眼睛:“小姐,别学着说街头的浑话,小心老爷打你板子。”   小姑娘果然被唬住了,缩了缩脖子,结果却听那奶娘闭着眼睛,冷冷道:“这些浑话是骂人的,逢人说人话,逢狗难道还要吠回去吗?”   听懂了话中的意思,小姑娘突然笑了,她弯弯的眼睛好似清亮的月牙,好看极了。   他躺在地上,听见马车中人的对话,心中失笑——这一对主仆,嫉恶如仇还挺有意思,不知道是城中哪一家的。   他不知,但那几个围拢在一起的纨绔中有人识出了马车上的徽记。那几人不过是仗着有些钱财,横行霸道,可城中的桑家,不仅有钱,还有权势,世家压人,他们也没有反抗的份,只能自觉没意思,灰溜溜走了。   从地上坐起来,痴痴看着马车里那个看起来傻乎乎地小女孩儿,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权势是如此管用,让一个人畜无害的姑娘,变得令人畏惧……心情一时复杂,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愁。可这都是有钱人该思考的东西,他一个下贱的身份,只能一辈子仰人鼻息。   他两手撑着地,努力站起来,可腿被狠狠踢了两脚,这时正犯疼,膝盖一软,没站稳要摔跤。   “我来,我来拉你!”那个女孩儿咧着嘴角,趴在马车窗上使劲往外探身子,那双纯净的眸子直望到他心里——原来,也有人在乎他吗?也有人的眼睛里能看到他,把他当一个人。   宽敞的车内,年迈的奶娘腿脚不便,便招呼一边的一个稍大点的小丫鬟:“荞儿,快拉住小姐,仔细别翻出去了!”   那小女孩却烦躁地动了动,瘪着嘴回头一脸不愉快:“荞,你别拽我的裙子!”   荞被她突如其来的重话吓到,缩了缩手,这一松,小女孩立刻趴在窗户上冲外面的人招手,嘴里奶声奶气嚷嚷道:“我爹常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好像是说……很厉害的人他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就不厉害了!”   “……”   “我爹爹也说过,三代会出一个书香世家!你不要放弃呀,说不定你的儿子的儿子就会变得很厉害呢!”   奶娘白了白脸,对这解释忍不住失笑,伸手点在了小丫头的额头上:“就你能说,你们这些小不点儿真懂什么意思吗?”   这个奶娘在桑家年龄很大,侍奉了几代人,很有威仪,小女孩遭到训斥便不说话了,低头看着手指。但马车外的他却点了点头,使劲握着拳头:“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奶娘微微侧目,向将采买物什搬上车的车夫招呼:“走了。”   “喂!你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我爹总是骂我在建康城横着走,我也是很厉害的!”小姑娘趴在车窗上,伸出手来冲他晃了晃,她光洁的手腕上有一只小巧玲珑的银镯子,镯子有些大,他盯着生怕她这么晃,一不小心就掉到地上——值很多钱吧。   结果,那镯子便真的落到了地上。   他一步一踽地过去捡,递了上去,想想怕是已沾了灰,便下意识在身上擦了擦,结果看着自己满身的泥土,似乎更脏了。   侍女荞嘟囔了一声有些不愿意去接:“好脏。”   “哪里脏了!洗干净了肯定很好看!”小女孩却抢了过来,从车窗伸出手去,稳稳拿住:“我在家中年纪最小,谁都不能欺负,我最想有个比我小的娃娃,这样他可以陪我玩,我也可以欺负他啦。”   马车忽然缓缓启动,小女孩没站稳,撞到了车壁上,爬起来时看见他还愣在原地,忽然嚎啕大哭:“哇!看你这么瘦小,你叫我姐姐好不啦?”   他毕竟在坊间摸爬滚打,这小女孩娇俏可人,心直口快,但年龄并不大。   “不,你比我小,你应该叫我哥哥。”他拖着受伤的腿追着马车向前走。   “哥哥?”   “乖!”他趁机占了她便宜,但心中却似融化了一般,他哪里敢高攀富贵人家,可他心里又很不甘,要是他真有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黑暗的人生,至少有点光明的寄托。   小女孩先是一愣,忽然瘪瘪嘴,又哇哇大哭起来:“哇!我不要哥哥了,我就要当姐姐……”   马车行驶过长街,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沉默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忽然觉得无比的孤独——他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父母疼爱,要是他也有亲人就好了。   也是那一天,他蹒跚地空手回到了朱雀楼,准备接受一顿风暴式的臭骂或者毒打,可是奇怪的是,掌柜并没有这样做,反而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似乎从哪里听到了不得了的风声,总是和身边的伙计小声戚戚。   包间的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个广袖长裾的男人,他的腰上配着剑,身量高大,和他面对面——这就是那个要吃鲈鱼的达官贵人吧。   他抖了抖,往后退了一步,小心避开这些金贵的贵人们,然而,那男人却追着他的脚步上前,大手落在他的头上,温柔地摸了摸:“让你受苦了。”   那一天,他不知该觉得幸运,还是不幸。   后来,这个男人盘桓了好几日,常来看他,但母亲却闭门不见,无论掌柜三请四请,她愣是一步没有踏出那道房门。   直到有一天,他们终于相见了。   那个男人死了,她的母亲也死了,他听到有人在高呼,说是母亲杀死了他,然后自戕了。   他害怕极了,害怕官府找他麻烦,害怕他会被乱棍打死,更害怕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杀死那个看起来很温柔的男人,他躲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城外,天色已暗,准备找棵树下窝着,睡一觉养足精神好跑路。   他本想在树下盘坐一会,却忽然发现附近有一方矮崖,于是便走了过去,正好能从树木的缝隙里看见地势低洼处的建康城,心中不免有几分难过。母亲死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今后要去哪里,迷茫和恐惧围绕着他。   这时,山道上却有个小女孩往这边溜达过来,在小娃娃的眼里,那一方矮崖就如同万仞悬崖般令人恐惧,她以为眼前这个人想不开要跳下去,便急忙跑过去,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哇!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呀!”   他回过头,一眼就认出了几天前城中相遇的她,看到她的眼泪,更加惊愕得不知所措。   “你别哭,你别哭。”   他手忙脚乱要去帮她擦眼泪,可他没照顾过人,也没接触过如此粉雕玉琢的娃娃,手碰着她娇嫩的肌肤,僵着不敢动。   小姑娘哭得惊天动地:“你别死!你死了我会很难过的,前两年伯祖母死的时候我好难过……前一年管家养的大黄死的时候我也很伤心……”   “……”   她话中的名字越来越奇葩,甚至还有养过的小动物,人倒也罢了,剩下的伤心在他看来很多余,但心里又很羡慕——他想,连小东西尚且都有人为他们哭泣,可自己若是死了,却没有人会为他伤心难过。   不,有的,这个小女孩说她会难过。   他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把自己的袖子递过去给她拽着,小姑娘果然不哭了:“别哭了……你的家人呢?”   豪门世家的小姐,又怎么会记得他是谁,果然,小女孩并没有认出他,只是老实巴交地交代了:“我和奶娘在城外避暑,家里好像有些事儿,爹爹让我们赶回去,小厮和奶娘去驾马车去了,叫我在这儿等他们。”   恐怕不是在这儿吧……   他抬头瞧了一眼,斜地里有一个山道,直通而上是若隐若现的门厅,估摸这小丫头本是在院子里等,却偷偷跑了出来。   “我陪你吧,你别怕。”感受到小姑娘抖了抖,他笑了笑,露出缺了一口的白牙。   小女孩拽着他的袖子,很乖,点了点头。   他低下头,正好瞧见她扎起的头发不知何时散开了,在风中轻轻扬起,小女孩似有所感,抬起头,冲他甜甜地笑,正中缺了一颗牙齿。   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对他这样笑了,连母亲也不曾,他们只会板着脸训斥他,恐吓他,轻蔑地盯着他。于是,这夜过于美好,美好到他真想伸手去摸摸她粉嫩的小脸,但他不敢,他只是个流亡的小卒,这些东西都不属于他。   那时候哪有那么多儿女私情,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纯粹,他不过也只是想着,要是自己有个这样的妹妹,估计生活就不那么枯乏无味了,也给了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喂,叫哥哥!”他蹲下身。   小女孩转动眼珠子,打量着他,四面的树影狰狞可怖,她被吓到了,抓着袖子的手握得更紧:“哥哥,你为什么不回家,是因为奶娘做的糕点很难吃?还是因为你爹爹要你戌时一刻就就寝?”   果然是个傻丫头,都是些什么理由啊……   “都不是,”他低下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得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姑娘拉了拉裙子,眼睛里闪过羡慕的光:“我也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我爹爹不许我离家太远……要不,要不……你替我去吧,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比树还大的兔子,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个手掌大的房子,去看看长尾巴的人和会飞的鱼……然后,你再回来说给我听好不啦?”   “啊?”他一脸错愕。   “我奶娘就喜欢在我睡前给我讲故事。”   越是这样说,他心里越是难过,如果他有个妹妹,他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捧在手心里给她,他一定会每天给她讲睡前故事,可是他没有,一切都是假的。他轻轻动了动手臂,把那双小手从他袖子上抹下。   “抱歉,我不会讲故事……”看她一脸失望,他又不忍心了,“但我会去帮你看看……我都记下来了,大兔子,小房子,长尾巴的人和会飞的鱼……”   小姑娘喜笑颜开,夜深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上前抱住他的手臂,盯着他眨了眨眼睛:“哈,我认出来了,我见过你的,我记得。”   “……”   “你住在哪里?”   “……朱雀楼。”   小女孩忽然跺了跺脚:“里面的人对你不好,他们都不给你新衣服穿!”   他笑了,拍了怕她的后脑勺哄她:“没关系,等我攒够了钱,我就把朱雀楼买下来。”   山上渐渐亮起了火把,人影逡巡,他知道是这丫头府中的家丁寻来,便摆脱了她的手,转身离开。   女孩在背后追了几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喊:“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母亲曾唤我小颐,我不知道我姓什么……”   “哥哥!你一定要回建康来呀!”   他是做好了亡命天涯的打算,可没钱没势没力气,连要饭都得受人欺负,于是几日后,只能灰溜溜地跑回了建康,想着大不了抓到牢里,至少还有口饭吃。   然而事实却并未朝他想的方向发展,他溜进了朱雀楼,掌柜伙计非但没骂没抓,反而将他当上宾供着,没多久,有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打着把扇子走了进来,用扇柄挑了他的下巴,道:“你就是三弟的孩子吧,可怜,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连到你。”   门,霍然打开,他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带走了。   “记住,你姓王,是琅琊王氏之人,你叫王颐。”   他被接到了临沂琅琊,家中人或许是因为父亲的死而愧疚,又因为母亲而愤恨,对他不冷不热,不亲也不生疏。于是他放荡形骸,渐渐地迷失自我,当真浑噩地做起了世家贵公子。他想他心中应该是有恨的,可他却不知道该恨谁。   直到有一天,那个接他回家的叔父将原因和盘托出。   “你的父亲生前曾镇守南方,那一年碰上彝人叛乱,便发兵攻打。南蛮的公主死里逃生,要寻他报灭族之恨,悄悄来到中原,却阴差阳错爱上了你的父亲。她不忍心杀你,可又因为仇恨不甘,最终远走建康。”   “你父亲寻到了你们,想要将你们接回去,你的母亲刺杀了他,临死之前,她才告诉你父亲,她用秘法在族中祭坛前立下死誓,如果不报此仇,将生生世世不得解脱。可是她也爱你父亲,于是自尽而亡。”   “我赶到时,你父亲还剩最后一口气,他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拿着扇子的中年男人将扇柄往空气中一点,语气很轻,“但我觉得,你并不适合这里,你需要去走你该走的路。”   他在府中后山上枯坐了一天一夜,这个俗套的故事没有打动他,反而让他更加迷茫,他不知道该恨父亲还是母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在这个家里,下人恭敬,但别人却视他如无物。   这里也没有亲情,这些名义上的亲人,并不让他特别留恋,但人生总得找个寄托,他的寄托只能是家族……不,也许,还可以是另外一个人。   于是,他离开了琅琊,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开始云游天下,然后遇上了他的师父。   他每年都会去一次建康,远远地在山中宅院瞧一眼,看她一年一年长大。后来走得远了,不能赶回来,他就去搜集各种宝贝,可是等他再回到建康时,城外的院落已经废弃多年,他再也找不到那个女孩了。   直到,他终于富甲天下,买下了整个朱雀楼,暗中控制,做了一场豪赌,等着那个还在建康的姑娘,来重逢。   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破破烂烂受人欺负的少年了。他偶然间出手救了琅琊王司马睿,两人成为生死之交,他以幕僚的身份,回到了王家,重新执掌父亲一房旁落的权利,暗中运筹帷幄,操控天下。   那一天,他去建康,为了暗中布置棋子,并且摸清江南的势力。   早上,一直假扮他的身份,留在江南做眼线的季来向他请示:“公子难得来一次建康,可由我带着您游玩几日。”   他却一口回绝,只身一人出门走动:“不必了,我还有事。”   建康的街道和童年时并无区别,可这里的人早就变了。他慢慢走,走到了城西的酒铺,正要往院落里去,却见一道倩影向自己奔来。   那个少女拽着他的袖子,让他一瞬间愣怔。   女孩用修长的手指掀开幕离一条缝,他正好瞧见她微醺的眼睛,还有那一节戴着镯子的手臂。   他低下头,眼睛里都是笑意,他认出了她,他们又重逢了。   “乖,不拽我袖子可好,拽我袖子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在建康多留了几日,直至元宵,花灯满城,掌柜按他的吩咐,做了这无双的锦囊。   “对了,今天是元宵节,楼里发了锦囊,给公子留了一对,沾沾喜气。”掌柜早就知道他才是朱雀楼真正的主人,一早便来问安。   他盯着锦囊没说话,却只抽走了其中一个。   “另一个呢?”掌柜恭敬地问,“公子的意思是?”   他笑了,吐气如兰:“你帮我办件事。”   那夜,他走过水边浮桥,想着这些年虽然没见到比树大的兔子,没见过小房子,也没找到会飞的鱼,但他着实碰上了许多好东西,他想着如何才能将那些他收集来的宝贝送给她,一时看着水中倒影,仿佛变成了小孩子。   石桥上,他们再度相遇,她果然来向他讨要另外一只锦囊,他自然愿意给,可是她却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他要走了镯子,一路跟在她身后,长街的尽头,眼前的两个人手牵着手,一前一后走着。   他认得那个人,不是什么行商之子,也不是什么狗屁琴师,而是当朝皇子。   “只要她幸福就够了。”   那一刻,他捏着手中的镯子,一直捏到银环上出现了热度。他又高兴又失落,好像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妹妹有了喜欢的人,自己不再重要,但他又真的为她幸福而欣慰。   他觉得这样也好,本来,他们就只见过那一面。   后来,他偶然得知,高亭王昭告天下,寻稀世名琴,他知道那把琴是要送给桑和的,于是他将那把自己寻得稀世之材所造,本想亲手所赠之琴,托人送到了府上,就当他赠予他们的贺礼。   元宵后,叔父召他回到琅琊,那是他离家漂泊多年后,第一次回到那个地方。那天他在院落里煮茶,叔父难得有空来寻他,两人看着雪景平静地交谈。   他对这个世家大族没有好感,唯有这个从建康带走他,又许他浪迹天涯的叔父,能让他稍稍尊敬几分。   “说来近两年,太守桑知诚有意让他小女桑和与我王氏联姻,颐儿,你怎么看?”叔父轻轻转动精致的茶杯,一口饮下,未曾抬眼瞧他,语气与闲谈无疑。   他先是一愣,然后眉头不由聚起:“叔父,可曾有人选?”   话音刚落,对面的威仪的中年男人忽然眯着眼睛打量他,半晌后,才放下茶杯笑道:“我想了,不如让王祺娶这丫头。”   叔父走后,他特意在族中打听,这个王祺出了名的鲁莽脾气暴,并不是族中什么出彩的人物,最主要是这人平日素来眼高手低,自诩甚高,很是瞧不起江南的小门小户。   何况……她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于是,他偷偷使计破坏了联姻。族中不得知,但却没瞒过那个宦海沉浮的男人。叔父震怒,寻他质问。   “你喜欢那个丫头?”   他没回答,如果默认能担下一切省去麻烦,他并不介意这样做,何况,他至今对自己的心意分辨不清。   叔父见他突然三缄其口,第一次在他面前发火:“和桑家的联姻姑且作废,你,想都不要想!”许是想到了他的父亲,那个与自己从小感情深笃的兄弟,不由又宽和了几分:“你是我在平辈子弟里最为中意的一个,又得到了琅琊王的赏识和认可,孩子,你值得更好的!”   “很快,我们的地位,将不是其他的世家大族可以比拟的。”   本来,以为一切就这样过去了,结果不让他心悦,却也还算过得去。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桑家受到牵连被指谋逆,他提前得到了消息,南下想要救走桑和,可是叔父却似猜到了他的作为和动向,骑马连夜追赶,终于在建康城下追到他。   “你想步你父亲后尘,重蹈覆辙吗?”   他被震慑住,立在马上,眼眸如星,抚着心口问:“叔父,我只问一句,这和您有关系吗?”   叔父拂袖:“桑家因为赵王而受到牵连,赵王谋逆,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叔父驾马过来,拽住他的缰绳,他一瞬间抽出马鞍旁挂着的佩剑。王家佩剑,是为了君子之仪,这个家里真正会武艺的人并不多,不巧,他就是其中之一。   令人意外的是,叔父只是看着他,忽然放手,任他而去。   只是,在他即将进入城门时忽然发声:“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年轻人不要冲动,这世间事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若放弃,我便闭口不言,否则,我便上书死谏,你带不走她,就算侥幸带走,天涯海角我也能要你们无力回天。”   他将剑横在身前,眼中充满了敌意。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   “要知道,能救她的人,可不止你一个。若是旁人救了她,这不正是太阿倒持,送上门来的把柄吗?”   “只要你不出手,我说到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懂了叔父的意思,这一招威胁几乎拿住了他的软肋。是的,那个喜欢她的司马惟一定会救她,这就是叔父要的把柄,如果他乖乖放手,以叔父的为人,也许真能说到做到,放他们一马。   后来,桑和隐蔽地出嫁。他没能救桑家,也没能救她,只能去送嫁,看司马惟以高亭王的名义偷梁换柱保她,却又折断她翅膀将她雪藏。   婚礼很简陋,几乎没有宾客,他去了,远远站着,直到人走茶凉。从来不喝醉的他,那一天喝得酩酊大醉。   他一度以为司马惟是喜欢她的,她也是喜欢司马惟的,就算乱世不易,但至少也能相互扶持。   可是,桑和爱的是那个曾经会陪她赛马喝酒的晏颂,而不是毁了一切的司马家。   婚后她并不快乐,她很少再像以前一样露出那种简单而干净的笑。   人都是会变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她却因他而死,司马惟走时,甚至没有带走她的尸身,就这样将她留在了城破的洛阳。   愤怒,将他吞噬。   他不顾姓名,于万军中找到了她,将她带走,并且想法子救她。   那种执念已经入心,他已经没有了父母,好像就要失去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和救赎,终于走火入魔。   虽然用了禁术,可桑和仍旧不醒,他带着她去寻找云游的师父,师父却拒绝出手。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你执念太深,恐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他却笑道:“其实师父你错了,我的执念留在了建康,在我买下朱雀楼之后,我就没什么别的心愿了,只想安度平生。”   他一直在等她来,告诉她他守约回了建康,世事本该静好。   “可世道如此,一念之间,谁没有心魔?人总要有点念头,不然又为什么想要活在这世上,她就是我行走世间唯一的念头。”   师父没能劝诫他,他也不再争执,知无力回还,便潇洒下山去,风中留着他的大笑:“若这辈子护她不成,就下辈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我也没有想过要创造一个完美无限的男主男二或者女主,他们做的事情有对有错,都是从角色角度出发。就像王颐设下这个咒,搞出幺蛾子,最后又选择放下,都是出于当时的心情和想法。而男主对女主的感情也是慢慢从朋友加深,最后才意识到。 但从和女主相关的人来说,其实代表的是三种不同的感情。 小哑巴(花哥),应该定义为仰慕,因为施恩和感激,但又碍于身份。这一世相遇很凑巧,但是为了不落俗套,并没有安排什么狗血言情情敌戏份。 王颐,更多的应该是亲情,或者比亲情更多但爱情未满。有人不嫌弃,有人会为他难过伤心,所以这就是他心中的光,就像最初的女主爱晓木,不一定是特别特备爱,只是有时候有个人放在心上,自我催眠,才会让人更有勇气走下去。PS:一开始哥哥的故事只是回忆,所以安排了花哥那样的方式出场,但后来挺喜欢这个角色,决定给他加点戏哈哈,顺便补个bug……也算给了他一个选择吧。 只有男主,经历了那么多,和女主才是刻骨铭心的爱。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